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级干预
十月的淡白阳光洒落在费利克斯的人工湖上。这时,在遮住人工湖的树 丛后面,在“文杰尔斯”领地上,警察们在四处搜索。
搜查基本上集中在大仓库、一楼浴室、船台、花园的小房和车库。浴盆、 洗漱池、抽水马桶全都清理过,在院子里的可疑处挖了坑。
“没指望了,”基里尔说,“可是,这些都是必须做的。”
“根据当前法医学的水平,应该可以指望有所收获。” 基里尔查看了浴盆。 “罪犯可能在其他地方肢解了尸体,然后再把死人躯干拿到这儿来。” “那也该留下点血迹呀。” “不一定。估计血在附近的树林子里流净了。”他用脚猛踢了一下警察们
扔下的塑料布,“这是我们时代最危险的罪犯。你用几个便士可以买来,第 二天用完就扔掉的手套、能装迸衣袋里的胶布雨衣、塑料口袋——这一切都 是作案所必需的。用这些东西,无论在衣服上,还是在周围都不会留下任何 血迹。聚氯乙烯是凶杀犯最好的朋友。”
他们在充气垫于上发现了麻绳,同捆在尸体上的、水泥柱子上的、还有
船台架子上放着的麻绳完全一样。
“这对我们毫无帮助,先生、”警察们说,“这样的绳于到处都有。这儿, 除了绳子再没别的东西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门把手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迹。哪儿也没有血点。”
没有。没有。没有。尸体的任何一部分,无论是掩埋起来的,还是有可 能在炉膛里烧掉的,一概都没有。没有一丝血迹,什么也没有。
伦敦警察局的工作人员们开始收拾仪器——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基里尔和费吉拉特向“捕鱼者之家”走去,那儿等着他们的是焖山猫肉。 “今天搜查之后,我们离可能摸到的结果更远了。” “您放弃了对达文特里夫妇的想法啦?” “没完全放弃,侦破谋杀案时,在凶手没有找到以前,什么想法也不能
放弃。虽然这对夫妇对问题的回答好象是近乎情理的。达文特里太太百般非 难菲尔克斯太太,因为后者过去当过时装模特儿。可是,也不尽然。达文特 里太太可能厌恶任何一个嫁给她哥哥的人。”
基里尔长吁一口气,他们登上了 “捕鱼者之家”的台阶。“如果我们确 定不了尸体是谁,那我们的侦查就不会有什么进展了。看来,应当报告总统。 我们牢实地卡壳了。”
就在他们的报告上呈后,首都警察局总监玛尔科姆·特列吉克爵士由伦 敦警察局来到“戈兰特斯”饭店。到这儿来,是因为此事已在新闻传媒上闹 得沸沸扬扬,乃至引起了国际关注。他是一个有着固定的传统和习惯的人。 每天他都在首都警察局所属的俱乐部里就餐,因为那儿很了解他的饮食癖 好。另外,他在那儿经常能遇到过去同团的战友。
玛尔科姆爵士讨厌新任的内务部长、保守党党员富兰克林·波雷别尔。 这个人钱很多,可是脑袋里空空如也,而且极其自恃。
任用金融资本家和生意界人士当部长这种作法非常时兴,可却令人感到 痛心。按玛尔科姆爵土的意见,治理国家需要果断的人。他指的是保留帝国 的传统。
在“戈兰特斯”饭店幽静昏暗的房间里内务部长正在等着他。这个人个 子高高的,瘦瘦的,长着鹰钩鼻子,厚厚的白发梳得整齐而美观。玛尔科姆 爵士认为他是属于渐近老境的浪子之列。
“您近来好吗?”玛尔科姆问道。 “我没有同您商量就自己订了午餐。”部长边坐边说道。 “好。给我来点一般的,”他吩咐招待员说,“好啦,现在该说说为什么
请您到这儿来了。您明白,这是一次非官方的邀请。我刚才遇见了乔舒亚·沃
尔德、戈雷姆·契利和谢尔毕·马尔奇蒙特。您当然是知道他们的。” “德克斯特就是那位心脏病专家吧?” “是的。他和马尔奇蒙特一样,是本行的知名人士。在给菲尔克斯移植
心脏时,契利和马尔奇蒙特指导过德克斯特。除了做手术的医生以外,在场的 还有两名顾问。他们能够证实供给菲尔克斯心脏的那个人当时确实是死去 了。”
“您指的是要求掘坟验尸的那位寡妇的前夫舒克里,是吧?” “嗯。我需要决定是否准许他们掘坟。” 他把话停住了,等着招待员放好油煎淡水鲑。招待员在场时,波雷别尔
转到自己最喜欢的话题上。
“大夫!好象乔治·伯纳德·肖说过,一切职业都是用来对付人们的阴谋。其中医学最卑劣。比方,请外科医生开刀割疖子,他为了从患者身上多 捞取点诊费,就说子宫出了毛病。于是他漫不经心地摘除了子宫,顺手把钳 子忘到伤口里了。可是当事情闹到法院去的时候,无论这个医生的粗心大意 是何等的明显,要想在医学界找到那怕是一个大夫,要他发誓说子宫摘除和 切开脓疮不是一回事,把一大块金属物忘记在患者腹腔里得怪外科医生等 等,那真比登天还难。照他们的说法,这不过是一种职业上常见的冒险。”
波雷别尔欣赏着自己的谈吐,玛尔科姆耐着性子没有动怒,他用很大的 响动擤了一下鼻涕,这才觉得心情缓和下来。
“这一次,”波雷别尔继续说,“事情倒有几分严重了。有人想证实,三 位著名的外科医生事先商量好,在舒克里还活着——还能彻底活过来的情况 下偷走他的心脏,然后把心脏移植在菲尔克斯的胸腔里。”
波雷别尔向玛尔科姆爵士笑了一下。后者怀疑这个讨厌的家伙是在向他 挑衅。是在为撤销他警察局总监的职务准备条件。
“当然不是的,”波雷别尔说,“英国大夫不会搞杀害人的阴谋。这三位 大夫极其愤怒地摒弃一切对他们的指控,他们说,舒克里太太无非是企图利 用这个事件多弄点钱。”
“可是掘坟验尸的决定取决于您。”
“技术方面取决于我。可是鉴于出现的情况,我不得不与乔恩——我指 的是首相,交换一下意见。假设决定掘坟验尸,那么只有大夫才能够判明杰 克逊的伤势。法官、陪审员、证人等肯定都要同意德克斯特和两位顾问的意见。”
“可是不掘坟验尸,案子就要到此为止了。”玛尔科姆说道。 部长点一点头,“这就是请您和我会面的原因之一,我有意正式请您在
本地进行侦查,并且要提出独立的见解,履行一个简单的手续。”
玛尔科姆爵士点一下头,心想,可别上他的圈套。波雷别尔没容他考虑 又继续说道:
“您知道吗?首相让尽快调解好这一案件。德克斯特已被列入提请奖励的 名单簿上了。他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为人们议论的中心。我们最不需要的是丑 剧。”
“我将按着您的命令进行侦查。”玛尔科姆说道。 “我希望不要拖延。白金汉宫要求能很好地解决这一案件。” 波雷别尔没吃干酪,点起一支香烟,漫不经心地说: “是否有重要的证据说明,在费利克斯发现的尸骸是小菲尔克斯的遗
体?”
“除了在湖里找到的那件上衣以外,没有其他证据。”
“我发觉,您不接近报界,这非常聪明。大概您正在搞例行的侦查吧, 不是吗?”
“是的。到我们这儿来了个姑娘——叫齐丽尔·哈里斯,也叫斯密特。 完全有可能。菲尔克斯是在躲避她。他有色鬼之称,所以经常一失踪就是好 长时间。”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波雷别尔说道:“如果我们连谁是受害者都搞不清 楚、难道还值得花这么大的力气吗?我给您一周的期限,然后我们就把这个 案件重新移交给诺尔福克警察局。”
“如果这是您的指令??”
“绝不是,”波雷别尔打断了他的话,“可是我完全相信,我的请求反映了首相的意图。” 对于首相意图当然要执行了,因此这次谈话后,基里尔来到警察总署。 基里尔不习惯靠近维多利亚大街那个现代化的新式大楼。他思索着穿过
走廓,进到他顶头上司侦查处长希林那间窄小的办公室。希林修长的、 阴郁的脸上泛出一丝嘲弄的微笑,由鼻子到下颏间深陷下去的皱纹和眼角边 上的折痕,是现出这种微笑的原因。“总监助理请我们去喝咖啡,”他说,“咖 啡当然是可溶解的??”
陆军准将、总监助理科里站在电壁炉前,他穿着一套斜纹毛料西服.以
区别于自己的下属。 “诺尔福克事件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吗,基里尔?”他开门见山地问。 “还不能这样说??”基里尔开口说。 “出现了问题,先生。”希林插嘴说。
吟洛德咳嗽了几声。
“暂时还无法确定被害者的身份,我们正在查找尸体的前科,可是简直 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被害者的年龄显然是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是英国人, 也可能是外国人。”
“是啊。这样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除了上衣之外,再没有什么线索了。” “问题在于菲尔克斯家产的继承权,现在家产的持有者是个病人。根据 所有的资料来看,他活不多久了。直接的继承者是德尔·菲尔克斯,”贝伦
斯又插嘴说道。
“不应该象一头牡牛在瓷器店里那样乱撞,”科里说,“据我所知。哈 洛德对待达文特里太太就有失分寸。”
“她是排在小菲尔克斯之后的继承人。”基里尔提醒说。
“是的,是的,”科里急不可耐地抢着说,“她的公公给总监打过电话。” 希林笑了起来。“英国革命已经过去四百年了,可是他们仍然按照责
族的信念去体现法律。” “这不是女人所能作的案子,”科里指出。 “我同意您的看法,先生,”基里尔说,“可是达文特里太太认为,菲尔
克斯太太与琼斯大夫有暖昧关系。”
“她认为!”科里厉声说道,“整个事件还处在朦胧状态。总监担心警 官们的宝贵时间会白白浪费在这个案子上。玛尔科姆先生的指示是这样的: 如果在一周之内辨认不出尸体或者不另外发生新情况,我们就把这案子退给 诺尔福克警察局。”
沉默笼罩了一切。片刻之后希林问道,“这是命令吗,先生?”
“是的。我们这些著名的专家们还有不少麻烦事要处理。您有什么补充 吗,基里尔?”
“有,先生。我认为停办这一案件为时过早。除此之外,这将是我声誉 上的一个污点。”
“如果您按命令行事,那就什么污点也不会有的。” 他们站起身来,基里尔第一个走出了屋门,希林追上了他,面带习以
为常的讽刺性微笑。 “在这一切的背后包藏着的是什么?”基里尔说。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老兄。我们没必要去打听为什么,命令就是命
令,责任由他们负。”
“可是我手里是一个没有结果的案件。” “您还有一周时间。可能会发现很多新情况,到那时我一定支持您。” “是吗?”基里尔说。他面色阴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桌上放着诺
尔福克警察局送来的报告:
“七月末,距离德克斯特家的费利克斯房舍不远处发现一辆深蓝色或是 黑色的‘弗里比瓦根’牌微型汽车。事情大约发生在午夜。汽车号牌开头有 几个字母,接着是数字。目击者记住了这几个字母,因为这几个字母同他妻 子的名字弗洛伦斯的头两个字母相同,他们是一对恋人。他记得,看见这辆 汽车的时间是在八月一日以前,那时他正在休假。可是确切日期他已无从记 起。”
基里尔稍许显得平静些,于是他的大脑开始工作了。
“完全可能,”他用手指了一下,“把尸体扔进湖里,就是用这辆汽车运 去的。”
十分钟过后,基里尔已经在去费利克斯的路上了。而在伦敦警察局的贝 伦斯也发出了查找带这两个字母的黑色“弗里兹瓦根”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