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第一章
沉睡的冲雷角,宁静一如往昔,放眼望去,一片青葱翠绿。橡树、七叶树和古意盎然的老石屋,这些,黎姿全看在眼里,这里真是世上最美的地方。 其实,早在去年12月,她就已经打定主意。当时,根本没想到村外这儿,竟然一路美不胜收。她一个人开车穿过威夏村中心,又多走了半里路,只是为了要仔细看看紫玉山庄,想把它买下来。 一看之下,紫玉山庄的优美动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紫玉山庄四周一片田园美景,质朴宜人,旁边还有一座规模较小的春都山庄,两者若即若离。就整个建筑面积来看,应该是盖在同一块地基上。除此之外,四周再没有其它房舍。 眼前草坪显然已经很久没修剪,隔着一道树篱再往后望去,远方是大片大片的绿树林。 她很快就发现:这两座山庄以前属于同一个人,后来由冀氏兄弟俩继承。本来大可脱手求现,二一添作五了事,可是这个地方实在太美了,兄弟俩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干脆砌面隔墙,就此住下来。由于屋前有大块的砂砾路面,足够停好几辆车,所以并没有刻意另盖车库。 当初两家只以一墙之隔各自营生,日子久了,感情也日渐生疏。其中一个显然继承了整个三分之二的房产,另外一个当然就只有剩下的三分之一。这一点,黎姿一看就知道,紫玉山庄和春都山庄比起来,显然大了一倍。 如今两兄弟都已过世,偌大的产业自然归冀太太所有。冀太太年事已高,前不久才搬进某养老院,在她名下的紫玉山庄,就开始挂牌求售。 黎姿深情脉脉地不停回望,难以自禁地爱上这座庄园。虽然价钱很贵,心中实在无法割舍,所以才第一次看到紫玉山庄,她就下定决心要拥有它,非买下来不可…… 那已经是去年12月的事了,今天,是6月的第1个星期六,她的乔迁之喜日。黎姿想起不久前向老母亲和继父挥手告别的情景,这次搬家他们俩出了很多力。 她到客厅转了一圈,看看窗外过长的草皮。眼前有一条约1米宽的小路,直直通到隔壁山庄的后门,看样子,这是两家亲人往来的快捷方式。过了这条小路,有一道两英尺高的树篱,将花园一分为二。 隔壁花园整理得干干净净,黎姿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光火、气得跺脚。不过她的邻居这周末显然不在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当初买下这栋房子时,她可没打算要受这种闲气。 一眼就看上紫玉山庄,主要是因为它的楼上有两间卧房,一个大得出奇,一个普通些。浴室也在楼上。至于楼下,自然就是厨房、饭厅和大客厅。 然而,问题是,今天她脚下踩的,只有一间普通大小的卧室,客厅规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今天搬进去的房子,比原先所想的根本就小了一半。 当初她真是倾尽全部财力,才决定买下紫玉山庄的。现在总算搬进来了,但结果是,她买下的根本不是紫玉山庄,而是春都山庄。她不甘心! “我找了你好久了。”鲁明是房屋中介公司股东,12月底的那个下午,没等黎姿开口,就先劈头说了一大堆,几名话就讲得她目瞪口呆。原来当天早上有另外一位先生也很喜欢紫玉山庄,开出高价买走了。 “可是冀先生已经代表他母亲,接受我的价钱了嘛!”黎姿气急败坏地极力争辩,“他怎么可以……”看到鲁明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黎姿说不下去了。“他当然可以。”鲁明略表遗憾地说,“到目前为止,你和他母亲是签有合约。不过,他还是可以代表她选择卖给出高价的人。” 黎姿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冀太太年纪大了,没办法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才特别选了一家收费高昂的养老院,想在那儿舒舒服服地度过余生。做儿子的为了让母亲能多过几年好日子,自然希望紫玉山庄这片产业能卖个好价钱。于情于理,他都说得过去。 黎姿知道八成是没指望了,可是那么美、那么迷人的房子,怎么舍得说放下就放下呢? “到底那位先生多出了多少?”她知道这样问人家,似乎有点不道德。为了买这栋房子,自己已经捉襟见肘,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加价,可又不肯就此罢手认输。 “或许我也可以多加一点……” 鲁明看起来大约30岁左右,没等她说完就先摇了摇头。 “黎小姐,你这是何苦呢?”又是一脸的惋惜,“崔先生已经亲自看过紫玉山庄,当场就叫他的律师立刻开价。” 就只是这样吗?黎姿睁着一双动人的棕色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说,崔先生才看了一眼,就决定非买不可,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没错,”他答道,“我这样说也许不老实,可是我知道,不管别人出多少价钱,崔先生都会出得更高一点,一定要买到手。” 看样子真的是没指望了。“人有钱真好,”黎姿悻悻地说,怪自己不该一相情愿地爱上这座庄园,爱得难以自拔。 “嗳!也难怪崔太太那么坚持。这么美的地方,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呕……欺我所知,崔先生还没有结婚。”鲁明提供了一个意外情报。 “他还是个单身汉哪?” “看起来的确如此。” 黎姿半晌没开口,暗暗猜想,像崔先生这样富有的单身男子,一副日理万机、忙得无暇抽身的样子,这种人通常全都把琐事交给律师办理。 “他也住这附近吗?”嘴巴这么问,心里也知道多此一举,还不如把东西收一收,回家去吧! “其实他住在伦敦。”鲁明可真是有问必答。 “他一定也迷上了冲雷角,才打算从伦敦搬到这里。”她忍不住再进一步打探消息,显然还无法接受爱屋易主的事实。 “喔!他没有要搬家的意思,只有平常周末的时候,可能偶尔会到我们这与世隔绝的小地方度假罢了。” “他不搬?”黎姿有点喘不过气来,“冲雷角这么大,崔先生就不能在其它‘鸟不生蛋’的地方,找个落脚歇息的房子吗?”她忍不住怒由心生——这些掮客除了点头之外,什么都不会,难道翻翻手上的资料都那么困难吗? 难道他就不能到别的地方买房子?何必一定要跟她抢呢?既然只是偶尔度假,干脆住饭店不是更好、更方便?威夏这么青葱翠绿的休闲好去处,还怕找不到旅馆吗? 迷人的冲雷角,看样子只能梦里追寻了。 黎姿心中的怒气终于渐渐退去,冲雷角的确没有旅馆,从头到尾就101家商店,外加1所教堂和1间小酒馆,其它什么都没有。 生了半天闷气,她总算抓起电话,拨给老妈。 黎姿才4岁那年,每亲黎斯黛就开始守寡,日子一晃18年,直到不久前才梅开二度,嫁给陆普汝。两人生活十分幸福美满,黎姿不想让母亲替自己担心。 黎姿和母亲以前一起住在东德利镇,因为斯黛在那儿有一栋颇具规模也很舒适的大房子。 秘书专科学校才刚毕业,黎姿就在黎克洛塑料公司谋得一份差事,母亲斯黛则在镇上一间饭店当接待员。 因为工作的关系,斯黛认识了陆普汝。他常到东德利镇出差,而且每次都住在那家饭店。他是萨默塞特省叶欧镇人,除了住在康握尔镇的双胞胎妹妹之外,没有其它的亲人。 “要是我真的嫁给普汝,生活上一定会有些改变,”黎斯黛有点预警的意味。 “好啊!”黎姿大笑,希望母亲能放开胸怀,追求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那你愿不愿意搬到叶欧镇,和我们俩一起住?” “啊?”黎姿愣了半晌,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面对改变。 当然以后还一个接着又一个。 其实地自己满喜欢现在的环境。比如说她和老板及老板一家人,大伙儿相处得很愉快。她舍不得东德利镇的工作,而且,她也觉得应该让母亲、继父过他们自己的生活,不必赶去凑热闹。 “我可不可以继续留在东德利镇这里?” “小宝贝,”黎斯黛有些迟疑,“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的朋友,可是,可是……我想把这栋房子卖掉。” 和母亲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对她那种手上总要存点钱才安心的想法早就司空见惯。 “用不着替我担心,我会另外租房子自己住,我……” “不可以!”母亲出人意外地大叫。原来她早打定主意,要黎姿自己买一栋房子。 至于买房子的保证金,就由卖房子的收入来支付,这一点普汝完全同意。 黎姿拨了母亲在叶欧镇的电话号码。一想到崔先生和即将到手、原本应属于她的美丽庄园,又忍不住怒火中烧。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母亲反应同样激烈,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他们真是太过份了。好女儿,这可真难为你了,我知道你非常喜欢那栋房子。” “再喜欢也没辙啊!”黎姿尽量克制自己的愤怒,希望能看开一点,“你明知道我特别中意冲雷角的嘛!当然是很失望罗!可是……” “唉,真是够倒霉了!”母亲深表同情。 “无所谓啦,”黎姿说,“鲁明跟我说过了,假如有其它类似的房子要卖,他一定会先通知我。” “哼!得了吧!”母亲嗤之以鼻,“好在当初没有请他帮我们卖房子,要不然就更惨罗!现在倒还好,你不用急着搬。” 母亲的那栋房子直到3月才找到买主,而新主人要再过几个月才会搬进来,她很幸运地多个喘息的机会。 寻寻觅觅地,黎姿又看了看好几栋小房子,可是心里却老记挂着冲雷角的紫玉山庄,其它地方全都看不上眼。 眼看到4月底了,新屋主就要搬进来,而直到现在,她连栋稍微中意的房子都没瞧见,这以后到底要住哪儿呢? 黎克洛塑料公司最近的生意也不顺利,老岳整天都在周旋,弄得焦头烂额。再要这么继续下去,不用说搬新家,恐怕连工作都不保了。 这份秘书工作,是黎姿从学校毕业到现在,唯一做过的一份工作。黎克洛塑料公司当时才刚刚成立,她几乎就点点滴滴地看着公司成长。除了老岳之外,老岳的太太简娜也跟她很熟。他们的那两个宝贝儿女汤姆和芮贝小的时候,偶尔碰上老岳夫妇要外出,黎姿还替他们带小孩哪!多年来,彼此一家人似的感情好得很。既然老岳成天忙着周旋,自然这也成为她的问题,黎姿很愿意替老板多操一份心。 4月底的一个礼拜三下午,老岳告诉她,银行已经连下了好几道催命符。 “赶快去找个赞助人嘛!”黎姿也很着急。 “说得容易,”老岳回答得十分无奈。 幸好,以前向老岳借钱的人,不约而同地在礼拜五全把钱还清了,正好帮他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可是这整个礼拜的劳心劳神,却把黎姿给累惨了。好不容易捱到周六上午,虽然还有例行工作,她却只想好好休息一下,呼吸几口绿野芬芳的清新。 不知怎的,恰人的满眼青翠,竟直直引着她驶往冲雷角。 该死的崔某人,要不是他的关系,她现在早就徜徉绿野,一享大自然美景了。什么话嘛!偶尔有空的时候,周末或许会到此一游。哼!真能把人给气死。 眼前出现一条岔路,往右转就会驶离紫玉山庄。就在这节骨眼儿,手上的方向盘好象突然有了生命似的,自己就向左转了。 黎姿的车速本来就很慢,行近那两栋欲合还离的山庄时,速度变得更慢。真的好美! 比较起来,春都山庄显然乏人照料,一副爷爷不疼奶奶不爱的样儿。不过,她才懒得理春都山庄。天大地大,在她心目中只有紫玉山庄。 驶近庄门附近,黎姿摇下车窗仔细看两眼,马路上堆放着许多建材,不用说,肯定是有人打算重新整修紫玉山庄。这根本就是恶意破坏原始美感,黎姿忍不住又愤恨不平起来。 一双眼睛惋惜地盯着山庄,“天哪!”她不禁软弱地哀叹。一回过神来,这才惊觉有人正盯着她,不甚友善地。 是个男的,个子很高,看起来30出头,瞧他那副样子,好象刚从某处散步回来。 男人从她的车后方走过,打开山庄大门,正打算走进去的时候,突然又回头,直直地盯住黎姿。 “有事吗?”一句很简单的问话,听起来就算要回答,最好也不必太啰唆。 男人看着黎姿,她也回望住眼前的男人。他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很深的蓝,几乎接近黑色。又黑又密的头发,配上优雅迷人的线条,鬓角处竟然还有一给白丝。 男人渐渐严肃起来,黎姿恍然大悟:姓崔的! 过去购屋不得的失望,再加上眼前爱屋即将毁于一旦的恐惧,黎姿满心的愤怒,活像锅煮沸的开水,正冒泡儿地四处蒸腾。 他以为他是谁啊?黑社会的大哥大?根本就是土匪流氓。黎姿平常很少会气成这副样子,略为倾斜的下巴,显得更加傲慢不群。 “哟,崔先生,等不及要把它给拆了,是不是啊?” 崔齐德航冷肃的脸上没一点反应,大概以前从来没有谁对他这么不客气。当然,也可能是这句话太普通了,所以他似有意若无意般全不放在心上。 不过这绝不是俏皮话,黎姿告诉自己,可千万别让他给误会了。 “我叫崔齐德航,我经常工作到很晚,我们一定就是在我刚好晚上有空的时候认识的,对不对?”他慢条斯理得近乎可恶。 “对不起,你我素昧平生。”黎姿鲁莽的字句,活像爆跳开来的香槟瓶塞。 “那你是谁啊?”他毫不留情地反问,不让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黎姿。”怒气冲冲地才刚讲完,她就发现这个名字对他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一个为了紫玉山庄、被你欺压的女人。”越说越气的黎姿,一张开嘴,脑袋就无可救药地完全不受控制了。 “欺压?”他半戏谑、半惊诧地重复着。黎姿无助地发现,她实在没什么好争、好气的。头还探在窗外,手换激活档,一发动车就走了。黎姿心里悔恨难当,早知道就不该到这儿来,更不应停车观望。她可不是那种没事就开车乱跑、指着人当头臭骂的女人。 隔天早上,黎姿发现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地经常浮现出崔齐德航迷人的脸庞。这是怎么回事? 房屋中介的鲁明又打电话来了。“不是答应过你,只要有任何房子,格局很接近紫玉山庄的,就一定会先通知你吗?好啦,现在机会来啦!” “真的?”黎姿有点怀疑。说实话,除了紫玉山庄之外,其它地方就算再美、再便宜,也无法打动她大小姐的心。 “冲雷角。” “冲雷角?”她失声大叫,“冲雷角什么地方?” “还记不记得春都山庄?就是它隔壁……” “你是说紫玉山庄隔壁的那栋?” “就是它!假如你有意思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房子。” 原来,是冀先生打电话给他,表示他姑姑要卖春都山庄。没有嫂嫂住在隔壁,日子显然对他老人家来说是孤单苦闷了些,所以也要住进养老院了。 记忆中,春都山庄要比紫玉山庄小得多,黎姿第二天赶去看房子的时候,正印证了这个印象。不但要整修的地方很多,格局也完全没办法相提并论。不过,还是满有发挥空间的。 由于面积比紫玉山庄小得多,又特别需要大幅装修,屋主开出来的价钱也特别便宜。 黎姿特地在楼下客厅及厨房多走了几趟,楼上有一间卧房和浴室。她由后窗往外望,一片青翠映入眼帘,精神随之一振,觉得非常轻快,感觉也越来越好,毅然买下春都山庄。 “你去看房子没有?”黎姿的母亲很兴奋地问。 “看啦!” “觉得怎样?” “我看得大修喔!每个房间都要重新装修,而且……” “你自己喜不喜欢?”母亲最关心这个,“那个地点满不错的。” “何止不错,简直棒呆了!”黎姿由衷地说,“我……我真的会爱上那个地方。”她有些犹豫地追加一句,“不过……” “不过什么?” 黎姿曾经跟母亲提起过一次崔齐德航,没用“欺压”两个字就是了。“那‘他’怎么办?” “他?谁啊?” “我的邻居嘛!” “照你说的,他只是偶尔去那里度周末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斯黛慢条斯理地说。 “说的也对。”黎姿点点头。 “再说,假如他真的忙到只能把紫玉山庄当成避难所的话,我看也一样住不久,”斯黛又补充一句,想替宝贝女儿打打气。 “嗯,也对!”她想起今天匆匆的一瞥,崔齐德航好象在树篱那儿装修了一个大型车库。不用说,一定还有其它许多类似的现代化设施。假如紫玉山庄真的会二度上市,将来求售的价钱铁定是个天文数字。黎姿当初就已经东拼西凑了,涨价后自然更买不起。 这次她可不想重蹈覆辙,直到冀太太本人和她签下合约以后,才认为房子是属于她的。 今天,是6月的第1个星期六,她的乔迁之喜日。守着春都山庄的小窗,原先属于紫玉山庄的种种魅力,其实想想,这里也毫不逊色。打从签下合约的那一刻起,她才真的放下心里七上八下的牵挂,觉得踏实,觉得沉稳,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 第二章 礼拜天早上,黎姿一醒过来,就三步两脚地冲到卧房窗口,迫不及待地敞开窗户,深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嗯!此身不即是在天堂吗? 尽管所有的房间都得重新装修以后才能住人,她一样有家万事足地望着窗外美景发呆。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注意身边的景物。万事起头难,瞧花园草长叶乱、一副荒园德性,干脆就从那儿开始好了。 其实也用不着急于整理花园,屋子里该出力的地方多得是,怎么轮也轮不到把它放到第一优先的位置。问题是,一篱之隔的另一边花园修茸整齐,看了就惹人气。 难得露面的崔齐德航,即使人不在,花园倒弄得挺漂亮。 看来就算野草见了他,也得知趣地少长两寸。 齐德航的豪华房车就停在山庄前面的大马路上,黎姿想起那男人曾大兴土木,修建了一个大车库,既然车在外头,显然昨晚没回来。就她现在的位置,除非整个趴到窗户外张望,否则根本看不到车库。 不过,她并不想干这种无聊事。 原本堆在路上的那谁建材,已经全无踪影,一定是用来盖了车库。 说起来齐德航也真的很用心,虽然是新车库,所有的建材颜色却和山庄原始朴实的风貌一模一样。假如是第一次到这里,打赌会以为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是连着车库一起盖的。 上次指控齐德航恶意拆屋的事,看来似乎过火了些,他还挺有审美观念的呢! 黎姿先洗个晨澡。然后才好整以暇地开箱开柜。有大包大包的瓷器,也有堆得满坑满谷的家具,其中,大多是老家那儿搬过来的。陆普汝新婚家里什么都不缺,自然就全塞到她这儿来了! 看来,起码得忙一两个礼拜才弄得完! “老妈说的真对,”礼拜五下午,忙里抽闲的老岳问黎姿新家的状况,她答道,“开箱开柜的根本就做不完嘛!” “怎么,还在整理啊?” “今天晚上是最后一箱了。”她说。老岳这两天又四处钻营调头寸,到处碰钉子。 撞了满头包,她不想让老岳为自己的房子事操心。其实,她明天打算把客厅里原来的旧壁纸撕下来,再贴新的壁纸。 看样子老岳这次情况愈趋恶劣的财务危机,真够他头痛了。 当天晚上,黎姿赶回家继续未完的新居大事。 又是周六上午,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黎姿兴奋地敞开所有门窗,为眼前宁馨怡人的美景深深着迷。她精神振奋地拿起铲纸刀,动手刮壁纸。 才刮没一会儿,她就发现原来手下这层壁纸,是直接贴在旧壁纸上的,这一层一层没完没了的,墙壁上最少前后贴了5层壁纸,用的还都是强力胶,扯都扯不开。 奋斗了一上午,汗流浃背的黎姿上气不接下气。 我得先来杯饮料,她告诉自己,应该到厨房去慰劳自己一大杯柠檬汁。 顺手在厨房拿起一把椅子,索性移到后花园,让自己好好休息10分钟。 才坐下没一会儿,正兀自对着满园杂草出神呢,突然隔壁传来一些声音。 假如没猜错的话,紫玉山庄的男主人来此一游罗! 直觉地,她想起身折回屋里去,又停下脚步,这是自己家,干嘛走开呢? 耳边传来车库门开、车辆驶入及门关妥的声音,似乎有点宣告“此地是本人产业”的意味,黎姿坚定地排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不必如此紧张,这男人可能早就从前门进去了。 才刚喘口气,他居然毫无预警地由后方出现。 不服输的个性令黎姿毫不让步,站在那儿纹风不动。 “早啊!”她有些殭硬地向眼前这高大黑发的男人打招呼。齐德航的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由自己往后扎妥的长发、修长的腿,直看到里着凉鞋的脚趾头。 黎姿突地对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心慌,全身上下就那么一套单薄的运动短衫裤,更显得自己长手长脚地全身不自在。 可是,天儿这么热,有谁会全副盛装地去撕壁纸?更何况这份工作又脏又重,能把人累死。 齐德航终于收回目光,却也没有回礼道早,只是简洁地说:“你应该不会很吵吧?” 才说完话就立即转身,打开庄门大锁自顾自进去了。 黎姿盯着他刚漆好的后门,本来也想折回屋里,可是心里实在有气,又倔强地在那儿站了5分钟。 回到房里,她也慢慢想通,为什么一开始,他会猜测她是个安静的邻居。 去年看紫玉山庄的时候,偌大的屋子里一点人声都没有;如今她就住在紧邻,隔壁任何一丝声音,她都能听到清清楚楚。 站在厨房里,就能听到他在厨房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她的厨房窗户是开的,他也一样,甚至还能清晰地听见他摔冰箱门的声音。 天哪!造化真是捉弄人。 她终于想起当初在紫玉山庄走动的时候,就发现两个山庄的客厅其实也只有一墙之隔。而且正是这同样的一道墙,分开了他和她的卧室,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想到这儿,她有点不太高兴,希望他会选择外墙那端的卧室,隔壁浴室也正好在那个位置。果真如此,至少她不必受到他洗澡声的骚扰。 下午,黎姿继续刮旧壁纸。当初古家兄弟分家隔间的时候,一定完全没有隔音的概念,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她甚至想着万一碰到下大雨的时候,两兄弟甚至不必走到外面篱旁的小路说话,干脆扯开嗓门就行了。 假如齐德航到这里纯粹是求点安静的话,那他最好不要待在客厅里。理由很简单,既然她可以听到隔邻的一举一动,对方一定也可以听得到自己的。黎姿边工作边笑,觉得很过痛。 直到晚上9点,她总算撕去所有的老壁纸,全身上下疼痛不已,放了一缸热水好好儿的放松一下筋骨,这才上床就寝。 隔天上午11点,她看到齐德航驱车沿着马路出去了。是不是以后每次他都会在周日上午离开这里呢?没人知道。不过,接下来一整天都再也没看到他,倒是真的。 星期一早上,黎姿正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看到一个年约50多岁的精瘦女人,骑着脚踏车停在紫玉山庄大门口。 “早!”她向着由砂砾路面走过来的老女人打招呼,“崔齐德航可能不在家喔!” “我知道!”女人愉快地回答,“我是村子里的莫太太,每次崔先生来这里度周末之后,我就会来打扫房子。”她怎么会知道他有没有来这里度周末呢?还没来得及问,莫太太又开口:“听说春都山庄搬来一个年轻的小姐、一定就是你了,住得惯吗?” “谢谢。”亲切的问候令人愉快,“我是黎姿,这里好棒好美,我爱死了!” “可不是嘛。”莫太太看起来也很高兴,很愿意多说几句。 可是黎姿还得赶着去上班。 老岳为了周旋伤透脑筋,这次要再想不出法子,恐怕公司就不保了。这几天他一直仔细地反复思量。 “你是我生命里第4盏明灯,谢谢你。”黎姿和老岳认识到现在,老岳大概只亲过她3次。今天一走进老岳的办公室,他在她脸颊上又轻轻地吻了一下。 黎姿对老岳这种把老婆和两个孩子摆在前面,之后才轮到她的次序安排感到很满意,不过,也有些不解。 “我做了什么吗?”她问。 “过去这段日子,为了让公司继续维持下去,我真是费尽心思。”他说道。“上个星期六,我真的很想解散公司不做了,可是突然又想起你很久以前跟我说过的话,我就想:难道真的撑不下去了吗?我重新一再核算,我觉得,我可以办到。”“办到?”她不懂,如入五里云雾,“我到底说了什么?” “你说,”他笑道,“我需要找一个赞助人。黎姿,你可说对了。快,把速记本拿出来,我要发几封信给几家大型金融公司。” 黎姿突然有点身负重任的感动,似如当初真的是自己提出这个主意。隔了那么久,实在也记不清了。 整个星期因为有了新的目标,工作得特别忙碌。 回到家里,黎姿也没闲下来。方可利是朋友的朋友,来电话约她星期二一起出去。 不过要做的事情太多,实在抽不出时间约会。 星期五,老岳迫不及待地一一审视所有的回函,有几家表示可以考虑,有一家甚至表示会把他的申请书放到最前面,下次开会的时候优先讨论。 “看样子起码还要等1个月,才会有消息。”他焦躁不安地抱怨着。 “我们要的钱也不是小数目嘛!”黎姿温柔地安慰他。 “对我们来说不是小数目,对他们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他答道,“星期一早上可不可以在9点钟以前来上班?我要和会计师开个会,可是那家在伦敦的艾德嘉公司曾经说过,最快星期一就会给我们答复,他们很可能会打电话通知我们。” “8点45,我一定到。”她笑着说。 下午两三点左右,她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方可利的她周末晚餐。仔细想想,倒还真需要让自己轻松一下。 整整一个星期,为了替老岳分懮,黎姿操心劳神地硬是去掉半条小命。奇妙的是,每当回家的路上,还没到冲雷角呢,心头沉沉的工作担子,竟就像变魔术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山村绿野,有如置身世外桃源。 自从有了春都山庄,日子满足多了。 当晚11点半,她仔细看了刚刚重新装修好的小客厅。以前也曾经帮母亲做过类似装潢的差事,不过,替自己干活儿,完全一手包办,这可是第一次,黎姿愈看愈中意。 她特意选了淡绿加淡粉的宽条纹彩带壁纸。星期一才会送来的地毯,也是完全符合整体造型的以淡绿色搭配。 还有粉红色的窗帘,装妥之后,会用粉绿条纹丝带向后系住。 至于家具,虽然现在没有闲钱买新的,母亲留给她的粉色长沙发也挺不赖。 黎姿上床的时候已经累瘫了,却又起了个早,精神奕奕地开始拆厨房里的旧壁纸。 天气很嗳和,云层也很浓密,看样子有可能下雨。 她又听到他倒车入库的声音,这是他连续第二个星期“到此一游”。说不定下个星期他就不会回来,或者再下个星期也一样?她调侃着自问自答,其实,他来不来,于己何干? 下午6点20分,刮壁纸的工作正忙得不亦乐乎,突然想起和方可利约好了7点钟碰面。时间不多,她三跳两纵地跃下扶梯,十万火急地冲澡洗头,顺手还扯下一截残旧的针头。 6点59分,她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就往身上穿,刚好是件暖红色的古典丝质洋装。 歪过头往卧室窗外望去,可利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黎姿拿着提袋,踏着轻快的脚步下楼。才刚走出前门,就看到可利站在大门口,正打算进来。 她不经意地瞧见隔邻那个男子,正站在砂砾车道上颇富兴味地盯着她。 上星期六看到他的时候,自己一副狼狈的蠢相。今天本小姐全副盛装,就是要给你好看!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黎姿也说不上来。 “你好啊!”对着齐德航,她心情好得想飞,所有的烦扰全拋诸脑后。 不料,换来的竟是莫名其妙的冷漠。 “你好漂亮!”可利说。她沮丧地笑了笑,上车。 车子绕过紫玉山庄的时候,她故意直视前方,装作没看见。 往东德利镇这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和可利抬杠,心里盘绕不去的却是冲雷角。 真笨!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主动开口跟那个恶邻说话。居然让他这么冷淡自己,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要本大小姐再跟你开口说话,慢慢儿等吧! “我们先到全球酒馆聊聊天,再另外找地方吃晚饭,好不好?”可利问道。 “听起来很不错喔!”黎姿笑着说,思绪又陷入那个又高又顽固的恶邻情绪中。至少他今天晚上用餐的时候,不会听到她在厨房死命刮壁纸的声音。 突然又想起:其实他那边有一间饭厅。不知道每回吃饭,齐德航是一个人就着厨房大快朵颐,还是端着盘碗,坐在饭厅里用膳? 不对,刚才看到他站在车库附近,难道他今天也和她一样佳人有约?既不在厨房。 也不在饭厅,而是跟某位佳丽约好了共进烛光晚餐? 乍然警觉自己发酸吃醋的反应,她暗自嘲笑自己,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他就不能和别人约会吗? 虽然她满喜欢可利,聊天抬杠也还算有趣,可是当他一提到时近10点,该准备送她回春都山庄的时候,自己倒也巴不得赶快结束。 11点多,车返春都山庄,黎姿转身道谢的时候,跃跃欲试的可利想要送上一吻。 她急忙歪头避开,只让他贴上脸颊。 “晚餐棒极了,”她放作轻快地下车,顺手关上车门,“再见啦!” 没想到,可利居然也跟着下车。“不请我进去喝杯咖啡吗?”他很坚持地说。 黎姿故意装着一副很从容的模样歪靠到大门边上,不疾不徐地说:“我才刚搬进来,很多东西都还没打点好呢,改天一定特别邀请你。”她尽量把话说得圆些,避免任何可能的伤害。 “我会记得,”不甘心的可利只好钻进车里,驶入夜色之中。 黎姿沿着砂砾路面走回春都山庄,这才发现除了身后的街灯之外,整个紫玉山庄和春都山庄都是一片漆黑。 崔齐德航已经睡了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回来?他到哪儿去了?不想去猜。 或者……她每天刮壁纸,吵得他受不了,搬出去了?或者,他受够了她日夜不宁的骚扰干脆回伦敦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才8点半,电话铃响了,赫然就是隔壁的男人。 “你这个女人真麻烦。”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就传来刺耳的叫骂声,“难道你就不能像一般人那样,礼拜天赖赖床吗?” “我从扶梯上跳下来接电话,就是要听你告诉我这些吗?”黎姿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还以颜色。 “你到现在还没做完吗?”听到他的抱怨,令人畅快。 “我才做了1个多小时呢,只弄完1间,还有两间呢!”才喊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气极之下,工作起来倒还特别出力,才下午4点,就把所有旧壁纸都清干净了。匆匆吃个三明治果腹,又继续上工,厨房总算也有了一面新壁纸。 她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运动衫和碎花工作服,决定出去走走,吸一口新鲜空气,好好看看心爱家园附近的美景。 转过身,看到齐德航的豪华房车正停在车道上。哼!真是好极了,说不定他已经受不了,正准备搬家。 一想起他那句“你到现在还没做完吗?”她更加得意地扭腰摆臀,顺着车道往外探幽访胜去也。 她看到一大片青葱绿野,是农场放牧羊群的草地。或许非法擅入,不过,只要她没有故意放开栅门,也不致吓到羊群的话,农场主人应该不会以此为由,向她提出控诉,好歹这也是本小姐第一天处女航嘛! 这片草地很宽广,黎姿一心只记挂着不要吓到羊哗哗,没留意已经起风,乌云密布了。 连续几天要下雨又不下的天气,没想到今天真的下开了。 天门洞开的时候,她才刚穿过草场,正站在另一头闩门呢。 一场倾盆大雨突然哗啦啦地惊天动地,才没一会儿,黎姿就成了落汤鸡。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谷仓,急忙连奔带跑,撒开脚步就冲过去。 真不愧是女中豪杰,虽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也只花了极短的时间,就已抢到谷仓敞得大开的门口。才刚向里瞄一眼,原先的得意就全泡汤了,这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 “怎么又是你?”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撞见齐德航。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望瞭望这湿漉漉的女子,目光在喘息不定的胸脯那儿短暂停留了一下,随即转回她湿答答的脸孔上。 “你的意思是说,下这场雨全是我的错?”这嘲笑讥讽的一句话,就算是对她指控的答辩?黎姿真的快气炸了。 昨晚她曾经优雅的惊鸿一瞥,此刻荡然不存,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上回自己穿着差劲的样子,竟让这返家度假的家伙一览无遗。 现在没有化妆不说,浑身还淋得落汤鸡似的。最糟糕的是她连动都不敢动,否则脚上那双凉鞋,一定会泄气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干脆不理他,直直望着外头如注的大雨。 老天没有一丝停雨的意思。黎姿猛然开窍:反正自己已经湿透,再怎么淋,也湿不到哪里去,何苦待在这儿受活罪?干脆跑回春都山庄算了,非常时期,也顾不得嘎吱作响的凉鞋。 才刚冲出去两步就紧急煞车,再也不往前移动,黎姿整个人吓僵了。她尽量压抑自己差点叫出来的呼救声,不过,一定多少漏了些声,因为齐德航也跟了过来,跟自己一样站在外头淋雨。 “哇,好一个声势浩大的牛群哦!”虽然听见他讥讽的声音,黎姿依旧心慌意乱地站在原地。 “你不是因为热爱乡村,才搬来的吗?怎么,还会怕牛啊?”由齐德航慢吞吞的语调,听得出他颇为自得其乐。 这个卑鄙无耻狂妄自大的混帐东西,本姑娘受够了! 眼前只有两个选择:继续站在那儿?或是转身回谷仓去?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黎姿气得七窍生烟。 既然不甘受其羞辱,自然就得采取行动。 鼓足了勇气,狠狠地做个深呼吸,既没回头,也没侧望,黎姿笔直地往前走去,完全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雨滴。 手心不住地冒汗,胃也有点不太舒服。 渐渐走近牛群,它们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她,甚至对她大步的行走感到有些畏缩。黎姿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直视前方,继续勇敢地往前走。穿行于一头又一头的牛之间,终于,她走到草场那一头。 飞快穿过大门,再转身锁紧。直到现在,觉得比较安全了,她才偷眼回望谷仓。 她对自己的表现,觉得很满意,也很高兴。走到最后几码路时,她差点拔腿跑起来,可是她知道齐德航正盯着她看,她绝不能漏气,一定要撑到底。他也向外走了几步,完全不顾倾盆如注的大雨,就那样站着望着黎姿。 那个浑蛋!全都是他害的! 恨他吗?根本就看不起他。 黎姿转过身,直朝家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她觉得自己兴奋得有点怪,一直得意洋洋地,好象打了一场大胜仗。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和“他”有关系吗? ### 第三章 早上刚一醒过来,黎姿就心知肚明地告诉自己:昨天下午的际遇和齐德航风马牛不相及,这全是勇于面对恐惧的辉煌成果。 小时候母亲带她去郊外野餐,怪她贪玩,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到处乱跑。母亲发觉宝贝女儿不见了时,吓得大声喊叫黎姿的名字,不小心惊动了附近的牛群,居然对着黎姿一起冲过来。 当时自己真的吓坏了,所以至今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黎姿记得今天8点45分上班的约定,决定起床下楼,先替自己泡壶茶。 耳边传来隔邻男人厨房里的走动声。怪了,为什么星期一早上他还在呢?那是“他的”房子,爱住多久是他的事,自己操个什么心? 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早上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会是他呢! 以前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像他那样扰乱自己的思绪,过去也从来没有恨过什么人。 不过,因为恨某人而心情大乱,不也挺正常的吗? 插入车钥匙,四处望瞭望。昨天晚上显然下了一夜的雨,现在不但空气好,天气也特别清爽。 “天哪!”要命的引擎居然发不动!她有点不知所措。这辆车的状况向来都很好,怎么突然就……她对修车一窍不通,这会儿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来回反复地转动电门钥匙,不停地踩油门,希望它能有点动静。就在这个时候,高大、整齐、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紫玉山庄主人出现了。他锁上房门,瞄了眼气急败坏的黎姿。 黎姿知道这辆车是没指望了。 一想到老岳心急如焚,巴不得艾德嘉公司赶快打电话来的表情,黎姿就紧张。 这个男人,就算没看见,起码也该听得到吧!居然对她视若无睹,太过份了!昨天就讨厌齐德航,今天更恨他。 一点予人方便的侧隐之心都没有。猪! 但一想到老岳,却顾不得许多了。 她走到他的车窗边,竖起大拇指,作出搭便车的姿势。 没想到这男人竟然坐在车里,歪过头来望着她。黎姿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耍性格的权利,只得强忍怒气,等着他慢条斯理地按下开关,缓慢且平稳地放下电动车窗。 一身柠檬绿的麻料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出色。怒气横生的黎姿,此刻却不知怎的,竟欣赏起男人的穿着来。 停在她身上的目光并未久留,尽管如此,她一样认定他脑海中看到的,一定是她昨儿下午湿成落汤鸡、死命冲向谷仓的落魄相。 “为什么挡路?”他果然是头不折不扣的猪。 黎姿先作了个深呼吸,努力地想缓和自己的音调,一开口却仍尖锐刺耳:“人之初,性本善,你这个人起码应该有些美德吧?” 深蓝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你是指哪一方面?” 黎姿差点没当场炸掉,她非常非常努力地吞下满腔的愤怒说:“我得在9点以前去上班,我的车发不动。” 他依然坐在那儿直直盯着她殭硬的面孔,一句话也没有。在黎姿几乎以为他会拒绝她的请求时,他开口了:“到现在还认为我‘欺压’善良吗?” 黎姿愣了半晌,都那么久了,当初气急败坏的自我介绍,居然他全放在心上。其实那个时候冀先生急着要钱,就算不是齐德航,照样也可能让其它富豪给抢去。 黎姿觉得自己应该说声抱歉,可却又不想给人一副小狗乞怜的错觉,于是她也不假辞色地盯着他说:“不会,我没有这么想。” 几秒钟之后,他才懒洋洋地开口:“上车!”除了问她要去哪里之外,一语不发。 “东德利镇,”她告诉他说,“只要是开往伦敦的车道,都会经过我的办公室。” 她很想让自己安静片刻,一开始就认定别人不会好心让她搭车,实在是很愚蠢的假设,自己没有理由随便给人莫须有的罪名。一看到黎克洛塑料公司,这百感交集的种种就全拋到脑后。她用手指了指,请他靠边停车。 “黎克洛是你老板?”他随口问道。 “我是他秘书。”她答。 下车后,本来准备要道谢的,却反问一句:“你认识他?” 他却什么也没说,关上车门就走了,留下杏眼圆睁的黎姿。 10点半,老岳板着一张马脸进来,不用问也猜得出和会计师开会的结果。 “艾德嘉公司有没有打电话来?”他劈头就问。 “还没有。”她只能实话实说,心里很想问他,有没有听过崔齐德航这一号人物? 修车厂修车的技师尼克打电话告诉她,车修好了,会把车钥匙放到她的信箱里。 “这样就修好啦?”她有些怀疑,“前天淋了一夜雨,我觉得一定是化油器泡了水才出故障的。” “你最好自己弄个车库!”尼克说。黎姿心想:那当然,只是现在去哪儿凑钱盖车库? 期待已久的艾德嘉公司终于来电话了。 她看得出来,老岳沮丧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对方看样子不会借钱给公司。 尽管如此,她还是相当佩服老岳做老板的风范,虽然别人拒绝帮忙,一样彬彬有礼地感激他们的诚意。 “不用那么担心啦!”她很想安慰安慰老岳。 “我想静一下,”他声音有些颤抖。 黎姿悄悄溜回自己的办公室,大男人不随便哭,可是她知道老岳差不多了。 过了5分钟,她听到老岳打电话给他老婆;又过了5分钟,他出现在黎姿的办公室。 “真受不了我老婆!”他听起来好多了,“照简娜的说法,还可以撑一阵子。假如纳森公司也不肯借钱,起码还可以去找布莱顿公司,而且……” 电话突然铃响,是柯姚瑞莲打来的,要她新家的电话号码。黎姿这才想起还没去办理登记,电话簿上根本就没有她的名字号码。既然如此,上次齐德航怎么会有办法拨电话给她,向她抱怨呢?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一睹春都山庄的庐山真面目呢?”柯姚瑞莲开朗的声音令人心情大畅。 “到时候我一定会请大伙儿来家里吃饭,只是现在……”黎姿突然想起待会儿下班还愁着没车呢! “没问题,我还欠你二个人情,”他高兴地说。过去她曾经让他搭过一次便车,但黎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回到冲雷角,铺地毯工人已将厨房铺好,黎姿心里很愉快,兴致冲冲地带柯姚瑞莲四处参观。 姚瑞莲知道她急着继续工作,喝了杯茶就先告辞了。 走了才一会儿,黎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这和姚瑞莲一点关系都没有,实在是……是这整个地方,有点……无趣。 这一个星期,她始终感到屋子里挥之不去地有种平淡的乏味。 星期四,厨房总算装修完毕,心情还是老样子。 星期五,她开始动手整理卧房。 9点左右,她听到大门开动的声音,立刻赶到窗口张望。不是她的大门,是隔邻男人回来了。看到他的豪华房车慢慢驶入车库,看到他坐在方向盘后面。霎时,一颗心好象突然长了翅膀似的飞了起来,觉得好轻快,好舒畅。 由于卧房乱成一团,她就着长沙发凑合了一晚上。 早上醒来,昨晚幸福愉悦的心情丝毫不减。和着悠扬的歌声,黎姿迅速洗了个晨澡,开始工作。 今天她动手时特别小心翼翼,深怕吵到他,直到后来听见他在楼上走动的声音,才放下心放手去做。 11点时分,她提了一大袋垃圾出去倒的时候,意外地瞧见有一辆豪华轿车停在紫玉山庄门口,一位衣着鲜丽时髦、年约30的女子正款款朝山庄走去。 黎姿继续她未完的工作,但却不知怎的,老是无法专心。一到休息的时候,就跑到窗口,看那辆车还在不在? 车一直停在那儿。 下午1点半,她给自己弄了份三明治和热饮。 1点55分回去工作的时候,车还没走。 6点,女人一脸疲惫地开车离去,看样子不会再回来。 到底齐德航和他那位“女性朋友”在里面做什么,居然要花7个小时,把人家累得不成人样才放行? 今天已经忙了一整天,既然心烦意乱,干脆到外面走走好了。 才没走两步,听到隔邻传来走动声音,不禁仰头回望隔壁一眼。 齐德航正由车库那儿走出来。 “去散步啊?”他说话老是这个调调,像询问,但却还不如说是在指控。 “不可以吗?”她不甘缄默地反驳。 齐德航瞧了一眼身旁过长的草坪:“还是动手修整花园吧!” 真是的!什么东西嘛! “您要是有空,欢迎来此一‘修’”。她马上反咬一口,也懒得听他吐出什么鬼话,就趾高气扬地走开。 回到厨房时,天色已暗,她顺手拨动电灯开关,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呢,灯泡居然烧掉了。 怎么办?或许……可以去找隔邻那个男人?算了,宁愿去死!齐德航不是那种热心助人的邻居。 黎姿想起村里邮局旁的布告栏中,有一则“工不嫌大,钱不嫌少”的电工广告。立刻拿了把手电筒,驾车到村子搬救兵。 抄下电工姜艾迪的姓名地址,她又开车赶回春都山庄。时间已经太晚,请人修灯或许不妥。总算捱到礼拜天早上,又想起齐德航曾经说过,一般人都会在周日上午睡一会儿,只好一直憋到9点才拨电话。 “早!”她说,“我最近才搬到春都山庄,我们可能不认识——” “你是说古老太太住的那栋?” “对对对!就是这里。” 不到半个小时,就来了一位年近半百、却挺有活力的瘦男人。只花了15分钟,就将春都山庄所有线路检查了一遍。 “乖乖隆地冬!”他说,“打从当初这栋房子盖屋架线之后,大概就从来没有重新整理过。” “这么……这么糟吗?”黎姿有点担心。 “的确不太妙。”他肯定地说,“目前小修是没问题,为长久计,最好还是整个拆掉,重新架一次线路。” “那……那得花多少钱?”看来,该来的躲都躲不掉。 “唉呀,没多少啦。”艾迪边动手,边和黎姿洽谈各项细节。 黎姿接受了艾迪的价码,同时也了解在全面换线之前,一切整修内部的动作都是浪费时间。客厅地板的声音吱吱呀呀的,看样子也不安全,这阵子最好还是搬回卧房去睡比较妥当。原先买房子的时候,还以为占了便宜,现在才发现花大钱的名堂还多得很哪! 无事可做的黎姿往花园望了几眼。既然暂时不必整修内部,假如齐德航不在家的话,她一定马上冲出去修剪草坪。 齐德航一直到星期一才离开。 黎姿每天一下班,就立刻动手整理花园。 公司的财务状况更不乐观了,纳森公司也不肯借钱支持他们,老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张罗。 星期五方可利打电话邀她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她早已闷得发慌,急着找个出口透气了。 赶回家准备约会时,意外发现窗外有豪华房车渐渐靠边,黎姿的心情突然像打了强心针似地高昂起来。 和方可利吃饭还算顺利,但当可利提议上夜总会时,黎姿就兴致索然了。就她所知,东德利镇一共就只有两家夜总会,名声都烂得可以。 “我想回家了,”她祭出艾迪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来修电线这个法宝。 可利完全没有为难的意思,黎姿对他的好感也增加了几分。 “今天晚上很愉快,谢谢你,”她十分诚恳地对他说。 “还是不方便请我进去坐吗?”可利转身向她,左手由后方伸过来。 “唉呀,急什么嘛!”她笑着回答。正打算开车门的时候,对面方向突然有车灯投射过来,吓了她一大跳。趁火打劫的可利,在她惊魂未定的当儿送上结实一吻,整个人也压了上去。 他块头不小,刚好遮住对面扫来的强光。黎姿急着扭头避开,又迎上刺眼强光,一时还真搞不清该往哪一边闪! “再见!”她逃命似地抢出车门,迅速拉开大门关上。 她望了一眼刚才对面的车辆,马上认出那是谁的爱车。 现在起码已经11点半了,齐德航还一个人在外头做什么?哼!说不定又和哪个野女人鬼混去了,管他去死! 一大清早,黎姿就醒了过来。好家伙,艾迪居然也在7点零3分赶到。 7点12分,他开始拆板撕线。7点15分,艾迪一个人在楼上,突然传来一阵重物坠地声,惊天动地,整个屋子好象翻了两翻。 “妈呀!”坐在楼下客厅的黎姿忍不住惊呼。假如一整天都得如此地动山摇地,非找个理由躲出去不可。 正发呆呢,电话铃响了。黎姿嘴角扬起一抹顽皮的笑意,贼贼的。还没拿起电话,她就已经八九不离十地猜出是那一位仁兄打来的。 “又不是我的错!”她四两拨千斤地轻描淡写。轻轻放下话筒。她觉得畅快极了。 可惜好景不长,11点不到,齐德航上礼拜的“女性”友人又来访了。 艾迪一整天都进出不停地忙里忙外。黎姿也没闲着,又是咖啡又是茶又是可乐,天知道灌了他几加仑。 下午5点半。,她隔邻的女伴才往座车走去。 黎姿站在窗口,对着女人远去的车辆出神。 艾迪自身后走过来,“我要回去了,”他说,“明天再花一两个小时,就算大功告成了。明天我也想一大早过来,可以吗?” 想起隔邻男人假日静养的嗜好,黎姿忍不住脸上又是一抹贼笑,“好极了!”她道。 第二天一大早,齐德航就开车出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当他看到艾迪的小货车,昨天的不快好象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有些内疚。这个男人来这里度假,无非是想忙里偷闲,求点清静。这么扰人清梦,确实说不过去,好在就快弄完了。 唉呀,什么跟什么嘛,他昨天“一整天都有女人陪”,用得着她多管闲事?虽然那个女人这次停留的时间稍微短了半个小时。 迷迷糊糊地睡去,星期一,天才蒙蒙亮,就让隔壁男人起床的声音给吵醒。天哪,这才几点钟,他就发动引擎开始暖车了。 其实,就算以后一辈子都看不到他,她应该也无所谓。 偷偷摸摸地躲在窗帘后面望着他离去。 直到豪华轿车消失在视线之外,黎姿回过神,仔细回想刚才这股难以驾御的冲动。 “天哪!这……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觉得,觉得自己好象舍不得他离开,好象……好象很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似的。 ### 第四章 为了证明自己完全不把齐德航放在心上,才星期一下午,黎姿就接受柯姚瑞莲的邀请,约好星期三一起吃晚饭。至于方可利,虽然自己还在怀疑要不要再跟他一起出去,也依然来者不拒地答应星期六的约会。 星期二早上一醒来,第一个想到的居然又是齐德航。一定是自己太讨厌他的缘故,才如此念念不忘。 怀着满腔愤恨地赶去上班。 才刚过11点,还在努力不生气,话筒那端居然传来他的声音。 “想干嘛?”她气势汹汹地没等他回答,又立刻说:“你给我听清楚,有你住在隔壁每天抱怨,已经够烦了,不准你打电话到办公室来骚扰我。你最好……” “黎小姐,我想你最好少说为妙!”他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 “你少威胁我。”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只管听就是了。”他的话简单又直接,“除非你打算让我在黎克洛先生面前告你做漫无礼,否则最好乖一点。” “你……”她想再还他几句,直觉却告诉自己应该先停下来,“你找我老板做什么?” “我打电话本来就是要找他,”他冷冷地答道。 “找他干什么?”她接着问。 “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找他有公事?”她问,语气有些懊悔。糟了,要是崔齐德航正是他们求救的大公司老板,那……真恨不得有个地洞,马上钻进去。“那……请问是哪家公司?” “布莱顿公司。” 黎姿差点没当场晕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住在隔壁的男人,居然就是全国数一数二大财务公司里的大人物。 齐德航依然简单的一句:“请老板听电话。” “那当然,”她答道,马上展现出秘书稳健的一面。不过,眼前事实太难置信,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你在布莱顿公司……呕……上班?” “我?”他停了一下,好象脱口的话会吓住对方,“不好意思,我就是公司总裁。” 妈呀!我的主啊!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是一场恶梦。 黎姿突然无比地虔诚,手底下也加快动作,接通她老板。 隔壁邻居竟然会是布莱顿大老板。 老岳现在最需要帮手,她却帮了一个大倒忙。她发现自己在颤抖,只好找个机会溜到厕所去休息。 刚才齐德航一副没好气的声音加上自己的态度,老岳日思夜想的贷款,这回八成死定了。 她走出厕所,老岳办公室的大门是开的,刚才一定来找过她。黎姿不禁自忖:看样子最好自己先提出辞呈。 “你知道是谁打电话来?”他满脸笑意,要是没耳朵挡着,一张嘴能咧到脑袋后面去。 “布莱顿公司。”她不必故作不知,不过,似乎很难吐出崔齐德航这三个字。 “是他们公司总裁本人呢!”老岳乐坏了,“我们还是要送一份申请书给他们的董事会,不过我相信只要崔齐德航先生认为可以,一定没问题。” “他跟你说,会借钱给你?”黎姿再问一遍。 黎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替老岳感到高兴,这下子终于雨过天晴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生命发生了变化。就秘书工作而言,今天对崔齐德航的表现还算称职,可是以邻居的角度来看……,这崔齐德航到底算什么呢? 每次见面都是怒目相向,没一句好话,这个周末他不是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准备把她当场气死?还是说,亲自到她家来,接受她低三下四、奴仆婢妾般的侍奉招待?不知怎的,她知道隔邻男人绝不会期待她这么做。 隔天上班,黎姿整天都在想他。下次见面,得尽量避免任何火爆场面才行。 下午刚过五点,楼下总机小姐就电话通知她,有一位崔齐德航先生已经上楼了。 “崔——”她惊呼道,心跳加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你是说崔齐德航先生?”其实她很清楚根本不会有第二个。 好一会儿,她总算克服自己难以遮掩的紧张,把敬业专注的秘书脸摆出来。 老岳整个下午都很忙,先是和银行经理有约,接着又去找会计师,下午到底能不能赶回来,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当然,那两个人不管多重要,都比不上崔齐德航。 她迅速拿起话筒,还没来得及拨外线,就看到崔齐德航大步走了进来,一时心头小鹿乱撞地有些不知所措。她认为这只是因为他是布莱顿公司老板,对黎克洛塑料公司有举足轻重地位之故,非关情仇爱恨。 “崔先生,你好。”她堆出一脸笑意,这男人铁定早就知道总机会先电话通知,她无需摆出一副故作吃惊的女儿态,“对不起,岳先生刚好外出,不在办公室。” “我想也是,”齐德航只冷冷地撇下一句,看都不看黎姿一眼。 这是个重要人物,不能惹他生气,黎姿告诉自己。 “要不要给您准备小点心?”她热情地招呼,希望他赶快坐下来喝杯茶,必要时,就算坐她桌子也可以。这样,她才有机会到别的房间拨电话给老岳,叫他赶紧回来。 崔齐德航根本就不理会她的点心:“我想看看你们这家公司。” 好极了,就等他这句话,她笑了笑,“听”起来他的确有意借钱给老岳。“没问题,您先请坐,我跟领班联络一下……” “不用找领班,”他阻止她,直接折回门口,“你带我四处走走就够了。” “我?”她愣了一会儿,男人应声回头盯着她看,“可是我对公司的了解还不如……” “这不是问题!”他照例打断她。黎姿还没弄清楚他的意思,男人已经拉开大门。 本来打算把手上这些文件整理完再下班的,看样子只好先搁着。要是把他惹毛了,她可担不起。 参观工厂的时候,仍旧不能不介绍领班彼此认识:“这位是领班奚大卫先生,这位是崔齐德航先生,他想看看我们工厂的作业实况。”虽然奚大卫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是尽可能地让对方知道,这是位大人物,得捧在手心上当宝。 “就从那边开始,好吗?”齐德航建议,指了指入口那头的机器。黎姿一点都看不懂,只想趁机脚底抹油开溜。没想到这男人竟用手碰了她一下,表示她应该跟着一道去。她还能说不去吗? 一趟工厂走下来,她意外地发现,学财务的齐德航,对许多技术领域毫不陌生;不管奚大卫说了什么,他都有办法接下去,并提出相关问题,大卫必须立刻予以作答。至于黎姿,不用说,青蛙下水,扑通扑通(不懂不懂)。 黎姿也不得不承认,只要男人没摆出做邻居的那副鬼德性,肚子里还真有两把刷子。 两人正谈得入题,老岳慌慌张张地从工厂大门处赶过来。不用说,一定是总机告诉他齐德航在这里。 “大驾光临,未能亲自迎接,失礼失礼了。”他急切地道歉,但也不是很了解崔齐德航到工厂来做什么。 “你不在的时候,黎小姐和奚先生已经相当尽职地带我参观了一遍工厂,印象很深刻。”崔齐德航边握手,边随口说。 “大卫,既然我赶回来,现在就由我接手吧。”老岳说。 黎姿想起桌面上一堆待处理的公文,也想趁机开溜。没想到一伙人走到下一台机器的时候,这男人又用手蹭了她一下。 真是命苦,等看完工厂,都已经6点零5分了。她百无聊赖地陪着两位大老板一路漫步到工厂大门,老岳心里只有工厂和资金,齐德航则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愿明确表示对借款一事的态度。 “真的是这样吗?”耳边传来老岳的问话,“您常来巅夏这个小地方?”原来老岳想藉此澄清齐德航是否专程到此探访?果若如此,一切就很明朗了。 “只要有空,每逢周末都会过来,”齐德航答道。黎姿这才想起一直没告诉老岳,这位大人物就是她的邻居。“我在冲雷角有栋房子。” “冲雷角?”老岳有点意外,黎姿则满 腆地站在那儿。“黎姿也住在那儿耶!” “可不是嘛!”崔齐德航同意地点点头,补充说道,“我们是左右邻居。” “邻居?可是她的邻居是……” “对不起,失陪一下。”她非走不可,要是老岳不识趣地把她过去对邻居种种恶行的描述,当着三人的面重新说一遍,那她真不要活了。 黎姿回去坐了5分钟,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心中激动之情仍久久无法平息,看着桌面堆如山高的工作,又实在不能就此塞到抽屉里、留到明天早上再办。 其实加班并没什么大不了,总机小姐会保留一条外线电话给她用。 她拿起话筒,运气好的话,姚瑞莲现在应当下班到家了。 才把电话接通,老岳就带着崔齐德航走进来;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立即放下话筒接待客人,还是继续她的电话。 崔齐德航应不至于故意给她难堪才对,黎姿决定继续刚才未完的电话。 “喂,姚瑞莲是吧?我是黎姿。”她将目光转到隔壁邻居身上,“对不起这么晚才通知你,今儿晚上的晚餐取消好吗?” 姚瑞莲真不愧是个好朋友,深知她不会无故取消约定,一点也不介意。“那明天晚上怎么样?”姚瑞莲提议道,“只要你有空,敝人绝对奉陪。” 她正打算回话,忽然瞧见崔齐德航一脸兴奋莫名的神色。他一定发现她取消晚餐约会,完全是由于这次意外造访并坚持黎姿作陪的成果。 男人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悔意,竟然还有一抹得意的歹笑。 “明天也没空吗?”没听到黎姿的回答,姚瑞莲又追问。 “明天晚上没问题。”她当机立断,注意到崔齐德航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过了没一会儿,齐德航终于和老岳握手告别,对她则仅是象征性点点头,由老岳自告奋勇地送他下楼上车。 黎克洛很快就折回办公室,“怎么这么巧,敝人的机要秘书就住在紫玉山庄隔壁?” “老岳,当初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她答道,“直到今天他打电话给你,我才发现他是布莱顿公司……” “希望以后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会比较客气一点,”老岳深表同情。 黎姿一直忙到7点多,才赶回春都山庄,她匆匆钻进厨房,替自己弄点吃的,忽然听到隔邻有汽车入库的声音。说不出为什么,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拒绝接受自己居然“期待”他在家的念头,努力转移注意力到值得沉思的课题。 大早醒来往窗外探,有点飘雨,绵绵絮絮的,天气倒是挺暖和,送牛奶的已经来过了。 虽然身上只穿了件短睡衣,黎姿懒得上楼披睡袍,堂而皇之地就开门去拿牛奶了。 偷懒的送牛奶工人每次都把牛奶瓶放在离门好几步的地方,她得走出去拿。黎姿放眼四顾,沓无人迹,干脆好整以暇,从容地漫步过去一手提起奶瓶,一手抬起旁边附送的小广告。 懒洋洋地转身,准备加快脚步往回走,不料愈是急着伸手拉门,反倒弄巧成拙,砰地关上大门,把自己反锁在外面了。 她不敢置信地直直盯着反锁的大门。天还下着雨,她一手拿奶瓶一手拿小广告,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样衣着单薄地在外面站一整天。 她放下牛奶和小广告,苦思“回归”春都山庄的妙策。 楼下所有窗户都关得很牢,这一点她相当清楚。抬头望了一眼楼上卧室的窗户,对了,以前好象曾经在隔壁车库那儿看过有一个扶梯! 蹑手蹑脚地踏上两家相通的小径,穿过树篱,直直往男人的车库走去。哇!气死人,怎么他也那么有效率,车库锁得密不通风。 该死!真想一脚把车库大门给踢烂。更气人的是只要一想到崔齐德航,一颗心就噗噗地跳,令人难耐。 时间虽然还早,总不能这样在门口罚站一整天吧?她又望了一眼崔齐德航的卧房窗户。 嗯,他总共有两间卧室,既然是男人嘛,一定是睡比较大的那间。 她实在很不愿扰人清梦,可是眼前只有他有现成的扶梯。总不能这么湿答答地只穿件小睡衣,走上半里路,到村子里找一个十足陌生的村警嘛! 雨势突然变大,更催促了她的决定。黎姿对着楼上窗口大声呼唤齐德航的名字,没人应声。“崔一航一德一先生!”她又喊了几声,仰头等了半晌,恨那人睡得像头死猪。 她愤恨已极地低头看了看里在拖鞋里的一双脚丫子,索性抓起砂砾路面满地都是的细碎小石头朝窗子丢去。 一颗,一点反应都没有。第二颗,第三颗。气死人,就不信那男人真能睡死去。弯腰拣了块大石头,对准他的卧房窗户用力一掷,匡哪一声,何止命中,整面玻璃应声而碎。 崔齐德航敞着胸膛终于出现在窗口,一头湿淋淋的,不用说,刚才他正在洗澡。大老爷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不是很乐。 她滞着在男人虬结胸毛的目光,慢慢往上移动。乖乖,那双眼睛真能喷出火来。 “一定要打烂我的窗户吗?” “我把自己反锁在外面了。”她解释说。 男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湿得近乎透明的小睡衣,黎姿觉得有些难为情,交叉手护着胸口。“搞什么嘛!”他气得摔窗户,细碎的玻璃渣震落一地。 黎姿竟有些得意、兴奋,这下子他的卧房也会和她一样变成落汤鸡。 那只天下第一大蠢猪,居然连这点小惠也舍不得。 她又等了几分钟,绞尽脑汁,苦思对策。 正发愁呢,雨停了,提着公文包、一身整齐的崔齐德航,也出现在门口。 她本打算开口向他求救,没想到男人又扫过来冷淡的一眼,随后自顾自地走向车库。 “打破窗户我赔!”一张口只吐出来这几个字。 “不必了”他信手打开车库大门。 她等着听他暖车隆隆的声音,却瞧见他扛着扶梯走出来。她好感动,恨不得把以前所有说过不礼貌的粗俗言语,一口气全收回来。 男人搬过扶梯,体贴地架妥在她的卧室窗户旁,大手一张,一副邀请女人跳舞的姿态。 什么意思?还要大小姐亲自上扶梯吗? “拜……托!”这人也实在太过份了,人家还云英未嫁呢,身上单薄的一件让雨淋得几乎已经透明的小睡衣,他居然还要人就着扶梯往上爬? 那他呢?一个大男人站在扶梯下面往上看秀吗? 男人眼中有些许调侃的神色,他根本就存心要捉弄她。正不知该生气还是撒娇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隆隆的车辆引擎声。这下也顾不得许多,管他心里在想什么,赶快找个地方遮身吧! 没争得对方同意,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缩到他身后,直到邮件车开过山庄才撒手。 “小坏蛋!”男人奚落她,说完即攀上扶梯,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卧房里,黎姿总算松了一口气。 崔齐德航翻脸跟翻书一样,突然变得幽默风趣起来。 他故作姿态地开门邀她入内,两人都站在她刚刚才装修好的小客厅里。男人故意挡住她的去路,逼得她既不能进厨房,也没办法上楼,除非她开口道谢,感激他替她解困。 “你最好乖乖待在家里,等莫太太来了再说。”他还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她今天早上会来吗?”黎姿不当回事,这男人讲话实在过份。军官带大兵似的。 “待会儿我会打电话给玻璃匠,顺便通知莫太太。假如她不能来,你就得留在这里等玻璃匠。” “还有没有其它的吩咐?”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对黎姿这种盛气凌人的语气,显然不太高兴:“大小姐,打破玻璃窗的是你,不是我。” “可不可以请你发表一下,身为完人的感受啊?”她问,面有温色。 “你,永远不会懂的。”他丢过来一句,小女子差点当场就气炸了。这男人不给他一点教训怎么可以?她鼓起勇气冲到他面前推他一把,好象撞到一面石墙般动弹不得。 她仰起睑看他,他竟也咬牙切齿地恨不得一口把她吞到肚子里。可是,可是,他深蓝色的眼睛慢慢融化在她棕色迷人的眸子里,他张口说了什么,好象是“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小妖精!”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让男人抱个满怀。 黎姿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居然一点反抗意志都没有,就软绵绵地让他箍在怀里。不知怎的,她也不想马上挣开。男人低头吻她,以前黎姿也有过接吻的经验,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销魂依骨。 他热情的吻,他坚实的拥抱,竟给她以身相许、此生尽付与他的心情。她完全倾倒在男人温热的胸膛里。坚定的吻,当然,也是很付出的,这一切都美得让人心醉。结实的臂膀使人激颤,她更挺起向上,迎合他热情的唇。 彼此的热情越烧越旺,崔齐德航突然一把推开她,直直盯着黎姿羞红的脸庞,两人身上有早晨的阳光。 黎姿觉得好象被人催眠似的也回望着他。男人用手碰了碰她湿透的肩膀,这才返回现实般地说,“还不快去洗个热水澡?” 黎姿往后退了一大步,挣脱他雄壮有力的臂膀。 “我看你才需要洗个冷水澡呢!”她反唇相讥,对自己出口伤人的话语有些惊讶。 似乎刚才热切的激情,全只是某人一厢情愿罢了。 齐德航的目光由她微张的双唇往下移动,停驻在黎姿丰润的胸口上。她注意到男人的鬓角处有肌肉贲张的微动。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两人靠得更近了些,黎姿突然心里觉得害怕。 “再……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然后,最奇妙的事发生了,齐德航明明知道她很喜欢他,现在四野无人,假如他坚持,也一定不会拒绝他。可是他还是听话地放下双手,礼貌地笑一笑,再往后退了一步。 “或许你说得对,”他喃喃说道,随即迅速离去。 不管是对他或是自己,黎姿老半天都没清醒过来。 还有那抹笑容。耳边传来豪华房车驶上砂砾路面的声音,那就是他吗? 拥她入怀,激情热吻的崔齐德航? 主啊!求您垂怜。他是个重量级黄色炸药,我承受不住! ### 第五章 已经整整过了一天,黎姿仍深陷在隔壁男人的魅力中无法自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过才一个吻而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她并不是个随意放纵自己的女人,以前也从来没有放纵自己的纪录,实在是齐德航太迷人了,满脑子都是他,赶都赶不走。当然老岳也有责任,上班的时候,老是向她打听隔壁男人的消息。 “真希望布莱顿公司是每周开会一次,而不是开月会。”他就这样嚼咕了一下午,“这个周末崔齐德航来度假的时候,你一定会看到他,对不对?”老岳的暗示弄得黎姿心神不宁。 “他不见得每个星期都会来。” 她真的愿意替他出力,不过只要涉及齐德航,可能就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老岳早就应该知道他们两个相处不睦。 黎姿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立即浮现昨天早上靠在他怀里的幸福感。她又陷入无助难解的漩涡里。 真是躲都没地方躲,累得半夜才上床,想来想去还是他,真想把脑袋挖空算了。她试着换电视频道,又强迫自己多去想单纯的姚瑞莲,昨天晚上本来应该和他一起去吃饭的。 才没一会儿,齐德航的身影又悄悄爬上心头。当初他会选择紫玉山庄作为避世的养心斋,换句话说,就是来这里绝口不谈公事,黎姿也就怕老岳要她跟男人提公事。 她改想昨天上午等候莫太太的情景,两人在紫玉山庄待了一阵子,轮流等玻璃匠。 她下班回来,早上被她用石块击破的玻璃已完全修妥,看起来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黎姿心里明白得很,生命已经有了变化,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只要一听到豪华轿车的声音,马上又想到他。她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为何难以掌握自我? 又是星期五,她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一直磨到大约凌晨4点听到隔壁豪华房车开回车库,关上大门的声音,才仿佛放下桩心事,沉然入睡。 星期六仍是大清早就醒过来,心里却踏实的很。春都山庄现在只剩下浴室尚未完全整修,好在前任房主已经换过现代化卫生林浴设备,只要把壁纸整理一下,重新再用乳胶糊一次就行了。 中午;一辆时髦的房车慢慢地停靠在紫玉山庄门口;车内走出一位衣着明艳的女子,快步向庄内走去。黎姿两道眉毛皱成一团,原本心满意足的感受,此刻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下午3点50分左右,黎姿才看到女人动身离去。 天哪!她又快发作了。飞也似地冲下楼,迅速写下购物清单,决定进城走动走动。 她挑了几棵高窟,又拿了些零散的小东西,正站在收款台等找钱,耳边听到女店员热情的招呼:“你好,先生!” 黎姿顺着女店员睁得老大的双眼一路看过去,天哪!任何女人看到他都会投降,这怎么可以呢?她气急败坏地把零钱塞到小皮包,直直地转过身。 真倒霉,愈想躲还愈躲不开,正对上他的目光。她佯作不视,大步走出小商店。 回家的路上,黎姿巴不得刚才那一幕能重新再演一次,全做错了,她应该赶回春都山庄时,她只希望今儿下午根本就没出过门。反正晚上有人请她吃饭,搞不懂自己有什么理由非去买东西不可? 过了半小时,她一个人坐在客厅喝茶,突然一墙之隔的男人那边,擂敲得隆隆作响,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搞什么名堂?”她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简直是神经——”话还没说完,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由她站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情景。山庄大门口的砂砾路面上,不知何时跑来七八头羊儿,本来是长驱直入她的花园,后来一定是觉得乏味得很,就穿过小路,转向齐德航那每周有专人照料美丽的花园大快朵颐去了。 哎呀呀!这怎么得了。虽然自己的花园没啥损失,要是花朵有毒,还是挺危险的。 她急忙跑出门,心慌意乱地赶着迷途的羊群。 她注意到齐德航出来了,也发现自己的努力徒劳无功,羊儿们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好意。 “你有没有大脑?”齐德航劈头就骂。 “都让你一个人占去了,我怎么可能会有呢?”她反咬一口。 “天底下会有哪个人像你,大门敞得开开的,”他不是省油的灯,不会让她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胡说八道,我的大门明明是……”她边说边扭头往大门方向瞄了一眼,奇怪,早先回来的时候确实关上了嘛,怎么现在……现在真的敞得开开的?“可是我的确关……”她想再解释清楚,但男人懒得理会,自顾自地将羊群顺着刚才他打开的大门方向赶出去。 她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她这边的羊儿也赶出去。 崔齐德航站在那儿看表演似地瞄着她的一举一动。也不能怪他,一定是担心羊群又跑回来啃他的花园,不能不密切注意。可是他实在不该在她锁上大门之后,还一直盯着她看,目送她一步步回房。 她想起下午在商店里,故意昂着头不理他的那一幕,觉得有些悔恨。 他依然站在那儿眼巴巴地望着她,这一次她必须开口说几句话,跟他扯平,免得待会又恨自己不争气。 她敌意地望着男人,老岳要求她对齐德航百般柔顺的嘱咐全扔得干干净净,一张口就颇恶毒:“你那些铁线莲最好全部死光光。” 没想到男人竟然纵声大笑,这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在逗他开心吗? 转身回房的时候,乍然惊觉:天哪!门又反锁了,她立即往屋外走去,正好藉此脱离齐德航的视线。印象里后门好象还没上锁,假如真的又反锁在门外,就算今晚露宿屋外,她也绝不找他帮忙。 谢天谢地,后门的确没上领。即使如此,齐德航的身影依然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忘了客厅还有没喝完的茶,她决定上楼先去洗个澡。 今晚和方可利有约,可是黎姿发现自己根本不想出门。 希望可利临时有事,没办法赶约,她乐得正好解脱。 可事与愿违,他不但没打电话取消约会,反而提早5分钟赶到。黎姿选了件玛培色的洋装,正衬托出自己姣好的身材。她反身扣上前门,朝可利走去。 “你好吗?”她微微笑道。 “只要能看到你,什么都好。” 既然自己答应在先,上车放心去玩吧。不过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大错特错。才一出门没多久,她就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和方可利约会了。一切都不对劲,这样拖磨别人的时间,自己也觉得有些愧疚。 “等会儿可以到你家喝杯咖啡吗?”送她回家停车的时候,他问道。 黎姿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歉意,心想一杯咖啡有什么大不了?“好啊,当然没问题,”她笑容可掬地说,“正好进来欣赏我努力装修新居的成果。” 星期四姚瑞莲也来过,她还邀请他上楼参观她的小闺房。姚瑞莲是个好人,她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不良企图;可利就不同了,黎姿一点信心都没有。 “我一个人在客厅好无聊,”可利不请自来地进了厨房,伸出手搂住黎姿。她知道:没请他上楼是正确的决定。 “可利,‘只招待’咖啡,谢谢。”她顺势挣脱他的手臂。 “又在逗我了,”他取笑她,把她抱得更紧。 “我不是在开玩笑!”她严肃地说。 “一定是啦!”他根本不理她,“我们已经约会3次了,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毫无收获地空手回去呢?” 说的是什么屁话?“老兄,我看你也不必喝咖啡了,请你打道回府吧。”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用手推开可利,同时想穿过客厅去开大门。 才刚踩进客厅,可利就由身后一把抓住她,将她往墙上一推。天哪!这个家伙玩真的。看到可利一脸肉欲横流的德性,她吓得发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把你的手拿开!”她命令他,声音有些急促。 “等老子到手以后再说吧!”他粗暴地将她搂得死紧。 “救命!”黎姿放声大叫,使尽吃奶力气拒绝眼前这个寡廉鲜耻、人面兽心的东西。 几声惨叫后,厨房门砰然打开,崔齐德航适时出现在门口。 “齐德航,救我!”她叫道。慌乱之中,也没注意到自己竟然直呼其名。 他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似的,一双喷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抱住黎姿的可利。她根本不在乎齐德航会气成什么德性,只要他在身边,她就放心了。事实上,可利一看到有第三者出现,原先暴戾的狂热也仿佛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般渐次消褪。 可利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回一点颜面。高大勇猛的齐德航君临天下般俯视着这个小瘪三,下圣旨般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小姐说的话,你听到没?放下你的脏手,给我滚出去。” “假如我不走呢?” 齐德航看看他,好象眼前站了个神经病。然后耸耸肩膀,有点不耐烦地说:“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没问题,敝人绝对奉陪。”说完又向前跨一大步。 “哎哎哎,不要过来,我走就是了。”可利大白天见鬼般吓得脸色惨白,立即松开手,穿过客厅大门,一溜烟地冲上车逃命去了。 黎姿整个人已经吓慌了手脚,直到耳边传来可利驾车逃之夭夭的引擎声,她还是棒冰棍儿似地立在那儿。 耳边又传来一声关前门的声音,齐德航一定很气她扰人清梦,根本懒得理她,就先回紫玉山在去了。 意外地看到齐德航又回到厨房,依然漫不经心地瞄她一眼,然后一语不发地往厨房门走出去。当他伸出右手拉着门把,准备开门的时候,黎姿总算吐出几个字:“谢……谢你。” 他转过身,怒气冲冲的眼睛,毫不留情地望着她吓得惨白的小脸蛋、圆睁的大眼睛,还有抖个不停的娇躯。他好象还礼似地随便点个头,似乎就打算开门离去了,却又迟疑了一下,原来的粗暴,此时也变得温柔些。 “你没事吧?”他粗哑着嗓子问道,向她走近一步。 “还……好。”她说谎,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还故作镇静。 齐德航又仔细端详她一会儿,棕色的大眼睛里,滴溜溜地全是盈盈欲落的泪珠,看来更惹人怜爱。他坚定的表情似乎被她的柔情软化下来!他咕哝着说,顺势再向前走了一步,说不出多体贴地搂她入怀。 黎姿先是有些呆呆地站在他怀里,后来发现他并不是要吻她,只是很温柔地,仿佛在哄小孩似地搂着她。心里压抑许久的愤怒哀伤,这下子势如决堤黄河,一股脑儿奔流而出,窝在他怀里笑成个泪人儿。 同样是男人的怀抱,却有天壤之别。假如是可利搂着她,十足地令人坐立难安;可是齐德航就不同了,那种舒适可靠,让人好放心。她慢慢清醒过来,在他怀里蠕动了一下,没想到齐德航竟立刻就放开双手,真扫兴! 齐德航往后退了两步,再仔细看看她,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没事了?黎姿心里觉得很感激,刚才让人塌台的场面总算过去。她直接迎向他关怀的眼神,为他嘴角泛起的笑意深深着迷。 “你将来还想跟他约会吗?” 黎姿大笑两声,天哪,实在忍不住。 “咦,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你门没锁。”他答道。 “真的吗?”她不太相信。 “你想我会说谎吗?”他俏皮地问,她又笑了。 “你是大圣人,当然不会。” “你真的没事了?”他这次很认真地问她。 “真的,我好多了。”这次是真心话。 “好吧,我得回去了。”他咕哝了两句,顺手牵起她的右手,亲了一下就走了。黎姿整个人轻飘飘地,一路飞到卧房。 她知道,就算门是锁着的,齐德航也一定会破门而入,来个现代版英雄叙美。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舒畅极了。其实,他还是个挺不赖的好邻居。 上床躺了几个小时,她又重新回味这位天下第一芳邻的种种事迹。 明天早上应该表示点友善,彼此是邻居,让羊群啃掉他的花园,她的确应该负些责任。两家之间有一条相通的小路,谁能拿得准什么时候那些羊客人不会再上门呢?不妨就从那里开始。 上午刚过9点,她带着木料绳索,先测定位置,开始架设一道小篱笆。忙了大半小时,总算大功告成,虽然仓促了些,羊客人想过去可能也没那么容易。可是……嗯,羊哗哗好象会跳耶!如果没记错,它们起码跳得过两尺高。她就站在那儿,想决定一下篱笆应修到多高的位置? 隔壁男人起床了,一个人在院子里漫步,不经心地往这边望了一眼。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也愣了。 黎姿发觉自己突然羞得满面通红。天哪,都22岁了,居然还这么容易害羞,真丢人。瞧见齐德航跑过来,她只好低着头,尽量不要让自己失态。 “你在搞什么鬼啊?”他粗鲁的音调,吓得黎姿猛然抬头来。 昨晚那吻她手腕的温柔骑士已经杳无踪影,站在眼前的是故态复萌的天下第一恶邻。 “昨天你不是很不高兴羊群跑到你的花园吗?”原先的娇羞转成了针锋相对的攻伐,“所以我才想做个篱笆,免得下次又跑过去。” “你只要记得把门关好就够了,”他顺手捣毁了那些绳索木料,“难看死了,我的花园里不准有这么难看的东西。” “这是‘我的’花园。”她立刻还以颜色。 “你的绳索绑在‘我的’花园柱子上!”他更大声。 其实黎姿也搞不清楚那根柱子到底应该属于哪一边? “好吧,就算是你的。”她语气轻蔑地说,“也请你关好你的大门。哼!” “哼!”他也回敬一声。 黎姿又开始痛恨这个男人,解开绳索的动作,反而因气愤而使不上力。一个不小心,弄断了一根指甲,绳结还是解不开。男人自顾自地走开,不一会儿,带了把剪刀回来。 两人一语不发地拆掉这个临时搭建的违章小篱笆,才刚弄好,立刻又剑拔弩张起来。 女孩直瞪着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男人俯视眼前这位小女子,一副唯我独尊的“高”姿态。 她决定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身后却又传来他质问的声音:“昨天晚上你真吓坏了,对不对?” 黎姿回身望了他一眼,对男人刚才的语气有些不解。同样一个人,为什么昨晚如此温柔体贴,而现在又那么粗鲁无礼呢?她故意装蒜:“你是说被‘你’吓坏了,是吗?” “呆瓜,怎么会是我呢?”真把齐德航给激怒了,“是你的‘白马王子’,昨晚的约会对象啊!” “我……自己也应该负点责任。”她这么答道。要不是昨天齐德航及时赶到,救了她一条小命,她才赖得跟他解释。 刚才那句话似乎对齐德航具有某些意义,他静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大概也已经不是处女了吧?” 受不了,这个人真是无法无天。“为什么不是?”黎姿不甘示弱地反击,耳根热得发烫,“你昨晚来晚一点就不是了,谢谢你啊!” 她又开始张牙舞爪了。 “谢个鬼!”他乱吠了一阵,“我看你脑袋瓜八成有问题。” “什么意思?”她很想知道,因为她的确是一个处女,难道这也有错?她不懂。 “就算是白痴也知道不要跟那种男人一起鬼混,”崔齐德航低吼着。 “我看哪,天底下就只有你最清楚。”言下之意就是:你本人也半斤八两。 男人听了显然不太高兴。 她突然想起齐德航昨晚好心哄她、安慰她的情景,好温柔、好体贴。“无论如何,”她尽量把声音效柔和一点,“我只是想展示一下我亲手装修的新家,没想到他……” 她几乎就要为早上这一幕说声抱歉,不过齐德航好象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自己走回去了。 猪!她忍不住又骂两句。 在花园工作了一天,她走回屋内,对自己今天的成绩感到很满意。没错,跟齐德航的花园比起来还差得太多,不过比起从前,已经很有进步了。所有的装修已经大致完成,以后多的是空闲时间。 或许明天应该买几盆花啊草的摆在院子里?她一边上楼准备洗头洗澡,一边盘算。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她很想知道齐德航今天打算吃什么? 唉呀,管他的。那个野男人,爱吃什么是他家的事,理他作啥? 吃完饭,黎姿正在厨房抹洗餐具,忽然听到隔壁关后门的声音,而紧随着的,是他的脚步声,而且,是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心跳猛然加快,有些六神无主。匆匆忙忙地转过身,背向厨房窗户,把手上的刀叉放过抽屉里,一阵敲门声,听起来好象很友善,一想到以前也曾被齐德航似乎友善的态度蒙骗过,岂可轻易上当?当下深吸一口气,随时准备上阵开骂。 一开门,眼前的齐德航居然斜倚着门边,一手托着瓶美酒,极其潇洒多情。她简直就看呆了,一句话也吐不出来,正好给他机会先发制人,故意眨巴着一双眼睛说:“可不可以也请我参观一下你的新家啊?” 黎姿开着一张嘴,活像个花痴。该不会又是故意来取笑她吧?她觉得内心深处有股兴奋莫名的欢欣在起火燃烧,又不想轻易显露女人的内心世界,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你已经看过了。” 男人的目光停在她出言莽撞的小嘴上,随后又转回到她故作镇静的大眼睛。 她的意思是,星期四那天早上,因为她反锁大门,他不是已经爬进卧房,又“顺便参观”了其它的房间吗?何必又多此一举。 没想到男人竟赶着道歉说:“对不起,通常卧室是参观新房的最后终站,不是起点。” 黎姿还没来得及还以颜色,他又开口道:“你在等人吗?” 眼前只有两个选择,要嘛就说“有”,再不然就会意地请君上坐。她看看他,知道自己被他迷得死去活来,虽然不是很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既然对方如此诚意,又何必故意刁难呢?“请进!”她顺手拿出两个干净杯子。 两人在客厅饮酒聊天,他对黎姿独自贴壁纸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初我好象并不是很支持你的工作,对不对?”他轻声说道。 黎姿如陷温柔情网,全无招架之力,忍不住替他找个借口。“每天上班工作辛劳,到这里度个宁静的周末,本来就是应该的嘛!” “你又在宠我了,”男人一露齿微笑,女人立刻就竖白旗了。 不过,她终于发现,男人这么体贴多情,原来只是想请她帮个小忙。下星期会有一个重要的包里送来,想请她代为签收罢了。 “这有什么问题?”她告诉他,又忍不住有些怀疑,要是真的如此重要,为什么不直接寄到伦敦家里去?后来又想,嗯,大概是针对紫玉山庄的吧? 良家妇女不能随便留男客人太久的。送他出大门的时候,她瞄了一眼挂钟,乖乖,整整一个半小时耶! “连厨房也重新装演过了吗?”他走过厨房时间,随即转身,正好瞧见她略为扬起的嘴角。 “我想……呢……你听得到的,那个星期天,你……你还特别打电话来……说了几句……”她忍不住笑出来。 男人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小嘴,然后才往上注视她的棕色的大眼睛。“我以前是不是说过你无可救药?” “好象说过一次。”她有些娇羞地答道。男人随即大笑,她更不好意思了。 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女人的笑容也瞬时消失。他抬起她的上臂,她开始呼吸有点困难,男人俯身低头要吻她。 不知怎的,可能是昨天晚上不良经验的后遗症作祟,她突然显得很殭硬,本能地要保护自己。就快要接吻的那一剎那,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竟朝后退了一步,顺手脱开他雄壮的臂膀。 男人又多情地看着她的眼睛,静静地说:“黎姿,晚安。” “晚安。”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答道,站在那儿动也不动,由着男人的手指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男人关门回家之后,她依然兀自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才慢慢移动脚步,上楼休息。 躺了半小时,她仍在床上反刍这一天中最伟大的发现,超过所有想象的重大发现:她,黎姿,已经爱上崔齐德航。 ### 第六章 星期一早上醒来,黎姿再也不像往常般,为脑海挥之不去的齐德航身影感到心烦。事实俱在,她已经爱上齐德航,就是这么简单。 人躺在床上,拉长了耳朵倾听隔邻的动静。嗯,一点声音都没有,觉得有点泄气,老大不情愿地起床准备上班。 那男人一定到伦敦去了。她知道起码还得再等整整5天,才有机会再看到他。 “崔齐德航上个星期有没有来度周末?”刚一进办公室,老岳张口就问。 “他……呕……星期六早上才到。” “你有没有问?”他决急死了。 “对不起,我没问他。”老岳有点失望地走开了,留下黎姿继续回味她的甜蜜周末。 昨晚一幕幕情景好戏连台般重新上演,尤其他临去温柔的一吻,还有终于发现了自己坠入爱河的事实。 一整天除了想齐德航之外,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没想到傍晚近7点的时候,齐德航居然拨了通电话给她。天底下还会有比这更让人欢欣鼓舞的喜事吗?虽然她知道齐德航一定是为了包里才打电话,心里仍忍不住窃喜半天。 “黎姿,你好啊!”他热情地招呼,“崔齐德航。”说实话,一听到那声“你好”,她就已经全员战备了。“你们那儿的天气如何?”他挺开心地闲话家常,一点也不赶时间,好象就打算这么天长地久地聊下去。黎姿觉得自己仿佛身添羽翼,随时都可以和他双宿双飞。 “适逢盛暑,还不是老样子。”她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还下雨吗?” “可不是嘛!”她答。真想这么地老天荒地说下去,又不愿让他发现,“你的包里还没到,”她主动提起,“我帮你到处看过了,影子都没有。” “看了车库没有?我故意没上锁。”他说。 “看了啦!”立刻发觉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够亲切。 她很想告诉他,自己正在替老岳打一封信给布莱顿公司。可是,她觉得这通电话是纯“私人”交谈,没有必要提及公事。“大概明天就会到了。”她说,刻意在声音里加点喜气。 “只能希望如此啦!”齐德航也热情地响应,随后就挂了电话。黎姿以影片中的慢动作般轻轻放话筒,就这么痴痴望着前方,足足发呆了半小时。 她不断提醒自己,别急着对这份爱情捕风捉影。人家只不过是打通电话问包里,自己就发痴卖呆了半小时,说出去不笑死人才怪。 尽管如此,心里想的都还是他。 “崔齐德航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我的信了吧?你觉得呢?”老岳突然说道。 “呕……如如邮差都很敬业的话,应该收到了。”她注意到老岳又开始紧张了,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就公司立场而言,她当然希望老岳能借到这笔款项;可是以个人来说,她实在无法开口描述齐德航昨晚打电话向她问包里这件事,她有责任保护齐德航的私生活。 当晚开车回家的时候,她真希望自己从来就没想过“私生活”这几个字。因为此刻,她竟有些嫉妒。齐德航是个自由人,无拘无束的,爱上哪儿就上哪儿,谁管得着?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些来访的女人,她马上就妒火中烧,难以忍受。到目前为止,光是她亲眼目睹过的,至少就有两个,此情此景,令她情何以堪? 或许她真的应该找个周末,到叶欧镇去探望老妈和继父。 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就算这个周末真的有第三或第四个女人来访紫玉山庄,她还是会乖乖地留在春都山庄。虽然明知不好过,可是又实在放不开齐德航;只要他在冲雷角,她一定也要守在那儿陪着他。但是,她也不想变成替他看家的黄脸婆。 她意志坚定地做饭,刚吃完,还没洗完盘子,她就开始让步,齐德航昨天晚上7点拨过电话给她,今天大概是不会再打了?6点40分,她像突然上了发条似地冲出去找包里,一番惊天动地的搜寻之后,事实证明:包里还没到。 7点整,黎姿端坐在客厅,不时盯着电话发呆,做什么都无法专心。 7点过5分,她知道男人肯定不会打来,天气已经转好。 7点过10分,觉得自己活像个大白痴,等男人电话等成这副德性。算了,还是去整理花园好了。 没想到才刚站起来,电话铃就响了,可是自己两条腿已经等麻了。 她赶过去拿起话筒,心想一定不会是齐德航。她竭力克制自己的声调,免得露出马脚。 “喂!”她故作愉悦地说。 “我猜天气一定已经变好了。”是齐德航的声音。 “你说什么?”她高兴得整个人跌坐在椅子里。 “嗯,听起来你的心情不错嘛!”男人取笑她,真是爱死他了。 她先咽口口水,才开始答话:“本来就不错嘛!” “你今天过得很愉快罗?”他问,可是黎姿才不想谈工作。 “一般般啦,我正想去整理花园呢!”她答道。 “我又说了什么吗?”他又取笑她。黎姿想起以前男人曾建议她赶快整理花园,她听到自己在笑。 “对了,你的包里还没到。”她最好先告诉他,随后又对自己的急躁有些不满。因为原先的话题因此改变,笑声没了,男人的幽默也没了。齐德航客气地谢谢她,就挂了电话。 翌日上班,在办公室,黎姿还是念念不忘她的最爱。包里依然没到,她却得尽力不去期待晚上打来的电话。因为有期望,就会有失望。 不过,显然思念他的大有人在。才刚跟老岳没说两句话,老岳就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崔齐德航这个星期会不会去冲雷角?” 崔齐德航就住在她家隔壁,她清楚得很,老岳在对她施压。“呕……现在实在很难说。”她静静地回答老板的问话,不再为隐藏齐德航曾打电话给她这码事感到内疚。 5点下班,还没进家门呢,就先赶过去看包里到了没有?还是没来。她开门进屋,用尽力气不去注意桌上的电话。他不会打的啦,会吗?这个包里好象满重要的。 7点10分,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电话又响了,刚才拼命苦练的俏皮话题,这会儿忘得一干二净。她抬起话筒说:“喂!”喉咙很干。 “宝贝女儿!”是老妈慈爱的声音。 黎姿觉得很失望,居然不是心上人。“又发生什么大事啦?”她故意取笑地说。 “一定要发生什么大事,母亲才可以一个星期打两次电话给她的宝贝女儿吗?”母亲边说边笑。接着告诉她邻居狄金太太动手术住院,这位老太太平日深居简出,没什么家人朋友,只有爱犬亚瑟作伴。 “狄金太太住院当天就把亚瑟送到狗舍去了,可是它又自己跑出来了。当天晚上,亚瑟就站在家门口狂吠,可是没人开门让它进去,谁看了都不忍心,所以只好把它带回我们家啦!” 母亲聊了很久,直到普妆回来了才挂电话。 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小姐,你刚才讲得真久的!” “我……顺……”她一时木知该如何应对,心里却有丝丝的甜蜜,他会嫉妒耶!不过,也几乎就在同时,她马上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该有的都有了,嫉妒什么?说不定是他今晚有约,所以才急着拨电话。这下该轮到黎姿嫉妒了。“我只是和老妈聊聊天而已,你不要介意啊。”她尽量不动声色。 “今天过得很不顺,”他说。既没摔她的电话,也没还以颜色。就这么两三句,轻轻松松地将她满腔怒气化解于无形。 “对不起,现在又要加倍不顺了,”她立刻投降,“你的包里还是没来。” “哦?”他咕哝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似乎心情挺好的,“看来我得盯一盯我的秘书。” 她很想找个话题跟他聊聊,惟一想到的,却是问他到底愿不愿意借钱给黎克洛塑料公司?刚才齐德航说今天过得不顺,那一定是工作不顺遂的意思;既然如此,就应该识相地撇开工作不提才对。 “可能明天就会到了。”她深怕待会儿露出马脚,干脆化被动为主动,温柔地对他说声:“再见罗!”赶快挂上电话。 前一天,她还信誓旦旦地要保卫齐德航的私生活;这才过了一天,她竟几乎就成了老岳的传声筒,替他问起公事来。黎姿起身到花园整理花草,发现老岳给她的压力,远超过自己原先的预期。 星期五早上起床,有生以来,黎姿第一次不想去上班。人没什么问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仿佛让人勾走三魂七魄,只剩个空壳儿,对老岳的忠诚也打了折扣。 她必须把事情想清楚。她是刻意隐藏齐德航打电话的事,“私人”电话嘛,本来就无需感到不安。那么,是她担心让老岳发现自己和齐德航的感情非比寻常,而趁机占便宜? 其实老岳大可直接开口问,今天才刚进办公室他就是这样。“布莱顿公司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说,“假如这个星期崔先生来度周末,你应该会看到他吧?” “可能会,”她平静地回答。觉得自己有点残酷,可又实在无法以老岳的立场去接近齐德航。“我们……呢……不见得每次都碰得到面,”她提醒老岳。 “那倒是真的,”他说,“这件事实在不应该麻烦你。”黎姿觉得更内疚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去问布莱顿公司?”她提议。 “要是他们不借,多没面子,”他说,“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认为,假如崔齐德航不肯借钱给我们的话,绝对不会寄封亲笔信来。只是这样无穷的枯等,真能把人给逼疯。” 下午1点,黎姿趁外出午餐的机会,寄了张慰问卡给狄金太太。回办公室之后,心情一直都很低落,觉个整个人四分五裂的无法集中精神。老岳对她好得没话说,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快下班了,她走进老岳办公室:“假如我碰到崔齐德航,要不要替你问问他进展如何?” 老岳脸上绽开一抹久未出现的笑容:“只要你愿意,当然好啦!” 回家的路上,心情似乎蒙上一层阴影,真不该答应替老岳打探情报。7点,7点半,齐德航并没有打电话来,她心里也患得患失地,明天是周末,他会到这儿来吗? 7点40分,电话终于响了。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压抑自己即将和心上人通话的兴奋,还是应该面对男人可能无法“到此一游”的沮丧? 七上八下地拿起话筒,这才发现全世界并不只有他才有自己的电话号码。 “哈罗,小黎姿!”柯姚瑞莲亲切地问候。 “哟,姚瑞莲乖不乖啊?”她尽量装出一副心情好得不能再好的声调。 “嗯,正在发脾气哪!”他半开玩笑地说。他原本约了个小妞,打算星期六一起去看戏,没想到千金小姐刚才挂了通电话给他,患了流行性感冒不能去,约会取消! “她怎么可以这么娇嫩呢?”黎姿取笑地说,心里知道姚瑞莲是来邀她看戏的。可是她不想出去,她要在家等待心上人。说不定齐德航又会重施故技,再拿一瓶美酒歪在门口对她说:“要不要请我参观一下你的杰作?” “假如你星期六有空,想不想陪我一起去看戏?”他满怀希望地问。黎姿想,自己为了袒护齐德航,已经对老岳不忠,现在是不是还要对姚瑞莲撒谎呢? “好啊,几点钟?”她问。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姚瑞莲乐歪了,“先说好,一定要请你喝杯凉饮。” 明晚7点1刻,姚瑞莲会来接她去看戏。至于齐德航,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齐德航没来,黎姿一夜都没睡好,但仍不死心,有一次他直到星期六凌晨4点才到呢! 4点,4点半,既没开门声,也没有熟悉的积架房车的引擎声。总算熬到天亮,她下楼泡了一壶茶,呆滞地坐在客厅。万一他整个周末都不回来,她该怎么办? 黎姿拿出吸尘器,楼上楼下各有两个房间,够她忙一会儿了。 如此期待一个男人,真令人难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至极的念头,说不定这整个周末都看不到他? 他当然可能留在伦敦,或者,再找几位明艳动人的时代女性欢度周末。哪还有她的份呢?黎姿妒火中烧。 壶里的水开了,她赶忙过去关火,右手提起滚烫的水壶,心不在焉地用另一只手拿着汤匙往锅里搅拌,正好齐德航由窗前走过……她张口尖叫了声,本应是满心兴奋,没想到刚才一分心,竟将刚烧开的热水全倒在自己手上。 还弄不清怎么回事,齐德航已经冲进厨房。她怕得全身发抖,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看左手,再看看右手。 他迅速打开水龙头,找只大碗接冷水,还用冰枕里住她烫红的手。等水放好了,又立即抓住她的手往冷水里泡。 黎姿早就吓慌了,她深情地看着眼前期盼已久的齐德航,任由他安排。两人四目相对了半晌,他终于开口说:“早安,黎小姐。” “我……我没听见你回来,”她结巴地说。假如露出马脚,一让他知道自己等他等得快发疯,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我们中间那道墙……很薄……”她想解释什么,又突然因烫伤,手痛得说不下去。 她闭上眼睛,故意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痛苦的模样。但当男人伸过另外一只手来牢牢搂住她的时候,她才发觉根本无处可躲。 “想想我们伟大的祖国,就会忘记痛苦!”他故意逗她开心,两只手搂得更紧。 爱情的力量确实无远弗届,齐德航不过是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黎姿手上的苦楚竟奇迹似地减轻大半。过了几秒钟,他又轻柔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刚才烫得喊救命的疼痛,全都消逝无踪。 她仰起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黎姿一时有些意乱情迷,还兀自发呆呢,他已印上深情一吻,既温柔,又温嗳。 黎姿整个人都瘫了。“你……刚才说我……很美?”她问,强自镇静乱得毫无头绪的心情。 “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说你美,绝不过份。”说完又吻她。黎姿每天都想着他结实的怀抱,日夜期盼他温柔的拥吻,如今心满意足,实在无需故作姿态。她热情地响应,此生夫复何求? 倒是齐德航临时喊停,他突然摇摇头,走开了几步:“包里来了吗?” “还没有,”她答道,也很努力地稳住自己飞散的思绪。她转过身,看着壶上闪亮的光影,刚才我正打算泡咖啡,”她得说几句话打个圆场,“你要不要来一杯?” “我自己弄就可以了,”他说,“你应该坐下,让那双手休息休息。”她虽然无意服从,却也毫无反抗地照办如仪。 他泡咖啡的时候,黎姿心头千军万马奔腾不止。她害怕,担心让他看出自己的多情;她紧张,想问问他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无法自拔的爱恋?齐德航把泡好的咖啡摆在她身边的小桌上,她想都没想,就抽出两手,分放至小桌的两边。她看到他仔细专心地端详她发红的左手,她什么都没说,爱怎么看随他去。 “你的手没问题,放心去约会吧!” 谢了!他这么说,正好替黎姿解围,表示她的生活圈子里,还有其它的追求者。 “用不着担心,”她故作开朗地说,“只是去看场戏,又不是去做什么。” “嗯!该不会又是上星期那位超级大狗熊吧?”齐德航吠过来一句,马上激怒了她。 “你不可以这样批评我!”她气急败坏地说,他也紧绷着一张脸。 他没有还击,只是凝视着她怒气冲冲的脸孔,又看着烫红的左手,把原本要说的话全吞了回去。他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咖啡:“待会儿记得吃几片阿斯匹林,会好过一点。”说完就跟个没事儿的人似地走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让人同时爱恨到极点的人呢?黎姿不懂。对刚才临别的一句“待会儿记得吃几片阿斯匹林,会好过一点”也无法领情。什么话嘛,好象全都是她的错,气死人!她走出厨房,继续到后院除草。 当晚姚瑞莲来接她的时候,黎姿原先对齐德航的种种不满,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爱之入骨的绵绵情意。她特意打扮自己,选了两件套式天蓝丝质洋装,可是出门的一路上,根本就看不到齐德航的鬼影子。 那出戏没什么特色,倒是姚瑞莲心情很好,散场之后,就一个人摇头晃脑地跑去吧台点饮料,黎姿则沉醉在齐德航的温柔世界里。其实,她只是想让齐德航知道,她是个从一而终的好女人;而这个男人,自然非他莫属。 正想着入神,突然有人问她:“一个人哪?” 齐德航! 她迅速转身,朝着发声的方向望去,齐德航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他一路跟踪过来?“没听你提起说今天晚上要来看戏,”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声音里全是挑舋的意味,自己听了也吓一跳。 齐德航瞇着眼睛,故作神秘地说:“小姐,难道敝人的大小事务,都得向你报告吗?” 真是自讨没趣。“你这人真难相处!”她忍不住脱口怒骂,正好姚瑞莲赶回来。 本以为有姚瑞莲在场,或许齐德航会闭上嘴巴,乖乖地走开,天知道这位仁兄居然完全不受影响。“我难相处?”他问。然后又故意补充说道:“下次你再求我进你卧房时,可别忘了你现在说的话啊!”他知道在场的人全都听到了,就站在那儿等她答话。可是她一句话也没说,这次真的命中要害,打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齐德航点点头,完全不理会她的男伴,自顾自地走开了。 ### 第七章 那头猪!黎姿第二天醒过来,依然愤恨难消,这次他实在太过份了! 她下楼泡茶,满脑子是他的猪头。真希望昨天晚上他到别的戏院去看表演,可是东德利镇也就那么101家;既然她告诉他自己要去看戏,不用猜也知道是哪里。如此说来,昨晚齐德航赶去戏院,也只是因为她会在那里的缘故罗? 荒唐得可以!她轻轻敲动手上的瓷杯,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身影赶出脑海。“下次你再求我进你卧房时,可别忘了你现在说的话啊!” 好在姚瑞莲是个道地的好好先生,黎姿一跟他解释,他立刻深信不疑。 假如她和姚瑞莲真的在谈恋爱,齐德航昨晚那句话必然产生十足的杀伤力,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毁掉一段罗曼史,难道他真的要这么做? 外面天气看起来挺好,或许今天可以准备打扫前院。她偷偷往齐德航那儿望了一眼,他也把窗户全打开了。虽然现在已经10点多,希望他还在赖床。 还会有什么比好梦正酣,却让除草机轰隆的机器声吵醒,更让人生气呢? 她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趟,直到除草机好象卡到树枝才稍停片刻。这得花好一阵子才清得干净。 无所谓,本姑娘有的是时间。正忙着做活儿,电话响了,好象在客厅。她站起身想去接电话,突然铃声又停了,她听见齐德航从他的客厅里接听:“我是崔齐德航!” 她瞄了一眼他客厅的窗户,却没看见人,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个山庄,继续她的除草大业。没想到才刚打开除草机没几秒钟,就让齐德航说出口的话气得五脏六腑差点没炸掉。 “哟!莉莉吗?”听起来,他心情好得不得了,“真高兴你打电话来。”他说,然后又静了一会儿,八成那个莉莉在跟他解释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黎姿觉得恶心想吐,两只手把除草机抓得死紧。 “你真的希望我去看你吗?”听男人那种不三不四的调子,两个人显然熟得很。莉莉似乎百般乞求他务必要到,男人就答应了,用甜得能把人腻死的声音说:“对,宝贝儿,为了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黎姿觉得仿佛有人捅了自己一刀。“12点半,不见不散。”他就这样结束了这通电话。 黎姿赶快装出一份忙着除草的样子,在院子里来回走动。那个猪八戒,对女人果然很有一套,任谁碰到他都不得不甘拜下风,玩弄女人于股掌之间。 她很努力地生气,她需要愤怒,此刻内心的痛苦,她不想碰。 可是她实在没有气,心都快碎了,还气什么?她已经被他彻底打败,只好借着单调的除草动作,暂时逃避一下。 齐德航瑞了一托盘咖啡出来。她急急地低下头,顺便盘计该如何应变?可恶的家伙,他哪里会知道自己也是为爱所苦,为他痛彻心肺的其中之一呢?。 “你觉得昨晚的戏好看吗?” 这男人好大的狗胆,居然有脸问我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耸耸肩,故作愉快地说。“一般般啦!” “你通常都是和昨天晚上那个男人约会吗?”他更得寸进尺地问。黎姿花了好大力气控制自己,才没当场发作。 “我时常和姚瑞莲一起去看戏,”她特别补充说明,“下星期六晚上有一出新作品,我们已经约好了一起去。”她满脸笑意地说谎,却愤恨地发现,不管她说什么,齐德航都无所谓。 看到齐德航驾车出门,黎姿又爱又恨,有个叫莉莉的人在等他。齐德航这一去,八成不会再回来,星期一上班的时候,该怎么对老岳说呢?这样煎熬了1小时,只要一想到老岳,心里就觉得很难过。齐德航肯定是到伦敦赴约,下星期以前,绝对不可能再折回冲雷角度周末。 受够了这花园,黎姿把手洗干净,今天已经干了一天的活儿,她理应好好泡个热水澡,轻轻松松地看报纸,玩填字游戏,或者,假如心情还好的话,编个搪塞老岳的借口。 但事实上,接下来这五六个小时,黎姿做什么都不能专心,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喝茶的时候发呆,看报的时候连分类广告都读完了,泡澡的时间也好象比以前长了许多。 夜深人静,她突然听到车辆减速停靠的声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竖起耳朵专心地聆听所有可能听到的声音,直到最后扣上车库大门,她确定是齐德航回来了。 他回来了,没有留在伦敦,没有陆莉莉度周末。他不仅是回到冲雷角,更重要的是回到她的世界。她兴奋到了极点,可又突然警告自己,搞什么鬼?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齐德航又不是为她才回来的!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他关上前门,踏在通往两家砂砾小径上的脚步声。他往这个方向过来。听到他短促的敲门声,她有些情怯,不敢开门。 可是一想到万一开门开得太慢,他脾气发作,从此再不上门,那损失可就大了。十万火急地冲过去,打开房门。 高大英挺,合身适宜的穿着更使齐德航显得出众,她爱这个男人。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人开口。黎姿突然想起自己不但完全没有化妆,身上穿的还是睡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记得我曾经说过你很美!”他温柔的声音缥缥缈缈。“黎姿,我现在要修正一下,”他补充说,“你美得动人心魄。”她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拜托!不要再说下去,我已经受不了了。 她脱口而出的却和眼前这良辰美景八竿子扯不上关系:“你刚刚是不是喝酒了?” “吃午饭的时候,喝了两杯香摈,不过那已经过了很久了。”他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黎姿不想听他的午餐细节,说不定还是和那个叫莉莉的女人一起吃的,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假如你是来借糖泡咖啡的话,那就赶快进来吧。”随即关上房门,引他走向客厅。 男人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德性:“我注意到你没关灯,知道你还没睡,”他指的是桌上的小台灯,“所以过来问问,有没有人要你转话给我?” “转话?”她重复了一遍,愣了半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除了替他等包里之外,还管传话? “我以为今天可能会有朋友过来,知道你在外面整理花园忙了一整天,说不定有——” “其实……”黎姿打断他未完的句子,这男人真太过份了,“我今天也出去了一趟。” 齐德航不置可否地把手放到壁炉上:“午餐约会吗?” 她张嘴想编个瞒天大谎,给他点颜色看看;突然又想起昨天已经谎称下星期六和姚瑞莲看戏。现在再说谎实在不象话。“反正和你无关就是了,”她发现他既不喜欢她的答案、她说话的音调,也不喜欢她表达的方式。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告诉她说:“假如你又惹祸上身,无法自己处理,还需要本人过来救驾的话,当然和我有关。” “就凭‘你’救我?”她大声叫道,这个人一整天连影子都没有,还来救她?算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上次星期六晚上,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救驾?”他咬牙切齿地。 “我不需要……保镖。”她尖声说。 “是吗?我看你连该清谁喝咖啡,该跟谁约会都搞不清楚。” “我总会学吧!” “哼。”他咕哝说,“所以下次你再扯着喉咙喊救命的时候,我就应该各人自扫门前雪,让你尽情去享受人生乐趣,对不对?” “我再也不喊救命了,”她反驳道,“我已经22岁,应有更多经验了。” 才刚说完,齐德航突然目露凶光,向她走近几步。他直直盯着她,先脱掉外套,再拉开领带。黎姿好象催眠似地没有一丝反抗,任由他一把抓住自己,搂进他的怀抱。他气愤地说:“好啊,就从现在开始,让我看看你怎么得到更多经验。”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捧起她的脸就是一个狂吻。 这次和以前大不相同,既不温柔,更不热情,有的只是愤怒和粗暴。虽然黎姿爱他入骨,可是她不愿意他这么吻她。 她奋力想要挣脱。 “不要!”她大叱没来得及再喊第二声,又是一个狂吻压上来。尽管如此,黎姿还是不顾一切地推他、捏他、打他,用尽一切力量要离开他。为了避免两个人都受到伤害,齐德航虽然很生气,还是一把将她塞到长沙发上。 她可不想和他一起坐在那儿,急忙站起来,没想到齐德航也跟着站起来。下一步更厉害,两个人都横着倒在沙发上。 “够了,不要再闹了。”她惊慌地大叫,他沉重的身体压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小姐,你该学的还多着哪!”他咆哮着说,非但不理会她的要求,更又追加一吻。 “让我起来——”她一有机会立刻大喊。 “咦,刚才不是还嚷着说要有‘更多经验’吗?”他学着她的口吻说。黎姿根本没有答辩的机会,因为他才刚说完,立刻又吻回去。 黎姿知道齐德航故意要给她一个教训,故意让她了解世界丑陋的一面。渐渐地,本来紧握的拳头也松懈了下来;她不再去推或打,慢慢地,她开始爱怜地抚摸并拥抱他。 “齐德航!”她如泣如诉地唤着男人的名字,她已不知身在何处。 他抬起头,望着她惊恐过度的棕色大眼睛,声音突然变得缓和许多:“不怕不怕,我只是故意吓你而已。” “我……知道,”她惊煌地说。即使原先不知道的种种,现在也看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他问,脸上有似笑非笑的表情。刚才粗暴的线条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体贴温柔。这一次他重新吻她,无限柔情地吻她,黎姿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啊!”她轻声一叹,两只手仿佛自己有了生命般紧紧搂住他。 “嗯,我想……”齐德航想张口说什么,可是黎姿在家磨蹭了一整天,等的就是现在。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岂肯轻易放过?齐德航才刚抬头,她立刻一把抓回来,送上一个香吻;至于他要说什么,谁在乎? 一个接一个的吻,黎姿觉得体内有股火苗越烧越旺,这一辈子不要放他走。假如齐德航压在她身上吻她,她就伸过双手,把他抱得更紧更近。 他沿着香唇,一路吻过她的颈,她的发。“嗯!你的头发好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沿着刚才的痕迹吻回去。 两唇相印的时候,他的手隔着薄棉睡衣,无限深情地轻抚她微颤的娇躯,“我们不需要隔着衣服吧?”他问,温柔的手并没有停下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才没几秒钟,就褪去了睡袍。不过,齐德航还是悬崖勒马,没再剥她的小睡衣。他一只手将她接得更近些,另一只手则轻轻抚弄着她的胸部。 “啊!齐德航!”她深呼吸。 “你还好吧?”他问。 “很好,我很好。”她轻声答道,将他再抱近些。因为更近,他的手几乎就直接贴在她的小睡衣上;温柔的指触顺着胸部的曲线上下移动。 “亲爱的!”他也深深地吸一口气。 如此销魂蚀骨,她已经快晕死过去了。 他动手褪下她的小睡衣,突然,他停了下来,动也不动。他放回几乎扯下的小睡衣,直直坐了起来。黎姿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儿?他看起来好象是受到了惊吓,似乎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强烈地震撼了他根本的信念。 “齐德航?”她唤着,也不知该问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不仅重新帮她穿好小睡衣,甚至还刻意坐得远一点。到了这个时候,黎姿真的吓慌了。 他知道,他一定已经发现自己深爱着他。不!这怎么可以呢?她尽速调整此刻的心情,想找回一些应有的男女距离。尽管爱得死去活来,她知道,齐德航是那种不喜欢被受约束的男人;一旦他发现有人对他情有独钟,甚至要论及婚嫁,必定会弃之如烫手山芋般绝尘而去,永不回头。 她看了看自己,刚才真是让爱情冲昏了头;恍惚之间,也真愿意就此以身相许。 黎姿整了整身上的小睡衣,又挪动一下,让自己坐正一点;正巧齐德航也动了动,两人仿佛心有灵犀的同时动作,更让黎姿心中火热的激情难以自制。她有些激动,不确定刚才齐德航是不是真的会和她做爱?不过,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绝对不可以让齐德航知道自己已然爱之入骨;换句话说,也绝对不可以和他做爱。 基于保护自我的直觉,的确有必要和齐德航保持一段距离。那么现在,该说些什么打圆场,给自己一个台阶呢?好家伙,差点把老岳给忘了。“喔,对了,老岳不是跟你们公司借钱吗?你决定了没有?”黎姿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冷淡,自己听了都不敢置信。 齐德航愣了半晌,有点不知所措。这一点,她毫不意外,假如自己刚才的假设是正确的,那么现在转移话题,倒还算上策。 没想到齐德航的表情突生剧变,一脸怒气横生的样子,黎姿知道自己一定又说错话了。 齐德航直挺挺地站起来,伸手毫不知怜香惜玉地一把拉起她。黎姿注意到他血脉贲张的律动,仿佛这股气愤来得太猛太强,即使只是摸到她,也让人难以忍受。齐德航用力甩掉她的手,恼恨地说道:“回去告诉你的老板,布莱顿公司从来不会、也永远不会在床上服务客户。” 黎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劈头甩她个巴掌,可能也不会让她这么难过。心中的愤恨愈演愈烈,他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来?如此羞辱,就算赔上小命也要拼一场。她冲过去,啪地甩他一耳刮子。 齐德航举手摸了摸脸,黎姿已经吓瘫了,以为他也会回手给她一耳刮子,但他没有。 “你——我——”他的语气很不自然,“到此为止。”说完一把抓起他的外套,大步走出春都山庄,将他的满腔怒火,发泄在砰然巨响的摔门声中。 ### 第八章 经过昨晚一夜的煎熬,第二天黎姿还是得强打精神去上班。驶往东德利镇的路上,心里想的依然是齐德航高大健硕的身影。昨天晚上他气愤地离开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又听到他前门砰然一响;当时好紧张,以为男人又折回来,准备饱以老拳,但不久就听到他开车库大门的声音。 她的心情也随之跌落谷底。他之所以赶回紫玉山庄,一定是匆促赴约之际,忘了什么重要的对象,和自己根本扯不上关系。 另一方面,她也暗自庆幸给了他一耳光,以为占了便宜就算了吗?不用说,齐德航一定又去找那个莉莉。 昨晚回紫玉山庄,也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人转口信罢了。 杀千刀的!每每思及齐德航投向其它女人的怀抱,自己就仿佛心如刀割。 她恨自己不争气,让人这么蹧踏折磨,居然还魂牵梦系地日思夜想。齐德航竟毫无情面地指控她为了老岳暗耍美人计!真该把他拉出去枪毙一百次。 “黎姿早!”老岳一脸期待成功果实的殷切盼望。 “老板早!”她答,声音平静,无波无浪。老岳脸上的希望活力在渐次消褪。 “崔先生这个周末没来?”他直截了当地问。 “来了,”她必须说实话,也得为自己找借口,“不过大部份时间都不在家。” “你意思是说,找不到机会问他?”他干脆替她说完,“算了!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听他这么一说,黎姿更觉得不安。。 “对不起。”她咕哝着说,心情很恶劣。 “唉,不用再说了,”他笑了笑,“我还是很有信心,他一定对我们相当感兴趣,才会又写信又打电话地和我们联络。”“ 下班回到春都山庄,黎姿低落的心情毫无起色。她四处找了一会儿。齐德航说的那个包里始终没有来。她回想昨夜不欢而散的情景,此时此刻又何止心有千千结? 又是失眠的夜晚,只是这次想的不是齐德航,而是一口认定就算不是这个星期、最迟也不会超过下星期就会听到佳音的老岳。 黎姿抽丝剥茧般仔细回顾有关齐德航的所有细节,她想起老岳收到的那封信,布莱顿公司在信里提出所有贷款基本要求;假如齐德航无心帮忙,绝不会多此一举。想到这里,黎姿觉得踏实了些,才蒙头睡去。 第二天上班,走进办公室,瞧见一脸惨白、面无人色的老岳,她好不容易才建立的信心立即随之瓦解。“怎么?”她问道。 老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手上的信递给黎姿,随即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齐德航亲笔签名发了这封信拒绝贷款。她呆坐良久,直直盯着信首“经过审慎的评估与考虑之后”几个字样。她实在不懂,没想到竟落得如此收场。 她不禁自问;齐德航出此下策,莫非和自己有关? 脑海中又响起齐德航激怒的话语:“回去告诉你的老板,布莱顿公司从来不会、也永远不会在床上服务客户。”这可恶的家伙,他怎么可以公报私仇、借刀杀人呢?怎么可以利用无辜的老岳,背后刺她一剑? 她不能、也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黎姿想起星期天晚上掌掴负心汉的情节,然后又看了一眼发信日期,是昨天,是星期一写的信。男人临走前悻悻的一句“你我到此为止”,此刻更幽灵鬼怪般袭上心头,令人不寒而栗。 终究他还是动手了,只是谁都想不到会以如此恐怖恶毒的方式。他明知这对黎姿意义重大,故意吊人胃口,等到她以为十拿九稳了,他再收回成命。 她很想进去跟老岳说几句话,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怎么说得出,齐德航是为了给她好看,才故意杀鸡儆猴,活祭后边麦克塑料公司? 黎姿一早上都在生气,气自己深陷眼前这种不仁不义局面而无法脱身的软弱。 电话响起,天哪!竟是齐德航。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到处乱撞,早就慌了手脚,但仍然故意摆出很职业的口吻说:“岳先生现在很忙,”她的声音冰冷无情,“是不是可以请您留话……” “我不找他。”齐德航打断她,说到“冷酷无情”的声音,他才是真正的冠军。 这人八成是向天借胆,这么不怕死。“那你是打来找我的罗?”她认出来一句,“崔齐德航,劝你还是省省吧。”她毫不留情地迎面痛击。“你不必这么幸灾乐祸地拨电话来……” “幸灾乐祸?”喝!还假装不知道呢,鬼才吃他那一套。“万一你还听不懂,”她气势汹汹地,声音里还有几分讥讽,“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找我。” 猪八戒!竟敢摔我的电话?她气得想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也不愿意哭泣,那种人渣不值得为他掉泪。 办公室一整天都很安静,即使回到家,黎姿也觉得提不起劲儿来。 心中反复翻腾齐德航打来的那通电话。既然他不找老岳,自然就是存心看她出丑,打电话报她,“要不要再问我同不同意借钱给你们啊?”她回想着当初发问的前因后果,以及问话当时的状况,只要齐德航能感觉出一丝丝自己对他的爱恋,或许,如果运气好一点,他会对她今天的态度持有不同的看法? 夜深露重,她发现自己在自圆其说,企图麻醉自己。真要命,为什么爱一个人会如此锥心刻骨? 她强迫自己回想过去那几位周六女访客,她们一来就待很久,不到下午傍晚绝不走人。还有莉莉,虽然没见过她,诸如此类的记忆,徒然增加内心的苦痛罢了。 才星期二,黎姿心里明白,想摆脱齐德航的阴影,一时之间根本办不到。电话铃响,她竟又疯狂地以为是他? “嗨!你在家嘛!”是母亲,声音有点懮愁,“本来还担心你会不在家呢。”黎姿觉得很高兴总算有个分心的理由。 “你听起来好象有心事,怎么啦?”她急切地问。 “没什么啦!我只是有点担心。”原来普妆的妹妹贝蕊病体一直不见起色,普汝觉得放心不下,决定到康提尔镇去看她,问题是他不想一个人去。 “我知道了。”黎姿答道,母亲这次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黎姿一点就亮了,“你要我帮你看亚瑟,对不对?先说清楚,白天我必须把它关在家里,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会赶回来喂他,顺便……” “狄金太太不放心让亚瑟到别处,所以……好女儿,可以帮这个忙吗?” “那你是要我去?” “可以吗?而且是愈快愈好,只要看一两天就好了。”母亲还在努力说服她,“普汝和他妹妹感情很好,只要他觉得没什么大碍,就会尽快赶回叶欧镇。虽然没办法亲自照顾亚瑟,可是我也舍不得送它去狗舍;要大狄金太太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妈,可不可以让我先考虑一下?等我想好了,再打电话给你?” 才过没几秒钟,不听使唤的大脑又绕着齐德航的身影开始打转,甚至倒过头,由客厅窗往外张望,看男人的车在不在?更不用提自己屏息倾听隔邻一切动静,巴不得马上看到他的种种焦虑。 其实,离开几天也不错。 她拿起话筒,向老岳请假。 “你已经很久没休假了,干脆这个星期全休好了,这样子时间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你啊,老岳。”说完立刻挂电话给母亲,表示自己明天就到。 黎姿立刻开始准备行李。不用说,齐德航的幻影还是常相伴左右地挥之不去。 捱过了一个无眠的夜,黎姿已经放弃驱赶齐德航身影的努力。她锁上大门,扭头倒车,突然发现当初爱上此地的种种幸福美满,都已在这段苦恋的阴影下荡然无存。 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撕碎她脆弱心灵的男人,横在眼前的是一个铁定没有他的周末。长夜漫漫,真不知该如何度过? 两老才出门10分钟,黎姿就牵着亚瑟外出散步,下午也走了一趟,傍晚时分,她到医院看望狄金太太。 回家以后,齐德航依然鬼魂般占去她所有的注意力。黎姿心如刀割,更感到失望。晚上睡熟很艰难,好不容易睡着了,才凌晨3点就又睁着眼睛到天亮,她非得采取行动不可。母亲以前曾经提过,齐德航这男人不会在紫玉山庄住太久,早晚会把它给卖掉。如今看来,他不太可能卖房子,那么,就应该是自己收拾行李离开罗? 不,她不能就此断绝所有看到齐德航的机会。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些臣服在他英俊惑力下的几位周末女访客,受伤的心又开始让步。她一直害怕自己投入得太多,假如她还有点尊严,更不应坐困愁城,每天自怨自艾,等别人证明自己深陷爱河的事实。 上次恶言相对的电话之后,看样子以后真的劳燕分飞,各走各的路,即使相逢亦宛若不识,一想到这里,黎姿更觉得心慌。 她打电话通知东德利镇的房屋中介公司,请他们帮她卖房子。鲁明立刻就要过来找她。“我现在不在家,过几天才会回来,”对方表示一切没问题,“就从现在开始,春都山庄已经上市。” 不过,无论如何,她还是觉得应该让齐德航知道她深深爱着他。 黎姿的心情毫无改善。她整天不是带亚瑟去散步,就是东磨西蹭地找事情做。卖屋的决定或许有些仓促,不过,除非自己还想继续现在这种心碎的日子,否则还是眼不见为净,走为上策。 夜来独自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倍感孤寂。翌日一大早,她就出门遛狗去了。才刚到家,立刻接到母亲的电话。贝蕊一看到普汝,病情就好了一大半;既然没啥好担心,所以老两口决定星期六就赶回叶欧镇。“动作快的话,还可以一起吃中饭喔!” 母亲和继父不到12点半就赶回来了,黎姿很想告诉他们出售春都山庄这桩事,可又老是开不了口。因为这必须重新扒开伤口,面对自己感情的创伤,这一点,目前她办不到。 2点多一点,黎姿开车上路。原先的寂寞孤单,又排山倒海地迎面扑来。她心里很清楚,卖房子是相当正确的决定;只是一想到要离开那座美丽的庄园,又觉得万分不舍。 她在东德利镇停了一会儿,到店里采买了一些早就该补充的日常用品。 回春都山庄的路上,她知道除非正式在合约上签字,否则她随时都可以收回这标心爱的房子。 终于到家了,她看到花园里高高地真挂起一面“吉屋廉让”的大招牌,鲁明的动作还真快。 虽然这完全是自己的指示,如今眼见事实,心里还是很难过。 没看到齐德航的车。她站在路口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什么车都没有,心情为之一沉。 或许这个星期齐德航根本就没来。天哪!连见一面都难吗?想到这整个周末都看不到他,心都碎了。 会不会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呢? 她放下手中的行李,转身锁上车门,然后不期然地,她听到什么声音?整个人猛地僵在那儿不能动弹,是齐德航的前门。 她故意背向他的大门,省得撞见那位周末女访客。天知道他们在里面磨了多久?她不想知道。 耳边的脚步声并未走向离去的车道,反而是由齐德航的前院穿过小路,往她的院子走来。 她觉得呼吸困难,很想开溜,却动弹不得。本以为齐德航此后必然无视她的存在,以为这男人就此将她列为拒绝往来户,再也不和她说话。可是如今,他直挺挺地站在她的身后,大声小叫她:“你死到哪里去了?” 杀千刀的!黎姿立时怒火中烧,狠狠地一咬牙,转过身去。哼!他还比她生气呢。 自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说话。“我上哪儿,你管不着!”她大声还击,正准备请他滚蛋的时候,他显然根本就不理她的回答,直接指着“吉屋廉让”的招牌说:“这个,这是怎么回事?” 黎姿将目光移向招牌,再转回齐德航身上。真没办法!单只是看他几眼,就快竖白旗投降了;自己为什么那么脆弱,那么没用呢?她费尽心力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这几个大字,你不认得吗?” ### 第九章 黎姿决定不理会齐德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的问话,要是真的说出来,就等于撇开自尊,明白地表示自己对那些周末女访客的嫉妒。当然,还有对他的一往情深。 既然她什么也不打算告诉他,那么眼前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扭过头去,趾高气扬地打道回府。好在她多准备了一副大门钥匙在车钥匙串上,要不然一定会因为心慌意乱,站在他面前拼命掏皮包,肯定被他笑死。 但即使不理他,事情还是没有结束。黎姿打开大门,走进客厅,本以为可暂时摆脱男人,没想到他居然站在门口,咬牙切齿地说:“不要行李了吗?” 这个混帐东西,天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总是有办法让自己出丑,她的确忘了行李。 “谢……”她才吐出一个字,齐德航就已经把行李箱当推土机,撞开大门,往她身前一放。“……谢你!”她坚持把话说完,总得维持起码的礼貌。 齐德航怒眼圆睁:“啊?就这样?” 黎姿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想喘口气。不行!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干嘛?你还指望我给你小费?”她据傲地说。瞧见齐德航突然紧握双拳,心伫立刻有些后悔。 他做了个很长的深呼吸,仿佛想借此控制自己即将爆发的火气。 “少跟我来这一套!”他咬牙说。黎姿觉得好无助,单独和他在客厅,她根本没办法思考。 “你希望我说什么?上次你已经摔过我的电话,还巴望什么?”她实在无话可说,急着送客,“我想你还是回去吧!”正要开门的时候,齐德航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猛地把门推回去。 她仰头看了男人一眼,发现他正以一种评估的眼光打量她:“卖房子这件事,和我有关吗?” 黎姿知道崔齐德航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绝不可轻易让他看出破绽。“哦?是吗?”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表示起码相差十万八千里。不过,眼前两人距离太近,不安全。 她立即又改变策略地说:“我到底说了什么恶毒的风凉话,气得您非摔我的电话不可?” 齐德航站在那儿一语不发地瞪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好象终于记起所有的谈话内容,他提醒她说:“除了请我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你之外,你还大胆指控本人幸灾乐祸。” 黎姿圆睁着一双大眼睛,知道他又在耍老把戏,故意要让她感到内疚。 “难道你忘了写给老岳的那封信吗?你故意勾起别人的希望,然后又拒绝别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还指望我说好听的?” “你以为那封信针对你写的?你真的这么想?”他问,逼得黎姿不得不面对现实。 或许当初的确有些武断,可是她一直都认为齐德航是匹狡猾的狼。 “没……没有啊,我怎么会呢?”她矢口否认,一张粉脸早已飞红,“我……,” “或许我早就该告诉你,就是因为心里有你,当初才会提笔写第一封信给他。”他说。 “是吗!真是帮了大忙。”黎姿趁机接下去说:“既然是这样,那第一封信的目的,其实只是想借机接近我罗?” “拜托!”齐德航突然有些无奈,“说得那么白,还不懂吗?” ‘您’当然不会有错啦——” “闭嘴!”他愤怒地打断她的话,“一句话都别说,仔细听我说。” 黎姿随时都可以丢几句气死人的俏皮话还以颜色,但是想一想,还是保持缄默点比较妥当:“最好说精彩一点儿!”随即木头人似地将在那儿,等他开腔。 “你可不可以坐下来?”他提议。 听起来仿佛认为她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或者,这一讲要老半天,不仅是三言两语而已。 “不必了,”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其实坐下来也挺好,只是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随便,”他直直盯着她,“星期二那天,我打电话给——” “反正不是跟老岳道歉。” “可以请你安静吗?” “请继续。” “没什么好道歉的!”听他这么一说,黎姿差点就“哼!”了出来,不过瞧他一脸正经八百的样子,最好少捣蛋。齐德航也不愿多想,直接往下说:“一共有两封信……” “两封?”黎姿还没说完,就被齐德航脸上“本人郑重警告你”的表情给吓得赶紧闭嘴。 “如果我必须表示歉意,那就是,这两封信是同一天寄出的,很遗憾,它们并没有同一天寄到。听你跟我说话的口气,我就知道一定还差一封,不过……” “等一下,”黎姿打断他说,“有个地方我听不懂。你刚才说有两封信?星期二那天老岳只收到一封啊!” “两封都是寄给他的。你看到的那封,是以布莱顿公司的名义寄出,说明本公司无意冒赔钱的风险。” “那另外一封呢?”黎姿问,所有愤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全心注意齐德航所说的一字一句。 “至于那另外一封,”他说,“一直到星期三才寄到,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寄出,站在经营企业的立场,给他一些建议。同时,也同意由我私人的帐户中拨出一笔款项,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黎姿听呆了,除了盯着齐德航之外,也不知该如何去想。“你……你……他呢……”她想说几句话,可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老岳的确需要一笔钱,数额并不小,刚才齐德航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就因为她的关系,特别以私人名义出资替老岳应急,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喔!齐德航!”她觉得现在一定得坐下来,也顾不得是不是出尔反尔了。 “我也可以坐吗?”他问。黎姿这才注意到齐德航往长沙发走过来,正等着她同意呢! “当然可以。”她说话的语气和刚才迥然不同,说完也往长沙发另一端挪了挪,好空点位置让他坐。 “可不可以请你再重新慢慢地说一遍?”她注意到齐德航脸上一抹久未出现的微笑。 “也没那么多可说啦!”他有点犹豫,“或者呢,”他好象是故意要吊人胃口,又补上一句,“嗯,其实倒也挺有得谈的。”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无论如何,星期二当天我就已经做了决定,然后我打电话给你——” “包里!”她突然大叫,“你打电话来问包里,对不对?” 他嘟哝了半晌,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跟你说不到两句,我就知道一定有一封信还没寄到。” “你打电话给老岳,就是要确定这件事?” “我打电话是要找你,”齐德航纠正她,“直到当时我才发现,两封信没有同时到达。 就我而言,实在没有必要跟他联络,当然,他很可能会拨电话给我。” “老岳的确打了电话给你,对不对?” “他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开会,我的特别助理留了一个条子在我桌上,说老岳看了我的信之后,已经乐昏了头,分不清东西南北。” 老天,黎姿觉得很惭愧,居然在电话里指控这位大恩人幸灾乐祸。 “也不能怪老岳,”她说,“他日夜担心,当然反应会比较激烈。” “他并不是惟一‘反应激烈’的人。”齐德航尖锐地撂下一句。 黎姿突然有些紧张,说不定齐德航只是同情老岳,根本和她没有关系。 可是事实又好象不是这样,就算齐德航会因此惹上一点麻烦好了,反正他有的是钱,怕什么?“你?难道你也担心?”她急迫地问。 “我已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顺着自己的心意办事了。”不管他面对的是什么问题,他还是没说,“不过上星期二你在电话里的态度,对整个事情一点帮助都没有。” 黎姿扭过头看着齐德航,他似乎正绞尽脑汁,想要正确无误地说些什么。 “我,听不太懂!”她慢条斯理地说。齐德航电话中冷若冰霜的态度,怎么会和他的事业有关呢? “你还不懂吗?我是在告诉你,假如是其它的女人,我才懒得管她的死活呢!” 黎姿觉得喉咙很干,呼吸也有点困难,自己真是个大白痴。原来齐德航从一开始就认定她只是周末邻居,或黎克洛塑料公司的秘书,而不是看作“那个叫黎姿的女人”。 其实搞了大半天,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如果不是我的关系,你不会插手?” “当然‘不会’。”他特别字正腔圆地说,“不过,你也应该相信,我照样能搞出一些把人活活气死的勾当,比如打电话去‘幸灾乐祸’等等。”他说着说着,脸上泛起阵阵笑意,“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了吧?” “我……呕……”她还是搞不懂,只好张口问他:“为什么?” 齐德航这时已转身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睛盯着她不放,好象在我一些熟悉的什么。 “难道你猜不出来?”他极其平静地问,黎姿一颗心立时乱了阵脚,愈跳愈快。 刚才男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根本不关心其它的女人;言下之意,就是很看重自己。 换句话说,在他的心里,自己还有一席之地。 喔!不!不可以这么想下去,不能再会错意。 她将目光自齐德航身上移开,终于了解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自己、她又看了他一眼,男人期盼的眼神,仍殷切地等着她的回答。 “我……我……我最不会猜了,”只好这么搪塞过去。 齐德航的表情有点失望:“我一定要长话长说吗?” 不管是长话还是短话,黎姿心里好象煮了一锅正在沸腾的开水,激动不已。她的大脑似乎已经不听使唤,弃她而去;前思后想又全无头绪可循,她好心慌!“呕……这个……长话长说也不错嘛!” 齐德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又向她靠了靠。 “好吧!长话长说,我就从头说给你听。”黎姿更迷糊了,张着嘴发呆,“去年年底,公司的生意做得很好,我在伦敦的生活也很不错,就开始仔细评估我的生活品质。” “品质?”黎姿不懂,齐德航为什么劳师动众地细说从头。令人感到高兴的是,以前虽然也谈过许多话题,但今天所提的部份——这比较隐私的个人部份,却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起,她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些。 “当时我觉得生命里好象少了什么东西,可又说不上来。”他继续说,“在事业上,以前订下的目标,几乎已经全部完成,一样都不少。所以我认为,或许自己应该改变一下生活方式。” “所以你就买下了紫玉山庄?” 齐德航温存地看了她一眼,黎姿觉得心里受用,一股暖流非常温柔漫过全身。真搞不懂为什么以前会那么恨他? 齐德航回答说:“在乡下买栋房子的确是个好主意,不必太大,也无需豪华。我平常工作很卖力,一个星期7天都不够用,所以我想换一个完全不同的格调。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报确定到底有没有办法应付那种宁静无波的家居生活。”他稍停片刻,随后补充说:“找到这栋房子之后,我立刻着手进行必要的修改,没想到却在无意中碰到一位美得脱俗的女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哟,崔齐德航先生,等不及要把它给拆了,是不是啊?’她甚至还指控我为了买紫玉山庄‘欺压善良’。” 黎姿只记得他说了句“美得脱俗”,其它那些都听不真切。“真……对不起,我那么说实在很不公平,只是在你出现以前,紫玉山庄本来应该是我的。” “这一点我后来也发现了。”齐德航笑了笑。 “当初你一点都不知道?” “看过房子以后,我就交给律师全权处理。一直到那次遇到你之后,我才了解其中的一些细节。”男人体贴地望着她,继续说道:“事实上,你几乎也错过了春都山庄。” “是吗?”她有点不太相信。 “还好你没有。”他答道,“春都山庄上市的时候,我正好不在国内,等我一回来就知道了这件事。当时我想把它买下来,再将两个山庄还原成一个。不论就生活便利,或者是将来转售的投资报酬率来看,这么做都很合理。” 黎姿问:“所以你就打电话联络那家中介公司?” 他点点头。“鲁明告诉我春都山庄还没脱手,不过——”他看了她一会儿,才又继续说:“决定购买之前,我临时起意问了一声:是不是有其它人也想买那栋房子?” “他告诉你说我想买?”她问。 齐德航悲哀地望了她一眼,“本来我真的想不顾一切地买下来,一听到黎姿小姐已经出价,竟然心慌意乱地难以抉择。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把它让给你。” “天哪!”黎姿这才意识到,齐德航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特别为谁退缩过。 齐德航静静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后来你搬了进来,一切烦恼,接踵而至。 从那时开始,本来以为应该宁静安详的乡居生活,就日益精彩地连番好戏登台。” “烦恼?”她有点呛,后来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一点,立刻追加一句:“啊!你是说整修房子的噪音?还有——” “不,我是指你,黎姿。”他神情严肃地说,仍是目不转眼地望着她。 “我?”她愣了一下,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怎么会呢?”她心跳加快,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怎么会?”他摇摇头,“过去这几个星期我也很想知道,到底这位有双诱人红唇的长腿美女有什么令人无法抗拒的磁力,让我一开始就惨遭折磨?” “折……折磨?” “没有其它字眼可以描述。尤其是你在撕壁纸的时候,我在隔壁听起来,简直就好象有个马戏团在吹喇叭似地吵死人。” “喔!”她咕哝了一声,心跳暂时恢复正常,“那也是情非得已的嘛!” “那当然。”他也同意,“你来了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我就被你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没法子,只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回伦敦。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很佩服你独自完成装修房舍的成就。” “换装管线是姜先生负责的。”她觉得不应该把别人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很抱歉那天早上害得你不得不先走一步。” “小事一桩。”他兴致高昂起来,“还有一次,我甚至为了你,故意延期出国。”黎姿的情绪也开始起伏。“有时,就是因为你在这里,我刻意提早回来。” 黎姿吞了口口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这……都是为了我?”男人更靠近了些,她又咽了口口水。 “一点都不假,”他答道。 “为……为什么呢?”她一定要问清楚。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问过自己不知几百遍。我不知为什么只要看到有哪个男人来接你,就会气得七窍生烟;我也不懂为什么我会整晚思虑,你是不是过得很好?” 他……,他在说些什么?黎姿觉得受宠若惊,难道他在说,他对自己很有兴趣,在追求她?理智告诉自己:别做梦了,可是摆在眼前的是事实。 她当然大可直截了当地问他,不过,要真的是自己表错情、会错意,不让他笑掉大牙才怪,以后怎么做人?她只好问他:“你是指那个星期六晚上,我跟你说‘晚安’,可是你根本不理我的那次?” “我也会犯错的。”他说。声音原有的紧张,突然随风而逝般一扫而空。她纵声大笑,才没笑多久,又让齐德航脸上凝重的表情震慑住。齐德航对她说:“你好美!”她可以感觉到他每一次的呼吸。 “齐德航!”她不自主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好轻好柔。可是他的眼光好凝重,似乎在审查自己对他的情意到底有多少?她努力搜寻可以支持她的立场,就算是陈腔烂调都可以,她要让他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齐德航仿佛知道她此刻的感受,突然制止她说:“黎姿,不要这样,放轻松一点。”她还是觉得有些惊慌失措,呼吸不顺。“我发誓,绝对不会伤害你,”他向她提出保证。 她很想说:齐德航,你根本不懂我的心。你也不明了你在我心中的份量,足以摧毁我。 她张着大眼睛看着他,尽力隐藏内心怕受伤害的恐惧。齐德航突然又向她挪近了一些,用手轻轻托起她的脸庞,轻触她微张的唇。 “相信我,”他说。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他的回答是这般温存、平静。 “你真的爱我?”她目瞪口呆,一脸怀疑。 “真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故意想说得好象在开玩笑,其实恨不得把每句话都刻在心版上。所以,真正吐出来的声音反而变得很严肃、很认真,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虽然直到最近这一阵子,我才确定为什么自己会失眠、没食欲,或脾气阴晴不定。 不过我知道,我一直都在爱你,从未稍减。”他也神情严肃地回答,两眼直直地看着她。 “一直吗?”她又问,想起过去他对待她的种种因果始末,似乎不太合逻辑,八成又在骗她。 “一直都是。”他说得好坚定,“在一开始,我拒绝相信这个事实,但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比如说5个星期以前的那个星期天,我正准备出发回伦敦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你正兴高采烈地一个人去散步。我本该锁门立即上路的,竟然突生奇想,也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走走,散散心。只要我愿意,就算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再走也可以。” 黎姿痴痴地望着他,此时此刻,正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关键,没有人会来帮她,她得自己应付。“所以你……你跟踪我?”她惊讶地问。 “那次纯属巧合。”他摇摇头,“我走的是另一条小路,那个谷仓正好是两条路的交会点。下大雨的时候,我才会在里面躲雨。” “还有牛群!”她激动地说,“你……” “当时我的确很不客气,”他愿意接受全部的责难,“你那天表现得好极了,勇敢、镇静,在我的激怒下,仍然克服自己的恐惧,穿过牛群。” “你明知当时我很害怕,”她说。 “你根本吓坏了,”他修正她的说法,顺便牵住她的手,补充说,“从此以后,我就一直很佩服你过人的勇气。” “所以你才跑到谷仓外面,看我表演冲破雨牛阵?”她回忆当时的情景,也想起自己对他的憎恨。 “不仅是看,”他答,“也在你需要援手时,及时行动。” “真的?” “不必怀疑,”他说,随即问道,“之后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良影响?” “我没事,”她坦白地说,“其实,事后我觉得很得意,虽然……”她突然住口,没再说下去。 “虽然怎么样?”他立刻追问。 “虽然……呕……我记得那时真的很得意,因为我克服了从小到大对牛群的恐惧感,这次,其实是一种解放。不过,那……不见得和你有关。” “那个时候就已经注意到我了吗?”他好奇地问。 天哪,她难道忘了,他是个老奸巨滑的大坏蛋吗?“那个时候,我以为我恨你。” “其实并不是?” “我……哦……那个时候怎么会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齐德航,不要这样,你让我好紧张。”她有点不高兴了。 “小宝贝,不要生气!”他急忙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哄小孩睡觉似地摇啊摇的,“都是我不好,只为了听一句我期盼了很久的答案,就把你逼得那么紧。是我不好,很多事情都没解释清楚。比如说为什么我的态度有时友善,有时暴怒。” 他低下头,在她的头发上轻轻落下吻,羽触般柔柔地。接下来有好几秒钟,黎姿已完全沉醉,不知今夕何夕。不管这是多么的不可能,她还是得保持清醒,仔细思考他的一字一句。可是这实在太难了,她肩上有齐德航结实的手臂,发上有他轻柔的爱吻,恍惚间还听到他说爱她。她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心里却无人交战地不得平息。她本想换个话题,别再谈情说爱,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竟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星期一那天,假如我没有请你让我搭便车的话,你真的会不管我的死活吗?”她问,又感到自己对齐德航爱意澎湃汹涌。 此刻不管她问什么,他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即使说出来会有大风大雨,他也愿意承担一切的后果。他深情地望着黎姿棕色的眸子说:“说真的,亲爱的,我也不知道。”随后又补充说道:“不过有一点我知道的,就是我辛苦工作了一个星期。一般说来,星期六到了这里就可以了;可是那个星期五,就硬是让某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拖到了这里。” “拖到这里?” “那个时候当然不知道,就是你嘛!” “喔!”她心情显然好多了,“那个星期五,你确实回来了。” “你还记得?” “我……呕……记得当时,看到你在这里以后,心里突然觉得很兴奋。”她有些微弱地说出自己真正的感觉。 “黎姿!”齐德航轻声低唤她的名字,低下头正准备印上一吻的时候,黎姿突然想起一件让她很不高兴、难以容忍的大事。 她的愤怒将刚才的热情迅速冻结,猛然往后倒退了些,这回绝对没错,她无法接受他的吻。 “怎么了?”他惊叫,“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黎姿觉得心痛地说:“你根本就不爱我。”她刻薄地抨击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早已面无人色。“你只是想随便找个情妇,跟你做那些不要脸的勾当,你和你那些——” “不要脸的勾当?你敢……” “你少给我自以为是!”她大叫,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要听,“你以为我是瞎子还是白痴?看不到每逢周六来找你的那些女人?” 黎姿突如其来的发作,使齐德航愣在那儿,他们之间的空气,也为之凝结。 ### 第十章 过了半晌,齐德航脸上紧绷的表情才缓和下来。“亲爱的,原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没等黎姿再发作,他立刻先声夺人地说,“你星期六看到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只有两个。她们的确来找过我,也停留了很久,不过,她们都是已婚妇女。” “你……无耻!”他居然勾引有夫之妇?没想到他有这样的癖好!她整个人都快炸开了,气得站起来就要走。齐德航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不但结过婚,也有小孩,”他继续说,“她们都是勤奋工作、专门在周六上班的临时兼差秘书;也就是在老公可以帮她们看小孩的时候,才会过来” “啊?”她大吃一惊,对自己刚才的激烈反应,感到难为情。“她们……是临时代班的?” 齐德航看着渐趋平静的黎姿。“我保证,日后你一定会相信我。”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为了实现他的诺言,他继续说明一些细节,“我决定要改变生活方式,并不就表示每天坐在家里发呆,我把另一间卧房改装成小书房。你刚搬来的那段期间,我正在酝酿一个经营计划,需要额外的帮手。”他停了一下,对她笑笑,又继续说道:“我很习惯全天候工作,不过也不想把我的特别助理给累垮;所以她就帮我在东德利镇找了位一流的周末秘书——波特小姐。假如她星期六没空,就会另外帮我找一个秘书代劳。” “原来如此。”黎姿低声说,觉得心头的担子突然减轻许多。对刚才的指控,也显得万分愧疚。 “亲爱的,真的懂了吗?”他轻问,“你知不知道……”他暂停不语,盯着她棕色的瞳孔,“你是在吃醋?” 黎姿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坦承自己吃醋的事实,但是说不定他就等她这句话,然后又趁机讥笑她一番? 可是他今天的态度完全不同,似乎不会如此无情。 齐德航看着她,仿佛懂得她的顾虑。“要不要我告诉你,上次那只超级大狗熊事件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醋劲有多大?” “你……你也会吃醋?”她吃惊地问道。 “当然,”他承认道,“直到上次找出外晚餐回来,撞见大狗熊在车里吻你那一幕时起,才比较会特别注意自己的情绪。” “那次……其实……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吻。”她觉得说出来无所谓。 “现在才说!那天晚上我难过透顶,好不容易才捱到天亮。” “就是……哦,就是姜艾迪来修电线,吵得你睡不着觉,还特地打电话来的那天嘛!” “黎姿,通常天一亮我就醒过来,冬天尤其起得早。”齐德航说。 “可是你打电话来抱怨,我还以为……” “那个时候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是我知道,需要和你保持某种联系,打电话抱怨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真的?”她睁着一双大眼问道。 齐德航点点头,她渐渐对他有了信心。“也就是基于那种保持联系的需要,才又在几天之后,以老岳为由,打电话到你办公室。” “你好坏!”嘴巴这么说,心里乐死了,“知道你是谁的时候,差点没吓死。” “你活该!”他笑道,“还敢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 “谁知道布莱顿公司总裁会亲自打电话来?” “通常都不会啦!”齐德航说,“不过跟你可就不同了。可以吗?”他问,然后又把手臂放到她肩上。黎姿最喜欢他搂着自己的感觉,顺从着没反抗。他继续谈起他的工作。 “我习惯检查公司里的大小动态,总会带几份小公司寄给我们的申请书在身边,也知道黎克洛塑料公司这档事。我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老岳的计划书,对他的财务问题了若指掌。后来又发现你居然是他的秘书,才会由我亲自写通知函,这本来都是由别人写的。 上次到你们公司,当时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我告诉接待人员说,我要找老岳,没想到竟把我转到你的办公室。我觉得很有意思,就坚持要你带我参观工厂。后来……”他停下来,看了黎姿一眼,“我觉得只要看着你,心情就很好。” 黎姿觉得难为情,又不知该说什么。“你这个坏蛋!” “如假保换。”他笑了,“那天晚上耽误你的约会,我本来觉得很得意,没想到你居然又安排改为星期四,真把我气歪了。” “齐德航!”她无助地唤着他。 他似乎很喜欢听她这么轻柔深情地呼唤。“可以爱我吗?爱一点点就好?”他问。 她吞了口口水。“一点点?”他在她身后的手臂一紧,仿佛要把她贴得更紧些。两人靠得好近,再靠近些就吻上了,可是齐德航故意使坏地问她:“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嗯,你已经看过工厂。”她总算想起来。 “对了,那天晚上我睡在紫玉山庄,为了惩罚我的罪孽,我的劳邻好象在第二天一早,就敲烂了我的窗户。”黎姿忍不住大笑,齐德航刻意停下来,专心看着眼前心爱的女人,“爬进你卧房的时候,我觉得能够和你靠得那么近,好过瘾,希望你永远都能留在我的身边。可是等到我打开前门的时候,情绪又突然失控。”“你有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她说。 “后来你又引我发笑,我吻了你。你,我,就我们两个人,”齐德航轻声对他说,“你是我的亲密爱人。”他想起那个吻,无限柔情地看着黎姿。 “星期六凌晨4点,你才回来,”她匆忙地说了一句。 “那天晚上,你也睡不着吗?”齐德航立即问她。 “呕……难道你睡得着?” “难哪!”他说,“那个星期五晚上翻来覆去都没法睡,直到凌晨两点,我知道根本不可能睡着,就起床穿衣,干脆开车到这儿来,到一个最接近你的地方。” “那个周末下午,我看到你去村里的小商店。”她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当场就给我好看!”他仿佛恢复记忆般回想当时的情景。 “对不起啦!”她抱歉,“我还不是因为看到你的……那个……临时秘书嘛,才……” “一吃醋就大发雌威?”齐德航干脆替她说完,“我还以为看到我,会让你想起我们星期四所分享的一切。”他停下来,在黎姿脸颊上亲了一下,没等她反应过来,又继续说:“那天回家以后,好想再看到你,再跟你说话,可是你居然给我脸色看。我当时决定再也不要理你,可是睡不着,往窗外一看,竟然……” “你拼命敲我的墙壁,那些羊儿啃了你的盆景,差点没把你气死。” “他们爱吃什么,我根本不关心。我只是很高兴能看到你,又极力隐藏这份期望。” “看你有多坏!”她忍不住大发娇嗔,“装得可真像啊!” 他露齿微笑,令黎姿一阵神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我明明记得关上门了的,”她仍不服输地说,因为顺手关门对她来说,已经成为本能动作。 “你的确忘了关。”齐德航毫不让步。 “我忘了,你就没忘过吗?” “假如我告诉你,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是无辜的,你肯不肯原谅我?”他终于承认,“那天我到村里去买报纸,可是报纸还没来,魏太太就说待会儿叫小弟送到我家,因为你的大门比较近,所以,送报的小弟一定是打开你的大门,再穿过小路送到我家,临走时,又忘了关门。” 黎姿瞪了齐德航两眼:“你真是天生的坏胚子。”她很想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怒相,却忍不住笑成一团。 齐德航隔天晚上目送黎姿走出大门后,整晚都竖着耳朵等她回来,没想到盼来的竟是她尖声喊救命的场面。 “你的动作好快,你不晓得看到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黎姿想起方可利别有企图的一杯咖啡,那晚真是引狼入室。 “看到你被他挟持的样子,我真的好想上去一拳把他打死。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也是乱糟糟的,甚至觉得自己比你还脆弱。” “齐德航!”她轻唤,他也深情地望着她,眼中充满爱意。“可是我为了补偿你的损失,特别为你搭篱笆的时候,你又跟我发脾气。” “那当然!”他柔情万般地说,“光是隔开我们两家的那道围墙,我就已经很不高兴了,你还自作聪明地要再搭一个篱笆。” “可是你表达的方式可怕嘎!”她笑着又继续说:“那天晚上你特地过来赞美我的杰作,不过,你只是要我帮你收包里而已。” “我说谎。” “什么?” “我说谎。黎姿,这全是我捏造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你的车棚上上下下找了好几天,其实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我都是在白辛苦?” “对。” “可是……为什么?” “怕受伤害啊!我愈来愈需要你,可是又不想做得太明显,只好拿包里当借口来接近你。” “你这个……” “我也不是存心要骗你。”他主动地说明一切,“那天我故意在车库闲逛,其实还不是想找机会多看你一眼。等到你真的出现,我又装出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随后我就发现,与其否认对你的爱意,还不如用‘包里’当借口。来接近你。” “大骗子!”她指控。 “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他同意她的说法,“到星期五那天,我已经很确定生活中少不了你,对你的关切远超过对其他女人。我觉得有点害怕,好象无法掌握自己的生命。” “所以你干脆既不打电话,也不到这里来,就此一走了之?” “那时我已经有所警觉,所以才出此下策,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这种人生哲学……有没有……给你造成过什么麻烦?”她平静地问。 “没有。”他承认道,“除了在我想你想得发疯,而又坚持不开车来的时候。可是接近你的需求太强烈了,到了星期六,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他继续说,“就把车停到车道上,先照常由后门回家,却看到你厨房窗户洞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自然就拿包里当挡箭牌。” “唉!”她吹口气,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自我表露了,“我看到你回来,高兴得不得了,一时分心,竟把手给烫着了。” “你是说你很高兴看到我?”齐德航毫不掩饰地问,黎姿害羞地点点头。“亲爱的!”他轻声唤她,一只手把她抱得更紧。“你的手现在怎么样啦?”他问道。 “经你一吻就好多了,”她大笑。 “那天的吻,着实令人难忘,”他回忆说,“从来没有谁能让我感到如此兴奋,一颗心也跳得飞快。离开你之后最想做的事,还是拥你入怀,再紧紧抱着你。可是我怕受伤,只好拼命找些理由不去想你。” “找到了吗?”她边笑边问,对自己愈来愈有信心。 “当时我推一能确定的事,就是我不要露水鸳鸯的恋情。”他静静地回答,这回是黎姿的心跳加速。“可是我也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后来有没有找到原因?”她急切地问。 “当然找到了,”他说,“就在第二天晚上。” “就是你过来问我,有没有人留口信那次?” “我根本没有等人,”齐德航招认,“我很想看你,只好编个理由,没想到后来我们的相拥热吻。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接受了发生在我身上,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我爱你,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黎姿坐在那儿看着齐德航,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过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开口:“那个时候……你突然坐起来……就已经知道了吗?” “没错。”他肯定地说,“可是我好害怕、好担心,我不知道最心爱的你,是不是也爱我像我爱你一样?”他摇摇头;又继续说:“可是就在我自以为如登天国、享尽人间情爱的时候,谁知道你又突然翻脸,把我甩到一边儿。” “对不起啦!”黎姿说道,对自己如此迟钝的反应,亦惊愕不已,“那次你真的快气疯了?” “的确是这样。”他也同意,“不过应该由我道歉,我实在不应口不择言说什么在床上服务客户,也难怪你会气得不理我。” “我还以为你也会打我一耳光哪!” “当时我知道已经情绪失控,最好赶快离开。”他自白说:“其实那天晚上我并不想赶回伦敦,可是你我仅一墙之隔,还是太近了。” “你还在生气?”她不可置信地问,对他的信心大增。 “这还用说?”他嘟哝着,“星期一,我特别把黎克洛塑料公司的案子,放到第一优先处理的夹子里,一定得花点时间把事情想清楚。星期二早上的时候,我觉得一切差不多都已经明朗,可是如果要等到星期二晚上,才能开车下去看你,还要等那么久,所以干脆就打电话到你办公室。” “你一定是想我想疯了。” “你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可是等我们讲完电话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气翻了。我立刻要特别助理打电话给老岳,解除他的苦难。自己又气愤难当,竟然气得胃痛,气得再也不想见你。” “对不起嘛!”黎姿觉得起码该道个歉,意思一下。她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没想到齐德航也半斤八两。。 “星期五,”男人继续说道,顺便在她肩头上捏了一把,“收到老岳亲笔感谢卡,当时还没想到你不在办公室,直到下午回到这里才发现。” “你昨天下午就回来了?” “看到你院子那个‘廉让’招牌的时候,心都快碎了。一想到最后一次电话吵架的种种,更觉得难过。可是我还是强忍伤痛,没打电话到你办公室。直到晚上7点,你还没回来,我觉得不对劲,就拨了个电话给老岳。” “你打电话找老岳?”她惊呼道。 齐德航点点头:“早就该打了。他说你到叶欧镇去了,他没有你的住址,也不知道令堂大人改嫁后的姓氏。” “齐德航!”要是知道老妈的夫姓,打赌昨天就会接到他的电话,说不定本人都会赶到。 “我甚至还问了卖房子的萨各佛,结果他也不晓得你在哪里,”他故意摇动她的肩膀,“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坐在屋子里又等又盼的,注意所有经过车辆的大小动静。” 黎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齐德航又紧了紧怀里的心上人,同时伸过手抓住她膝上的手。 他问她:“告诉我,会不会是我弄错了,你爱我不止‘一点点’?”黎姿脸上飞起一抹差红,齐德航继续问道:“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深陷爱河,所以在说话的时候才……” 黎姿鼓足了勇气说:“我只是说出我的感受罢了,”她轻巧地打断他,“我好怕你会提议……呕……要和我如何如何……”她努力地继续往下说,“我好怕,这么刻意隐藏自己,我以为你已经看穿……”她实在说不下去,小脸早已通红。 如今该说的都已说得差不多,可是齐德航还想再多了解一点。“看穿什么?”他快急死了。 黎姿看到齐德航为了争取她的信任,一口气说出所有的知心话,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看穿我心里想的,看穿我爱你的心。”她低声说道。 “黎姿!”齐德航紧紧搂住她。 他轻轻印上一吻,随即抬起头,仔细看看黎姿,然后又轻轻印上另一个吻,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确实爱我吗?” “爱你,爱你,爱你,”她大声说,“爱死你了!” 他不住的吻令她窒息,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调理一下自己的呼吸。 “我又想到了。”他告诉她。 “想到什么?”她问。刚才吻得天昏地暗,她不仅乱了方寸,也迷失了方向。 “不管你跟谁约会,你都放不开。”他说,“可是刚才,你倒在我的怀里,我觉得你随时都可以把心掏出来给我。所以你看,弄得我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去想。”。 黎姿害羞地笑了笑。“我刚才真的……真的放得开吗?” “嗯……也没有百分之百啦!”他取笑地吻她一下。“不过我的确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拜托,我又做错什么了?”她紧张地问,没有任何头绪。 齐德航看到她一脸惊恐的神色,忍不住笑出来。“就是上星期天,我在书房看到你在院子里除草,就在你清理除草机的时候,我的电话铃响了。” 天哪!不要再说下去了。 黎姿此刻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好钻进去。一时间怎么想都想不到还会另有一个“她”。 “那时你还以为是你的电话,等到我拿起电话以后,虽然我知道你绝对不会这么做,不过当时我敢发誓,你一定立刻撇开除草机,专心偷听我的谈话。” “我……”她张开嘴,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她再也不愿意跟他说谎了,干脆闭上嘴,就这么矫情地看着男人。即使他讥笑自己、骂自己,也一样爱死他。 “请你一定要原谅我,亲爱的,”他说,“其实我只是在跟我10岁大的外甥女瞎胡闹罢了。” “外甥女?”她失声叫出来,原有的焦虑立刻雨过天晴,“我恨你!”她撒娇地埋怨男人不够体贴,后来也一样忍不住,两个人笑成一团。 “亲爱的,别恨我,就因为你当时对那通电话的反应,我才知道你也可能爱我呀!” “我真是呆得可以,”她说。 “早知如此,上星期天就应该邀请你参加我们家的团圆会。” “团圆会?”黎姿觉得,他会想到邀请她一道去,让她觉得很开心。 “家父母庆祝结婚40周年。”他说,“我根本就忘了这个红宝石婚庆典,好在莉莉记得,特别打电话通知我……”他停了一下,直直地看着黎姿,“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我爸妈,好不好?” 黎姿心跳得很厉害,听起来,这好象不单是礼貌拜访而已。“那……我……好啊!”她答道,“不过……”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只顾着要把你带出去四处现宝。”他打断她说,“我们先去拜访你家人也可以。” “我的家人?”她问,知道自己一定又发呆了;可是齐德航只是体贴温柔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然后,他直直望着她说:“亲爱的,”他的声音很平静,“这个地方给两个人住的确不够大,可是,假如我们把墙打掉,改建回原来的样子,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你说……”她喘了口气,“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亲爱的,我知道我做得不好,可是你一定要帮我的忙,这码事我实在没经验。我知道我生命里没有你,就没有意义;你就是我魂萦梦牵,千里追寻的女人。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你,我再也不肯让你离开我。请你搬进来,我们一起生活;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让我看看你、爱你。亲爱的,我要娶你。” “齐德航!”黎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好……好美喔!” “那……你愿意嫁给我罗?”他问,好象不肯相信如此爽快的答案。 “愿意,我愿意,”黎姿轻柔地说,“在这么美的庄园里,我们那些美梦,都可以实现了!” 齐德航总算放下心口上的大石头,可以轻松地喘口气,“以后没有‘紫玉’,没有‘春都’,只有属于我们的‘缘晴山庄’,好不好?”他紧紧搂着她,问道。 “好美啊!” “还有一件事,”缘晴山庄的男主人煞有其事地说,“那你是不是要取消今天晚上看戏的约会?” “看戏?” “对呀,你不是约好了和姚瑞莲一起看戏吗?” “哦!”她说,难怪男人声音里有股醋劲儿,“嗯,其实啊,我偶尔也会撤点小谎。 呃,好吧,很多小谎。”她招认道,“今天晚上,我和姚瑞莲根本就没有约会,是骗你的。” 齐德航含情脉脉地望着她说:“你这个女人,真坏!快过来受吻!”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