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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晴朗无云的蓝天,将街道两旁的绿树衬托得好似一幅彩色图书。   高朗和早野两人正走在这秋日美丽的街道上,要去拜访客户。   婚纱店的橱窗里陈列着一整排显眼亮丽的新娘礼服。   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士挽着年轻女子的手,喜孜孜地从店里出来。   “唉呀!真是可惜,简直是老牛吃嫩草嘛!”   “笨蛋!看到那样的组合,你就得把他们想成是父女。一定是作父亲的刚买了一套礼服给女儿。”   真是的!年轻小伙子不论看到什么总是容易想歪……高朗瞥了一下橱窗,正要走过去,这时有一款礼服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高朗觉得那套设计简单又素雅的礼服实在是很美丽。   “课长也想买给晓纪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才不会……”   “如果课长要买的话,会选那一款呢?”   “那一款吧!”   高朗毫不犹豫地指着那款礼服,而店员也正好在此时从橱窗拿走了它。不知道为什么,这竟使得高朗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颖就是那位正在店内试穿的人。   这款设计大方、没有任何赘饰的礼服非常适合她。   颖总算对陪她逛了一整天的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是这件!这才是我所要的感觉!你大概也觉得这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吧?”   “老实说,正是如此。”   “我要这件。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我就是要它!”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安排吧!看来颖是决定要穿这件高朗中意的礼服了。   至于圣诞夜的结婚会场,则在聪接触过大大小小的饭店后,终于敲定了。   会场有了着落,礼服也选好了,接下来便是专心筹备婚礼各项事宜了。   ★        ★        ★   正当颖和聪在归途中喝茶小憩的时候,比明仁独自回到了公寓。   一进屋里,比明仁习惯性地按下电话录音机。“录音回放,共二十一通”听到这里她吓了。跳,因为平时顶多三通而已。   “哔!”随着每一次讯号声响起,比明仁听了一通又一通的留言。   “啊!喂,是罗颖小姐吗?听这录音机的声音,你大概长得很可爱吧!”   “请问,能不能和我见一面,我的电话号码是……”   “嗨!小颖吗?不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长得又像谁呢?明天晚上七点,我会在ALTA百货广场门口等你。到时候我手上拿一本周刊文春,还请多指教!”   录音机不断传出陌生男人的邀约留言,比明仁最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耳朵。   真是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由“小颖”的称呼来判断,问题应该是出在姊姊身上,于是比明仁气呼呼地等候颖的归来。   颖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选到了满意的礼服使得她心情愉快。   “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难不成你跑到大街上,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发给路人了?录音机里竟然有二十一通莫名其妙的留言!”   “哦!晓纪的爸爸打电话来了吗?”   “没有,全都是恶作剧的。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在车站的留言板上写了‘信在我这里,请联络’”   “写了电话号码吗?名字也写了?”   “嗯。”   “难怪!这样当然会有人趁机恶作剧。说什么请告诉我你的三围啦、让我们来电话做爱啦,都是些不三不四的话。”   “无聊的人还真多呢!”   “姊!你实在是……”   比明仁瞪着颖。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比明仁一把拿起话筒,霹沥啪啦地说道:“是的是的,三围是一百五、八十和一百六,年龄六十六,完毕!”然后就挂断了。电话那头的男子一听到竟是个人老珠黄的老太婆,大概会大失所望吧!   “姊,你不是说要忘掉那封信的吗?”   “可是,就算送到警察局,我想他们也不一定会被信的内容所感动,而出动全日本的警察帮忙寻找的。”   “那是当然的嘛!不然你要怎么找?”   “所以,我想到了留言板。如果还是找不到的话,我就放弃。”   “真像个傻瓜。”   “嗯!”颖自己也十分明白。   这个时候电话又响了,这次换颖拿起话筒。一旁气得七窍生烟的比明仁说道:“要马上挂了它哦!”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可是颖突然有一种感觉,于是开口问道:   “喂……你该不会是晓纪吧?”   “我、我……算了。”   颖的确听到了声音,是细细的小女孩嗓音。   虽然电话已经被挂断,但颖却有一股莫名的自信那一定是晓纪。一定是晓纪没有错,我知道……   颖祈求着她会再打来,可是并没有如愿。   ★        ★        ★   由于早上没能抄下留言板上的讯息,所以高朗下班后便急忙赶到了车站。   不过,那留言已被擦掉,换成了某高中女生的字迹。好不容易得知有人拾获那封信,结果却没办法联络上……   高朗失望地踏上了归途。   当他回到家正要开门时,发现脚边有一个镶着白色塑料花的发夹。这东西我看过,是晓纪常用的束西不会错。   晓纪来过这里……感受到发夹静静传达出的讯息,高朗拾起它,冲到了街上。   可是,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高朗大声呼唤着晓纪,但是叫声却只是在柏油路上空寂地回荡着。   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晓纪?经过一番思考后,高朗到书柜里翻出晓纪的学校通讯录,然后拨电话到导师的家里。   “是这样的,我想请教一下晓纪最近的学习状况……”   高朗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不过老师却告诉他晓纪已经转学了。   “哦!对嘛!”惊惶失措的高朗试图掩饰自己的不知情。作父亲的竟会不知道女儿已经转学,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但知悉内情的老师却表示,是一位安达律师吩咐不可将晓纪的新学校告诉他的。原来安明暄早就做好了防范措施。   作妻子的为了和丈夫刀两断,竟然可以做得这么绝?!高朗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        ★        ★   至于安明暄,因为对高朗淡泊的个性有些不解与好奇,反而在想法上有了微妙的变化。   因此,当高朗的妻子打电话来询问事情的进展时,熏向她建议,至少让晓纪和高朗见一次面。她无法挥去脑海里高择那略显孤寂的神情。   但高朗的妻子一听,却立刻驳斥道:   “办不到!一开始我就已经把理由说得非常清楚了!”   “对不起,你说得没错,我的意见逾越了律师的本分。是的……”   熏对正在气头上的高朗太太猛赔不是。   其实,高朗太太是担心高朗会影响晓纪的决定。虽然对妻子而言高朗是个无趣的丈夫,但在女儿心中,他却是个慈祥的父亲。高朗的妻子心里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想让晓纪和他见面,以免日后更加依依不舍。   晓纪愈是思念父亲,就愈没有办法适应新的生活,而且也会因此对母亲心存芥蒂。对孩子来说,这是件不幸的事情。所以高朗太太一提到,这么做是想尽可能减低离婚对孩子所造成的伤害,熏便无话可说了。   清水律师事务所里,早上的第一位委托人上门了。这名女客人经由朋友的介绍,指名要找安明暄。她是个浓妆艳抹,全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   “听说你是位优秀的年轻律师,所以我就想无论如何都要拜托你。”   “这样啊?可是这话可能说得不够正确哦!因为我并不是“优秀”的律师,而是“非常优秀”的律师。”   “哎呀!那我就放心了。”   “没错,交给我就对了!”   熏半开玩笑的自我介绍使客人笑了起来。然后两人才开始进入主题。   这位看似干练又刚强的妇人想委托离婚的案子。一心一意想要离婚的她,自然是对丈夫满怀恨意。只见她张着涂满口红的嘴巴,滔滔不绝地数落丈夫的缺点,授着又表示不愿给丈夫任何东西,也不想让丈夫来探望儿女。   “能否试着考虑一下你丈夫的心情呢?”   熏听完之后,竟然冒出了意外之语。理应站在妻子这一边的她,竟然为当事人的丈夫说起话来了。这是因为妇人方才那番激动不已的陈述,使得熏把她和高朗的妻子联想在一起了。   “这是你单方面的说词吧?你丈夫应该也会有他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你是律师吧?我可不是来这里听你说教的。你究竟是怎么搞的,还有没有其它人在呀?”   妇人发起脾气来了,连清水所长都惊讶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不过,熏随即警觉到自己的立场,于是便笑容可掬地看着委托人,说道:   “那么,你是没问题啰?我是想确定一下你听到这类疑问时的反应。既然你的意志这么坚定,那就不会有问题了。其它的就交给我来办吧!”   “什么嘛,你这律师还真坏!”   “没错,我是很坏。”   熏若无其事地说道,所长于是纳闷地退了回去。这件事就这样化险为夷了。   ★        ★        ★   这一天,聪又来到比明仁的花店。   他表示要去附近的医院探望住院的大学学长,想请比明仁帮他配一束花。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要求,但比明仁一听到他的声音,接触到他的视线,胸口便犹如在击鼓一般地怦怦直跳。   “我以前在这一带住过。”   “哦,这样啊?”   “对了!我明白了。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老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没错没错,就是这里了。”   “是吗?永安聪那时候就住在这附近……”比明仁一面挑选适摆设在病房,能使人心情开朗的花卉一面低头倾听着。   “那个时候,曾有个跟着学校出来旅行的女孩皮包被抢了,于是她就追着抢匪,但追着追着竟然迷了路。而更惨的是,竟然又下起雨来了。她就是站在这条路上,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所以我就送她回饭店去了。当时我还进这家店借电话呢!”   “咦……原来你一直都这么体贴啊!”   “才没那回事呢!那时候的我不太敢和女孩子说话,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结果只好一直保持沈默。”   “她……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很可爱哦!可是她一直都低着头,所以我没看清楚她的脸。”   能够抚慰病人心情的粉彩花束配好了。   “谢谢!”聪付了钱,挥手说了声:“下次见。”便走了出去。比明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送着聪,并且在心里低喃道:   “你并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哦!要分手的时候,你对我说:可不要因此而讨厌南昌哦!因为这里并不是只有坏人!”   想着想着,比明仁感到胸口一热,悲伤地垂下了头。   ★        ★        ★   另一方面,颖到了公司之后,心里还在挂念着昨晚那通沈默不语的电话。家里面没有人,晓纪那孩子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呢?颖于是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想听听录音机的留言。   “喂!我是罗颖的男人!”   家里应该没人才对,可是现在却听到一个奇怪的沙哑男人声,颖不禁大吃一惊。   “你、你是谁?”   “哦!是我啦!我是阿落博。”   “是你?你怎么会在我们家呢?”   “是比明仁小姐拜托我来的。她要我如果接到恶作剧的电话,就好好教训对方一顿,让他们不敢再打来。”   “原来如此,谢谢你了。”   颖于是交代阿落,如果晓纪来电话的话,要记得问怎么和她联络。   “啊!还有一件事,不准偷看我们的内衣哦!那就麻烦你啰!”   挂断电话后,落含博反而东张西望起来。姊妹俩晾在阳台上的可爱三角裤正随风飘晃着。阿落在心里叫自己不要着,可是却又忍不住……   稍后,永安聪告诉颖,明天他父亲要来南昌,希望颖和比明仁能一起出来见个面。   要见未来公公这件事,应该会占据颖全部的心思才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颖却只在意晓纪的事。她还没有打电话来吗?这样的思绪,使颖不管做什么事都无法静下心来。虽然神意不可测,但这一定是那根系着晓纪和真苹的红线在冥冥之中发挥了作用……   ★        ★        ★   这天晚上,高朗在公司加完班后,乘着电梯下楼来。   堀和山田等一群离婚男士俱乐部的成员,正在大门口等着他。面对这一整排的人,高朗有些招架不住了。   “先说好,我是不会加入什么离婚男士俱乐部的!”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离婚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啊!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团结和友情的力量嘛!高朗先生原本有一个女儿,现在应该会觉得很寂寞吧?唯有我们离婚男士俱乐部才能填补你心灵上的那份空虚。如果你就这样成为孤单老人,不是太寂寞了吗?”   “这个嘛……”   “过几天,我们要办一个煮芋头大会,请你务必要来参加。”   “……我看还是算了。”   看到高朗就这么离开了,俱乐部的成员们开始窃窃私语:   “高朗先生非常害羞呢!”“不过,他刚才有些动摇了。”   这些话促使高朗加快脚步,往百货公司的方向走去。   百货公司旁边的巷子里,有一位算命师在那里摆摊。摊子上的纸罩烛灯上写着“手相”二字,他面无表情地静待客人上门。   有个人比高朗早一步来到这里,是安明暄。她那露在套装外的匀称双腿踩着喀喀的鞋音,从巷子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从未算过命的她,此刻竟然被眼前的算命师给吸引住了。她看了看四周碓定没人后,便坐了下来。   “我是完全不懂这一套的啦,不过就姑且算算看吧!”   算命师听了以后虽然露出些许不耐的神情,但还是用放大镜审视熏的掌纹。   “嗯……小姐,你正在谈恋爱,而且是一段相当炽热的恋情。”   “不,不可能的!”   “可是,你的掌纹可是这么显示的。”   这时,突然有人唤了一声:“安达小姐?”于是她连忙将手缩了回来。没想到站在旁边的人竟然是高朗!她赶紧编了一个借口:“这、这个……反正我已经确实传达要查封店铺的通知了。”说完后,她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算命师只不过是在大厦之间的巷道里摆了一张折叠式的桌子,根本谈不上什么店铺查封。熏知道自己脸都红了。除了撒谎的缘故之外,另一个让她脸红的原因是,当算命师说她正在谈恋爱时,她的脑海里竟然浮现了高朗的面容。   两人并肩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于是高朗邀请熏一起去喝酒。反正回到家也只能面对一间空屋子,所以即使今天因为加班而没有早野相伴,高朗还是打算去小酒店喝几杯。   “那就一起去吧。”熏答应了,两人便一起到小酒店里坐了下来。对熏来说,这次不可思议的偶遇让她的心怦怦地跳着。高朗帮熏倒了一杯温酒。   “酒还真是好喝的东西。”   “咦?难道你是第一次喝酒吗?”   “是的。因为以前我都不需要喝酒。”   “酒不是为了需要才喝的哦!”   在高朗说了“和以前一样,也给她一杯。”之后,老板娘端出放了两颗梅子的烧酒。   高朗教熏把梅子敲碎之后再喝,于是她依样画葫芦,一口气喝下一整杯。   熏无法掩饰脸上自然浮现的笑容。不自觉的快乐情绪使她身为律师的冷静和严肃逐渐消失,于是她又不得不试着强迫自已板起面孔。   “这些日子多亏安达小姐的帮忙。还有,我决定要搬家。”   “咦?”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呢?要我搬出那间公寓的人可是你哦!”   “话是没错啦,可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请问,你要搬去哪里呢?”   “在法律上,我有义务向你报告吗?”   “不,没有……”   “既然这样,那就请你不要过问。晓纪好象回去那里过。经过一番考虑,而且为了晓纪着想,我还是尽早搬离那里比较好。”   “尊夫人说过,绝对不会让晓纪回去看你的……”   “人的心思……没有那么容易被控制的。安达小姐,我们该走了吧?”   结帐时熏想要各付各的,但高朗却一起付了。   “没关系,是我邀你来的嘛!”   “和男人喝酒通常都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啊!”   “多谢招待。”   熏低头一鞠躬后,跟在高朗后面走出了店外。努力念书通过司法考试的她,在工作能力上或许不输男人,但在青春岁月的花样扉页上却是一片空白。望着眼前这位成熟男人的沈静面容……熏意识到走在高朗身旁的自己,活脱是个蜕变之后的女人。   高朗对熏的影响显然是相当深远。   过了几天,当所长问她:“要不要和我去喝一杯?”时,熏竟然愿意陪所长去小酒店了。   “哎呀!我都不知道你会喝酒呢!”   “哦?是吗?”熏一语带过,并装出娴熟的模样。   那放了两颗梅子的烧酒一端上来,清水所长便想一口干掉。   “所长,不可以。你这种喝法完全不对,应该是要这样喝的。”   熏示范似地用筷子的尖端将梅子捣碎。   “哦?可是,每个人各有所好吧!”   “不,这样才正确!”   熏坚持道。所长不知道背后的缘由,熏自己也没有发现。不过,高朗在熏心目中的分量似乎是愈来愈重了。   ★        ★        ★   当天深夜,睡了一觉的比明仁想找点东西来喝,当她走到冰箱前面时,突然吓得尖叫了一声。原来是颖正抱膝坐在黑暗之中。   “姊!你在做什么啊?”   “睡不着嘛!我老是在想,不知道电话什么时候会打来……”   电话机就放在颖的身边。为什么会在意到这种地步呢?比明仁简直是被颖打败了。   “那孩子是小学生吧?她怎么可能在半夜打电话来呢?”   “可是,说不定写那封信的爸爸会打来啊!我知道自已很奇怪,但我就是担心得睡不着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才想问你呢!”   “我叫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仍然无法专心工作,真是伤透了脑筋。”   “明天不是要去见永安聪先生的爸爸吗?你想让他看到你睡眠不足的样子吗?”   “可是,我从刚才就一直试着要睡着,但就是睡不着嘛!”   “真是……随你高兴啦!”   比明仁不再理颖,径自回房了。   第二天,颖的脸果然有点浮肿。半夜里下了一场雨,空气显得格外湿润。   和永安聪父子约好下午在中华饭店碰面。比明仁说她要先到花店去一趟,然后便外出了。   到了下午,颖穿好衣服,准备提早一点出门。   然而一碰上重要的日子,颖的运气就是不好。就在她出了公寓走到大马路上的时候;一辆卡车从她身旁疾驶而过,因落叶而排水不良的积水立刻顺势飞溅了起来,她身上那件特意挑选的浅色套装上溅满了泥水。事实上,这件事的发生也是由于一只看不见的手移动了棋子的缘故。那辆横冲直撞的卡车正是高朗找来的搬家卡车。只是,到目前为止,他们两人还没任何交集。   可是,交集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当颖气冲冲地折回家里换衣服时,电话铃声响了。   “喂?哪位?”   对方沈默不语。“晓纪?你是晓纪吧?”   经颖这么一吼,电话那一头才有一个细细的声音答道:   “是的……”   “晓纪?你是晓纪!太好了,你现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   晓纪所说的地点恰巧是颖正要前往的车站,颖于是急忙换好衣服赶了过去。一个小女孩站在剪票口前面,似乎正在等人。   颖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就是晓纪。   “你是晓纪吧?”   “你怎么会知道?”   “我也不晓得耶!不过就觉得是你。”   晓纪有一双大眼睛,是个可爱的孩子。看着她那细细小小的手脚,颖察觉到晓纪内心的不安。   于是她露出满面笑容来安抚晓纪,并将她带到附近的公园里坐了下来。   “谢谢你打电话来。喏!这是信。自从捡到它以后,我就一直放在心上,总觉得一定要把它交给晓纪才行。现在其是松了一口气呢!”   颖一口气把话说完,好象在一吐连日来的闷气一般。她很久没有这种心情舒畅的感觉了。可是,手里拿着信的晓纪却还在犹豫。   “怎么了?你不看吗?是你爸爸写的哦!”   晓纪低着头开始读信。连我都被感动了,身为女儿的她读起来一定更加感动吧……颖暗忖着,同时望着晓纪低垂的眼帘。   但令人意外的是,读完信的晓纪并没有露出颖期待的神情。   “很感人的一封信吧?”   晓纪并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见过爸爸了吗?”   “没有。我只是捡到信而已。你想见爸爸吗?”   晓纪沈默着,脸上的神情教人难以捉摸。   “这样好不好,你去见见他吧?如果你一个人不敢去,那我陪你去好了。怎么样?就这么办吧!”   “我要回去了。”可是晓纪却摇了摇头说道。   “补习的时间到了。”   “晓纪,等等!你去见见爸爸比较好吧!”   “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   “或许不能怎么样,但……你爸爸一定也……”   “就算见了面也是没有用的啊!你一个人感动个什么劲?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颖说不出话来了。小小年纪为什么会这么没有感情呢?自己的一番好意竟然落得这种下场,深受打击的颖感到非常伤心。晓纪则径自离去了。   颖无力地瘫靠在长椅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想通了。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嘛……小女孩说得没错。父亲的深情的确感动了我,但实际上他们父女之间可能存在着许多问题。我只是碰巧捡到那封信而已,却胡思乱想了一大堆,真是傻得可以。等到她回过神定睛一看手表,才发现要迟到了,便急急忙忙跑向车站。   ★        ★        ★   这时在高朗的公寓前面,所有的行李都已经搬上了卡车。   空荡荡的屋子里,看不到任何一家三口曾在此生活过的痕迹。高朗抱着那只玩具熊,直到临走前都无法将它放到卡车上。   它是晓纪的……昨天晓纪大概是违背母亲的交代,偷偷跑来这里的吧!也许她今天还会来。高朗便把玩具熊放在角落里,并把那根白色发夹放在它旁边,然后没有锁门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玩具熊和发夹。   然后,小女孩纤细的手指轻触着玩具熊的身体:晓纪来了。   晓纪虽然在对颖口出恶言后便掉头离去,但那封信毕竟打动了她幼小的心灵,于是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以前的家来了……晓纪将玩具熊抱在怀里,那是父亲答应要从伦敦买回来的。它几乎和晓纪的身体一般大小。   ★        ★        ★   另一方面在中华饭店里,聪和他的父亲早就到了,而比明仁则因颖迟迟未到而困扰极了。   真是的!每次有重要的约会总是迟到,害得作妹妹的我老是得替她找借口。   聪的父亲看起来十分耿直,而且非常和蔼可亲。   “对不起!姊姊迟到了这么久,大概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没关系,请不要放在心上。”   比明仁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频频望着们口,聪的父亲则微笑地看着她那满怀歉意的焦急模样,然后揶偷了聪一句:“妹妹也很可爱啊!”   比明仁走到饭店门外去等候,这才看到颖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另外一头跑了过来。真没办法,一到重要关头,运气不佳的颖总是免不了要奔跑一番。   所幸聪的父亲对颖似乎也颇有好感。“我是聪的爸爸,请多指教。”接着他便转而对聪说:“真有你的!”   颖松了一口气,说着:“我的个性莽撞,还请多多指教。”并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四人的聚餐在融洽的气氛下结束了,聪的父亲显得十分高兴。后来就由聪送他到车站,搭晚上的火车回乡下。   颖和比明仁所搭乘的车子则往相反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天空,车内并肩而坐的姊妹因不胜酒力而双顿微微泛红。   “真不愧是永安聪的爸爸,脾气和永安聪一个样。”   “是啊!姊,你为什么会迟到呢?”   “那封信……我终于交给晓纪了。”   “哦!然后呢?”   “就这样而已。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再也不会朝思乱想了。从今以后,我的心里只有和永安聪结婚这件事。”   “是啊!姊姊就快要结婚了。”   命运的红线应该会就此断裂才对,但是奇妙的事情却发生了……由于平常的那条路线正在施工,所以出租车司机便绕道行驶。   当出租车驶过高朗那栋公寓前面时,一只硕大的玩具熊映入了颖的眼帘……视线被吸引住的颖,随即发现抱着玩具熊坐在阶梯上的人,正是稍早在公园里分了手的晓纪。   “停车!”   颖突然大叫了一声。等出租车停下之后,她立刻冲下车跑向晓纪。   “晓纪!”   晓纪吃惊地抬头看了颖一眼,然后不知为什么,竟然抱着玩具熊就跑掉了。   比明仁虽然被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因住处就在附近,所以便付了车资跟了过来。   “姊,你怎么了?”   “对不起!比明仁,你先回去!”   颖没等比明仁的反应,便上前去追小女孩了。   晓纪转过街角的骨董店,继续往前跑。那面古老的小镜子有一瞬间映出了奔跑的小女孩和玩具熊的身影,接着前世的晓纪,也就是今生的颖也在镜子里跑了过去。虽然骨董店的店名正是“备前屋”,但是对没有前世记忆的西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   几分钟之后,颖回到晓纪刚才坐着的那栋公寓前面。她把晓纪给追丢了。此刻正抬头望着阶梯上面那扇门的西,看见高朗忘记拆下的门牌。高朗,他大概就是晓纪的父亲吧……   命运的红线烧了一大圈,颖直到此刻才终于知道高朗的姓名。   跑了一大段路的颖,筋疲力竭地回到了家。其实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这么拚命地去追那名叫晓纪的小女孩。   屋子里的比明仁正气得七窍生烟。原因是永安聪特意打了电话来道谢,偏偏姊姊又不在家。   而比明仁虽然在无法可想之下编了个借口:“姊姊说肚子有点饿,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了。”但却在说完之后立刻羞红了脸。才刚饱餐一顿中国菜,而且姊姊又不是大冑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喊肚子饿嘛……这分明是个差劲的谎言,可是聪却没有拆穿它。“那就麻烦你跟她说一声好了。”然后他就挂上了电话。   “姊,你究竟在做什么?刚才永安聪先生打电话来向我们道谢,还说他爸爸很高兴,并且已经顺利坐上车回乡下去了。你这算什么?怎么可以就这么突然不见了?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晓纪吗?”   “嗯……”   “你不是才刚说过不再胡思乱想,从今以后只想着和永安聪光生结婚的事情吗?如果姊姊再这样胡来,真的会……”   “对不起!你不要生这么大的气……”   “算了算了,我不会再管你了。”   正当比明仁扔下这句话打算回房的时候,颖出声唤住了她。   “比明仁……或许最近我不太对劲,可是你也很反常哦!”   颖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最近比明仁不但很少绽露以往温和的笑容,而且老是对颖发脾气。这情形似乎是在聪向颖求婚以后才开始的。本来颖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即将出嫁,妹妹觉得寂寞的缘故,但事情好象没有这么单纯。事实上比明仁经常陷入沈思,有时候颖甚至还会看到她眼底那从未出现过的阴郁。   “你老是对我所做的事情生气。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可是你以前不会这么爱生气啊!对不对?”   比明仁寒着一张脸看了春茧。   “好,我不会再多说一句话!就像姊姊说的,不管姊姊和永安聪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姊姊自己的问题,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比明仁“碰!”一声关上了房门。   颖叹了一口气。明明才刚享受了一顿愉快的聚餐,没想到这会儿姊妹俩竟然就伤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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