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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
脑子混沌一片,灵魂在旋涡里不停下落,耳膜轰轰地被周围的嘈杂炸响,挣扎着,脱离了那个让身体窒息的空间,意识也在慢慢汇集,好难受啊,头怎么像被敲了一闷棍啊! 睁开眼,又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病白色的天花板,空气里刺鼻的药水味儿,我好像和医院很有缘分! “手冢小姐并没有其他外伤,只是……”这好像是清河医生的声音,我怎么了吗? “说,丫头怎么了?”小景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躁,我甚至可以猜到他皱眉的样子有多担心。 “手冢小姐的情况在恶化,比预期的提前了,可能是手冢小姐承担了许多压力,也或许精神上受了什么打击,才导致她的病情比预期的提前很多,如果不尽早动手术,恐怕……”清河医生的话没有继续,因为他看到我醒了。 “请说下去吧,我的身体我也有权利知道!”小景却阻止了准备接下去的清河医生。 “是谁打了你?手冢?”我下意识的捂着脸,头别了过去,可是一股力量迫使我的头正对上那张愠怒的脸,第一次觉得,华丽的王生气起来,会让人感到害怕。 “嗯,但是他不是故意的。”细若蚊蝇的声音,我的头埋的更低了,不过从刚刚开始,我似乎忽略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这医院的灯怎么回事?”我的话有些突兀的响起。 “医院的灯?现在是下午啊,医院怎么会开灯?”小景奇怪的看着我,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的手现在是什么颜色?” “灰白色!”我脑袋里有一根弦一下就绷紧了,我的眼睛没有其他颜色了!!!! “丫头,你先别慌,清河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小景焦急询问着旁边的清河医生,很慌乱的无措。 清河医生拿着小电筒在我的眼睛前,不停地晃,弱弱的橘光犹如一根根尖锐的麦芒刺穿了那灰白的间隙,眼睛因为光源的缘故,生疼的流下了泪,一番细致的检查后,他的表情显得很严肃,我能猜测个十之八九了…… “手冢小姐的眼睛是由并发症引起的,不过不用着急,这只是暂时性的,手冢小姐休息两天会恢复过来的,不过……”他停顿了一下,以询问的眼光问我,是否可以继续下去,我点了点头。 “不过手冢小姐,经过我的仔细检查,你的病因应该是属于家族遗传的可能性较大,恕我冒昧问一下,你知道你的家族中,有类似脑瘤的病例吗?”清河医生的眼神已有肯定的答案了。 “恩,我的母亲和外婆都是患脑瘤去世的,清河医生,我想知道如果做手术,有几成把握?”他略带迟疑的看着我,始终不敢开口。 “够了,清河医生等会我和你详谈她的病情,现在我想和她谈谈。”他打发走了清河,刚刚慌乱的眼神又变的镇定自若。 “先休息一些日子,手术的事我会帮你争取最大的存活率,我不管什么家族遗传,本大爷允诺要你活下来你就必须活下来!”孩子气的霸道,一贯的命令风格,小景的偏执让我有种归宿般的安全。 “你知道吗?我并不是手冢千雪,我真正的名字叫宁雪,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只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附体于生死边缘的千雪的身体,从此代替她开始新的生活。”我盯着窗外血锦缎般印染的天空,述说着属于自己,却也是他人的故事。 “从进入千雪的身体那一刻,我总能感觉到她悲伤、孤独,她对手冢一家的疏离,起初我以为是我不能融入他们的生活,直到三年前那场意外。” ——————————————————他年若隔世的分割线————————————————— “心电图越来越平缓,用电击,血呢?需要的血型还没找到吗?快点!!”抢救的医生不停地指挥着助手和护士,奈何那可人儿的心跳却间然弱去。 耳边的混乱已于前一刻与我分裂,我只听到我的呼吸在耳膜内无限放大后,又消逝,心跳因为疲惫,也渐渐懒的跳动了,的确,一波又一波的疲惫像是把我拖入深渊的魑魅,无力,再求生…… “父亲、彩华,对不起,请让我抚养小雪,柔然已经去世了,我不能让小雪再失去父亲了!彩华,原谅我的背叛!”那个曾经在工作场上,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双眼深凹,满头杂白的白发纠结于黑发的空隙间,青色的胡渣显得他落魄颓败,那佝偻的背脊,深深显示出他痛苦过后的挣扎,这个名为手冢国晴的男人,崩溃的跪在他父亲和妻子的面前,头一声又一声地磕响在地板上…… 年幼的千雪,躲在门后,冷然地看着那一幅哀求的画面,从此,她的心里筑起了一堵墙,她的世界已在母亲去世的那一晚崩塌,她,只不过是个被母亲遗愿困住的傀儡的,那个自称是父亲的男人,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二天突然出现,又突然带走了自己,并告诉自己叫手冢千雪! 四岁,每天都是在别人的唾弃下活着,“野种”“贱货”“不要脸”,每天都是这样回环往复的过着每一天,原因很简单,因为千雪没有爸爸,那个本应在童年和千雪一起玩闹的父亲,却生生从她生活中撕裂开来。 而她的母亲,则是她全部的支柱,母亲从小会很温柔的教她中文,告诉她,母亲的故乡——中国,有多美,那里的人有多善良好客,她幻想着,等以后自己有能力赚钱后,就带母亲回中国,回到母亲的家乡,然后这样安然的过完属于她们的日子。 然而,生活比起那些泡沫剧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亲在一个最平凡的日子,倒下了,她抱着母亲亲手做的布娃娃,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抢救室外,今天的阳光颇有暖意,被散碎的树荫捣成不同别致的冉冉飞虫,指尖触碰到那点点滴滴,眼泪才抑制不住的滑落下来,怀中,紧紧抱着那唯一的寄托! 白布下,母亲的容颜是怎样她已无法看清,她抓着母亲的衣角,任凭旁边的护士如何呼喊和扯弄,她都充耳不闻,只知道,只要一松手,她的一切,都会消失殆尽,绝望就会这样吞噬她的心,但…… “你母亲临终前,一直说着,希望小雪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医生带给她的这句话,让她放手后呆楞了很久,耳边不停传来母亲那温柔的声音,“活下去,活下去……” 第二天,一个面容悴损的男人出现了,并告诉她,他是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告诉自己的名字叫手冢千雪,还告诉她,他会让自己重新有一个家,他会弥补自己的一切一切。 从此,千雪和他,不,准确说是他们生活在一起,另一个贤淑温和的母亲,古板严肃的哥哥和爷爷,他们像是外来客一般光明正大的闯入了千雪的世界,而千雪,只是把他们当路人般,让他们无声无息的路过自己的世界,然后渐行渐远…… 10年后的某一日,千雪在父亲的房中找到了一本日记,关于千雪亲生母亲的日记,里面记下了父亲关于母亲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相遇,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尴尬,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吻,第一次背叛爱自己的妻子,和母亲在床上缠绵悱恻,第一次知晓我的存在,和第一次母亲离他而去…… 过往种种,诸多的第一次,让千雪干竭的希望再次盈满,她看到了母亲的家乡的照片,中国的一个小山村,照片里的母亲在烟雨濛濛里显得温婉可人,于是千雪决定去一次中国,感受母亲故土的烟雨山水。 在机场候机时,她忆起了6岁在大阪迷路后,遇见的那个有些喋喋不休的男生,被他带回去后,那短短的几天,可以说是她前半生唯一快乐过的日子,没有隔阂、嫌隙,两个单纯的孩子互相逗弄。 他会为自己爬树抓虫,会为自己在农庄偷苹果被抓后,替自己挨打,总会微笑的问自己:“今天开不开心?下次还想去哪儿?”不论自己被带回去后多久,她总是能记起那温柔的笑和稚嫩的声音,那是她童年里,除了母亲,唯一宝贵的回忆。 她用整整一年的时间走遍了大半个中国,民风淳朴,热情简单的生活,让她由衷羡慕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那些善意的微笑和热情让她渐渐从隔膜中走向光明。 她曾想,永远不回那个所谓的家了,不再在那样的环境压抑自己,不再让自己像个外人似的生活,不再如何如何,不再怎样怎样,可这只是她曾想的,她最终还是登上了回日本的飞机,告别了记忆里母亲温婉可人的烟雨三月…… 飞机上的千雪,手里拿着一串墨黑色的念珠,那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送给千雪的,希望她可以找到一个真心相对的人,而她在那刻,脑子里出现了那浆白色的身影,她想,回去后,再问问那个人,愿不愿意再为自己挨打受过,愿不愿意再带自己漫山遍野的乱跑。 原本平静的气流,突然像被打破的天平,上下摇摆不定,在这空当间,千雪手中的念珠从手中滑落,当她准备弯下腰去捡的时候,飞机在那一刻坠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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