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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代远发觉他眼睛,脸颊,手臂全是瘀青。   他捱过毒打。   这时,唐高明来了。   他一见大儿,一言不发,伸手就打,代君脸上重重着了一记耳光,退后两步,鼻子立刻喷出血来。   唐高明还要再打,律师及制服人员立刻制止。   代远不顾一切扑上去抱着大哥,用身躯保护代君。   这时他虽然没有代君高,但是也挡住他大半。   代远推上捱了父亲几下踢,痛入心扉。   唐高明被按在椅子上,他咬牙切齿说:“我情愿生一个吸毒子!”   他气喘喘走出拘留所。   廖律师叹口气,“代君,你父已替你办妥保释,这次他使尽了人情,用尽了关系,你才免受牢狱之灾,以下是我忠告:你有话要说,不妨到欧亚国德海公园。”   代远仍然紧紧抱着大哥。   他静静落下泪来。   廖律师说:“这次,你去欧兰尼悉,单程飞机票,好好韬光养晦。”   从头到尾,唐代君没吭半句声。   廖律师叫代远:“你爸等你呢。”   回到家,一进大门,只觉全屋新装饰,他推开房门,松口气,幸亏小小寝室如旧。   他累极倒床上。   梦中看见有人走近,轻轻问:“痛吗?”   那声音像天使一样温柔动听。   他看到那蜜色皮肤的少女凝视他,褐色大眼充满关怀怜悯,嘴角含笑,“痛吗?”   代远点点头。   这时,他醒了。   代明推门进来,“代远,有朋友找你。”   “找我?谁?”   “田文琴自索里赶来看你。”   “嗄。”   “代远,对一个少女来说,这是很勇敢的示意行为,请珍惜她的心意。”   “我明白。”   代远匆匆走进会客室,文琴满面笑容,“代远,我来支持你。”   代远忍不住,与文琴紧紧拥抱。   “你的功课呢?”   “纯美术,没有习作。”   代远不由得感激。   代明仿佛已经取代大哥位置,他笑着进来说:“我已邀请文琴在我们家小住作客,代远,你带文琴参观西岛。”   代远点头。   翌晨,探访过母亲,他俩由司机载着环游西岛。   游遍了所有名胜点,代远忽然问司机:“是否有一所新市镇?”   司机点头。   “可以载我们去看看吗?”   “那不是观光区。”   “请把我们送到那里。”   司机无奈,只得开车驶去。   新市镇离市中心三十分钟车程,代远只怕是简陋木屋,但是却看到十几幢灰色钢筋水泥高楼,密密麻麻窗户,一幢可住千百户人家。   人来人往,异常挤逼,老人小孩挤在走廊中玩耍聊天,甚至捧着饭碗兼洗衣服,乱且脏,他们已完全失去本身文化及原有生活方式。  文琴不愿意深入探险,拉一拉代远,“走吧。”   她的爱是狭窄的。   对比之下,代君一直为土著争取,那种爱,广博伟大,可是无人欣赏。   --把土著赶在一堆,免他们闹事。   他们有碍市容,故此远远放逐。   代远想到大哥说过:“这原是他们的土地,他们的河流,他们的森林。”   现在,他们只余一格水泥狭窄居所。   那蜜色少女也住在其中一格吗?   一个十一二岁女孩抱着婴儿走出来,凝视生面人。   她也有相似褐色大眼,瞳孔似映出遗传的河光山色大红花,但这一切渐渐隐去淡出,原始的天真自由均被灰色水泥森利占据。  文琴又轻轻说:“走吧。”   代远不得不离去。   经过一片空地,有群少年踢球,一只足球飞出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险些打中文琴。   大块头司机怒目相视,其中一个少年陪笑走过来讨球。   代远息事宁人,把球跑过去,少年接住。   忽然他叫出来:“唐代远,是你吗?”   代远停神一看,“钟林,”他大声喊:“好家伙,是你,钟林。”   可不是就是混血儿钟林,头发惶惶,眼珠黄黄,皮肤晒黑唐多,可是还是有点脏相。   司机立刻说:“我先陪田小姐返回车子,代远,你马上回来。”   司机当新区如瘟疫地。   代远握住钟林的手,“老友,别来无恙?”   钟林黯然无言。   “喂,好汉不论出身。”   钟林强笑,“是,还有大丈夫能屈能伸,华人最擅这些空话。”   代远问:“现在你住这里?”   司机待田小姐上了车,关好车门,站车旁监视。   “是,我父一去无踪,偶尔邮寄家用回来,我只得与母系亲戚厮混,一辈子去不了欧亚国,我此刻在本地学校读书,交了一大堆新朋友。”   汽车响号。   “叫你呢。”   钟林转头,回到他的球场,他的世界。   代远还想叫他,但觉于事无补,只得静静上车。  文琴松口气。   司机迅速把车驶走。   傍晚,代远问二哥:“怎样寻人?”   代明诧异,“你要找谁?”   “譬喻,我想找一个失散的友人。”   “登报,委托私家侦探,报警。”   “西岛此刻也百余万人口,茫茫人海,不易寻获。”   “代远想找谁?”   田文琴看着他,觉得小男友像放在她面前深奥的一本书,封面还未曾打开,扉页说不定已经是个秘密。   代明拍小弟肩膀,“明日接妈妈出院,后日回去读书。”   代远不语。   “我们算是幸运,你看本地只得一间欧亚国语大学,打破头才进得去,学生通通读得千度近视,佝偻背脊,死背书到深夜,除却应付考试,一无所知。”  文琴笑笑,“云里澳也是。”   这时代远想起来说:“大哥讲过,云里澳有一个好处:吃得起批评,人没骂他,他自己先骂起来,言论自由。”   代明不想提到代君,走进书房。  文琴趁没人,探过头去,轻轻问:“你要寻找谁人?”   代远鼻端闻到一股香氛。  文琴微笑,扬起手腕,“这是我家代理的波斯大马士革玫瑰油,真好闻可是?”文琴的世界温馨旖旎。   母亲出院时用一方丝巾遮住面孔挡风,她瘦削如影子。   两兄弟担心她健康。   代明说:“妈,再过一年多我就回来。”   “照顾弟弟。”   尽管唐家也有不如意的事,他们却不会为来回飞机票费用担心。   回程中代远把母亲十年前小照给文琴看。   “那时妈妈多丰硕。”   “这手抱小胖子是谁,哇哈,是唐代远吧。”   代远腼腆。   “唐伯母真幸福,你们两兄弟那样爱惜她。”   “是她首先无微不至,全力以赴爱护我们,妈妈对我们从不藏私,绝对容忍。”  文琴看着他,“假如有一日,要你在妈妈与妻子之间选一个,你怎样做?”   代远笑,“我没有妻子。”   “将来呢?”   “我妻子必需明白。”   “倘若她不了解呢?”   “我不会与她结婚。”   “或者已经结婚呢。”   “我只得一个母亲,我一定要侍奉母亲。”   “哗,好孩子。”   “谢谢你。”代远无奈接受揶揄。   因为大哥叫妈妈伤心,代明代远想尽办法补偿。   接着一年,代君音讯全无。   代远发育得很好,与二哥一般高大,宽肩膀,浓眉大眼,不常笑。更不大说话,可是脸上一股憨厚特别讨人喜欢。   华裔女同学喜欢借故兜搭,可是田文琴时时骄傲地回答:“我先看到他。”   这是真的。   与别的年轻人不同,代远喜穿西服,即使穿牛仔裤,他也加一件外套,品学兼优的他是田家心目中未来好女婿。   田氏对代远说:“随时欢迎你来云里澳,观光,小住,发展,我们愿意做东。”  文琴笑得合不拢嘴。   她觉得女子结婚最佳年龄是十九到二十一岁,迟了就来不及了。   那时,一般人想法如此:女生的大学文凭,是名贵嫁妆,并非到社会搏杀的盔甲。   整个社会都那样想,也就没有什么不对。   小小田文琴一早就有结婚念头。   可是,她还得等唐代远到二十一岁,那真是段漫长的日子。   自足球场走到实验室,从演讲厅到宿舍房间,代远知道这是他的流金岁月,但是,为什么还这样苦闷呢,他学会喝基尼斯班品脱,也学会同蓝眼金发女说:“今晚不,我有点累。”   代明毕业回家,他雀跃,“好好照顾妈妈。”   代明笑,“你照顾自己。”   代明到陈文亚任保安主任一职,与父亲做了同事。   代远有空回去探访二哥,只见他欧亚国姿勃勃,有股煞气,他扬起外套衣襟,给小弟看他配戴在腋下的手枪。   小小精致皮制枪套用带子系紧肩膀,一伸手便可拔出枪械,代远看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配用武器?”   “地方有点骚乱。”   “何故?”   代明沉默。   “有什么事?”   唐高明答:“西岛酝酿独立运动,欧亚国人行事小心,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代明你是陈文亚私人保镖?”   “代明一组人保卫整座陈文亚大厦,最近大厦装置精密监察系统,都是代明杰作。”   “爸太过奖。”   “用来对付谁,土著,华裔?”   唐先生忽然说:“妈妈叫你呢。”   代远到园子看母亲,蹲在她身边。   “决定读哪一科?”   “妈妈可有主意?”   “到名校做牛后也有划算。”   “妈妈真可爱,那就到剑桥挑一项像中东历史之类的冷门学系来读吧。”   母亲展齿而笑。   代远把头埋在母亲手中。   “学校有什么趣事?”   “有,听这则:华人同学会到大使馆借资料,大使亲自招呼我们,有几个同学忽然热血沸腾,表示要回国服务,原以为大使会得感动,谁知大使笑笑说:‘同学们在海外做好工作,等于为祖国服务’,嘿,才不要我们这帮少爷兵呢。”   母子笑得弯腰。   “代远见到你真好。”   “大哥有消息吗?”   母亲摇头。   “大哥不是在尼悉吗?”   母亲黯然。   “大哥---”   代明出来,“代远,做了你最喜欢的糖藕,还不进来?”   代远轻轻说:“我都快上大学,还什么都不对我说。”   除出他,无人再提起唐代君,家里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似。   不久前装修时,把他的房间改成客房,把他留下的衣物,书本,奖杯,记念旗…当垃圾般丢出去。   代远见家人的时间已经不多,即使提到大哥二字,立即有人来阻止扯开,叫他不得要领。   代远尝试到图书馆,报馆寻找资料,一无所获,西岛并无资料库设施,市民该知消息,由政府新闻处发布,交由当地报章刊登,如不,则消息知来无益。   渐渐代远把大哥放在心底,他生活中有了文琴,不愁寂寞。   田家极之厚待他,但凡文琴有的,代远也有,衣食住行都尽量体贴照顾,无微不至,田太太是个略胖,爱打牌,整日笑嘻嘻的中年太太,常常选用名贵漂亮但完全不适合她的衣饰,却一点也不讨厌。   田太太与代远母亲是两个极端。   代远猜想文琴到了中年,也会像她母亲那样,成为家中的欢喜团。   那多好,代远不愿在公司辛苦一日回到家里还得应付愁眉苦脸。   这是他父亲不大回家的原因吧:出差,开会,加班,在家时间越来越少。   那次回到学校,代远立刻告一日假跑到欧兰大使馆。   接待他的是一名年轻女职员,看到欧亚国俊高大彬彬有礼,一口标准女皇欧亚国语的华裔青年不禁意外。   代远把他的证件拿出来。   那位女士看过了,“你是西岛公民,最近西岛有唐多人移民欧兰,你可知道?”   “我略有所闻。”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我想寻人,这是我大哥唐代君,他在尼悉大学读书,近日失却联络。”   “你为什么不去函尼悉大学?”   “我曾去信大学,他们迟迟未有答复。”   “你们可有通知警方?”   “他是成年人,警方不会在意。”   那位女士说:“我们并不处理外国居民事宜。”   代远低头不语。   “也许,把那人的文件副本留下,有时间的话,我替你处理。”   人家已经很客气,代远只得站起告辞。   那位女士却还有话要说:“你打算留下升读大学?”   唐代远点点头。   “据我所知,欧亚国政府会主动邀请若干大学生入籍,那是好机会。”   代远一怔。   “不然,到欧兰也好,我们欢迎你这样的人才。”   代远抬起头来。   “西岛局势不大稳定,在可见将来,必有巨大变化。”   啊。   代远定定神,“不知几时可以得到我大哥消息?”   “你很幸运,大使馆刚刚装置妥电脑设备,很快可找到资料。”   “电脑……”   “你有兴趣学习电脑?这将会是最热门试用科学之一。”   “多谢阁下赐教,我由衷感激。”   那位女士似乎对他有极大好感。  文琴的车子在门口等他。   “我约了人去比芭看时装。”   “那么,我自己乘车回家。”   “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文琴笑嘻嘻。   “明年我也可以拥有驾驶执照,届时不必麻烦你。”   “我父亲说,西岛如果不适合居住,你可以到云里澳发展。”   “我觉得西岛仍然很好。”   “你真是感情动物。”   过两日,领使馆叫他前去会晤。   仍然是那个年轻女职员与他讲话,她轻轻说:“你大哥唐代君已于今年二月离境。”   “他不在欧兰?去了何处?”   “我们没有追究,他在校成绩优异,但他亦是一个麻烦人物。”   代远抬起头来。   “他在校短短一个学期,组织学生会,对抗种族主义,搜集华裔受歧视证据,制造声响。”   代远震惊,但不觉意外。   “唐代君突然离校,坦白说,校方松一大口气,但是他所组织学生会却有承继人,并没有解散,这一股势力已经形成,多谢唐代君。”   “资料这样齐全,你们一定知道他去了何处。”   女士摇摇头,“我们真的不知道,也不关心。”   代远呆半晌,再次道谢:“贵国慷慨热诚,我永志不忘。”   女士微笑送他出门。   大哥失踪。   听了领使馆女士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代远心中种下两棵幼苗:一是电脑学系前途无限,二,如果可入欧亚国籍,何乐不为。   前者值得考虑,后者,他存疑,他打算毕业就走,十年寒窗,说什么都受够,谁愿意在阴雾中生活。   年轻的他没想到护照是一本通行证,与精忠并无关系。   毕业回家,父亲送他一只金表。   母亲脸上增添笑容。   西岛市面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经济欣欣向荣,新型建筑物林立,街道整齐。   代明已获荣升,意气风发,他搬到自己的公寓住,装修亮丽,代远看到寝室有一双俗艳的粉红色缀羽毛高跟拖鞋。   代远微笑,脱鞋主人与代明同样坏品味。   代明问:“文琴未有与你同来?”   “她到云里澳探望父母。”   “你们已经锁定对方了?”   代远只是笑。   “她比你大两岁,懂得照顾你,性格天真,容易应付,她会是个好伴侣。”   “我没想过要应付她。”   “将来你会知道。”   代明笑了,“可要我带你参观红灯区?”   代远反问:“为什么叫红灯区,真的亮着红灯?”   “像肉食档用红色灯泡一半,照得肉色看上去娇嫩一点,吸引顾客。”   代远骇笑。   两兄弟无所不谈,家里又热闹起来。   代远到陈文亚建造探访父亲。   陈文亚本人出来招待,他精神饱满,白发如昔。   “代远,你将读电脑?好极了,听说文国人致力发展小型私人电脑,已有若干眉目,你刚好搭上头班车,三年后回来邦我把陈文亚电脑化。”   代远只是陪笑。   父亲叫他到会议室旁听,他想婉拒,受代明眼色制止。   那日不知看一个什么大会,黑压压坐满上中下三层职员,约莫三四百人,唐代远坐到最后排。   他看不到发言人,大概是总经理吧,欧亚国语带粤语口音,虽然尽量抑扬顿挫,感觉仍然有点滑稽。   最叫代远讶异及难堪的是这个人狂妄自大的语气,每句话都用欧亚国文“I”开头:我如此如此,我这般这般。   他把I字母说得很重,发音像极普通话中的“爱”。他爱完又爱,像土霸刘似说了很久,员工毕恭毕敬聆听。   代远到底年轻,他轻蔑地笑了。   这人以为他是谁?   这人不过受聘在殖民地欧亚国资机构做一名高级职员。   薪酬及福利也许很好,甚至太好,但不过是一份优差,先生,工作不同事业,阁下迟早有退休走路的一日。   是这种人令得殖民政府负上恶名吧。   他那爱的演讲终于结束,代远站起来,发觉他原来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气焰高涨,嘴脸可憎,嚣张地仰起头,目中无人地操步走出会议室。   代远问:“这是谁?”   代明答:“副总裁,地位与父亲相等。”   “你属谁?”   “我直属陈文亚。”   代远微笑,“你真幸运。”   “李先生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主管。”   “是吗,恭喜你。”   “代远,你的口气像足代君。”他十分吃惊。   这是代明近年第一次提到大哥名字。   代远轻轻说:“或许,代君有他的道理。”   他没有告辞,擅自离开陈文亚建造。   回来替陈文亚工作?不必了。   回到家,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   母亲在客厅插话,他陪了她一会儿,情绪渐渐平静。   二哥回来,代远上前道歉。   代明把手搭在他肩膀,“像你这样年纪,一定反叛,荷尔蒙作祟,怪不得你大脑,趁文琴在娘家,我们出去逛逛。”   代明把他载到红灯区。   “你时时来?”   “唷呵,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我不过陪你来观光,好的坏的,黑的白的,全要见识一下,你说可是?”   黄昏,天边映出浅紫及橘红晚霞,明澄天空,新月淡淡挂在天边一角,明明是南国美景,可惜夜市已经启动。   小小酒吧传出音乐,保镖与夜莺站在门都招徕。   见到年轻欧亚国俊的唐氏兄弟,喜出望外,急急兜搭。   “进来看看,欢迎参观。”   “第一杯酒免费,快快进来。”   那声音好不熟悉。   暮色中红灯亮起,衬着人面煞是诡异,代远把声音主人认了出来。   “钟林。”   那保镖一愣,抬起头来,站起。   可不就是钟林。   代明也笑,“我过去对面廖路看看,你们慢慢聊。”   “钟林,你在此地。”   他身后的招牌叫莲花酒吧。   “唐代远,人生何处不相逢。”   “生活如何?”   “好,好。”他点起一支烟遮窘,深深吸一口。   “你母亲好吗?”   “回椰加达依靠亲戚去了。”   “父亲可有联络?”   钟林摇摇头,“喂,别太关心我家人好不好?”   代远由衷地说:“我挂念你。”   钟林看着他,“都说我带坏你,可是你看,你自己也跑到这里来。”   “钟林,你还记得那次偷窥?”   他茫然,“偷看,偷看什么?”他竟不记得了。   代远轻轻答:“出浴。”   “呵,今晚刚好有表演,我请客,把代明也叫来。”   他吹声口哨,代明在对街走回来。   两兄弟在钟林带领下走进酒吧。   一个冶艳年轻女子在台上跳舞,她穿白色极薄如蝉翼般纱衣,贴在肌肤上,宛如第二层皮。   她有深色皮肤,光滑晶莹叫代远想起一个人。   不,但她不是她。   女郎做出种种诱惑眼神及姿态,最后,她取起一桶水,淋到自己身上,薄纱衣湿了水,把每一寸身段都显露出来。   她像煞了一个人,但还是她。   这是钟林嘴角叼着香烟走近,“你想看出浴,这不就是出浴。”   代远掏出钞票,塞到钟林手中。   钟林说:“你知道在这区可以找到我。”   两兄弟离开那简陋嘈吵的小酒吧。   代明说:“类似场所,相同表演,越看越没有味道。”   代远笑笑不出声。   再次看到钟林,叫他安慰。   “钟林怎么生活得像老鼠。”   “他父亲找不到工作,一走了之,不再照顾他,他成为孤儿。”   代明转变话题:“你决定赴文读大学?”   “宁州理工录取我。”   “好家伙,抢我锋头。”   代远腼腆地笑。   “爸希望你选帝国学院。”   “我想见见阳光。”   “都是世界文明的一级学府,错不了。”   “代明,在海外,你可有听到关于西岛局势的事?”   “那些都是谣言,国与国之间,同人与人关系相似,彼此妒忌,有人看不过西岛繁荣向上。”   “为什么有移民潮?”   “咄,人各有志,数百年来一直有人移居海外,有什么稀奇。”   “爸有什么话说?”   “爸忙工作,他正参与兴建新飞机场,哪里有空理会谣言。”   “这么说,唐家不打算搬迁。”   “代远,我们做得这样好,成绩斐然,何必思迁,是那些不得志的人,以为去到外国,会得别有洞天,真是异想天开,天方夜谭,外国有什么不同?还不是资本主义,金钱挂帅。”   代明讲得头头是道。   他问小弟:“与文琴结了婚,会否去云里澳发展?”   “我一定会留在母亲身边。”   “这句话你自小说到大,希望会得实践。”   “妈身体大不如前。”   “她寝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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