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京(四)
白雪照例拣了几片青菜叶子,喝了半杯果汁,就放下筷子。樊文这一次也没吃多少就有点吃不下去了,他过去那种一见到食物便猛扑过去,大快朵颐的劲头不知为什么消失了。
白雪奇道:“吃这么少,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是不是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
樊文摇摇头说:“我这个人对吃没多少讲究你不要笑我牛嚼牡丹,我就阿弥陀佛了。”
“那为什么?”白雪笑道。
樊文偷偷瞄了眼身后,凑近白雪的耳朵,轻声说:“身后站着两个女人盯着我吃,感觉特别扭!”
白雪被樊文大胆亲昵的举动弄得六神无主,从樊文嘴中吹出的空气钻入她的耳朵,她感觉痒痒的,既有点难受,似乎又很舒坦。她想移开脑袋,但从某个未知的暗处传来一个声音:不准动!白雪竟然莫名其妙地服从了,她直挺挺地坐着,直到樊文移开嘴巴,她从肉体到心灵才渐渐放松下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白雪对樊文身后的两位女人说道:“兰姨,小玉,你们也坐下来吃吧!”
兰姨说:“还是等小姐、先生吃完了,我们再吃吧!”
樊文急忙说:“我已经吃饱了。”说完,便起身离座。
白雪也站起来,说:“我带你回房间吧。”
樊文点点头,两人上了二楼,走到为樊文准备的那间卧室门口。白雪指着斜对面的房间,说道:“那是我的卧室。”
她又指着远处一条走廊,说道:“从这过去,左边是浴洗室,右边是卫生间。”
樊文点点头,他指着前方深处的一个小房间,问道:“那个门上镌刻着雪绒花字样的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白雪没直接回答,淡淡笑道:“我带你进去。”
白雪打开门,先请樊文进去,自己随后进入,并轻轻关上门。房间内立刻暗了下来,樊文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他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心里怦怦直跳,白雪带他进入这间黑灯瞎火的暗室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樊文不禁热血沸腾,心跳加剧,他感觉到白雪就站在他身后,两人相距不过几厘米,他只需转过身,两人的身体就会不可避免地紧紧贴在一起。
正当樊文胡思乱想的时候,白雪轻声说道:“这是我的静室?”
“静室?”
白雪用一种梦幻般的声音说道:“是呀!每当我忧伤的时候,或则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就会把自己关在静室里,或沉思、或冥想、或则什么都不去想,忘记一切,脑袋里空荡荡的,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的脑袋。你无法想象我在那中奇妙的氛围中获得的感受,它是那么安详、美好,让我完全忘却了尘世的喧嚣,抛弃所有的烦恼……”
樊文听了,不由得面红耳赤,在这心灵净化,灵魂升华之地,自己心中竟然冒出如此龌龊的念头,真该立刻拖出去斩了!
樊文不敢回头,他生怕白雪看穿他的心思。他将注意力拉回到房间的装饰上,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模模糊糊看见房间的玻璃窗都漆成粉红色,窗帘呈暗红色,怪不得只有少许的阳光漏了进来。房间的吊顶由天蓝色织锦铺就,墙上则贴着白色的丝质墙布,地上铺着粉红色的地毯,如此颜色搭配使屋内显得格外静谧、温馨!
樊文看见正前方的墙壁上立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耶稣被钉在上面。樊文问道:“你信基督?”
“是!”白雪反问道,“你信什么?”
樊文苦笑道:“读小学的时候,老师教共产主义,书本上写共产主义,我当然也信奉共产主义。现在,似乎没有人提共产主义了,我也不知道我该信什么。”
樊文的目光又落在十字架下一个用红布蒙着的高台,上面竟然摆着他为白雪编的那顶柳枝帽,由于时间过去得太久,许多枝条已经有点泛黄了,柳叶几乎完全枯萎,柳枝间插着的野花也因失水过多,蔫了,无力地趴伏在柳枝上。
“过去这么久了,她竟然没有把它扔掉,反而将它像珍宝一样供着。”樊文奇怪地望向白雪。
白雪的眼睛也顺着樊文的目光瞧向柳枝帽,她内心大窘,不由脸生红霞,目露羞涩,她见樊文回头望向她,急忙把脸转到别处去了。
樊文见状,倒也不好提这件事,他指着右侧桌面上摆放的一架小提琴说:“你会演奏这个?”
白雪点点头说:“小时候学过,现在很少碰它了。”
“能不能为我演奏一曲?”樊文笑道,他本来以为白雪会婉转的拒绝,但没想到白雪走到桌前,拿起小提琴,一句话没说,开始演奏。
樊文很少听人家拉小提琴,他也不知道白雪正在演奏的是什么音乐,他只感觉,音乐的旋律静谧悠扬,柔和之至,宛若夜色下的小河无声流淌,又似朝露暗润花瓣,晓风低拂柳梢。
借着微弱的光线,樊文端详着白雪白皙的脸庞,平静而肃穆,纯洁而高雅,她仿佛从天际飘来的圣女,用琴声抚平所有人心中的创伤,洗涤着人世间一切丑恶,看着她的脸,实在无法将她和浮华奢靡的演艺圈联系起来。
樊文静静听着,他象喝下了迷魂药,一下子就心醉神迷了。他不由闭上双眼,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仿佛被琴声带回到遥远的过去,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母亲坐在他身边,怜惜地看着他的脸,嘴里轻轻哼着摇篮曲,温暖细腻的手指轻抚着他的头发……过了一会,母亲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又突然化作白雪俏丽的面容,正对着他淡淡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