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们都累了,但他们都睡不着。他们呆在远程信息处理房里,盯着计算机预测一点一点地向上,沿着预测线路向发作状态靠近。时间是早上五点半,接着到了五点四十五分。
同林抽完了整整一包香烟,接着他起身又去买香烟了。阿森眼睛盯着放在腿上的一本杂志,但根本没有翻动一页。他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墙上的钟。
罗明踱来踱去,眼望着日出。东面薄薄的一片褐色烟雾上方,天空正在变成粉红色。
同林拿着几包香烟回来了。
格哈得停止操作电脑,去煮新鲜的咖啡。阿森站起来看着格哈得煮咖啡。他既不说话,也不帮忙,只是观望着。罗明听到了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真奇怪,她以前从未听到钟声,因为这钟的滴答声其实很响,而且每当分针移动一个刻度时发条会咔哒响一下。这声音使她坐立不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声音上,等待着较为微弱的嚓嚓声中的那一声清越的咔哒声。
简直有点听着迷了,她想。随即她又想起了她以往经历过的其它种种心理错乱:记忆错觉,老是幻觉自己以前曾经到过某地;个性丧失,在社交集会上总感觉自己站在房间对面观注自己;响声联想,妄想,恐惧症。其实,健康与疾病,理智与非理智之间并不存在截然的界线。这是一个系列,每个人都在这个系列上各得其所。不管你在这个系列上处于哪一个位置,其他人在你看来总是奇怪的。对于他们来说本贝是奇怪的,而对于本贝来说他们也是奇怪的。
早上六点。他们都站起来,伸伸腰,抬头看看挂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也许是六点零四分正,”格哈得说。
他们等待着。
时钟显示六点零四分。还是没有动静,没有电话铃声,没有信差来,什么也没有。
同林拆下包住香烟的玻璃纸,把它揉成一团。那声音弄得罗明想大声尖叫。他开始玩弄玻璃纸,把它揉成一团,又把它弄平,再把它揉皱。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时钟显示六点十分,接着又到了六点十五分。徐乙走进房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好。”他说完沮丧地一笑,接着又走了出去。其他人都相互注视着对方。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
“我不知道,”格哈得说。他的眼睛紧盯着计算机的控制台。“也许那预测根本就是错的。我们只有三个标绘点,也许我们应该再画出一条曲线。”
他在控制台旁坐下,敲动键钮。屏幕上闪现出供选择的曲线,绿色的背景中显示出白色的线条。终于他停下了。“不,”他说,“计算机坚持原先的曲线。应该是那一条。”
“好了,显然是计算机错了,”阿森说,“差不多要六点半了。咖啡馆要开门了,有人想吃早饭吗?”
“好主意,”同林说。他从椅子里站起来。“简?”
她摇摇头。“我要在这里等一会。”
“我想这不会发生,”阿森说,“你最好去吃点早饭。”
“我在这里等着。”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话已说出了口。
“好吧,好吧。”阿森说着举起双手。他朝同林瞥了一眼,两人走出房间。她和格哈得留在了房间里。
“你对那条曲线所抱的信心有限度吗?”她说。
“以前是有的,”格哈得说,“但我现在不知道如何来解释。我们早已超过了信心的限度。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提前或拖后两分钟。”
“你是说发作本该在六点零二分到零六分之间发生?”
“是的,差不多。”他耸耸肩膀。“但它显然没有发生。”
“这也许要等一会儿才能知道。”
“也许。”格哈得点点头。他似乎并不信服。
她回到窗边。太阳已经升起,闪耀着淡淡的红色光芒。为什么日出比日落显得更为微弱,更为暗淡?它们应该是一样的。
她身后传来一声嘟嘟的电子鸣叫声。
“哦,哦,”格哈得说。
她转过身。“怎么回事?”
他指指房间对面的一只机械箱。箱子摆在角落里的一只架子上,上面连接着电话,一道绿色的光在箱子上闪烁。
“怎么回事?”她重复说。
“那是条专线,”他说,“二十四小时为身份识别牌播放录音。”
她走过去拿起电话。她听着,听见一个有节奏而又响亮的声音说:“……应该告诫在移植的原子物质取出前尸体不得火化或用任何方式毁坏。不取出该物质会引起放射性污染的危险,欲知详情——”
她转身对着格哈得。“怎么把它关掉?”
他按下箱子上的一个按钮,录音停止。
“喂?”她说。
一阵沉默,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说:“你是谁?”
“我是罗明医生。”
“你是那个——”——停顿了片刻——“那个神经精神病研究室的成员吗?”
“是的,我是。”
“准备好铅笔和纸。我要你记录一个地址。我是彬石警察,奇德上尉。”
她对格哈得打着手势要纸和笔。“出了什么事,上尉?”
“这里发生了谋杀案,”奇德说,“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