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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狄美觉得,自己处在一个不稳定的位置,掉落到什么东西上,下面有个柔软的东西。
身子不自由。倒不是失去了知觉,而是因为角度不正常,似乎稍微一动就会滚落到别的物体上。倾斜使她成那种姿势。想不到车内的狭小竟使人如此不自由。
黑暗中能听到河水的声音。狄美看到眼前好像腾起了一阵烟雾,那是迷漫的尘埃。尘埃总是那样飞舞。
狄美的身下传来轻微的呻吟声。她吃了一惊,想让开身子,却没有重心。无意识地把手往前伸,碰到了倾斜的座席角。
她发现下面是马寅重久。上方传来人的嘈杂声。
“你怎么样?”
马寅的声音像呻吟,好像中间隔着物体。
“马寅先生!”狄美用手摸,一只手触到他的西装,是胳膊肘。
“我不要紧,你怎么样?”
她抓着他的手腕,但没有力气把他拉起来,身子还不稳。
“我还好。”马寅说,“你快点出去逃走。”
“……”
狄美不懂他的意思。马寅气息急促起来。
“司机怎么样了?”
车内漆黑一团,看不到司机的人影,只能听到说话声。
“不知道。”
“喊一声试试。”马寅说。
“司机!”
她对着前面喊了一声,没有回答。
“可能死了吧。”马寅嘟哝道。
于是,他们这才明白自己处于异常状态之中。
“在人来之前,要离开这儿。”马寅缓慢地说道。他不能一口气说完。
马寅好像蜷在黑暗中,身子不能动弹。
“你怎么样?”
“没什么,好像肩膀碰了一下,有些麻木。”
“起不来吗?我拉你起来。”
“别管我!”马寅拒绝了她,“你快点儿打开车门出去,一来人事情就麻烦了。车不在河里,出去后可以沿着崖下的石头走,在没人的地方,爬上车道。”
“可是,我不放心你。”
“别管这么多了,这会儿你应该想一想你自己的处境。”
“……”
“好吗?这个事故反正要被人知道的,包括我的身份。可是,你和我同乘这辆车,你丈夫就会从我的事上知道你。我们已经说好过了今天晚上就分手,我不想让你因为不幸的事故再陷入不幸。”
“可是……”
“我没关系,还能说话嘛。快,快出去吧。人一来,你也要一起给送到医院去了,还要问你姓名、住址,无法隐瞒,现在还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熘走。幸好旅馆里登记的是化名,对旅馆里的人编造个理由就马上离开。”
车的上方,人声愈来愈大了,还有电筒似的灯光在晃动。
“快、快走吧!”
“可是,你……”
“我说了,你少管这么多,快走!”马寅含嗔地说。
狄美在他的大声催促下,手想去开门,可是门却在想不到的位置,不是在旁边,而是在上面。幸好,门没坏,虽然很费力,但终于打开了。狄美像翻墙一样从上面爬到车外。
下面净是石头,她落地时差一点儿摔倒了。上面不远处传来人声。
“好像是刚才翻下去的,大事故啊!”
“车里的人死了吧?”
“这样的事故,恐怕没救了。”
“下去看看!”
“救护车来了吧,刚才,一个货车司机往有电话的地方跑去了。”
人们在摸索着往河边走。
狄美缩着身子在石头上爬,幸亏身上穿的是深色衣服,上面的人谁也没发现。旁边,河水发出哗哗的声响。
她明白自己的身体安然无恙,只是左后肩有点痛。马寅伤势肯定更严重,车里暗看不见,但他身子不能动弹,声音似乎也很痛苦。为了让她走开,他努力挣扎着说话。他那痛苦的气喘声令人担忧。想到他已年近花甲,她更是焦虑不安。
她在石头中间爬行。已经离开现场很远了,身后灯光闪闪。路上的汽车前灯把下面照得一片通明。
然而,车在那个位置,灯光照不到。路上聚集了好多车辆,手电筒的光柱往下照射。
救护作业马上就要开始了吧,事故发现得很快,马寅-可能不会死的,不,一定能得救。
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翻车的地方,没有发觉躲在一边的狄美。她终于找到机会借着模煳的光亮从河边爬到车道上。她爬了上去。
警笛声从远处疾驶而来。汽车和人聚集在离狄美1000米左右的地方,嘈杂声更大了,人和车辆越来越多。
狄美用手绢擦拭弄脏了的和服,衣服没撕破,身上也没有出血。翻车时马寅在她的下面,使她免受直接的冲击。
这当儿,一辆出租汽车驶过事故现场,她下意识地举起手。
坐到座席上,狄美这才感到半身疼痛。
“出了一起大事故。”司机说。站在路边时,司机已在车前灯的灯光中看到她,从司机未有察觉看来,自己并无异常。
狄美独自住在大坂那家冷清的旅馆里。夜已经很深了。
房间里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收音机。她叫女侍送来一台收音机。
开始播送八点半的新闻了。先是政治方面的,她生怕紧接着播送那起汽车事故,心脏紧张得要跳出来了。
播音员开始以流利的语调平淡地播送交通事故。狄美从没听过像这样使自己揪心的新闻。
——马寅重久得救了。听到这个消息时,狄美觉得一阵晕眩。她暂时安下心来。在楼下能听到的声音消失了。
新闻最后那几句话还在耳边回响。
“……马寅行长因公来大坂,在大坂逗留期间遇此横祸。该氏左锁骨骨折、左上臂碰伤、头部擦伤等负伤五六处,目前正在大坂市XX町R医院住院诊治,预计痊愈要一个月。”
这个报道并没反映出全部情况。幸亏马寅行长把一切都考虑得很周全。司机死了,没有直接证人能证明马寅同一个女人在车上。
当时,如果马寅不劝她逃走,情况将会怎样呢?她也一定会被送到某个医院,身份要受到调查,因为是马寅行长的同伴。当然,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可以想见的。光是狄美一个人用化名是搪塞不过去的,马寅重久太有名了。
她悄然逃脱和救护者到现场,仅仅是二三分钟之差。
马寅极力想让狄美逃避安全圈内并不是为了马寅自己。那是在明确决定两人分道扬镳之后不久。
后来,狄美乘的士回到了有马温泉。在旅馆登记的是化名,旅馆方面还不知道事故的消息。狄美声称有急事,付清了旅馆的全部费用,连衣服也换了。她走得匆匆忙忙。
“您的同伴呢?”女侍惊奇地问。
“半道上回京都了。”
马寅放在旅馆里的是一只鳄鱼皮手提包。
狄美提上那只手提包和自己的旅行箱,坐上了让旅馆叫来的包租汽车。路上,她又换乘了一辆的士。以后的去向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现在,马寅的手提包就放在破旧的地板上。手提包必须明天就送到马寅手上。听了刚才的新闻,已经知道院名。她拿定主意,让的土司机给送进医院。
狄美那天夜里浮想联翩,怎么也睡不着。
——翌日早上,她离开那家旅馆,招呼了一辆的士。
把昨天晚上在收音机里听到的R医院告诉司机,汽车行驶了20分钟。河水在汩汩流泻。医院是一座大建筑物。
狄美让汽车在医院门口稍前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
“司机,对不起,有个叫马寅的病人在这里住院,请把这只包送到病房里。”
“病房是多少号?”司机问。
“我不知道。我想,到接待处一说马寅就能查到吧,因为他是R银行的行长。”
“好,知道了。”
“病房里可能会有银行的人,交给他就可以了。”
“您尊姓?”
“这个不说他也知道……不过,请你转告他,有人捎信说这是遗忘在旅馆里的东西。”
司机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这么说他能明白吗?”说着提起鳄鱼皮手提包下车走了。
狄美回头朝后窗瞅。司机一只手拎着提包走着。这里离医院的大门约100米。
这当儿,两辆大型进口车驶了进来,在医院门口嘎然而止。前面的车里下来一位中年妇女,后面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从后面车上下来的四个男子一面向她二人垂首致意,一面把她们带进医院。中年妇女扬着脸,快步登上石阶。
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狄美觉得刚才那位中年妇女好像是马寅的妻子,跟着她的那位少年一定是他的孩子。大概是大坂分行的人把行长的事故通知她们,到车站迎接从东京赶来的夫人,刚刚到这里。男人们虽然很慌乱,举止却毕恭毕敬。夫人在他们面前有一种高傲的神态。如果确是马寅夫人,狄美就是第一次见到。
马寅从七八年前开始同妻子分居。可是,这次情况不同寻常,夫人才闻讯赶来的。
她只是目击了二三秒钟,看上去夫人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她好像性格固执。这也许是自己多疑吧,或许是因为自己同马寅有那种特殊关系,才有那种感觉。
不过,马寅很少对狄美提起分居的妻子。她喜欢马寅那样。虽然同妻子合不来而分居,也不向人讲她的坏话,她就喜欢马寅这一点。
可是,马寅有时多喝点酒也会流露出一些口风,说妻子生性冷漠、固执,凡事不按。自己的理解去解释就不行。马寅往往都是在那种时候对狄美说起妻子。他的话和此刻看到的夫人神态,跟她的印象正好吻合。
狄美对今后要独身生活的马寅觉得可怜起来。
司机空着手回来了。
“辛苦了!”狄美道谢说。
“病房前面有个接待处,我把提包交给接待处的人了,他们想知道您的名字。”
“是吗?你说是从旅馆来的了吗?”
“嗯,我说了。”司机握着方向盘,“现在去哪儿?”
“大坂车站。”
狄美松了口气。马寅已没有生命危险,提包也顺利地送给了他。然而,她心中感到,交还了这只手提包,同他之间从此便一刀两断了。
“后来到病房来的那个人是病人的太太吧?”司机转着方向盘说。
“哦,你见到那样的人了?”
“嗯,她很注意呢,一个劲地瞅着我拿的提包。”
“说什么了?”狄美吓了一跳。
“不,没说什么。”
司机不往下说了。他好像也在猜度狄美的身份。
*****
李建业在狭小的后台以自己的皮箱代替桌子,伏在上面写信。
公演还剩下今天这一晚上。下一站预定去广岛。
这种事是很难得的,说是新剧团,实际上是个研究生出身的年轻人的集体,因此,到地方公演,这种机会是不多的。这次要到广岛去演出。这个团的支持者号召广岛的公司、工厂雇员,组织观众前来观看。
今晚的戏一收场就要乘上去广岛的火车。为了减少开支,连一夜的旅馆费也要节约。
后台就是出租的建筑物中一个狭小的房间,上面铺着草席。大家有的整理行装,有的捆扎行李,忙得不亦乐乎。
“你在写什么?”李建业的朋友来看她写的信。
“情书?”
李建业绷着脸把她撵走了。
——在决意写这封信之前,她好像犹豫了一番。
今天早上的报纸看过了。据报载,一辆包租汽车在有马温泉的途中坠人崖下。这是一起常见的交通事故,司机当场死亡,一名乘客负重伤。东京每天都有这样的事件发生。
那位乘客是从东京来的银行行长。报上登载着伤者的照片,年龄58岁。
那张照片引起李建业的注意。这个男人是昨天晚上同韦卓的妻子一起在袁德洛散步的那个人。从事故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来看,都像是返回有马温泉途中发生的事故,如果真是这样,时间正好吻合。
当时,在街上看到狄美的瞬间,开始以为看错人了,可是,她身上的和服却很眼熟。她又仔细瞅了瞅她的脸,果然没错。
李建业自认识其丈夫韦卓后,同妻子狄美在路上相遇时也点头致意,因此,不会看错人的。她身上的和服那么得体,起初还以为是做服务业的呢。同韦卓相识以后,听说她在经营出版社,不禁愕然,对她兴趣倍增。
所以,在审理的街头意外地见到她时,她着实吃了一惊。她的同伴是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两人瞅瞅街边上中国古董店的门面,看看贴在电线杆上的公演海报,宛如一对情侣。
狄美紧贴在那个初老的男子身旁,那男子体贴地慢慢走着。
接着,两人钻进等在路边的汽车走了。李建业一直盯着他们。
李建业气得面色灰白。她气的是,狄美竟瞒着善良的丈夫韦卓,同别的男人到边远的审理玩乐。她禁不住往地上唾了一口。
韦卓的妻子很能干,不仅容貌出众,在事业上也颇有才能。韦卓为人善良,在生活中却毫无能力,写诗就是他的全部生命。她觉得这对夫妇的组合是最奇异的。
果然,这种不自然的秘密揭穿了。韦卓的妻子有情夫。本以为她在事业上很有才能,原来背后有男人,而且听说是一位银行的行长,比想象的更让人瞠目。那也是因为狄美的美貌。她是那样地富有魅力,以至连李建业看了都羡慕不已。
可是,那同服务业的女人施用的手腕如出一辙。
以自己的色相和肉体作诱饵,从有钱的男人那里骗取钱财,并以此使丈夫无动于衷。
这次汽车事故实在是现世现报。人不治人,神灵治人!
可是,李建业发现,那篇新闻报道中没提到狄美一个字,也没有一句说到有女人与他同车。
李建业想,也许那辆车上只坐着行长,她在半道上下车了。自己看到的时候确实是两个人一起上了车,可是也许那女人运气好,半路上又下去了。
然而,想来想去,总有些地方令人费解。据报道,马寅行长的车是在驶往有马温泉方向的途中。因为司机当场死亡,准确的去向不明。那条路只能到有马温泉,这样看来,女人自己在途中下车这一点就不自然。这儿不是东京,而是旅游地。
对此,李建业想到,乘车的人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一家大银行的行长。听说报纸经常考虑到大人物的身份,在报道上故意删去不合适的情节。也许这次就是如此。
李建业今天早上看到这篇报道产生这种怀疑后,一直在想着这件事。
要是当时那个司机不死,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不过,她觉得自己的推断肯定不错。
可是,不论狄美在途中下车也好,还是一起受伤也好,她同马寅行长一起到审理来游玩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可能是住在有马吧。李建业想,有这些情况也就够了。
李建业不知这件事是应该告诉东京的韦卓还是应该瞒着他。
韦卓好像很爱他的妻子。经常在那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听他说话,他那颗善良的心毫不怀疑地信任着妻子。李建业想,仅凭这一点也不能原谅狄美。
李建业感到21岁的自己那洁癖的性格已经一心一意地关注着这件事。她是个不喜欢妥协的女人。她在演戏方面对演技也要坚持自己的主张,因此经常同导演吵架。此外,在剧团里,人们都知道她在与人交往方面很固执。
可是,她自己确信那样做没什么不好。
李建业不愿不声不响地放过狄美。不过,她也不喜欢向人飞短流长。要说,就直接告诉韦卓。
李建业并不认为自己的那种行为是残酷的,她坚信这样做是正义的。
李建业结束了广岛的公演。在审理给韦卓写信,已是第五天了。
演出效果比预料的要好。团里的人个个兴奋异常,返程的火车里也因此充满了生气。因为旅行和演出,身体很疲乏,但是大家都说,演出效果这么好,再去一个地方吧。有人说要去东北,有人说要去北陆。演出部好像正在研究下一步的演出。
李建业想,回到东京就去见韦卓。要见他并不困难。他每天想诗散步,只要到那条散步的小道和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去,准能见到他。
李建业想知道那封信使韦卓起了什么样的反应。
她在那封信上并没如实地把事实和盘托出,虽然她认为把那些告诉他是正义的,但在内容上仍含煳其辞。
“……我因演出来到审理。昨天晚上在袁德洛散步,遇到一个酷似
你太太的人。那人不是独自一人。长得那么像,以至使我感到这世间竟
有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演出效果很理想。下一站去广岛。回到东京后,
我们在那片空地上再会吧。
李建业”
结果,写成了这样一篇简短的万俟午。
可是,这已足够了。韦卓知道妻子离开家在外面旅行。信上注明了日期,说起昨天晚上,他会想到那天妻子不在家的。
“以至使我感到世间竟有这般不可思议的事。”写上这句话,是为了使他理解酷似狄美这句话的含意和同男人在一起这个暗示。
善良的韦卓看到这些准会明白的。
可是,李建业没想到这封信却害了韦卓。她是想摆出事实,劝告他同不忠实的妻子离婚。
劝告还有另一层意思。韦卓不工作,每天光是玩。失去狄美这个能干的妻子,他就必须为了吃饭而工作。
李建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别人的事如此关心。袁德洛的目击给她留下了肮脏的印象。不仅如此,报上报道她的那位男性同伴负伤,而狄美好像安然无恙,对此她也感到不公平。
可是,如果那是从社会上听到普通的新闻,她一定不会这样从内心里感到气愤。如果不直接认识韦卓,也许就会当作是世间常有的事而一笑置之。
不,如果韦卓是个令人讨厌的男人,她也不会为他这样生气的。
糟糕的是她了解韦卓的善良,亲眼看到她同一个男人走在审理的街头。因为了如指掌,所以才义愤填膺。
李建业如此解释自己的心。
可是,她觉得有些东西自己也无法解释。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自己想向别人的家庭投去一块石头的心情好像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建业自!”
导演来到她的座位上。
“以后的节目,我想换一下,打算上演尹二的作品。”
这个剧团以往大都是上演外国作品,因此年轻人爱看,而年龄层高一些的观众上座率不高。本来就是个带有试验性的年轻剧团,在这一点上有一定意义,但这次想展示全部剧目。导演解释说:
“有些是很有趣的,作为尹二虽然不很多,但也有一些抒情诗似的作品。角色我来安排。”
“哦,尹二先生!”
因为李建业面露惊讶之色,导演问:
“哦,你认识尹二先生?”
“不,我知道尹二先生的名字,没见过他,也没读过他的作品。”
李建业听说以后要上演尹二的作品,觉得有一种奇妙的因缘。尹二身上也有狄美的影子。
总之,审理、广岛的公演圆满成功,,剧团内一片欢欣。导演打算上演尹二的作品也许是想借这个东风,获得更多的观众。
然而,偏偏要上演尹二的作品,由此,李建业不禁感到世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
李建业一大早来到东京,回到了家。
在火车里睡了一觉,这会儿已全无睡意。也许是因为年纪轻的缘故。
而且,一想到今天有可能见到韦卓,期待的心情充满了胸怀。她恨不得早一小时知道那封信的效果。她知道韦卓差不多在10点钟左右出来散步。
回到家打了一个小时的盹,醒来已是9点半。她连忙洗了洗脸。
穿好衣服,来到街上。她蓦地感到说不定在路上会先于韦卓而遇到他的妻子。但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不见韦卓的身影。可能还在那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吧。
李建业比平常加快速度往那儿奔去。可是,来到空地上,并不见韦卓的影子。有五六个孩子在对面打棒球。
李建业想,韦卓没来也许是因为那封信,他的家庭发生了变故。如果他不理解那封信,那么他就太没用了。妻子跟别的男人一起出去旅行,哪个男人也不会置若罔闻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他当然就不会来了,哪有心思悠然地散步呢。
可是,出了什么事呢?她很想知道。他可能叱责妻子了吧,或者已下决心离婚了。
她在那儿踯躅了近一个小时。久等不见他来,李建业原路返回。
这当儿,韦卓从下面上来了。她禁不住停下脚凝视着他的身姿。
“啊!”
韦卓老早就看到她,从远处扬起手来。看到他那无忧无虑、同往常一样愉快的神情,李建业呆然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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