第三年夏天——偌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杨梦曼一个人，她埋首在办 公桌上—— “大家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杨梦曼抬头一看：“沈先生。” 沈天宇，三十六岁，相氏集团总裁相浩然的得意助手，长相斯文，但闪露在 厚重镜片后的眼神却是相当犀利精明。 沈天宇微笑道：“工作上有什么问题？这么晚还在公司加班，劳保局会 控告我们奴役劳工的。”杨梦曼讶异地看墙上的钟：“我没注意到时间，我马 上走。”她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 “我送你回去好了。”沈天宇想藉此机会多了解杨梦曼。 杨梦曼是总裁交代要他多加留意的实习生，到公司实习刚满一个月， 每周他让她到一个部门去实习，譬如像：国际业务部、国内业务部、会计部、 人事部，她都去过了；各部负责经理对她的评语都是：头脑冷静、擅于分析、 认真负责，有前途。 这个礼拜，他把她调到自己负责的总裁办公室，打算亲自评估她的工 作能力。 “不用麻烦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沈先生，再见。”杨梦曼没发觉 沈天宇对她不寻常的注意，只是淡淡地拒绝他。 听到开门声—— “梦曼。你要晚回来也不会打个电话给我！”沈妙彤从 房里出来兴师问罪。 “害我煮了两包泡面。”“正好，我还没吃。”沈妙彤态度马上改为关心： “怎么今天这么忙，到现在还没吃？我帮你把面热一下。”“不用。这样冷冷 的比较好吃。”杨梦曼从她手里抢回锅子，拿着碗筷盛面。 “怪胎！”沈妙彤在她的对面坐下。 “今天上课怎么样？”杨梦曼问。 原本这个暑假她还是要在才艺班上课，但，临时接到相氏企业的实习 通知，她想想，明年就要毕业了，先到公司去实习比较好。何况又是被大多 数求职者视为第一志愿的相氏财团。所以，今年反过来，她拜托沈妙彤来代 课。 沈妙彤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就欣然答应；至于到相家别墅工读的 机会，今年则是落在余梦琪头上。 “还不是一样。对了，今晚有一家高智商打电话找你。”“他们说什么？” 杨梦曼心里一阵波荡，找到人了吗？ “没说什么，那个人说话含含糊糊的， 听他的意思是，要你付一笔什么费用的。”沈妙彤好奇地打量杨梦曼：“你请 高智商做什么？”杨梦曼低头藏住眼里的失望：“没有，大概是打错电话了。” 有时她想，干脆放弃算了！都已经一年多了。他们还没找到人，却每两个月 要她付调查费，虽然不是很大的数目，但是，对一个学生而言，还是一笔负 担。可是，每一次他们都说快找到了，快找到了！让她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 继续下去；已经付了这么多钱，她不想功亏一篑。 其实，找不到人，也没什么关系。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杨梦曼在心里 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付钱给高智商，要是还没有结果，就…… “梦曼？ 梦曼，你在想什么？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沈妙彤说了半天，发现杨梦曼 一脸恍惚，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杨梦曼猛回神问：“什么？”“我说礼拜六志强 放假，我想跟他出去； 你公司礼拜六不上班，帮我上课怎么样？”“当然好呀！没问题。”反正礼拜 六她也没事。 “谢谢！谢谢！我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心的人。”沈妙彤夸张地拥抱 她、摇晃她。 这一年来，由于男友齐志强 驻防在北部，沈妙彤时常利用假日到竹北 来看他，每一次都借杨梦曼的地方过夜。长久下来，她发现杨梦曼事不关己 的冷漠态度，只是一层保护膜；实际的杨梦曼，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别摇我，我刚吃的面还没消化，快放开——”杨梦曼不习惯这样与人 亲近，别扭地想挣开她。 “什么事非要我到这里来？”连门都没敲，相展鹏非常不悦地跨进办 公室。 他刚下飞机，急着回大里老家，不料，到机场接他的司机，不顾他的 命令硬是把他送到竹北的公司来。 相浩然对正跟他讨论事情的沈天宇使个眼色：“让她送两杯茶进来。” “我不喝，有什么事你快说！”相展鹏没耐心道。 沈天宇对相展鹏颔首，打声招呼后就出去，展鹏明地避开这对父子的战 局。 相展鹏闷不吭声地盯着相浩然，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妈她…… 要你顺便带个东西回去大里。”相浩然不自在地欠身。 “就这样？”相展鹏的语气明显不悦，为了这种小事让他跑一趟竹北？ “东西呢？”“我叫人准备好了。现在大概已经放到车上了。”不知怎地，跟 相展鹏这个孩子说话总是令他神经紧张，就好象看到自己的妈一样。 相浩然掏出手帕，抹抹额际上的汗，自己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跟 孩子说话还得提心吊胆，真是可悲！ “没事，我走了。”相展鹏倏地往外走。 相浩然着急地喊：“等一下——”怎么还不进来？相展鹏不耐烦地吐口 气，握着门把沉声问：“到底还有什么事？”“呃，那个……喝完茶再走……” 相浩然支吾半天，想不出借口来留他。 简洁俐落的敲门声，解救了相浩然。他大大松了口气，尽量以威严的 声音说：“进来。”站在门边的相展鹏，只好侧开身让门外的人进来——杨梦 曼端着两杯茶，一心想快点回去参加办公室的小组会议，他们正在检讨今年 度的投资，每笔投资动辄数十亿美金，对于公司如何决定庞大资金的运用， 杨梦曼非常有兴趣，她不想错过这场会议。 “总裁，您的茶。”她心无旁鹜地放下茶，接着快速寻找访客的位置，好 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工作。 她明亮的眼眸梭视一圈，发觉访客站在她的右后方，她展露礼貌的笑 容。转过身，正对上从她进来以后一直没离开过她相——相展鹏饱含惊喜的 眼神！ 杨梦曼黑白分明的双眸，闪过短暂的讶异，倏地垂下眼睑，把茶放在 距相展鹏最近的小茶几上，欠身出去。 相展鹏不自主地追随她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才收回心神，沉默地坐 下伸手转着杨梦曼端来的茶，口气突兀不自在地问：“她怎么在这里？”相 浩然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小心地回答：“你说杨梦曼？她在公司实习……” “我不要她待在这里。这个夏天她应该在大里。”相展鹏没有道理地说。 “你妈把竹北的佣人都带到大里去，不需要多余的人手了。而且，鑫鹏 今年也不回来；这小子怕我强迫他到公司来……”相浩然一下离了题。 相展鹏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 “杨梦曼在竹北”这个发现上，相浩然说 的话他完全没听进去。 她怎么可以在竹北！他已经决定要利用自己短暂的假期改变她对他的 看法——相展鹏不满地思忖，他为了配合她的时间。排除万难才空出夏天的 档期回台湾，如果她侍在公司工作，怎么会有时间注意他？不行，她非得跟 他回大里不可；这个夏天，他决意要追上杨梦曼！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得跟我回大里！”他下定决心，无转圜余地。 相浩然没料到相展鹏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原本他只想确定自己的儿子 是否还中意杨梦曼；谁想到相展鹏又一看到杨梦曼，就非要她跟他走不可。 “她到公司实习，是为了学校的实习成绩——”相浩然想着办法打消相 展鹏的主意，他还没有机会深入了解杨梦曼这个女孩子。 “她到大里，公司一样可以给她成绩。”“可是，她在公司这一个月的表 现不错，她本人也很有兴——”“我不管，你随便找个理由开除她好了。”相 浩然叹口气：“就算我开除她，她也不一定肯去——”“爸，你一定有办法 的。”相展鹏笃定地看着父亲：“今晚我住竹北，明天她跟我回大里。”对儿 子突然表现出对自己能力的信心，相浩然不知该喜或该忧，明天！？这么仓 卒教他用什么理由说服杨梦曼跟展鹏回去？他烦恼地思索，或许那份调查资 料，此刻正派得上用场…… 下午，杨梦曼被请进相浩然的办公室—— “我想让你明天跟展鹏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