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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姜是老的辣,老江湖果然不等闲。生死郎中见多识广,已经发觉有人跟踪,并不想将人扔脱,反而要摸清对方的路数。这一带林深草茂,黑夜中要想将跟踪的人摆脱,毫无困难。因此,跟 踪的人便不能离开太远,但又必须不让被跟踪的人发现,这就难了。两人并肩而行,一面低声谈笑,一面留意后面的动静。走了里余,禹信仁低声道:“老伯,跟踪的人不少呢。”生死郎中冷冷地说:“他们不愿再跟了。” “这是说??” “他们要准备动手了。” “对,愈来愈近啦!” “恐怕有四五个人之多。” “不止,‘听,左右后三方都有擦枝拔草声。”月华初升,但林下仍然昏暗,视线受阻,明里不易看到暗中的人。生 死郎中镇静地说:“不错,恐怕不止五六个人。看样子,他们已等得不耐烦了。” “咱门??” “再等一等。”“老伯能否猜出他们的路数,是不是血色海棠的人?” “有此可能,但恐伯是老夫的仇家成分大、血色海棠派来离京的人,有限 得很。” “情花夫人这个妖妇,来离京有何图谋?” “这就是老夫要查明的事,反正不会是好路数。” “老伯,他们来得很快了。”生死郎中冷冷一笑,说:“咱们也加快,注意脚下尽量放轻,走!”说走便走,禹信仁吸口气,提气轻身脚下一紧,两人象离弦的劲矢, 向林木深处飞掠而走。远出两黑地,眼前一亮,林木已尽,前面是假山围绕的威风亭。 “在此地等他们,先找地方隐起身形。”生死郎中止步说。亭中突然踱出一个灰影,阴森森的语音入耳:“什么人?亭内一叙。”两人一怔,生死即中低声道:“这人的语音好耳熟??”灰影见两人不动,不悦不耐的语音又发:“怎么?要老’夫请你们不 成?”生死郎中一惊,低声道:“糟了,我想起来了。” “老伯,想起来了怎么又糟了?”他也低声问。 “这老魔是幽冥老者靖喀,大事不好。” “哦!是以腐骨掌击毙少林二老的幽冥老者?” “正是他。”幽冥老者哼了一声,叱道:“你们想做人或是想做鬼?”禹信仁低声道:“我们溜吧。” “溜不掉的,这老魔的轻功用宇内无双。” “这??” “是福不是祸,看他怎办。”生死郎中无可奈何地说,举步上前呵呵一笑 道:“楼蚁尚且贪生,人谁想做鬼?阁下白说了。”到了亭下,幽冥老者道:“站住!你好象知道老夫的名号。” “在下猜想尊驾可能是幽冥老者靖兄。” “你猜对了。咱们认识吗?” “呵呵!靖兄是贵人多忘事,十年前在荆州,咱们曾有一面之缘。” “老夫老了,记性差了,记性差了,你是??” “区区北堂奇。”幽冥老者桀桀怪笑,笑声令两人感到汗毛直竖。月色明亮,禹信仁仔细地打量这位横行天下近一甲子的怪僻老凶魔。 灰发乱披至肩,象个披头散发的老女人。脸色苍白,脸上皱纹密布,象是久未经日光,气色不健康的人。 身材高瘦,穿一袭灰袍,握一根鸠首杖,长仅一尺八。黑夜中,眼中似乎幻着绿芒,正是所谓天生夜眼,眼神令人不敢正视。”在禹信仁的眼中看来,这老魔浑身鬼气,不象是人,而象一头夜间猎食的灰狼,极为危险。 “靖兄笑什么?”生死郎中戒备着问。幽冥老者止住笑,说:“好笑极了,老夫正要找你。” “找我?” “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料到在此地碰上了。” “我我有事吗?治病?” “就算是吧。” “呵呵!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靖兄找区区治病,该知道”区区的怪 规矩。” “听说过。” “我是医生不医死,因此匪号叫生死郎中。”幽冥老者再次桀桀怪笑,笑完说:“你别弄错了,老夫不是找你治病, 而是要班门弄斧替你治病?” “什么?你要替我治病?我有病?” “对,你不但有病,而且已病入膏盲。” “废话!你??” “你那好管闲事的病,已无药可救了。”生死郎中已听出弦外之音,吁出一口长气,一咬牙,说: “原来阁下有意在此等我的。” “不错,要在此地替你拔除病根。” “如何拔除?” “点破你的气门,你便不会多管闲事了。”生死郎中启示从容,抓抓头皮说:“白干了一辈子郎中,竟不知自己已 病.入膏盲,岂不可笑?大概靖兄比在下高明,能将病根深种的情形见告吗? 在下确是糊涂了。”幽冥老者点点头,说:“也好,告诉你并无不可。” “在下洗耳恭听。” “三月前,你在武昌插手管玖文隆的闲账。”生死郎中哼了一声,说:“果然不出所料,怪事。” “怪什么?” “玖文隆两年前是在下的病人,他是白道豪杰中不可多得的汉子。” “所以你要插手?” “不错。血色海棠为了汉阳私盐贩子头目赤蛟余宏谋的一千两银子,便派 刺客杀了玖文隆父子三人,我生死郎中岂能不管?” “你如何管法?” “在下查出内情,毙了赤蛟,目下正追踪刺客情花夫人。大名鼎鼎的幽冥老者,居然替情花夫人出头,岂不是怪事?血色海棠给了阁下多少好处?” “闭嘴 2 ”幽冥老者阴狠地叫。 “在下说错了吗?” “情花夫人花春来,是老夫一门远亲的晚辈。” “原来如此,难怪。”幽冥老者嘿嘿笑,将鸠首杖插入腰带,阴森森地说: “老夫给你两条路走。” “你说吧。”生死郎中硬着头皮说。 “其一,从此撒手不管这档子事,今后??不,要永远不再过问花春来 的事。” “在下得从长衡量??” “老夫要立即答复。其二,老夫破你的气门,皮了你,你便不会多管闲 事了。”生死郎中一咬牙,向禹信仁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走吧。”禹信仁哈哈大笑,说:“老伯,在下要听听老伯的意见看老伯到底要走 哪条路,以免走后心中放不下。”生死郎中挥手道:“少管闲事,你快走吧。”禹信仁退在一旁,笑道:’“老伯为人面冷心慈,孤僻古怪不易亲近, 个性刚强宁折不屈,定然走第二条路。”幽冥老者冷笑问:“年青人,你不服气?”他一挺胸膛,傲然地说:“当然不服气,在下看不出你有何惊世绝学, 敢说这种大话。” “不服气何不向老丰动爪子?”他缓步上前,笑道:“能与宇内第一天下无故的高字较量,正是咱们这 些初生之犊梦寐以求的机会。喂!你是不是天下无敌的高手?””幽冥老者 心中大乐;但口中却不悦地问:“你不相信老夫是宇内第一高手?” “在下要试过才相信,以耳代目智者不为。” “你要试?上啦!” “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说好了再试。” “说什么?” “你要是能让在下攻三掌而毫无损伤,而且不离开原位,在下就相信你 是宇内第一高手。当然,在下出手时,你不能躲闪,更不能还手,你敢不敢 一试?” “哼!你??” “大概你是浪得虚名,所以不敢??” “谁说老夫不敢了?”幽冥老者怒声问。 “唷!你真敢答应?依我看,你还是免了吧,在下一掌有千斤力道,你 这把快进棺材的老骨头??” “老夫就让你击三掌,动手!”幽冥老者厉叫。禹信仁的激将法用得恰到好处,武林人不好名的人少之又少。他伯老 魔提出反条件,先动手再说,大喝一声,一掌劈向老魔的左肩颈。 “唉!”掌弹起老高。 “哈哈哈哈??”老魔狂笑。 “哎晴!好痛。”他退了两步,于着手掌怪叫。 “你还不配替老夫抓痒。”幽冥老者怪笑着说。他绕至老鹰身后,大声说:“我不信你的命门要害能护住。” “啪!”掌拍在老魔腰脊上。十四节脊骨旁的命门穴丝毫未损,这一掌力道千斤。但老魔纹风不动, 浑如未觉,怪笑道:“这一掌力道增加不少,可是仍然差得太远。老夫练的不是金钟罩,没有罩门,你不必枉费心机。一甲于苦练的先天真气,岂是你这种蠢牛所能击破得了的?””禹信仁不加理睬,右掌按摸在老魔的脊心上,自言自语地道:“这老家伙果然名不虚传,象是个铁打的。 脊心该是要害,我要给你致命的一击。”他左手悄悄拔下几段头发,消俏探入老魔的左耳孔,并轻轻捻动。老魔不知有诈,以为有虫入耳,伸手急摸,情不自禁打一喷嚏。这瞬间,禹信仁一掌拍下。 “砰”一声响,幽冥老者仰面跌倒。禹信仁跳出丈外,大笑道:“倒也!倒也!浪得虚名,哈哈哈哈??”笑声中,幽冥老者一跃而起,灰影如电,向南如飞而遁。旁边的生死郎中不住抓头皮,困惑地说:“怪!怪!怎么回事?”禹信仁走近,笑道:“大敌已逃,咱们该办事了,时光不早啦!”生死郎中不肯走,问道:“你是怎么把他放翻的?” “根本不费劲??” “鬼话?凭你这点能耐??” “老伯,别小看人,碰上这种人,只能智取。”生死郎中突然醒地大笑道:“原来如此,你这小于真是诡计多端。””“你 看出来了?” “不错。” “从何处看出的?” “老魔如果真的背部承掌,怎会仰面倒地的?至于他为何打喷嚏,便非 老夫所知了。” “老魔的先天真气固然已练至返虚境界,但他却台长用短,不用化力术而用引力术,认为我用掌拍击他的脊心,他却要将我的掌力向侧引。可是,我却先在他耳内下功夫,引他分神散气,掌不攻脊心,却拍他的右肩,力向后引,两引力相加,老魔怎能不躺下?” “你??你真鬼,哈哈!” “这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硬碰硬准倒霉。老魔已经羞走了,我们走吧。”生死即中荷起药锄,笑道:“今晚上如果不是你诡计把老魔羞走,后果 不堪设想,老夫必定埋骨此地??” “不好!”禹信仁低叫。”“怎么了?” “老魔去而复回??” “哎呀!”生死郎中骇然惊叫,向下一伏。灰影从西南角电射而来,好快。禹信仁眼尖,一把拉住正欲溜走的生死郎中,也向下一伏,低声道:“不 是老底,是个和尚。”两人伏在亮脚下,眨眼问,灰影便到了亭外三四丈处,停在一座假山的顶端举目四顾。 “咦!真是个和尚。”生死郎中附耳说,心中对禹信仁的耳力目力极为佩服,暗暗称奇,也自叹时不我留,毕竟人不能不服老。 和尚极为大胆,毫无顾忌地用目光四下搜寻,并未隐起身形,目光下,宽大的灰憎袍迎风飘飘,左手握住一柄黑黝黝的木鱼槌。身材中等,肥头大耳,顶门上戒疤光光,是个受了戒的年约半百僧人。 四处是假山、花木、亭台,人隐身附近,想用目光搜寻谈何容易?和 尚大意地扫视数遍,便不耐地鼓掌三下,跃落小径旁。东北角传来两声枭啼,衣抉飘风声入耳,黑影疾射而至,微风飒然。是两名老道,袍袂夜入腰带,背系长剑带百宝囊,纵跃间轻灵迅疾宛 若幽灵幻影,无声无息极为高明。 “道友有否发现?”一名老道问。 “怪,就是不见有人。”和尚颇为急躁地说。“这是说,咱们真把人追丢了?” “咱们不信邪,再搜一搜??’另一名老道愤愤地说,和尚哼了一声道: “如何搜法?黑夜中到处皆可藏身,咱们又不是猎犬。” “难道就罢了不成?”最先发话的老道问。和尚将木鱼校插在腰带上,说:“且等等,等东面的如方法兄,与西面 的干手天王一伙人到来,如果再无所获,咱们就回客店等他。”生死郎中附耳问:“禹信仁,这些人是冲你而来吗?” “冲我?不知道。”禹信仁低声答。 “你不认识他们?” “一个也不认识,小的以为他们是跟踪老伯而来的人呢。” “跟踪老夫的人好象不是他们。” “那??” “也不是幽冥老者,另有其人。” “这么说来,大概与咱们无关,他们追踪的另有其人了,咱们走吧,别 耽误正事了。”生死郎中却不以为然,说:“不弄清楚,恐怕要误事。这样好了,老夫出去探探他的底。” “小可也一同??” “不.,你替老夫暗中护法。” “也好,老伯小心了。”生死郎中贴地例移,蛇行鹭伏声息俱无。和尚突然举步向凉亭走来,向两老道说:“这件事如桌传出去,咱们谁 也别想混了,真是阴沟里翻船,可恼。”三丈外一座假山石下,突然出现生死郎.中的身影,哈哈狂笑道:“出 家人四大皆空,五戒之中有一条戒嗔怒。和尚,你恼什么?”和尚一闪即至,迫近至八尺内,沉声问:“你是什么人?亮万。”两老道也到了,为首的老道叫道:“是他,先把他擒住,以免煮熟了的 鸭子飞了。”和尚飞快地抽出木鱼槌,吼道:“两位道友让开,贫僧??”吼声中,疾冲而上,木鱼槌势如奔雷,迎头砸下。 “小心!”一名老道急叫,拔剑冲上。生死郎中早有准备,向下一伏,侧窜,药锄一挥,钩住了和尚的右脚, 猛地一扭。 “哎??”和尚叫,扭身重重地摔倒;生死郎中向假山后一窜,形影俱杳。两老道飞跃而进,一个去抢救和尚,一个纵落假山后,可是已失去了 生死郎中的形影。抢救和尚的老道蹲下伸手相扶,急问:“道友,伤在何处?”和尚龄牙咧嘴叫:“我的右脚??”小腿肚丢掉了一块皮肉,疼得和尚冷汗直冒。老道火速取金创药,撕 袍袂替和尚裹伤。”刚包妥停当,和尚急叫:“小心身后??”老道来不及有何反应脖子已被药锄钩住了,背心也被一只重有千斤的脚踏住,生死郎中的刺耳语音入耳:“你一动,老夫便钩断你的鸭脖子。” 和尚正想站起出手解救老道的危局,却被禹信仁的手按住了顶门,五 指如钩,力道惊人。 “哎??”和尚叫。 “说!你们要找谁?”生死郎中问。老道心胆俱寒,战栗着说:“咱们要??要找凉卞老店的??的姓禹小 辈。” “谁差你们来的?” “李千户李??李大人。”禹信仁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和尚,报海底。” “贫僧释法华,挂单祟安寺,受同道明智圣人之托,要将崔??” “明智圣人是李千户的走狗?” “这??” “你们共来了多少?” “共有九个,另六人是如方法兄,与千手天王周施主五兄弟。”禹信仁放手,冷笑道:“饶你一命,滚!”生死郎中也放了老道,当时不好多问。和尚爬起便跑,似乎腿不痛了。只要逃得性命,腿痛算得了什么? “站住!”禹信仁沉叱。和尚惊软了,砰然坐倒,惊惶地叫:“你??你不能食??食言。” “回去告诉田二麻子,叫他洗干净脖子,准备挨刀,咱们豁出去了。”崔 长青一字一吐地说。 “是,是??” “滚!” “是!”生死郎中药锄.一伸,钩住了老道的有肩,怪笑道:“你的同伴躺在亭 脚下‘,别忘了带走。”打发僧道们离开,生死郎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禹信仁将丢了黑夜,追寻薄命花的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说:“这几位 离京地头蛇,居然艺业不凡倒是不可轻侮哩!闹了好半夜,耽误了咱们的正事,快走。”生死郎中一面走,一面语气沉重地说:“你要找薄命花算债,恐伯凶多 吉少,这鬼女人心狠手辣,艺臻化境,你孤掌难鸣??” “老伯有自知之明,老实说,我的艺业有限得很,对付象薄命花这种修至化境的高手,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是个累赘。” “老伯何必自甘菲薄?别忘了,你是与家师齐名的人,都是武林中的顶尖儿??” “算了算了,如果老夫真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就用不着请你来对付飞 天鬼母了。” “老伯??” “我仍是昼间所说的一句话:暂勿找她。我只能替你打听,你得另找人 对付她。” “可是??小可无人可找??” “令师在世时,该有几位知交好友??” “小可不认识他们,而且也不打算劳驾师门长辈。”“这就难了??””“小可自信尚能应付。”谈说间,讲武池在望;生死郎中领先而行,说:“咱们绕池北而进,赶 两步,时光不早了。”天交三更,他们接近了一座小小农庄。生死郎中挽起袖子,低声道:“我先进,遁地母虫交给你了。” “小可留意就是。”他心中不安地说??人的名,树的影;他对遁地母虫 这位女魔所知有限,在未见面交手之前,要说心中不紧张,那是欺人之谈。她们藏身在北面第一家,那是血色海棠一位会友的住处,是血色海棠离京 的联络人,是个男的。 “咱们闯进去??” “不可鲁莽。” “怎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进去?” “屋内危险,必须尽量入屋。” “咦?老伯是不是有所顾忌?如果心存怯念,老伯不该来。”他直率地说。生死郎中感到脸上发热,汕汕地说:“上了年纪的人,做事确是顾忌大 多,不瞒你说,老夫确是有点心怯,那老凶婆??” “小可将尽可能缠住她,老伯放心吧。”生死郎中到底是爱面子的人,胆气一壮,竟然不再隐起行踪,大踏步 向农舍走去,背影不再老态大钟,腰杆挺直,无畏地荷锄健进。禹信仁原有的紧张感,也随之而逐渐消失。距农舍还有五六步,黑暗的门侧下方突窜起一头黑毛巨犬,猛虎般扑 来,爪搭肩钢牙直迫咽喉。生死郎中左手一伸,如同电光一闪,奇准地两个指头切在巨大的鼻梁 上。 “好大的黑犬!”后面禹信仁低叫。生死郎中跨过黑犬,笑道:“咬人的狗不叫,这条犬曾经过严格的调教。 里面恐伯还有,小心了。”禹信仁上前叩门,叫道:“开门!开门。”屋内似乎没有灯光,人应该早就睡了。但门内立即传出回音:“谁呀? 半夜三更的,叫什么?”禹信仁笑道:“把门猛犬已经没有动静,你认为是谁呀?” “畜生当然拦不住武林高手。” “你知道就好,开门吧。” “找谁?” “找要找的人,要不要咱们把门卸下来?”门拉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当门而立,右手掩藏着一把匕首,是个年 约二十七八的壮汉。生死郎中跨步而入,笑问:“怎么?屋里面好象没有人?”壮汉不让路,冷笑着问:“有何贵干?亮万。” “咱们找那几个女人。”生死郎中平静地说。 “蜗居窄小,只容在下一个无主无魄,哪来的女人?你找错门路了。”生死郎中脸一沉冷笑道:“我生死郎中既然敢来,遁地母虫居然龟缩不 出,岂不可怪?老夫进去找。”说完,向里便闯。壮汉闪在一旁,也冷笑道:“你若坚持要找,那就找吧。” “老夫当然要找。” 禹信仁跟进,笑道:“老兄,可能这时里面真的没有人,看样于咱们得等,长夜没漫,等人真不是滋味,可否劳驾去弄些酒莱来,也好打发时光 2 ”他一说完,壮汉便急了,一急便铤而走险,‘猛地左手一抬,打出了一校袖箭,人亦随箭扑出,巴首急吐,递向生死郎中的背心。 人不能贪心,贪心必失。壮汉不该贪心分取两人,反而一无所获两头落空。禹信仁早有提防,对方手一抬;他便扭身切入,袖箭落空探身而过, 一脚疾挑,“噗”一声挑在壮汉的肥臀上。壮汉向前冲,更急更猛地向生死郎中的背部撞去。生死郎中象是背后长了眼,向左赂闪,右容夹住了壮汉指匕首的手腕, 扭身左旋,左肘撞出。壮汉贴身被扭得向前斜冲,接着左耳门挨了一肘,力道恰到好处。” “砰!”壮汉摔翻在地,跌了个乌天黑地。禹信仁大踏步入厅,生死郎中急叫:“敌暗我明,小心了??”禹信仁笑道:“放心,没有人在家。”他一面说,一面走近神案,伸手跳高长明灯的灯心,胆大包天。生死郎中报了杖汉入厅,颇感意外地问:“你怎知这没有人?”他呵呵笑,说:“干咱们这一行的人,就有这份能耐。” “你干哪一行?” “劫富济贫,身上不留余财;游戏风尘,为无告者作不平鸣。”生死郎中苦笑,摇头道:“如果令师在世,怕不要打断你的狗腿?好端 端的一代怪杰无双豪杰紫尘过客的门人,竟做这种没出息的事,真该打。”他淡淡一笑,毫无愧色地说:“小可不以为耻,问心无愧。” “你小于走火入魔了。” “老伯,你说吧,你是否做过作奸犯科的事?” “你小子??” “譬如说,抓到情花夫人之后你能怎样?” “自然是替玖文隆父子报仇。” “杀了她?” “不错。” “你凭什么杀他?你既不是执法的人,又不是主宰生死的神。” “这??” “世间所谓行侠,这侠字岂是可以滥用的?咱们武林朋友,开口道闭口 义,这道义两字,又岂是容易的?咱们这些江湖人,千万人中,能找出一个沾了侠义二字的皮毛的人,恐怕也是不易,都是些逞匹夫之凶逞一时意气,假侠义二字之名,作奸犯科任性卓来的人。我宁可做这种没出息的行当,反正自以为是歹徒恶棍,敢作敢当,总比那些假仁假义之徒,来得心答理得。” 生死郎中苦笑道:“你把江湖朋友骂惨了,老夫也脸上无光。你这张嘴 好厉害,真是后生可畏??” “算了吧,好好问口供。”生死郎中将壮汉弄醒,药锄压住壮汉的右肘,脚踏住壮汉的四个指头, 冷笑道:“阁下,你知道老夫要口供。”壮汉躺伏在地,无法挣扎,叫道:“你??你们??”“你如果不据实回答,老夫逐指踏烂。” “在下并??并未招惹你们??” “现在,咱们来问口供。阁下,情花夫人目下在何处,说!”禹信仁接口道:“老兄,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实说了吧,熬刑对你没 好处,你犯不着替那妖妇挡灾。”壮汉知道遇上了煞星,只好乖乖地说:“我说我说,她们到西园樊家去了。”玉津园因大道贯中而过,因此分称东园与西园。西园樊家,也就是永 泰钱庄范帮主的别墅。禹信仁大惊,变色问道:“她们到樊家有何贵干?” “行刺范帮主??”禹信仁大惊,不等对方说完,猛地飞掠而出,投入夜色茫茫的树林。生死郎中一惊,转身追出叫:“等一等,还没问清??”可是,禹信仁已经不见了。生死郎中已领教过他的修为,知道无法追上,心中大急,折回抓起壮 汉厉声问:“她们走了多久了?” “约??约有半个更次。”壮汉魂飞魄散地叫。 “范帮主的别墅在何处?” “在??在西??” “在西园哪一角落?” “正??正西??”生死即中将壮汉向外推,叱道:“带路!快走。” “是??” “走慢了就毙了你,快!”壮汉撒腿便跑,全力狂奔。禹信仁曾经去过西园樊家,而生死郎中却不曾去过,壮汉虽全力狂奔, 但比起用轻功飞掠的禹信仁,差了十万八千里,太慢了。救人如救火,禹信仁自然全力飞赶。玉律园分为东西,占地辽阔。范帮主的别墅在西园的正西,其实别墅 并不在园内,而在园外端,地连西关而已,西园内禁止百姓小民占地建屋。 在离京附近方圆百里内,谁不知范帮主的大名?可说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大财主,开的虽是钱庄,但却是慷慨好义,为善不甘人后的仕绅,升斗小民也称之为及时雨。以他一人之力,支持全城四家善堂,施棺施药修桥铺路造福桑梓,一切喜庆应酬从不亲往,相反地丧吊之家常见他的踪迹,贫病之家有了困难需要济助,范帮主从不拒绝免利贷给,且另加济助。 象这种大好人,居然由血色海棠劳师动众前来行刺,岂不可怪?其实要行刺范帮主,用不着到别墅动手,只消在街上守候,用暗器愉袭,不费吹灰之力;范帮主在外办事极少带随从,身边只有一位善体人意的老苍头随在左右照料而已。 樊家的别墅规模不大,两栋楼房,三进院,两厢有两排平屋,是范帮主盛夏期间避暑的地方。平时,只有十来名仆人照料,东主到来时,别墅只一切如旧,并无多大改变,仅多了三五个人而已,上次禹信仁前来还银留柬,范帮主不在,显得冷冷清清,来去自如无人过问,如入无人之境。 这天午间,范帮主带了老苍头到了别墅,要在此地休息三两天,别墅 中安静如恒,毫无异样。入暮时分,整座别墅冷冷清清。楼下的大厅灯光明亮,自奉甚俭的范帮主正独自小酌,四盘平常的下 酒菜,两壶酒。在旁伺候的除了老苍头之外,便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肠。 范帮主指指对面的杯筷,向老苍头道:“龙六,你坐下、来好不好?处世无奇坦率真,我总感到龙六你太过斤斤计较俗礼。你我相处六年,情同亲眷,不必太过拘束,对不对?” 龙六开朗地笑,欠身道:“者朽怎敢逾礼?人贵自知,礼不可缺,老朽 与东主的名份,不容许老朽与东主平起平坐??” “这你就错了,龙六,你可是我的贵宾??” “不,人无干百好,花无百日紫,天下间没有赖着不走的宾客,因此老 朽自愿以随从自居。在外人面前,老朽还不敢以老朽自称,而以老奴自命呢。” “龙六,你就是礼数太多,废话也太多??” “不,人人守礼,天下方能??” “我们不谈这些,你坐下,谈谈昨日那位小花子的事,他与你所说的话, 我怎么连一个字也听不懂?吱吱咕咕且有许多手势助语,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六的脸上,涌上了一阵阵乌云,爬上了隐忧,用沉疑的嗓音说;“他 在向老朽述说一件重要的事。” ”他说些什么?” ”他说有人要行刺东主。” “什么?” “因此老朽请东主前来休息两天,暂避风头。” ’范帮主脸色大变,惶然说:“龙六,这里怎能暂避风头,老夫自问生平 不曾亏待人,为何有人要行刺我?龙六不是危言耸听吧?那位小花子的话可信吗?” 龙六摇摇头,苦笑道:“东主,生平不曾亏待人,同样有麻烦,行刺的人,并不一定是仇家。东主为人乐善好施,疏财仗义,受过东主恩惠的人固然心存感激,但也可能遭怨。” “这会遭怨?” “是的,有两种人可能走极端出下策。其一是妒嫉你声誉地位的人,其 二是受恩深重无以为报而精神不堪负荷的人。” “这??这我就不明白了。” “东主目下当然不明白;等到有一天你受人恩惠过深,却又无法报答时, 便会感到终身烦恼了,想不开的人,便会不堪负荷而走极端。当然,这次行刺的人,是属于第一种,也只有那种人才能有雄厚的财力雇请刺客。那位小花子的话,绝对可信。” “哦!龙六认识那位小花子?” “不但认识,而且??这件事不说也罢。目下最重要的是,查明刺客背 后的主使人。” “龙六,我真想不起哪些人对我不满,而至于雇请刺客前来行刺我哪!” “我已派人暗查,不久可能有消息。” “这里地旷人稀,恐怕不安全??” “东主如果住在城里,极可能枉起不少人的性命,刺客不达目的,不会 罢手,必定见人就杀??” “老天!” “来此地暂避,也是不得已的事,固然风险同样大,但至少可以避免殃 及无辜。同时,老朽也想会那些刺客,希望一劳水逸,以免日后他们死缠不 休?” “龙六,你能对付刺客?”范帮主惊疑地问。 “老朽已有所准备。万一有险,东主可以乎安脱身,但愿老朽能打发他 们。””“这??” “等会儿刺客到达,东主速退至主座落坐 i如果对方不听老朽劝阻,不 顾一切行凶,东主只消一脚端在持子的右前脚上,座椅便会下沉。” “下沉?” “老朽已造了一条地道,可通向里外的柳亭,东主可从柳亭奔回城中。” “咦!下面有地道?我??我怎么不知道?”范帮主不胜惊疑地问。龙六淡淡一笑,说:“五年前老朽便安排好了,只瞒住东主而已,希望 今晚地道能排上用场。” “龙六??”龙六神色一紧,向小厮挥手低叫:“小义,你进去,不听招乎,不可出 来。”小义应带一声,匆勿入内去了。 “龙六,怎么啦?”范帮主问。 “他们来了。” “谁来了?” “刺客,快退至主座。”范帮主脸色大变,开始发抖,踉跄离座退至大环一椅坐下,不安地注 视着扶手下的持脚,也不安地向开着的大厅门偷视。龙六沉着地入席,倒了一杯酒自酌。久久,不见动静。范帮主心中稍安,开始对刺客的事存疑。而龙六的心情,却因这密云不雨的情势益形紧张,脸上可看到不安的 神色。气氛渐紧,一无动静。范帮主不知死神愈来愈近,却愈来愈不信今晚会有刺客前来行刺,突 然笑道:“龙六,不要疑神疑鬼了??”话末完,龙六突然举起酒杯,朗声道:“诸位请进。大驾汇夜光临,老朽权以水酒一杯迎客,请。”请字出口,手中的酒杯突然斜升前飞,悠然飞向厅口,不裴不疾,象有一个无形的魔手托住,平稳地飞出,满杯酒涓滴不溅。第一个出现厅口的人;是一身绯衣裙的情花夫人,薄施脂粉,艳光照 人,佩着的长剑闪闪生光,胸襟前的血花图案猩紫触目。她伸出纤手接杯,媚笑道:“谢谢阁下的酒。”手刚接任杯,斜刺里伸来一根乌光闪亮的鬼头杖”恰好搭在她的掌背 上。 “啪!”酒杯宰然炸裂,酒化为酒箭向上喷射,上喷三尺形如水柱,升至顶端方化为酒珠四散而落。 杖的主人出现了,是一个相貌奇丑,脸色铁灰的披发老太婆,站在厅 口冷笑道:“好梢纯的御气虚废术,阁下定县非常人。”情花夫人脸色大变,怔在一旁,盯着碎杯发愣。龙六一惊,离座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遁地母虫驾到,难怪度力术如 此高明,老朽这点雕虫小技,未免方家见笑了。请进。”共进来了四个女人,遁地母虫、情花夫人、飞刀仙子,与另一名年仅十 三四的秀丽少女。四个女人在堂下一字排开,遁地母虫冷笑道:“武林中练成御气虚度术 而有此火候的人;屈指可数,要不要老身替双方的人引见?” “老朽闲云野鹤,不求名利,不劳引见了,请坐。” “老身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你客套,上面那位富家翁,大概就是范帮主了。”范帮主见来的全是女流,而且除了遁地母虫的长相吓人外,其他三人 全是干娇百媚的美女,要说这些美女是刺客,他不敢苟同,忘了龙六的关照, 离座拱手笑道:“区区樊??” “你下来。”情花夫人冷叱。 ‘范帮主一怔;惶然道:“姑娘光临舍下,不知有何??” “本姑娘来要你的头。”范帮主打一冷战。愣住了。龙六笑道:“东主,请坐下,老奴与她们打交道。”遁地母虫冷笑道:“喷喷!阁下竟是个老奴才呢,怪事。哼!你还是脱身事外,也许可多活两年,不然??”龙六接口道;“大嫂何时投入血色海棠的,老朽深感诧异,血色海棠的庙太 小,容不下你这位大菩萨??” “住嘴!这三位姑娘之中,有一位是老身的远亲晚辈,有一位是故友之女。” “范帮主为人如何,离京城方圆百里内,可说有口皆碑,誉之为万家生佛及时雨,皿花会??” “你少噜苏!”情花夫人沉叱,哼了一声又道:“本会的宗旨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客户以黄金一千两要姓范的头,本姑娘奉命前来将他的头摘下带走,不问其他,你恐伯也得把命赔上。” “姑娘??” “你先让开。”龙六寿眉轩动,白髯无风自摇,沉声道:“你们如要金银,一切好商量, 但??”范帮主接口道:.“诸位姑娘如果需款??” “咱们不给你谈条件,只要你的头。”飞刀仙子接口道,语气奇冷。范帮主突然一挺胸膛,大声说’:“你们要区区的头,我给,但请不要 为难龙六他老人家。老实说,区区在下可以用金银替人济急,但决不将金银送给你们这种人,十两百两金银??” “你给我闭嘴!死到临头,你还敢嘴强?恼得本姑娘火起,分了你的尸。” 情花夫人大声叫。内厅门抢出小厮小义,扬着一把柴刀冲出叫:“杀了你们这些坏女人!” “小义!不可??”范帮主惊叫。 这瞬间,双方突起发难。龙六疾退两步,将范帮主推入椅叫:“东主坐下来!”同一瞬间,四女同时向上急抢。遁地母虫猛扑龙六,鬼头钢杖招发“毒龙出洞”,山岳般迎面点到,罡 风骤发。情花夫人扑向范帮主,剑发似奔雷。飞刀仙子迎着小义,手下绝情,招发“穿针引线”一创穿心。 “哎!”小义叫,“当”一声柴刀落地。范帮主吓呆了,忘了用脚蹬椅腿。龙六手一伸,便抓住了鬼头杖。最小的小姑娘及时从袖底伸出一具喷简,一声卡簧响,三枚毒针贯入 龙六的右腿根。龙六正与遁地母虫狠拼内家真力,气功全用在钢杖上,双方功力相当, 无法兼顾歹毒的喷筒毒针,着了道儿,阴沟里翻船。 “砰!”龙六摔出丈外、倒地翻滚。黑影电射而至,来得正是时候。情花夫人剑已挥出,眼看呆如木鸡的范帮主要剑下断魂。黑影到了,一手便勒住了情花夫人的咽喉,舌绽春雷大吼道:“住手! 不然在下先碎裂了这鬼女人。”遁地母虫正待一杖送龙六见阎王,闻声一惊,收杖跃近厉声问:“小辈,你敢威胁老身?” “不信你上前试试看?在下保证扭断这鬼女人的粉颈,比扭断鸡脖子要容易得多。”投鼠忌器,老鬼婆真被镇住了,不敢妄动,色厉内荏地问:“小辈你胆 大包天,你知道你在向谁说话?” “你是不是遁地母虫?”“你知道老身的来历,还敢如此大胆?” “你不相信?” “报出你的名号。”飞刀仙子认识禹信仁,接口道;“他姓禹。”他冷冷一笑道:“不错,在下姓禹”你看清了,在下穿黑衣,你就叫我 黑衫客好了。”飞刀仙子说:“他是蝎子会的人。”遁地母虫咬牙切齿厉恶地说:“小辈,放下人,老身给你一次机会。”他嘿嘿笑,右手将夺来的剑,格上情花夫人的鼻尖,剑锋作势下压, 冷笑道:“情花夫人上次在苗人寨,用迷香暗算,几乎要了在下的命。目下 已落在我手中,老虔婆,你以为在下会接受你的机会吗?” “你??你想怎样?” “想怎样?哼!大丈夫恩怨分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想在下会怎 样?‘”“老身要将你化骨扬灰。” “哼!你说早了些,等在下宰了这鬼女人??” “你敢?你??” “哈哈!在下为何不敢?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你胜得了我黑衫客,我也 有了个垫棺材板的人,为何不敢?你神气吧,在下先割下这鬼女人的鼻尖??” “住手!”。 “哼!在下为何要听你的?” “放了她,老身不追究你狂妄之罪。” “你算了吧??” “老身让你平安离开。” “在下任何时候,皆可平安离开这里。” “你??” “告诉你,如无七八分把握,在下也不会来找你遁地母虫。” “你要找我?” “当然,你们讲武池畔的落脚处.已被在下挑了。”遁地母虫一惊,沉声问:“你为何找我?你想怎样?”他嘿嘿笑,说:“听说你遁地母虫为人恶.毒无比,杀人如麻两手血腥, 坏得不能再坏了,但却有一件好处。” “哼!” “好处是一言九鼎,极守信诺。” “老身守不守信,与你何干?” “只要你遁地母虫说一声放过范帮主,在下便放了你的人。如果你不肯, 在下宰了这鬼女报了一针之仇,日后这件事传出江湖,你遁地母虫便不用在 江湖上称雄道霸了。” “不要答应他。”飞刀仙子叫。 “啪”一声响,遁地母虫给了飞刀仙子一耳光,叱道: “贱人!你插什么嘴?”禹信仁已看出遁地母虫救人心切,胜算在握,叫道: “答不答应?给你十声数决定,数尽在下便下手,休怪在下言之不预, 一!” “小辈你欺人太甚。老身??” “二!三!四??” “老身饶不了你。” “七!八!九??” “老身答应你。”遁地母虫急叫。 “一言为定。”他心中暗喜地说。 “者身也有条件。” “免谈。” “你!??好吧,老身答应你,快放人。 “你们先出去。” “你??” “在下出外面放人。” “好;出去就出去。”到了门外,禹信仁在三个女人的虎视耽耽下,将情花夫人向前一推, 叫道:“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声落,飞掠而走。遁地母虫厉吼一声,飞扑而上。情花夫人摔倒在地,“哎”一声惊叫。遁地母虫不得不止步,恨恨地掠回问:“孩子,怎么了?” “我??”情花夫人惶然地说。 “受伤了?” “没??没有,婆婆??” “咱们走。” “婆婆,姓范的??” “算了,回去告诉你们的会主,范帮主这笔买卖,退掉算了,不许再派 人前来,不然休怪老身心狠手辣。” “这??” “不许回嘴,走!”四个女人象一阵风,如飞而去。不久,生死郎中到了,晚了一步没赶上。禹信仁也没回来,放走了情花夫人,他无法向生死郎中交代,因此避 不见面。范帮主在荔湾驿一念之慈,无意中救了禹信仁,好心有好报,急难中 得到禹信仁的援手,救人自救,种善因得善果半点不假。情花夫人离开了离京,生死郎中也天涯追踪去了。次日近午时分,席二爷的马圈来了位不速之客。马市刚旺,人声嘈杂。 禹信仁排众而进,大踏步到了马圈旁,脸色不友好。二十余名马夫与管事文宗胜,在马栏前一字排开,神色紧张地相候, 每个人都带了家伙。二十余双大眼,狠狠地目迎大踏步而来的恶客。席二爷不在场,大概躲在一旁偷看风色。在文宗胜看来,光天化日之下,市集上客商如云,自己一方二十余人 之多,对方即使胆大包天,也不敢在此地撒野,摆出阵势,想将对方吓阻住。禹信仁先不向文宗胜接近,到了一座栓马栏前,伸脚轻轻一拨,一阵 暴响,栓马棚应声而倒,笑道:“象是纸糊的,在下先拆了再说。”一面说,一面向文宗胜走去。栓马栏两条粗如海碗,千斤神力也不易撼动,他用脚轻轻一拔便倒, 把那些马夫们吓呆了。立即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人叫:“席二爷有麻烦了,可能是失主找上门讨公道啦?” 文宗胜心中骇然,吓阻无效,只好见风转舵,来软的,抖索着上前相迎,抱拳行礼陪笑道;“禹兄,请到里面棚屋里坐,敝东主已久候多时,请进,请进。” 他冷冷一笑,问道:“昨晚上你们去的那些和尚老道,以及贵城的一些地棍们,都平安返家了吗?”文宗胜怎敢回答?如果回答了,便等于不打自招,只好装糊涂,陪笑 道:“敝东主本来一早便至客栈,向禹兄请安的??”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在下的话。” “禹兄是明白人,请??” “今天附近好象没看见有官兵巡捕,李千户是不是忘了这件事?” “禹兄请到棚于里坐,敝东主??” “好,走!龙潭虎穴,禹某人也敢闻他个七进七出,何况一座小棚子?”棚子里气氛紧张,十余名壮汉站在席二爷身后,随时准备保护主人。席二爷脸色苍白,卑谦地行礼迎客。 禹信仁在客位侧方一站,一脚踏在凳上,冷然瞥了众人一眼,环顾一 匝。三十余条汉子,团团围住了。他一听拍在桌上,沉下脸问:“姓田的,昨晚的主意,是谁出的?说!”席二爷打一冷战,悚然地说:“禹兄请息怒??” “说!” “朋友们知道兄弟有困难,所以??” “放屁!你有什么困难?” “这??” “在下要吃了你?晦?禹某人按规矩办事,事已经说得够明白,你也回 复得很干脆,为何中途变卦,派那些不成气候的人跟踪偷袭?说!” “禹兄,田??田某??” “好吧,在下不与你计较。” “谢谢禹兄高指贵手??” “慢着,事情还没完。” “这??” “我要黑夜传说的消息。”因二节心头大石落地,吁出一口长气说;“禹兄,这一带黑夜传说甚 少??” “少,不是没有。” “本城只有三匹??” “在下已经知道了。” “本城确是没有第四匹了,外埠??” “外埠有没有?” “有朋友从河南府来,半月前在把水县牛口峪,曾看见一匹雄骏的黑夜 马,是一个美貌女子所乘坐。月初,有人曾经看到这匹马和这位女郎,另有一名少女骑黄骠马随行,从南面来,在本城停留了一夜,次日即西行。牛口峪所看到的那匹黑夜,可能就是经过咱们离京的同一匹马。但已经半月之久,在不在牛口峪便不得而知了。” 一切符合,禹信仁便不再多问,探手怀中取出银袋,“啪”一声放在桌上,冷笑道:“这是你的二百两银子,谢谢。”席二爷反而愣住了,张口结舌道:“禹兄,别开玩笑,在下不能收你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在下应许的事必定如数奉上。”他泰然地说,再掏出 二十两银子往桌上一丢,又道:“给在下一匹马,要鞍辔齐全,谢谢。” “在下送禹兄一匹良驹??” “谢谢,在下不领人情。”牵了坐骑回到客栈,立即结账拾掇动身,马不停蹄向西又向西,直奔 记水县。两百五十里,他预定明午便可赶到。牛口峪,在记水县西北二十五里。这地方并不算险要,但在当地颇为 有名。唐武德四年,窦建德军至成阜,军中谣曰:豆(窦谐音)人牛口,势不能久。双方交战,窦果然败窜逃至牛口峪,被秦王(李世 民)所擒,应了豆入牛口的天数,因此牛口峪颇为有名。 只花了半天工夫,他便将薄命花的下落打听得一清二楚,那匹黑夜传说便是最好的线索,一个骑黑马的美妇,本来就引入注意,决难隐起行踪。 可是,他感到十分泄气,他来晚了一步,薄命花师徒两人,已在三天前离开了牛口峪张家庄,前往方山北麓的天风垒去了。 牛口峪张家庄,是河湖上魔字号人物赛玄坛张冲的家。 赛玄坛不是个好东西,但禹信仁自信能应付得了。 但方山天风垒,他却提不起勇气前往一闯。 所谓天风垒,只是古代留下来的兵垒遗迹而已,只留下数段残壁,其他已荡然无存。附近有一处乱葬岗;全是干余年前遗留下来的荒坟,每座坟皆象座小山般又高又大,当然有些已经被夷乎了,但遗迹犹存。方山,也就是山海经上所说的浮戏山,周围数百里,嶙峋万仞,势出天表,地跨五县中间;那座山五邑分界,所以也称五邑岭。这里是名胜区,但游客少之又少。向西南望远处,那一带连绵山岭,便是天下闻名的中岳嵩山。 北面一座山,叫紫玉岩。北麓一带荒山,便是天风垒遗址。 天风垒,不但游客不敢接近,连附近山村的山民,也相戒远离该地,以免被鬼怪所害。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天风垒没有鬼怪,却是乾坤八怪中,马面解清远的居所。 解清远的绰号叫马面,顾名思义,便知是个高大狰狞门神型的巨人;可是门神马面正神,吞妖吃魔神通广大。而这位马面解清远,却是邪魔外道,兴妖作怪神弃鬼厌的字内凶神,名列乾坤八怪之一,不论黑白道人物,皆畏之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这位老怪在天风垒建了一座庄院,共有二十余间以泥砖砌成,上盖树皮,外形如坟墓的怪屋,在此地调教五名门人。 这五个门人轮流在江湖走动,兴风作浪惹事生非,弄些金银珠宝回来度支,坏事做尽无恶不作,因此江湖朋友称他们为天风五鬼,恨之入骨却又敢怒而不敢言。他们的师父马面来头大,谁又敢招惹这个艺臻化境的老怪物? 方山在县南四十里,与牛口峪南辕北辙。薄命花师徒在牛口峪张家寨逗留月余有何用意?转而赴方山天风垒又有何要事?这鬼女人貌美如花命薄如纸,但自视甚高,为何要与这声名狼藉的马面相聚三天之久? 禹信仁在中峰下的环翠峪逗留,感到进退两难,进?他有自知之明,对付五鬼已经够吃力了,决难逃过马面的一关,何况还要对付比他高明的薄命花;退?他确是于心不甘。他不敢低估天风垒的实力,煞费思量。 环翠峪的北面便是紫玉岩,也叫玉仙山。环翠峪下面有一座神母祠,有座美泉叫柏池。 玉仙山山上有座玉仙元群询问前面有两座泉,叫小龙池与黄龙池,也就是汜(si)河的源头,总之,这一带山青泉美,风景绮丽远避尘嚣”是遁世修身的好地方。 他的坐骑寄在山下的村庄内,随身仅带了一个百宝囊,一把用布卷藏着的剑,一些金银,穿了宽大的黑长袍,扮成游山客。由于他的相貌与年龄不符,外表象个十四五岁少年人,身材却象个壮汉,所穿的黑袍却又象中年人,因此确是有点岔眼。 回到神母祠,他在柏池旁的小亭落坐,心中委实决定不下,盯着对面的玉仙山发呆。 “要不要豁出去?”他不断地自问。 闯了三年江湖,他已不是个鲁莽的人,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他可不干。 最后,他有了决定,自语道:“薄命花这贱妇,不会在天风垒蹲一辈子,我何不在要道上守候,等她离开再说?方山附近危机四伏,深山大泽必隐龙蛇,我不能冒险,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好,就这么办。” 要监视天风垒,最好是到玉仙元君祠投宿,居高临下监视南北小径,黑夜传说出现便难逃眼下,但太远太高了。 神母祠规模不大,但游山的客人可以在内投宿,有六七名香火道人,祠旁建了两座客院,东面那座客院专门接待有身份肯花金银的达官贵人。’”在此地投宿很方便,从玉仙山出山赴县城的人,非经过神母祠不可。但如果往别处,便只需经过神母祠。 正想动身,不远处词门紫影入目,两名香火道人,正毕恭毕敬地送客外出。 三位女客,一个是仆妇打扮年约半百的中年妇人,挽了一个大包裹,手点一根老山藤杖,脸色紫润,清秀的脸庞不太显老态,尚可在脸上看到她往昔的清丽风华颇为出俗。 另两位一是紫衣女郎,年约十六七,好美,明艳照人,华而不俗。另一位是紫衣紫裙年仅十三团少女,稚气未除,但眉目如画,瓜子脸琼鼻樱唇,天然国色,笑时颊旁绽起两个笑涡儿,笑得好甜。挽着紫衣女郎的左膀,天真的笑靥极为讨人喜爱。 禹信仁一呆,心说,“好美好清秀的一双姐妹花。” 他脑海中,同时幻出文萱娇媚而栈暴的倩影,只觉心神一乱,气血浮动,不由脸上一热,赶忙转首他顾。 等他再次转头,三女的背影,已消失在小径南面的树林里了。 惊鸿一瞥,他心中竞留下了两位少女的身影。 三个女人来游山,山中好半天不见一个人影,万一窜出一两个暴徒,岂不糟了? “我得暗中保护她们。”他喃喃自语。 他竟以护花使者自居,说跟便跟,立即动身,远远地跟下了。 跟踪两位年青姑娘,必将引起非议,因此他必须跟远些,免滋误会。 前面出现一条三岔路,三位女郎的背影,早就消失在东面的岔路后,视线被山冈与树林挡住了。 后面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势奇急,他本能地扭头一看,一位大马脸、凶睛外突的高大壮汉,正以快逾奔马的脚程如飞而来。他一怔,心想:“这人满脸横肉,凶睛外突而且眼神不正,不是善类,他在赶什么?晤!好快,但不够轻灵,仍欠火候,他并未下过苦功。” 心中是这样想,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位仁兄确也高明,这种赶长途的陆地飞腾术是轻功的一种,讲的是耐力,能有此成就,已是难朗可贵了,天下间大可去得,付念问,壮汉已疾冲过来。 他向侧横挪两步,避至路旁。 壮汉突在他身边止步,凶睛一翻,巨灵之手疾伸,一把便抓住他的襟口,抓贼似的揪近身前,大嘴一张,口沫横飞口臭触鼻,大声问:“好小子,可找到你了。” 他丝毫不加抗拒,脸上涌起恐惧的神色.装得可伶兮兮,惊恐地问: “小??小可不??不认识尊驾,为??为何要找小可?” “这条路上鬼影俱无,仅有你一个人,不找你,大爷又去找谁?” “这??” “大爷有事问你。” “哦?请先放手,有话好说??” “你说了再放。” “好,好,小可遵命,老兄你要问什么?” “有一老二少三个女流,经过这条形。小子你是这条路上唯一的人,定 然知道她们走哪一条路去了。”他心中一懔,暗骂道:“这家伙可恶,果然是见色起意的恶贼。”但他口中却支吾地说“小可不??” “你不知道?” “这??” “不说,大爷就宰了你。”他故意打一冷战,叫道“我说,我说,往西面走了。”他说的是相反方向,其实姑娘们是往东走的。 “跟我去追,如果你撒谎,大爷要活剥了你。” “小的不敢??” “谅你也不敢,在我逍遥鬼郑天寿面前,你天胆也不敢撒谎。走!”声落,架起他的右肘,撒腿急奔。他心中一动,忖道:“原来是天风垒五鬼的三鬼逍遥鬼郑天寿,妙极了, 且算算看,该如何利用这位仁兄。”西行不久,刚转过一座山壁,摹地紫影入目;一个紫衣女郎的身影突 然从对面折出。 “妙极了,追上啦!”逍遥鬼欣然大叫。由于树枝映掩,紫色易见,只看到火紫色的衣裙形影,却难看到面貌。确有三个人,而且同是女人。禹信仁尚未看清,心中叫苦,以为三女已折向西面来了,无暇多想,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了护花,他顾不了许多。 “打!”他暴叱,一肘猛撞。逍遥鬼猝不及防,肘正中左肘,“哎”一声惊叫,飞出丈外。他一征,脱口叫:“你练了金钟罩!”金钟罩如不运气行功,与常人强不了多少,逍遥鬼并未运气,怎会是 金钟罩,他估料错了。双方相挽而行,贴身不好发劲也用不上劲,而逍遥鬼却身躯健壮如牛, 皮粗肉厚,一肘无功,并非意外。逍遥鬼不等身形站稳,一声虎吼,反扑而进,吼道: “你小子该死一万次。”金钟罩不怕打击,铁菩萨不怕砍劈,两者都是正宗气功,只是练法不 同而已。气功对气功,功深者胜,谁的火候功力到家,谁便占上风。 他不信邪,大喝一声,—上盘手拨开对方“饿虎扑羊”搭来的一双铁爪,急变“童子拜佛”贴身狠攻,扣住了对方的后颈向下全力一按,抬膝进攻,“噗”一声顶在逍遥鬼的鼻部,手及时松开。“砰!”逍遥鬼仰面便倒,鼻子流血,昏天黑地猛摇脑袋,似想摇掉昏眩 感。 “起来再斗。”他暴喝。逍遥鬼猛地一滚,扭身而起,一声大吼,“云龙现爪”凶狠地抓来。他直待爪将及体,方扭虎躯发招“带马归槽”,刁住逍遥鬼的脉门向后 送,但并末出腿相绊。逍遥鬼枉有一身横练工夫,枉有千斤蛮力,碰上他用引力柔劲相好,竞然毫无用武之地,跟随前冲,脚下大乱止不住势。 紫影到了,不是紫衣小姑娘,而是三个干娇百媚,令人心动神摇的年青绝色美女,紫影冉冉而至,异香触鼻,娇叫声悦耳:“好啊!逍遥鬼,来得好,本姑娘正要找你。” 逍遥鬼大骇,扭身一挫;止住了冲势,扭头便跑。 禹信仁看清不是紫衣小姑娘,而是连续飞射而来的三个绝色女郎,心中大定,暂且放开紫衣小姑娘的事,念头转向逍遥鬼,他不希望逍遥鬼落在别人手中,误了自己深入虎穴。 的大计,便不假思索地拦住去路,叫道:“姑娘们,请放他一马。”紫衣女郎哼了一声权算回答,轻灵地研到,紫袖一挥,风生袖底,潜 劲山涌。未摸清底细不能硬接,他向侧一闪,袖风掠体侧而过。余劲直迫内腑,令他大吃一惊,叫道:“姑娘??”第二位绿衣女郎到了,一掌拍出叫:“先擒住你再说。”他扭身急闪,间不容发地避过一掌,却被第三名刚好到达的彩衣女郎 截住、“噗”一声响,右背马头琴骨挨了彩衣女郎一掌,女即身手之快,骇人 听闻。 “哎呀!”彩衣女郎惊叫,斜飘八尺。 “蓬!”他也扑倒在地。原来他淬然受到袭击,下扑瞬间,一脚蹬在彩衣女郎的左大腿内侧, 一掌换一脚,公平交易。 他感到右半身全麻了,但总算挨得起,在紫衣女郎抢近的前一刹那,贴地向前一窜,窜入了树林,如飞而走。‘以一比三,占不了便宜,三个绝色美女都是练气的内家高手,他必须先求自保,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你走得了?”绿衣女郎娇叫,首先追出。紫衣女郎叫道:“小绿,小心,这人艺业奇高,穷寇莫追。”迫遥鬼全力逃走,不久,突听到身后有人叫:“别跑了,老兄,她们并 未迫来。”造遥鬼停步转身,立即拉开马步叫:“好小子,但你追来了。”禹信仁摇手叫道:“老兄,咱们打不得,以免鹤蚌相争,渔人得利。” “你也与紫绍魔女有过节?”逍遥鬼问。 “哦!她就是紫绫女?”他极感意外地问。上次在场家寨,他被情花夫人所暗算,紫绫女救了他,他那次并未 看到魔女的面貌。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又碰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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