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条弦上五音寒 此艺知音自古难 (一)
云梦泽的月色如洗,静静地洒在若有若无的薄雾上。天上就那淡淡几点星星,月光朗照,将湖面镀上一层银色。天风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出来散步,嘈杂的环境是思考的最大障碍,若是再来点悠扬的琴声,这夜晚将妙不可言。他自顾自地这样想着。
他沿着湖边走着原计划将之几天的见闻和收获好好整理一下,但是如此美的月色让人的精神也难以集中。天风就跟着双脚随意走着,不久,他来到一座上书“逐波厅”三个大字的临湖凉亭,湖面的微风吹起了他的衣角,在亭中央的一张石桌上居然放着一张琴。无主之物的灵气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天风缓缓地拂去琴上的灰尘,手慢慢滑过古朴的琴弦,当他触碰到第六根弦时心念一颤。琴本来只有五弦,后来周文王为纪念死去的长子伯邑考多加了一根,紫微大帝的前身吗?天风这样想着。武王伐纣是为激励士气便又加了一根。所以琴又称“文武七弦琴”。
不知是受什么的驱使,天风居然慢慢的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左手在十三个徽位间徘徊,随着右手弹出了第一个音,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抹挑勾剔,打摘劈托,他陶醉在自己的琴声中,又像是自己的回忆中。
“你确定要学这个?”眼前出现的是婉儿的笑脸
“这个不行吗?”
“首先,你要明白一个事实,现在这东西已经有失传的趋势,即使是我们这些靠音乐为生的艺妓,会弹的也不多。并且七弦十三个徽位八种基本指法对于你这种从小练剑,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吧。”婉儿来回踱着步子,作出一副前辈的摸样。
“我看筝和扬琴那些不是弦更多?”
“你懂什么?”老师批评道“琴的音质怕是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欣赏得了,某人第一次听的时候还说像弹棉花,怎么这么快就反过来拜托我教你了?”
“突然它觉得其实还是蛮好听的。”
“是吗?大多数这里的客人都嫌它太清寒了,老鸨也觉得这有可能会影响客人掏钱的热情。所以我们这个地方也就剩着一张,我没事的时候自己弹着听了。”
“那你现在赶快教我啊,算我谢谢你了。”
“齐公子,其实我才应该谢谢你。”婉儿突然一阵脸红“和你在一起没有那么多拘束。”
往事如烟,不知不觉一曲文王操已在指间流出。平静的就像云梦泽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但是在湖面连较远的地方居然有一个白色的声影在飘动,天风开始以为是自己看花了,但是他随即发现那白影正随着自己的琴声翩翩起舞,他再定睛一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寂静的夜晚,孤单的琴声能传到很远。那白影随着琴声时而舒缓时而高亢,天风感觉那个白影就像是自己此刻正在弦上跳舞的手指,就连一曲终了的按弦那白影也就舒缓地躺在湖面上配合配合得敲到好处。
此刻的天风早被这美景迷了心神,失去了往日的理智,能在湖面上跳舞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突然,湖面上一阵涟漪泛起,从那白影开始笔直地向天风那里扩散开去,仿佛还在配合天风的曲调。直到逐波亭靠水的护栏被击得粉碎,天风才黄粱梦醒,连忙依着琴弦发出一道剑气将来势阻下,逐波亭的柱子也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好强的因阴煞之力,天风心里暗叹,难道是鬼魂?不容他多想,又是几道真气划着水面袭来,此时的天风只能用死要面子活受罪来形容。因为怕琴弦断裂而不敢发出太强硬的剑气,在弹琴又无法躲避的他现在只能和那魂魄勉强打个平手。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一道道水花。
在天风一厢情愿地努力下,虽然表面上这一人一鬼仍是一个弹琴,一个跳舞,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杀气纵横,险象环生。天风本想腾出一只手来再发出剑气,但是右手拨弦,左手按徽本就是无法更改的事实,难道要这样一直撑到一曲结束吗?平心而论,天风不太想对那魂魄动手,毕竟,正如婉儿所说确实没几人能欣赏这清寒的声音。
这时,突然传来了悠远的箫声,在岸边的湘妃竹的梢头上站着另一个温婉的身影。手持那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的长箫,好像已经和这山水融为一体。原本平衡的两极世界因为第三个元素的加入而被打破,天风明显感觉到对手的气力已经越来越小,是啊,毕竟是超度亡灵的镇魂曲。
那亡魂略作抵抗,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亡魂消失的同时天风心里一阵惋惜,他正要按弦的时候忽然发现那湘妃竹上的身影飞下枝头,点过水面激起淡淡的几层涟漪,浮在湖面上伴着天风的琴声翩翩起舞起来。映着静谧的月光,那身影仿佛透明了一般,美得让人心醉。
柔软的月色下,一弹琴,一起舞,无一句言语……
天风感到有东西在他的脸上摩擦,并且伴随着一种湿漉漉的感觉。他睁开眼睛,发现狻猊正在他的脸上舔来舔去,接着传来梁白月的声音“起床啦,齐大侠也这么爱睡懒觉,真不知道你们灵剑门和玉箫门是怎么教的规矩。”
“她也没起来吗?”天风明知故问,心里却说道:果然……
“是啊,你们一个个架子大得很呢,今天要去坐船了,要是去晚了,齐大侠你就展示你高妙的御剑本领带着崔浩走吧。”
天风伸了个懒腰,伸手去够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长袍。“谁洗过了?现在还没干呢……”
“反正不是我洗的。”白月吐了吐舌头“那个残疾人更不会。”
“所以没办法啊,天注定我要在床上多赖一会,你们去定船吧,我要再睡个回笼觉。”天风打了个哈欠又用被子蒙住头。
“怎么这样啊,残疾人,我们走吧。”
白月和一瘸一拐的崔浩来到大街上,街上的人似乎都在议论着什么。
“我听说就是七十年前跳湖的那个王家的女儿。”
“不会吧,她都死了七十年了还不放过我们?”
“千真万确,昨天在云梦泽上打渔的人亲眼看见的。”那人说话的神情就好像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对方看。
“你说她这次又会报复谁?”
“我看谁都有可能,所以以后晚上出去要小心点儿。”
“就因为被那个男的耍了怨气也不至于积累三年吧。”
……
“看看这些人,说得像真的一样。”白月感慨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没准就是真的呢。”崔浩答道。
“崔残疾,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什么时候又变成崔残疾了?我不是和你开玩笑,鬼魂也许真的存在。”
“那么,你见过吗?”
“怎么没见过?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你……”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湖边的渡口,却见昨天崔浩的三个师侄正在那里。
“再次拜见崔师叔。”三人异口同声。
一句“再次”听得白月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们就拜见他,不拜见我吗?”
“师叔,这位小妹妹是……”
“啊……这个……”崔浩在晚辈面前一改刚才病歪歪的模样“这个是我新收的徒弟,白月,还不快拜见师兄。”崔浩乘机好好报复一下。
“算了,师妹,这就免了吧。”
白月本来就快七窍生烟了,又听到那些个家伙还当真了,险些没把冷霜弓拿出来一箭射去。
“师叔,你们也要坐船,那巧得很我们刚和船家定了一艘,只是不知师叔是要东下还是西上。”
“好像只有南下和北上吧。”白月冷冷地说。
“师妹,你不懂,听师兄给你说啊,长江的地势是……”其中一人就这么滔滔不绝的说着,完全把白月当做一个无知的学生。
“我们要西去。”崔浩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自己驾鹤西去吧。”白月把气全撒在崔浩身上。
三人一合计:“我们是要往东走,那么今天这艘船就先给师叔吧,我们等明天好了。”
“不错,乖哦。”崔浩很满意。
“那么师叔,我们先告辞了。”
“怎么样,还是我的师侄有本事吧,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些个没大没小的家伙。”白月还在生气,然而让她更生气的事发生了
崔浩那三个师侄边走边聊
“怎么师叔今天换了一个这么丑的。”
“唉,要是师叔收昨天那个当弟子就好了。”
“真不知道师叔怎么想的。”原来三人昨天已经完全把白月忽略掉了。
“终于干了,玩意儿,我们也走喽,你自己先到渡口那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看我们上哪条船,你就偷偷跟上来。等等,在走之前先把这个大懒虫叫醒。”
于是玩意儿就又蹦到了天风的床上,舔着他的脸“大神的脸是你随便舔的吗?”天风被叫起来没好气地说,玩意儿被吓得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
“衣服也干了,我们去渡口吧。”
两人并肩走出客栈,正好遇到崔浩那正准备等待明天出行的三位师侄。
“啊……原来对手是齐老前辈。”其中一个看见天风和梦漪在一起说道
“难怪师叔要退而求其次。”
“唉……要是齐老前辈是我们的师叔就好了。”
三人自顾自得这么说着,到最后慨叹着命运的不公。
“天风,他们在说什么。”
“天知道。”由于左一声齐老前辈,右一声齐老前辈,天风对他们也不太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