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金丸戏双鸥
等到独孤叶一觉醒来的时候,早已是红日西沉,满室晚霞红光!他伸了一个懒腰,忽然发觉自己手脚竟能自由行动了,禁不住心内一阵狂喜,当时翻身下床,唤道:“光空快来!”
光空闻声跑进来,见状惊喜得呆住了。他张着大嘴,口中呀呀直叫。独孤叶哈哈大笑道:“我已经复原了,你还不相信?”说着他来回在房内行了数步,倏地转到光空背后,双手霍地一举,竟把光空给举了起来!
这时,他才真正相信自己果真复原了。放下光空,他再次发出了一阵大笑。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只见头缠白布的歪头老九,面门而立,脸上带着冷冷的微笑。独孤叶对
于此人,一直存有戒心,当下冷然问道:“有何见教?”歪头老九抬了一下手上的托盘,盘内有一杯茶。独孤叶含笑道:“怎敢劳动大驾,真是太不敢当了。”说着上前去接。歪头老九咧开两片厚唇,嘻嘻一笑,一手持着茶盘,伸了出来,目光中,闪烁着诡谧的冷笑!独孤叶手指方接触茶杯,便觉得杯上透过一种内力,轻轻一端,那盏茶
杯竟纹丝不动!他不由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个索伦人是借此向自己示威较劲的!他当下微微一笑,道:“好重的茶杯!”说话之时,猛地一提丹田之气,
五指向茶杯一沾,缓缓地把那杯茶端了起来!歪头老九面色忽地一变,手上那张茶盘猛地一抖,口中怪笑了一声!独孤叶顿觉手上的茶杯似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猛然地重撞了一下,那杯子
急速地一抖,差一点脱手而落!可是独孤叶所练的“两磁真力”,已有了七八分的火候,此刻已在不自觉之间,恢复了他昔日的功力。这时他手上的杯子,虽被大力一举,只不过是颤动了一下,非但杯子本身没有破裂,就连杯内的茶水,也是一滴都没有溢出!
他装作没事的样子把茶杯送到唇边,呷了一口,含笑道:“好茶!”
歪头老九面色苍白,呆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忽然听他口中一声低叱,整个身子如同旋风似的,“嗖”一声,已到了独孤叶身边。他手上那竹制的托盘,倏地抡了起来,照着独孤叶搂头盖顶地猛然打了下来!
亡命金丸独孤叶自他一进来,已对他存心提防。这时见状,一声冷笑,
右手一提衣襟下摆,身子如同电闪星驰一般,已转到了一边!歪头老九的这一托盘,擦着他的衣边,猛然地打了下去!独孤叶口中低喝了声:“奴才无礼!”他手上的茶杯,倏地脱手而出,
直向那瘦高的歪头老九面门之上掷了过去!茶杯本身的力量,再加上独孤叶加在上面的真纯内力,这茶杯之上的力量,确实相当厉害!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一人哈哈笑道:“好功夫!”紧接着一伸手,已把这飞来的茶杯,接在手中,杯内茶水,高高地溅了出来,几乎溅在了这人的脸上!
独孤叶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人竟能接住茶杯,而杯身不破,只此一点观之,此人确实有极高的真纯内力!待他转过身来,才看清了,来人竟是晴空一羽萧苇,他哈哈大笑道:“什么事,叫你发这么大脾气?”一面转过脸来,对着歪头老九叱道:“还不下去!”
歪头老九咧了咧嘴,桀桀笑了几声,转身而去。
独孤叶走上几步,笑道:“适才多有冒昧,尚希勿怪!”
萧苇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微微笑道:“莫怪江湖上把你形容成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你的功力果然惊人,佩服!佩服!”说到“佩服”二字之时,他的右手平平地按在了那盏茶杯之上。等到他手掌移开的时候,独孤叶发现,那盏盛有热茶的茶杯,竟自深深地陷入桌面之内,杯口与桌面一般的齐平。
这种功夫,真够惊人了!
试想红木的桌面,坚比铁石,即使刀剑亦不易扎入,更何况一个茶杯呢!
独孤叶心中不由动了一下,可是他表面上仍带着自然的微笑,毫不惊奇地走过去,低头看了一下桌上的茶杯,叹息道:“萧兄未免太暴殄天物,好好的桌面,按了这么一个大窟窿,岂不可惜?”说着,他平伸右手,在杯口上一按一提,只听得“波”一声,那盏陷于桌内的茶杯,竟自离桌而起,桌上留下了一个圆形的窟窿!
晴空一羽萧苇面色微微一变,接着狂笑一声道,“你也未免太妇人之心!”说着他双拳一抱,道:“今日特来奉请,要学一学你拿手的亡命金丸上的功夫!”
独孤叶想了想,慨然道:“二岛主如此见爱,真令我惭愧,其实以二岛主如此功力,又何必要学我这雕虫小技?”说着一笑,又道:“不过曾有言在先,我也只好班门弄斧了!”
他回头对光空点头笑道:“把我的暗器皮袋给我!”
光空入内室,取出一个约有饭碗大小的鹿皮囊来。独孤叶接在手中,含笑道:“夏候兄不知在何处?我们走吧!”
晴空一羽萧苇目光一扫他手上的镖囊,哂笑道:“这就是你的独家暗器‘亡命金丸’么?”
独孤叶道:“正是!”
萧苇接过笑道:“让我见识一下!”说着解开袋中丝绳,打开袋口,只见袋内金光闪烁,耀目生花。那所谓的“亡命金丸”,每一枚只不过黄豆一般大小,每枚金丸之上,带有一道极细的红线,但不易看出来!
晴空一羽萧苇,看在眼中,不觉甚为稀罕。他真不明白,这么一枚枚小小的暗器,竟会有那么惊人的功力。当下含笑递还给独孤叶,心中却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因为他和拜兄夏候三,在暗器上,都有极深的造诣。他心下暗想,等一下,要先在暗器上,与亡命金丸较量一下,如确实高超,他才肯甘心情愿地向对方学习。心中想罢,领着独孤叶出了“海角红楼”,直向后院转去。
自从与病鹰关大勇交谈之后,独孤叶对这赤城岛开始留心注意起来。
这会儿,晴空一羽萧苇要带他至岛主住处,他正可借此机会,仔细地观察一下,看看这岛上防务的虚实。
二人穿过了草坪,走到十丈开阔的海沟,见岸边设有极高的铁丝网,网上布有数以百计的铜铃。铃网附近,设有暗卡,有人要由此越墙而过,那实在是不大可能的,更何况网墙之下,又是波涛汹涌的海水!
这时,只见一只白色的篷舟,正自泊在岸边,那个名叫灵哥儿的童子,
正立在船头之上。看见二人行近,灵哥儿忙下舟开门,李晓笑道:“不必!”只见他身形狂飘而起,“刷”的一声,已越过了那面铁丝网,如同一只鸥鸟一般,落在小舟之上。随后他朝着独孤叶招手道:“朋友,你也过来!”独孤叶望了望,笑道:“好高的墙!”说话间,身形纵起,向网墙上一落,那网上的数百枚铜铃,立时哗然大响了起来。独孤叶故意惊慌失措般地由墙上跃下来,落在了船板之上,面色大变地道:“好险呀!”李晓望在眼中,不由微微一笑,心中甚为得意,暗忖道:“如果是静夜里,这些铃铛能发出更大的声音,声闻数里,不愁不为别人听见!”独孤叶佯作吃惊地抬头看了看,摇头叹道:“再高一尺,我就无法越过了。”晴空一羽李晓微微一笑,挥手道:“开船!”他心中正自得意,转念一想,暗叫了一声道:“不对!其中莫非有诈!”
李晓一双瞳子慢慢注定在独孤叶身上,心中疑惑地想道:“久闻此人已得内外武功真传,却怎会如此不济?想必是别有用心!”当时也不道破,只是冷冷一笑。
小舟在灵哥儿的操纵之下,不多时已划抵对岸!登岸之后,独孤叶才发觉,这赤城岛真是一个天然的险要之地,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只见岛上四侧,皆是高约百丈的峭壁,其上满生着绿树,仿佛是一个天然的翠屏,围绕着一片平地绿茵。再看附近,花红草绿,清泉茂林,真可谓人间仙境,美景无限。
李晓带着独孤叶绕过了一片草地,眼前是一溜约有七八丈长短的花架。花架之上,盛开着一种黄色的花,绿叶相衬,美不可言。花架的尽头,有一幢黄色石块筑成的平房,门窗为淡绿颜色,四面搭出宽敞凉棚。晴空一羽李晓同着独孤叶来到这里,立住了脚,他指了指那长长的花廊,笑道:“你看,在这里表演你的独门暗器手法,岂不是再理想不过么?”独孤叶这才知道他把自己带来此处的用意,当时点了点头,道:“这倒真是一个好地方!”方言到此,就闻得一阵沙哑的笑声道:“我猜老二会把你带到这里,果然不错,算我精明,先你们一步!”
二人俱都一怔,寻声望去,就见在一丛开着的花树之下,血鸥云翅夏侯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藤椅之上,手上端着一个精致的茶杯,正自啧啧有声的喝着!
晴空一羽李晓不由摇头笑道:“什么事要想瞒着你,那可是真不容易,好了,你也别坐着啦!”
夏侯三搁下手上的茶杯,微笑着走过来,道:“边老弟,这个地方安静极了,绝无外人敢轻涉一步,你那一身绝技正可以在此展露一下,也叫我兄弟一来开开眼,再者也学学高招!”
他说着话,已走到了独孤叶身边!独孤叶发现,在此老的后背右侧,佩戴着一个长形豹皮扁囊。扁囊之内,露出了十数束白色的羽毛,看来很是扎眼!独孤叶在暗器上的造诣,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的阅历十分广泛。
只是这么一眼,他心中已明白,不禁暗暗吃惊!他知道夏侯三佩带的这些羽毛,乃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一种奇特的暗器,名唤“鹤嘴白翎”,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暗器!
这种暗器,据说是用一种特有的山藤制成的,山藤本身就是尖锐如椎,而且坚比铁石,所以无需再加上铁头,就可使用。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这种怪藤之内,可分泌出一种紫黑色的液汁,其毒无比,见血封喉!表面看来是干硬的一根,手摸腰揣也无妨,但只要一见血水,毒汁立散。所以这是一种骇人听闻的东西!武林中,对于这种“鹤嘴白翎”,持有两种看法:一种自诩正道中人,不屑使之;另一种人,却认为这种暗器本身不易寻制,兼以打法特殊,如无极为高深的内功造诣,那是没有办法使用的!
想不到,这种失传已久的暗器,今日竟会在这个怪老人身上发现。由此可知,这夏侯三定是此道的高手了!
独孤叶有了这番认识,对于此老更是存了戒心。当下,他微微笑道:“夏候岛主太会开玩笑了,我那两手玩艺儿,在二位岛主眼中,真可说是不值一看,哪里敢说‘开眼’,真太取笑了!”
他只不过是一种顺口的客套,却未想到血鸥云翅夏候三把一双三角小眼一瞪,发出一阵低沉的怪笑,道:“怎么着兄弟!你说话不算数么?”独孤叶叹道:“老兄你误会了,我只是自惭学浅,不敢‘野人献曝’而已!”
夏侯三仰天狂笑了一声,道:“老弟,你别太把自己看重了!”说着他由鼻中哼了一声,道:“你真以为你的亡命金丸天下无敌不成?”他样子极为轻狂地道:“兄弟,别忘了今天你是到了南海,面对的是南海双鸥!”
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豹皮囊,道:“我老头子要用这一种暗器,领教一下你的亡命金丸,兄弟,你可不必客气!”他侃侃不绝地道:“我们有言在先,我手下可是不留情的!你能躲过最好,躲不过我也无可奈何!”
独孤叶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套话,非但不怒,却禁不住莞尔一笑。他点了点头,道:“夏侯岛主这番话,我明白了!”他笑了几声,接下去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老实说,我既然敢来,
也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他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当然,要想活命,非要胜你不可!”南海双鸥不由对看了一眼,没有作声。血鸥云翅夏候三冷哼了一声,道:“你很聪明!”独孤叶微笑点头道:“我这条命既为你二人所救,就是死在二位手中,
也没有什么可惜!”说着露出雪白的一口牙齿,看了二人一眼,冷然道:“可是我并不一定会死,你们想学会了我的打法以后制我于死地,也没有那么容易!”
夏候三尴尬地笑了一声,道:“老弟,你把我们兄弟想得太不是人了!”独孤叶哈哈一笑道:“那么,就请高抬贵手!”晴空一羽李晓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别光斗口呀!”夏侯三回头笑道:“便宜你这小子了,我们打架让你冷眼学招!”说到
此,他对着独孤叶点了点头道:“来!我们就比划一下吧!”只见他身子微一晃动,已自拔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花架之上!此老在架上那个站式,不歪不正,不前不后,一双长臂垂在膝旁,竟是
一副开玩笑的姿态!
可是在独孤叶的眼中,却是莫测高深!他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大大的劲敌,稍一大意,就会有性命之忧!当时他足尖一点,用“燕子穿云”的轻功绝技,把身子腾了起来,扑簌簌地落在了花架的南端!只用右足尖点着架上的横枝。他的身子看来,简直就像是风摆残荷,可是一任他怎么摇动,足下却始终离不开那一个“点”。夏侯三看到此处,哑着嗓音叫一声:“好!”然后迈动两只脚,在花架上前后走动起来!
独孤叶目光含蓄地看了他一眼,自袖内取出了那装着“红线金九”的鹿皮小袋。这小袋之上,系有一根细长的红绳。独孤叶把它套在颈上,足下也开始跳动起来。
血鸥云翅远远看见,高声笑道:“亡命金丸预备好了?”瘦桐朗声道,“你的鹤嘴白翎也预备好了么?”夏侯三忽然站住了脚,嘿嘿笑道:“你果然是好眼力!”说到最后一个
字时,只见他两只手霍地向前一伸,整个身子直直地向后平着窜了出去!独孤叶见他不直向自己奔来,却向相反方向驰去,心中已自明白,此老
要发暗器了!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干枯瘦削的老人,足下方一着架,倏地右手向前一伸。整个身子向
后一个倒仰,“犀牛望月”式,把上身仰了过来。几乎同时,他口中低叱了一声:“看箭!”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手上已取出一支“鹤嘴白翎”,白羽一闪,这支羽箭已自掷了出来!他的打法十分奇怪,不是用臂力或是腕力,而是仅仅凭着大中食三个指头的“捻”力。这支“鹤嘴白翎”一出手,发出“哧”的一声响,只一闪,已到了边瘦
桐面前!速度之快,真令人措手不及!可是独孤叶早已有备在先。就在夏候三仰身的刹那之间,这位少年侠士,
已把肩膀向左错开了数寸!这时见暗器打到,身子向左一滚,就势以中食二指的指尖,向外一钳,已把这支“鹤嘴白翎”钳在了指上,他口中冷笑一声,道:“好箭!”
这句话尚未说完,那夏侯三倒过来的身子,借两手弹动之力已腾了起来!白白的长须,在暮色之下,看来就像是一个凌空的老仙人。他那张开的一双手臂,活似一只大鸟,令人联想到南海双鸥的名号,绝非是平空捏造的,而是其来有因!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第二支“鹤嘴白翎”又掷了出来!这一次却是由上往下发出的!天空里,只可以望见一个小黑点。待你能够看清楚的时候,就已到了你的眼前了!然而,夏侯三这技艺超卓的暗器手法,今天在这个年青人的身上,却仍然占不到丝毫的上风!他的暗器一出手,就听到对方一声朗笑!独孤叶拧身而退,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间,把原先捏在手中的那支鹤嘴白翎箭,随手向空中抛了出去!两个小黑点,在空中甫一接触,只听得“崩”的一声,向两侧飞去!
夏候三身子下坠,独孤叶背道而驰!
两个人对于眼前发生的事,一眼也不看,足下都展开了轻功提纵之术!在这黄花盛开的花架之上,两个人那倏起倏落的身形,有如星丸跳掷,快得不可捉模!
一刹那,二人碰在了一块!夏候三怪叱了一声:“看打!”五指向外一探,直向瘦桐前胸插过来!独孤叶不由吃了一惊,他想不到,在暗器手法之下,居然还包含着掌法
在内!他倏地凹腹吸胸,一式“老子坐洞”,身子向后一坐!可是夏侯三这种掌法,纯是一招虚式。就在掌法打出去的同时,他带着
一声长笑,夹起了一股劲风,由独孤叶的头顶上,极快地掠了过去。独孤叶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是施的花手!他不由面色一红,因为这种手
法,暗中含着轻视的意味在内!他冷哼了一声,就在弯身下腰的刹那间,手心中已取了三枚亡命金丸!夏候三腾在空中的身子,向下一落!黄花被他带下来的风力,压得左右
摇曳时,这个怪老人,又拔出了一支“鹤嘴白翎”。独孤叶存心要让他在暗器打法上出一次丑,以泄他对自己心存轻视之愤!就在夏侯三身形将转未转之间,独孤叶口中厉叱了声:“打!”夏候三四肢一松,整个身子向下一矮!在这个时候,他犹然未曾忘记,
要瞻仰对方金丸的打法!他看见一枚金色的豆子,由对方掌心里一跳而出,方向却是垂直而上!血鸥云翅心中正自惊异,却见对方指尖向下一招,只听见“吱”的一声。
一股尖哨似的风力,一闪而至,几乎令人无法看到它的踪迹,自然,也就无从捉摸它飞来的部位!夏候三只觉得眼前一亮,金光一闪!眨眼之间,耳根之下,一凉一热,金丸已擦耳而过!凭着他那一身迅捷的身法,也不禁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忽地身形一扭,整个身子像个大车轮似的,平空一拧,直向花架之下坠去!可是他并没有掉下去,而是伸出右手,用三个手指轻轻捏住花架上的一根横枝!不料就在这时,第二枚金丸又打到了!令人惊异叫绝的是,这枚金丸就
像生了眼睛一般,竟自夏侯三捏着花枝的手指缝隙之间,一滑而过!血鸥云翅夏侯三,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由吓出了一头冷汗!他闷哼了一声:“好暗器!”那垂吊着的身子向前一荡,左手向后一探,
又一支“鹤嘴白翎”哧地一声掷了出去!同时他的身子,向前一跳,仅用右手一个指头,又钩在一枝突出的花枝之上!那花枝只有小指粗细,而夏侯三用一指钩垂着,偌大的身子竟凌空不坠,这种凌虚踱气的功夫,也确实令人有“叹为观止”之感!
独孤叶看到这一情形,足下轻似猿猴一连点过三条横梁;口中叱了声:“着!”二指一捻,“哧”地又发出了一枚金丸!
这枚金丸在红日之下,划出了一道光华闪烁的金线,一闪而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夏侯三借以托身的那枝花茎之上!那细若小指的花茎,为金丸一折为二。
夏候三悬空的身子,再也垂挂不住了!他手指一松,口中“哦”了一声,
整个身子翩然坠落而下。
落地之后,他那一张苍白的脸,顿时变得血也似的红,颔下的白须,就像银针似的,瑟瑟抖动!
他抬起头来,只见年轻的独孤叶正迎面立在花架之上,手上拿着一枝“鹤嘴白翎”,正自低头细细地观看着!微风拂动着他翩翩的长衫,他的神态是那么安详,丝毫不显得浮躁,他微微一笑道:“承让!”足下微点,已翩若惊鸿似的飘落而下!
血鸥云翅夏候三恶狠狠地盯视良久,未发一语,忽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独孤叶哑然失笑,内心也感到有点过分。这时,晴空一羽李晓含笑过来,道:“他就是这个脾气,只能赢人家,别人不能胜他,平素和我较技也是一样!”说着笑了笑,道:“你不要介意!”
独孤叶歉然道:“夏侯岛主手法高明,失之于大意,我只是侥幸取胜而已!”
李晓沉声笑道:“算了吧!旁观者清,你的亡命金丸,果然有玄妙的功力,我见你屈指捻指,皆异于一般,你肯传授给我么?”
独孤叶点了点头,内心深为佩服,因为自己金丸的奥秘全在指掌之上,不意这李晓竟能有见于此,如此观察能力,绝非常人所及!
他对这位萧二岛主,从一见面,就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在他气质之上,似乎有某些地方和自己相似。
李晓豪迈、率直的个性,以及他英俊的面貌、古铜色的肌肤,都能在初次见面的刹那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亡命金丸独孤叶,为了报答活命之恩,虽明知对方来路不正,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又岂能中途翻悔?于是就很实在地把这种暗器的奥秘之处,对李晓讲解了一遍。他发现,这位看来年岁和自己相仿的青年人,有着超人的智慧和理解力。
独孤叶只微微一点,李晓立刻能触类旁通,而且总要追问得很清楚,直到想不出任何疑问才住口!
最后,他满意地笑道:“你这些手法,的确很奥妙,但我可以说已学会了,不久以后,你就会看到我在这方面会有惊人的成就!”说着,他一双明亮的瞳子里,散发出了灼灼的精光。独孤叶忽然怔了一下,突然感觉到,李晓这句话说得太可怕了。他吃惊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之间种下了大祸,因为南海双鸥的一切行为,对自己还是一个谜!对于一个“谜”一样的人物,自己怎能如此的推心置腹?怎能把自己视为不传之秘的绝技,倾囊传授给他?简直是太糊涂了!他这么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这神态,立刻为晴空一羽李晓发现了。他朗笑了一声,拍了拍独孤叶的肩膀道:“你是一个很重义气而诚实的人,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敢打睹,你现在后悔了!”说着笑了笑,问道:“是不是?”
独孤叶一笑道:“你猜错了!”可是他内心实在佩服对方心思的慎密,禁不住看了他一眼。李晓哈哈大笑道:“边兄,你放心,我虽然学会了这种暗器的奥秘指法,可是并不精纯,要想达到你今日的功力,我看非五年不能竟功!”说到此,他又爽朗地笑一声,道:“可是..你会等我五年么?”
说完,他又大声地笑了!
独孤叶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只是守信传授于你,至于你今后怎么去
用它,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又何必去管呢!”李晓忽然冷笑道:“边兄,你错了。”他用冷峻的双目,注视着独孤叶,道:“如果你知道一个人用你的功夫
去杀人,去作恶,你会如何?你难道不管?”独孤叶怔了一下,道:“可你是不会的!”李晓哈哈大笑道:“我们交往太浅,彼此都不太了解,但我相信,在对
某些事情的观点上,我们是有相当出入的!”独孤叶冷然道:“此话怎讲?”李晓狞笑了一声,道:“就善恶两个字来说,我和你的观点,一定是不
同的!”独孤叶皱了一下眉,道:“怎见得!”李晓一笑道:“很简单,就以一个‘杀’字来说,你我的看法必然不同!”独孤叶摇头笑道:“我并不是菩萨——戒杀!”李晓冷笑道:“不!你戒杀!”独孤叶怔了一下,点头道:“我剑下不死无罪之人!”晴空一羽李晓忽然狂笑道:“这便是了!”独孤叶觉得这个年轻人一身全是劲,即使在一言一笑、一举一动之间,
也无不充满一种灼人的活力,他对于是非观念的见解,更是惊人!
他收住笑声,直视着独孤叶,道:“可是对于所谓罪人,该如何判断?由谁定的罪?什么罪?怎么样就算犯了罪?相反的,好人,怎么好?谁定的标准?”
说着他用力拍了背上的剑匣一下,发出了“呛”的一声,道:“我的宝剑可不管这些,也许见人就杀,也许一个都不会杀!”他说着,目光闪闪,极为可怕,振振有词地道:“我杀我恨的,我爱我
所喜欢的,谁也管不着!天地既生下我,我就有我自己的权力!”独孤叶不由朗笑了一声,抱拳道:“道不同,不与谋,恕我告辞!”李晓忽然拉住他一只手,笑道:“你放心,今天不跟你打架!”说着松
开了手,紧蹙眉头,道:“奇怪,你的眼光为什么也这么俗浅?”瘦桐冷笑道:“不是我俗浅,而是你太高深了!”李晓点了点头:“也许是!”说着他叹了一声道:“我们先不谈这个!
说实话,你传授我这种暗器的打法,我非常感激你!”他一只手放在囊内,星目微合,道:“我本来是用菩提子为暗器的!”说着,他摸出了一把,张开手掌!
独孤叶望了望,觉得他这些菩提子,要比一般的大上一倍,每一粒都黑光净亮,互相磨撞,发出一片
琮的声音!李晓大拇指一屈,只听得“叭叭叭”一串爆响!这些菩提子,竟被他一粒一粒地弹打了出去。
第一粒直冲上天,第二粒偏左直上,第三粒偏右直上,都是快如电闪星驰!忽见他掌势一翻,掌心之上,剩余的三粒,在他这一翻之下,同时脱手而出!随即,空中响起了三声脆响,六颗菩提子,从三个不同方向同时坠落!
这种打法,真是惊人!
独孤叶不由点头叹道:“好眼力!”
李晓拍了一下手,笑道:“不要夸奖我,比不上你的亡命金丸!”说着
鼻中哼了声,道:“这是我的惭愧!”他沉声说道:“我本以为我的暗器打
法天下独步,可是今天看了你的,我凉透了!”说着一笑,道:“还差你一
筹!”独孤叶正色道:“不!只能说在伯仲之间!”李晓笑道:“不妨一试!”独孤叶点了点头,二人并肩而立。李晓探手翼内,取出一把菩提子。只见他灵巧地连用拇指之力,“叭叭”有声,一粒一粒拨打了出去!独孤叶双目视空,也用捻指之力,把亡命金丸一粒粒捻了出去!他的每一粒金丸,分别打在对方的一粒菩提子上!李晓偏头笑道:“高明之至!”遂又苦笑了一下,道:“我说差你一筹,
你说是吧?”瘦桐默默地收回了金丸,内心暗暗地告诫自己说:“现在你遇见真正的劲敌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们二人的手法特别,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外人是
看不懂的!李晓一笑,道:“我送你回去!”独孤叶皱了一下眉,道:“夏候岛主..”李晓笑道:“你不要管他,他今天生气而去,永远也不会再去求你了。
此人心胸狭窄,我最清楚他!”独孤叶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道:“那倒很好,我可以回去了!”李晓站住了脚,怔道:“回去?回哪里?”独孤叶微微笑道:“自然是返回中原,这里虽好,总不是我的家呀!”晴空一羽李晓摇了摇头,道:“现在你还不能回去!”独孤叶冷然道:“为什么?”李晓摇头笑道:“不为什么,我们把你从千里之外带来,总不会这么快
就放你回去!”说着鼻中哼了一声,道:“你应该和海角红楼中的客人一样,有一天,我们会集体放你们回去的!”独孤叶虽是早已料到会有此下场,可是现在由对方口中当面吐出,实在
有点令人不堪忍受。他冷笑道:“这不是一个正当的理由!”晴空一羽李晓道:“怎么不是?你想一想看,如果我们把每一个到此的
客人都放回去,赤城岛也不会有今天的存在了!”说着连声冷笑不已!独孤叶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萧兄,你这么想就错了,你是怕回去的人告密,来此报复?”李晓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继续前行,道:“总之,最近你是不能回去的。你安心住在这里就是了,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二人绕过了一片草坪,在草地前边不远,矗立着一幢高楼,嫣红的花树,
传出一种醉人的气息。李晓指着那高楼道:“我大哥夏侯三就住在这里,我和他不住在一起!”说话间,由楼内传出一阵阵丝竹之声,并且有女子正在卖弄着娇嫩的歌
喉。独孤叶不由愣了一下,李晓似已看出了,他爽朗地笑道:“人各有好,不便相强。有人喜欢宝剑,有人喜欢游山玩水..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独孤叶心中不由动了一动,暗暗忖道:“夏侯三已是年过古稀的年岁了,想不到竟如此风流,这倒是奇怪了!”只是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也不便多
问,就笑了笑,随李晓继续前行。在海边,二人上了渡船,直向对岸划去!在行船之时,李晓笑了笑,道:“我奉劝你在此老实一些,我知道这些
防备是阻不住你的进出的,可是这岛上的埋伏,绝非你想像得那么简单,万
一你不听我劝告,涉入埋伏,却会招至杀身之祸,你要记住!”独孤叶心中暗暗吃惊,他点了点头:“谢谢你的好意!”船行抵彼岸,何七立在岸边铁丝网前等候,独孤叶正要跃上去,却被萧
苇拉住了膀子。独孤叶一怔道:“干什么?”晴空一羽李晓道:“平日无事少走动!”独孤叶不悦道:“我知道——”话尚未完,就见李晓手上拿出一面碧绿色的翠牌,把它塞在独孤叶手内,
微微笑道:“如有事见我,以此示之,可直接来见。它对你或许有用处。不过,你要记住,不可妄入我大哥住处一步,否则,我也没办法救你!”说着扬了一下手,与独孤叶告别,拨船而回。
独孤叶匆匆上岸,何七笑着弯腰道:“边相公回来了!”独孤叶点了点头,何七又嘻嘻一笑道:“以后有事,让歪头老九通知我,我会马上来办理的,这地方今后如无二位岛主命令,是不便出入的呢!”
独孤叶冷冷笑道:“不敢劳驾!”遂即进去,何七抽身而退,手上用力拉动一根铁丝,只听得“吱吱”一阵声响,竟一连关闭了两层铁丝门。独孤叶好奇地回过头来,见何七又用手拉动另外一根铁丝,铁丝网上顿时响起了一阵叮叮之声。随后他举起手来,向着两边,各自摇动了几下,像是在打暗号!
亡命金丸独孤叶不由吃了一惊,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铁丝网附近设有埋伏的暗卡,而且网墙本身必定也有若干机关,看来今后自己的行动,势必要遭到极大的阻碍!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返回红楼。这时他才仔细地看了一下李晓交给自己的那面翠牌。此牌光华闪闪,正反两面都雕刻着一个凸出来的海鸥,正中是一个“萧”字。
独孤叶不由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李晓的一块令牌,心内不禁暗自欢喜。因为有了这块令牌,对于今后自己的行动,就会大为方便。
他不由想到晴空一羽李晓那种率直爽朗的个性,他倒不失为一个男子汉,初次和自己交往,竟肯推心置腹..可是他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明白对方是何用心。因此他对李晓的幻想,也就不敢再深入了!至于血鸥云翅夏候三的为人,独孤叶更是不太乐观。
此人功力至高,可是居处却有许多女人轻歌曼舞,这是怎么回事?莫非
他这么大岁数,还如此风流不成?这是一个没有结论的问题。天色很晚了,光空从外面走进来,他手上握着一个纸团,口中呀呀直叫,
同时用手向楼上指划着。独孤叶立刻明白了,他接过纸团,小声道:“是关大勇给你的么?”光空连连点头。独孤叶就近灯下把纸团打开,只见上面横七竖八地画着
一些线条,和大大小小的黑点,麻麻密密的满纸都是!他想到了白天和关大勇约定的事,当下大喜。他知道这些点和线,定是
关大勇在赤城岛上设计的暗卡和埋伏的暗器。可是,他看了半天,却看不懂!
他有些着急。把这张图反复地端详着。忽然,他眼睛一亮,把图翻过来一看,见背面果然有字,写的是:“我被关起来了!这是我画的地图,你留着看吧!这个岛上危险得很,
处处都有埋伏,不要乱动!最好你能想办法和十一婆及徐锡见面,他们两个人知道得比我多,如果他们肯帮忙,一切就好办了。我住在第十一号房间,窗户对面有一棵大树,有什么消息,可以用纸条通知我。知名不具。”
独孤叶将图纸匆匆收了起来,问光空道:“你是在他窗下拾到的?”光空连连点头。独孤叶道:“你看见他了?”光空又点了点头,连叫带跳比划了一通,意思是说,关大勇唤他到窗前,
然后才抛下纸团的!独孤叶皱了一下眉道:“今后你要注意,不可随便在他窗下流连,有事
我自己会去办!”光空点了点头,独孤叶又仔细地把那张图纸研究了一番,依然看不明白。现在一个很大的矛盾缠绕着他,使他感到十分烦恼!如果独孤叶只顾自己的话,这岛上即使埋伏重重,凭他那一身超人武功,
带着光空一个人,也不见得就出不去!可是他不忍心看着红楼内这么多的武
林同道被囚禁在此!所以,他不能只顾自己。关大勇、十一婆、徐锡等人的遭遇唤起了他的同情!“我要设法把他们一起救出去!”他脑子里反复地想着,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