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短信业务 APP权益
少年心意
  一辆大客车满载着欢歌笑语一路奔驰。出门旅游最能笑最能闹的就是学生,学生里最能掀起气氛的就是学艺术的学生。车里的四十多名男女学生正是艺术中最活跃的舞蹈专业的高材生们。   舞蹈学院的这些宝贝们刚刚结束了一场严酷的赛事,比赛的结果各自心里不同炎凉。然而还是少年的他们还没学会坐困愁城,心事重重。所以一路上司机就不寂寞了,乐呵呵的听着他们唱啊闹啊说啊笑啊,连随行的老师也被哄起来,唱得满堂彩。原本学艺术的人就不会遮掩自己。   陈朗是这次舞蹈大赛的金奖得主,自然意气风发。接过麦克风笑吟吟地站起来冲大家一拱手,用京剧念白朗声放开喉咙就唱,顿时酸溜溜的小调飘满车厢。   又输了,这是第几次输给陈朗了?同样的中国古典舞,却是注定的陈朗第一。   虽然很多人都在说,这个作品偏阴柔神秘,属于剑走偏峰。对于一直强调阳光潇洒的男子古典舞风格来说,不能占鳖头很正常。但是真的很喜欢《青鸟》,无法放弃它带给自己的激动和沉静,没有哪个舞蹈可以像《青鸟》一样带来人与舞合而为一的感觉,那是一次次沉入梦幻的美妙。   洛言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无法承认失败,一次又一次以微弱差距与第一失之交臂。而站在自己前面的总是那个爱大笑爱表现的陈朗。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洛言始终没有移动。   陈朗放纵地大声唱着,直白火辣的情歌惹的一群正是花开时节的男孩女孩跟着大声和,巴掌都拍红了。   洛言没有动,只是把眼光从窗外收回来瞟了一下陈朗站着的地方。很巧,陈朗的眼睛也正看着他,亮晶晶的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洛言迅速地调转眼光,嘴角却再次弯了起来,死小子,我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   眼睛垂了下来,洛言嘲讽似的笑了笑,真的没有吗?心里还是酸酸的吧?陈朗是那种典型的阳光俊朗的男孩子,他的舞把潇洒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在舞台上那个俊朗英武多情多才的“周郎”是如此引人入胜,他的第一无可挑剔。也许真像老师说的那样,是作品的风格限制了自己的发展吧,陈朗的《周郎赤壁》是近年来公认的古典舞优秀作品,而一个舞者遇到一个好作品等于成功了一半。   不露声色地轻叹一口气,洛言把身子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到站了!洛言,下车了!”肩膀被猛推着,洛言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过来。   已经到学院了。学生们陆陆续续下车,洛言也赶紧背好背包站起来。刚睁开眼睛还没醒过神来的洛言晃晃悠悠的走,谁都知道他最爱睡觉,只要有机会是一定会随时打个盹的。   车门口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胳膊上扶了一下。洛言瞟了一眼,是笑得暖暖的陈朗。一只手搭在洛言的肩上,搂着他住宿舍走:“梦见什么?一会皱眉一会抿嘴的?”   洛言扬起头伸手揉揉酸疼的脖子,懒懒的哼着:“你管不着……”   肩膀上陈朗的手抓得紧了点,看看周围人离得都比较远,陈朗走到他耳边上威胁:“你下次再用鼻子说话,小心我立刻把你鼻子咬掉。”   心口上给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撞得洛言有点气短。狠狠地斜了他一眼,洛言的脸有点热。自己一懒得说话就用鼻音,偏偏这点就被那个混蛋小题大作地说像勾引谁!前几天还真的被他咬了一口,虽然只是玩笑似的咬在手腕上,可是也足够让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这个浑蛋!洛言拨开他的手臂,快步向前走去。   “喂,走那么急干什么?”被甩开的陈朗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洛言头也没回:“快要热死了,回去睡觉!”   两个人的宿舍紧挨着,原本是一个大房间,中间加了一堵墙隔成了两个小间。   每个房间里住着两个男孩,各自有一个房门以外,中间的墙壁上开了一道门方便他们互通有无。   宿舍的条件比起一般的学校来说要好得很多,虽然说是小间,可是面积对于两个人来说也足够了。两个人各自有一套书桌,单人床,一个容量不小的衣柜。衣柜里照例最多的东西是练功服和舞鞋。还有大大的每天形影不离的背包。   晚餐的时间早已经过了,而且他们在赛事结束以后由校长请客吃了—顿丰盛的晚餐了。可是那桌丰盛的菜肴洛言几乎是一口没动,实在没有心情去看面前的杯盘,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优酸乳。现在快饿瘪了。   洛言把背包放进衣柜,同屋的男孩拿起脸盘毛巾要去洗澡,回头看见洛言在换练功服,惊讶地扬扬眉毛:“洛言,你还练啊!今天够累的了,老师都说可以休息,你可真是不要命!”   洛言笑笑不说话。不论寒暑早晚,洛言给自己订的练功时间是雷打不动的。可是肚子真的很饿了,这个时候恐怕餐厅早就没人了。算了,忍一下吧!洛言拿起自己的舞鞋走出了寝室。   练功房里,洛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心里默默的数着节奏做着杆上练习。身体的柔软和力度是靠每天不间断的刻苦练习来维持的,一点都马虎不得。   蹲、跳、扳腿,又做了几个组合,汗水顺着发稍滚落。洛言喘着气活动了—下脚踝,顺着地板的缝隙下了横叉,把左边的脚尖塞进钢琴和地板之间的窄小缝隙里,藉助钢琴的力量压脚尖。但是另一边没有可压的东西,只好尽全力自己下压。   空荡荡的练功房,晶亮的地板反射着顶上的灯光,更显得空寂。已经习惯了,洛言抬起头甩甩汗湿的头发,从小就习惯了寂寞。练功房里永远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地板上砸下了多少汗水,舞鞋上留下了多少血迹,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记得老师说过,别人是着作等身,而一个舞者,只有在地板上砸下几个等身的血汗,才会有空气的女儿,飞翔的精灵。   很轻的脚步,几乎舞声。但是周围太静了,洛言还是听到了那含在嘴角的轻笑,一双漂亮的黑色软皮靴停在跟前,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那家伙最喜欢这种花哨的练功鞋,他说穿起来好像古代侠客。而自己更习惯素朴的帆布鞋。   陈朗在他跟前坐下来,自己一边下了横叉,一边用手把洛言的脚尖压到了自己跟前的地板上。腿有点疼,洛言调整了一下姿势。深深地吸了口气。   “唉,才休息了一天就这么受不了啊!”陈朗轻声地说着,嘴角翘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洛言。   洛言忽然得有点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眼神那笑容似乎看穿了什么,含着说不清的意味。可是到底有什么好看穿的,洛言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洛言不说话,陈朗放开他的脚尖站起来,把几个饭盒拿过来放在他跟前的地板上。   “老是饿着肚子练功,说你多少次啦,你还嫌自己不够瘦的啊!宁可饿着也不知道说句话,你就懒吧!”陈朗白他一眼,把饭盒打开。焦黄的蔬菜卷、雪白的米饭,还有—块香喷喷的红烧排骨。看得洛言眼睛发亮。   洛言把腿收起来在胸前抱着放松肌肉,看着陈朗把饭菜拨好把筷子递到自己手里、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脚尖顶着脚尖,一边吃一边轻声地说着今天比赛中的一些趣事。说到主持人的口误导致的混乱时,两个人对着笑。   夏夜的风清清凉凉地吹进来,几只小飞虫也赶来凑热闹。陈朗伸手拂开落在洛言手臂上的一只小虫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个练功房里。”洛言轻声地说着。   看着洛言始终低垂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地点点头,怎么可能不记得?   六年前,十二岁的自己凭着硬碰硬的少年组冠军的成绩高居榜首走进这所舞蹈的最高学府。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流露着羡慕和喜爱,舞台上精灵一般的男孩在现实里一样出类拔萃。也正是那个时候,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被带进了练功房,笨手笨脚的样子站在一群水仙花一样出色的孩子中间显得那么不协调。   听说他根本没学过舞蹈,是被偶尔经过的老师从树上揪下来的。出众的身体条件是上天的恩赐,只会做几节广播体操的陈朗给连哄带骗地带进了舞蹈教室。   陈朗用胳膊肘撞撞他,不满地嘟囔:“你还笑!那时候是谁丢脸地哭啊!”   洛言索性笑出了声,那个野小子刚来的时候根本不适应严苛的教学,常常到了上课的时候,老师得先把他从树上揪下来。   洛言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上课,老师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洛言,基本功方面你带带他,”身边一片寂静。为什么要我带那个笨蛋?每次上课都是我给他做示范,每次都要分出精力教他!他还要跟着我!委屈和愤怒在瞬间爆发,小小的洛言挺直站着嚎啕痛哭。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尴尬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又谁都知道原因的大哭。   “你别哭,我不欺负你。我,我是好人。”被哭毛了手脚的陈朗慌乱地围着洛言转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个仿佛是透明水晶一样的男孩子不再哭。那个混乱的场景就像发生在昨天。   “知道吗?刚来的时候我真不想学了,什么破舞蹈,浑身疼得要死,还枯燥得要命。可是那一次,我看见你一个人在那练功,腿搬到耳根,脚背绷起来,弯弯的像月牙。好漂亮!太阳光照在你身上,就像一座雕像。那时候我就想,我也要这样。这才是舞者,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洛言的眼睛有道光芒划过,所以后来他会躲到没人的地方咬着牙练。脚肿到穿不上鞋子还是要跳。天生的好条件让老师看中了他,不服输的性格造就了他,六年的时间把他托了起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你现在成功了,孔雀!”   他是那只孔雀,斑斓夺目的骄傲孔雀,虽然初生的时候并不美丽,但是谁也无法忽略他现在的璀璨光芒。   陈朗狠狠地踢了他一下,“别人叫你怎么也跟着叫啊,我就那么像只鸟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屋子里只听得见窗外草虫的吟唱。陈朗站起来关了灯,月亮的光照进来,照在洛言的面颊上,白皙的面颊似乎是透明的。走到洛言跟前,挨着他的肩膀坐下来。   “月亮真好,洛言,你猜猜,我现在最想干什么?”陈朗笑嘻嘻地看着洛言的侧睑,洛言低着头摆弄着裤脚上的带子,低声说:“我怎么猜的到?你的花样那么多,我永远都猜不到。”   “哼,你根本也没想猜过吧!”带着点埋怨的口气让洛言惊讶地抬头看了他—眼,又迅速地低了头。洛言默不作声,手指缠绕着裤腿上的带子,收紧又放开。   “我有说想,如果我们不跳舞了,就这样静静坐着,什么都不说多好。”陈朗的声音很低,洛言没说话,你喜欢,就坐着吧!
上一章快捷键←)| 回到目录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