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后园 是夜，卸下一天的妆容却是怎么也卸不下一天的疲惫的，换上轻色的衣服，子莺命左右退下，自己一个人轻轻走出房间。 月清冷地照着，照得子莺的心也一样的清冷。其实日子过得很慢，慢得让人吃不消，春还是来得很慢，荷塘白天好不容易绽开的花骨朵现在又静静合了去。 “啊，夫人。”子莺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回过头见是陈夫人忙轻轻万福。 “公主多礼了……”陈夫人佟梅忙托住子莺的手臂，自己轻轻万福。 “夫人，子莺承受不起啊……”子莺很是为难，现在的身份让她很不适应，没有办法安下心来跟陈夫人说话。 “子莺啊，我知道你很不安，既然回来了，我们就不计较那么多了，你我说说话，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的好。”佟梅的声音轻轻的传出来。 “子莺知道，夫人其实也很为难……”子莺当然知道自己这次来陈府意味着什么，自己要报恩，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对凌每的感情，况且陈府也确实需要这门亲事，这门亲事足以让陈府继续一直以来的大仕途。然而，自己嫁到府上来，是要做小还是做大，这实在是件为难的事。 “子莺，月儿毕竟才嫁进来没有多少时日，她也还小，有些事情她并不能理解，你贵为公主，显然是要做夫人的，月儿若是有些不适应，还望你多担待……”佟梅知道子莺已经是公主自然不是很好说话，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了些。其实自己是有些担心关碧月的，子莺跟了陈府这么多年，对陈府，对凌每的感情都是很深的，若是做了夫人，不免要把关碧月当做外人来对待的。 “子莺明白夫人的意思，子莺既然已经要嫁进来，就一切都依夫人的吩咐。子莺以前就是陈府的人，现在更是陈府的人，夫人大可放心，子莺一定不会给府添麻烦的……”子莺降低着自己的身份，现在这种谈话方式让她有些紧张，自己从来都是听府上人的安排，说什么就做什么，而现在，就连夫人说话都要以与自己商量的语气，甚至要听自己的意思，她实在是有些担当不起。 “子莺，我知道你很难适应公主的身份，你可以在我们面前还像原来一样，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你就不能再没有主张了。子莺，你是时候长大了，我一直很担心你会出状况。”佟梅知道子莺虽然从小在凌每身边当丫环，但是从没有被人为难过，子莺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她心里很是放心不下，可是当时是真的没有办法。 当自己打听到子莺的身世时，子莺已经习惯了听从吩咐，找不到理由让她成为小姐，而且也没有办法把她送进宫去，当时宫里也是很忙，陈府也是刚刚稳定下来，实在不好把她送进去，更何况，当时很想找到她的亲生父亲。 “夫人，子莺知道您的担心，子莺一定不会让您为难，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子莺轻轻搀住陈夫人，看到陈夫人的视线向自己身后延伸过去，也不禁回过头去。 “公主，母亲。”陈凌每走向前来，简单作揖道。 “你们说说话吧，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也要休息了，你们也别聊太晚。”佟梅略微探了探身，子莺忙托住她，送她进了房门方才走到凌每身前。 “……小爷，这么晚还不睡？”子莺捋好衣角的滚边儿，终于开口说了话。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道一直以来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陈凌每听到子莺对自己的称呼，知道子莺心里的难过，慌乱解释着，希望她能谅解，却不料被她打断了。 “小爷，我……我不想为难你，关小姐先嫁进来，我一点也没想拥有什么……”子莺抬起眼睛，看向凌每深情的眼睛，她怎么能不在乎那些，可是她凭什么在乎那些呢？ “子莺！”陈凌每突然把子莺抱进怀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已经失去子莺一次了，她不能再失去她。 子莺完全惊住了，她应该推开凌每的，原来她们是少爷和丫环的身份自然不能相拥，而现在，她们是公主和陈府公子的身份也不能相拥。 但是，为什么自己动不了？是凌每用的力气太大，自己已无法呼吸，还是自己根本不想推开她，自己对这个拥抱期待了太久太久？ 这拥抱如此熟悉，是梦中出现的感觉，窒息却温暖的感觉，子莺感觉到了凌每心中的挣扎与煎熬，她能够体会凌每的担心和焦虑，她们如此心灵相通，她却在醒来时猜想是别人的怀抱。 现在她确定了，这就是凌每的怀抱，和梦中的一模一样的怀抱，凌每不是永远都温柔文雅，不是永远都束缚着自己的情感，她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回应她，回应这一直以来都最特别的感情。 双手轻轻抚上凌每的腰，凌每感觉到子莺在回应着自己的拥抱，她抱得更紧了些，她不会再放手，就这样，直到永远，直到生命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子莺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愧疚，她懊悔，她居然怀疑过凌每对自己的爱，她居然想过要放弃自己对她的爱。 陈凌每稍稍推开子莺的肩膀，抓起她的双手，看着她的泪眼，觉得她更加美丽动人。这时的子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坚强，她期待这个拥抱太久了，她期待这份温暖太久了。 陈凌每发誓，她一定不再让子莺受到伤害，这么多年虽然相爱，虽然心灵相通，但是也有没办法打破隔阂。 现在这隔阂已经被消融，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定格。 月冷，照在关碧月身上更冷，这股冷渗透到了自己的心里。 再美的景色，如果不是为自己存在，那也是过眼的云烟。 现在，这后园的美景是为那相拥的两个人，不是为自己，关碧月更加难以释怀。自己承认自己小气，自己看不开一些事情，明知道今晚跟到这后园来一定会看到什么，却还是偷偷来到这了。 自己埋怨着自己，这又是何苦呢？自己一向很开朗，所有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凌和子莺当然有一些自己不能了解的感情，自己白天也暗下决心再也不去在乎，但是，事情真的来了，自己还是难以应付。 努力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侧园，关碧月将这后园的事咽回肚子里，眼泪却再也没法咽回去。 凉凉的咸咸的滴进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