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相识是在9年前3月的一个晚上，南方初春的天很早就黑了，冬天的脚步还没有远去，到了夜里气温还是比较低的。忙完一天的工作，在食堂里吃过晚饭才回到家里。一个人守着冷冷清清的房子，感觉很是寂寞。空荡荡的客厅里更加显得清冷。 我没有开电视，刚刚春节过去没多久，电视里大部分都是原来春节时的文艺节目重播，让人看了索然无味。走进书房，打开台灯，看了一会儿专业书后，感觉更加冷清，匆匆洗漱完毕就钻进被窝准备睡觉。突然丢在床头的手机“滴滴”地响了，条件反射地心头一紧，以为是病房有什么事情发生，要我去处理。 “滴滴”声音响了两声后就停止了，原来是条信息，也怪我太懒，把信息和电话音设置成一个模式，把自己也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号码，发觉很陌生，不过内容倒让我心惊：“你到底爱不爱我？！”。 那时刚过完年没多久，去年刚搬进装修好的新房，老婆过完年就到附近的城市上班去了，平时也就一个人住。一般白天的时间就在医院里度过，家也就是晚上看看书，上网查查资料的地方。 双方父母和亲戚都住在临近的县城，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所以平时活动非常少，也没什么应酬。日子比较枯燥，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更加感到孤独。出于无聊，我顺手回了一条：“我都不认识你，到底要我怎么爱你？！”心想：反正是外地电话，不怕他（她）会找我麻烦，还可以打发点时间。 没想到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啊！你要对你做的事情负责！” 我哑然失笑：怎么碰到这样一个人，还和我耗上了，这黑锅不能背！也不知道自己发错了信息？!看样子可能是个笨女人！不被骗才怪。不过想归想，还是回了句：“负什么责？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去年的今天，你怎么对我讲的？” 我不仅有点啼笑皆非：“去年的今天！我结婚刚刚一个月！天天陪我老婆，一天24小时还嫌不够用，怎么能出去和你约会，还能对你讲什么啊？是你搞错了还是你看到我的魂了？！”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当时你是怎么对我讲的，现在你要我怎么办？！5555555……” 从字里行间让我明锐地察觉到这是个年轻的女人，至少年龄不是很大，而且肯定是受了失恋的打击，不过是什么原因就不清楚了。越聊越清醒，也越来越好奇，忍不住就继续聊了下去……那晚一直到凌晨4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还发现有条未读信息，是那号码发过来的，看完后随手就删掉了。收拾好东西走出家门，挤上了去医院的公交车。 三月开始病房就比较忙了，那天白天都在看病人、写病历、做手术，也就把这事情忘记了。 晚上下班后在外胡乱吃了点东西，回到家里。坐在冷冷清清的客厅里，拨通了老婆的电话，在电话里和老婆小雪聊了会天，说一说最近的生活，家里的情况等等。等挂上电话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一条未读短信显示在屏幕上，看看号码，还是昨晚那个号码，不过这次对方好像清醒了过来，一开始就和我说抱歉，我则一笑了之，没往心里去。那天晚上我们又聊得很晚…… 以后晚上基本上都是这样在互相往来的短信聊天中度过，我是出于无聊，寂寞的生活中有个人聊聊天也是种很不错的选择，何况对方还那么神秘。我们无所不谈，有时两个人也在试探对方，想了解对方真正是什么样一个人。不过奇怪的是最开始俩个人又都约定不打电话，不见面。这就更加具有了挑战性，让我寂寞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这么聊了一段时间后，经过反复思考，我还是告诉了她（他）我的真实情况，当时心想网络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借用曹雪芹先生的名言：“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就是真话别人也当是假的，何况号码还是外地的！要想见面还困难着呢。告诉了以后还有点忐忑，过了几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自己也就放下心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白天在医院上班，晚上基本在和她在聊天，那时我只是猜测她是女的，也没去问她性别、年龄等私人问题，想想没必要去问这些，懒得伤神。只是聊多了以后才想起问她名字——不可能一辈子和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聊天吧！ 没想到她迟疑了好久，当我都快放弃这个问题时，她的信息回来了：“我叫‘邓小静’”。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取个这名字？她捶了我一下，脸红红的：“谁叫你那时在手机短信里什么话都敢讲啊？！别人以为你是个色狼咧！…不过你还真是个色狼！我也没想到你说的都是真的啊：什么名字、单位、年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自从有她（他）（当时都没有去深究对方是男是女）的陪伴，时间比原来过得快多了。我和小雪两地分居，平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每天上班下班值班，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医院里。 从当医生的第一天开始，父母就教育我们：病人到了你手上，那就是信任你，你就得替他的健康负责，尽自己的努力帮他们解决问题，多听听他们的诉说，为治疗方案提供帮助。尤其是刚刚进院的病人，有很多出于各种原因隐瞒了自己的病史，如果不让病人信任你，有时会绕很多的弯路。这就迫使我们这些直接和病人打交道的医生必须花费很多的精力在医院里，自己的时间也就非常少了，对对方的思念也只能在空闲时间通过电话来诉说。 每月我都只能利用某个不忙的周末去潭城和小雪相会。那时交通还不发达，每次去那边都要在路上花费两个多小时，风吹雨淋的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干劲。每次临走时，小雪都依依不舍的，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毕业的时候她和单位签了五年内不能考研的协议，我们也只能这么苦熬着。到底还要赡养双方的父母，还要还买房子借的亲戚朋友的债。 过了大概三个多月，对方突然换了个号码和我聊天，我很奇怪，问道：“怎么换了号码了？” “那个号码是我外地的手机号码，平时就是和家里人发发短信用，这个号码是我在这里的号码。” 我调出信息中心号码一看，愣了好一阵子：我们在同一个城市！我有点后悔了，不过想想多亏我们有约定：不打电话不见面！ 时间转眼就过了两年，日子还是和平常一样，和她的联系也仅仅停留在短信聊天上。这期间有时也有那种很想见见对方的冲动，但有时是我坚持，有时是对方坚持我们的约定，一直阴差阳错没有见过面。 虽然生活没有什么改变，还是上班、下班、值班、手术、往来于省城和潭城之间，但如果哪一天没有她的短信，或和她聊上两句，我就有种失落的感觉，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她和我说过她的生日，那晚我问道：“你生日快到了吧？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那天网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聊天进行得很不顺利，发过这条短信后就再也没有信息过来，我在等待中带着疑惑进入了梦乡… 其实当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就是她说要什么我还不好怎么把礼物送到她手上：和她的约定就是不打电话，不见面。该死的约定！ 接下来的两天，对方没有和我联系，没有她的日子我开始有点胡思乱想了：不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是这么想，也试着拨打过她的电话，每次在还没有接通时就又挂了，该死的承诺！让人受尽煎熬。有时甚至还在想，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她生日那天，正好没安排手术，上午在医院处理完病人，又想起了这事情。和值班医生交代了几句就溜出了医院。在王府井商场转了半天，最后问了个女孩才找到资生堂专柜，在看得云里雾里后才找到以前她和我说过的那种洗面奶的型号，请售货员小姐打完包。看看手上的东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的念头，在这种念头的支配下，我来到鲜花柜台，请售花的小姐扎了支红玫瑰。 拿着这两样东西我站在商场里犯了愁：往哪送啊？ 想想还是给她发了个短信：“丫头，生日快乐，今天没课吧？（以前聊天时我推测出来的信息）” “没有啊？！你怎么知道我没课？” “没课能出来收生日礼物不？” “什么礼物呀？” “不告诉你，你看到就知道了，可我不知道怎么送给你。” 过了一会儿，信息又过来了：“你这样吧，你现在在哪？” “我在王府井啊。” “那你知道王府井有那个寄存箱吧，把东西放箱子里，密码发给我就行了，我过去拿。” “好主意，真是个聪明的丫头。”我不由得赞叹道。 “嘿嘿，才知道啊，不过你不许在附近转悠哦。” “才没那么多闲心呢，我回医院去了。” …… 忙完这些已经是中午了，看看外面晴朗的天气，蔚蓝的天空，发觉好久也没有碰到这种天气了，我所在的城市虽说是省会城市，但环境保护当时并不重视，所以大多都是灰蒙蒙的。遇到这样的天气令我的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起来…… 下午回到病房，病房也没什么事。正在值班室玩手机游戏时，信息来了，是她的：“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刚拿到，后面是个笑脸的符号”笑了笑，心里也很高兴，顺手回了句：“高兴就好，生日快乐”。 早就知道这丫头是个鬼精灵，中午告诉她密码后，她还一个劲地要求我不要在旁边偷偷的等，只是说自己会去拿，时间不确定。我惦记着病房的病人也没心情去干这种事情，也不屑于干。不过也真服了这丫头，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出来。想到这，我的嘴角明显地往上翘了起来… 慢慢的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也渐渐地融入了我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每天和她的短信聊天。看着飞涨的手机话费还是蛮心痛的，正好移动搞活动，办了个包月的套餐后费用才降下来。我们还是在坚持着我们的约定：不见面，也不通电话。女孩被我的博学多才所吸引，也佩服我的博闻强记，和我的短信聊天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转眼又过了半年，有天突然问她：“我们认识三年了吧？” 她愣了下：“你说是骚扰你的那天么？” “嗯，好像过五天就是整整三年了吧，有什么安排？你也认为是骚扰我啊，呵呵，做得出来。你那时为什么就偏偏选了我这号码来骚扰呀？” “……不问这问题行么。我拒绝回答你也抓我没办法，呵呵。” “那我不问了，不过这是我最大的疑问了。” “那你就慢慢想吧，这样你就能永久惦记着我了。” “你这小丫头，想找打是吧？” “你来啊，嘿嘿，只要你敢来……” “呃……，不聊这些了，活动我来安排吧，别担心，我记得我们的承诺的。还是和你生日那样，等着收礼物吧。” “你也一样，晚安，好梦，我会想你的……” 五天后打开自助寄存箱，不禁有种怪异的感觉，静静地躺在箱子里的东西和我送给她的一样！ 那天晚上，我破例没有下班就回家。一个人坐在穿过城市的江边，旁边的红酒已经打开了（当外科医生基本上没有不会喝酒的，锻炼也锻炼出来了），看着卡片上的留言，心里的感觉真的无法形容……那天我们都只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这三年来的陪伴” 那一夜，在同一城市的不同地方，有两个人都一夜无眠…… 第二天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忙碌，一天、一月、两月、三月…… 很快，我和小雪毕业五年，都顺利地通过了晋升，成为了主治医生。小雪和单位的协议也到期，可以考研了。经过多年的压制，小雪已经在积极准备考我们学校的研究生，由于平时还要上班，接电话的时间都少了，这让我更加感到寂寞，让我有点害怕下班回家，害怕一个人面对冷冷清清的房子。 和她也还是只在手机上聊，越聊越发觉我原来喜欢看各种各样书的优点就明显地显露了出来。聊的范围越来越广、越来越深，天文地理，古今文学，正史野史，很多东西她这学文学的也没有看过，有时从她的话语中明显可以看出她对我知识面广和深度的惊讶。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 聊到热烈时忍不住都想见见面（好奇心每个人都有的），不过想起两人的约定，也只有作罢。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知不觉中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深，言语间的暧昧气氛也越来越浓…… 但无论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出她的真实情况，我也只能从文字中去探索——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工作！比如有一次说到她在西城那看到一辆小车时，心里就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但最终没见到人时的失望，我猜出那人肯定是她前男友，条件还不错。说到要英语四六级监考就猜到可能是个大学老师。后来和她聊起这些时，她瞪瞪地看着我：你好可怕，我难到就那么神秘？让你有这么大的好奇心？我笑了笑：你还不神秘？那时我可只有你的一个号码，连你是男是女，是匹格还是DOG都不知道？！嘿嘿，祸从口出你忘了，不过现在你也没什么秘密了，都被我看光了，一边还故意色色地看着她，女孩羞恼地举起小手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咬着唇，在我身上“狠狠地、狠狠地”，轻轻地一阵乱擂：看你还说，打死你这坏蛋…… 省城的六月已经开始热了，医院的外科病人也渐渐少了，我们忙碌了的几个月也快到头了，但即使这么忙，每天晚上还是要和她聊聊。 这天晚上，照例给她发了条短信：“亲爱的，在干嘛呢？” 十分钟过后，短信没来，我想是不是这丫头在逛街没有收到。又发了一条：“在逛街么？怎么不回话呀？” 还是没有回音，那晚上到睡觉前一连发5条都没回，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了，当时也没在意。接下来的几天还是杳无音讯，实在让我忍不住了，终于拨出了那个三年多来已经熟悉的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留本机号码请挂机，留言请按2” 那天反反复复拨了无数次这个号码，电筒里冷冰冰的话叫我恨不得砸了移动公司：怎么会这样呢？ 接下来的日子在旁人眼里好象没什么改变：太阳还是照常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雨照样的下，风也照样的刮……但我的心里却象被什么堵住一样，有憋闷的感觉，并不是我这时已经潜意识里爱上了她，而是生活中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喜欢和她天马行空聊天的感觉，喜欢互相口花花的胡言乱语，喜欢和她讲那些不能和亲人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