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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遇上小偷
约克镇,一个平凡小镇。毫无特色可言的丑陋的合子平房,坑坑洼洼的路面,任何一个路过的人没有特殊理由绝不会再想起的小镇。 镇上的人懒洋洋的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消耗无价值的生命。小镇如同一个死寂的泥潭,遗忘在历史的角落。这里太偏僻了,国王的命令到达这需要六个月。而当约克镇人准备好为国王效忠时,命令早已取消了。 对于小镇的人来说,国王、骑士、战争乃至一切神圣的东西都只是一种奇谈,就象邻村的某家一只鸡长了三支脚一样。那是捉摸不定的东西,务实的约克镇人只是发出一声惊叹,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谈论天气,今天的肉价上涨了一个铜币等等。 镇上唯一有冒险精神的就是迈克,他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宽广的额头,明亮的眼睛,棕褐色的头发,也就帅到能吸引镇上小姑娘多看一眼的程度。 身材比同年龄的孩子要高一个头,美中不足的是偏瘦。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孤儿日子,他能长大就算是托神的保佑了。 迈克过着远比镇里人逍遥的生活,整天无所事事,饿了就到大家的田里去借点吃的,有时也借只鸡鸭改善油水。间或也会到人家屋里借点他认为主人不再需要的衣服家什,拿到别的镇上去换点钱。迈克的存在使镇上主妇们增添了不少活力。她们会用更多的时间看守门户,减少搬弄是非的恶习,有时还有机会在街上表演悠长唱腔的机会。迈克对那类表演毫不在意,不过就是问候他的亲人而已,迈克对自己的亲人早已没有任何印象。如果那种唱腔能召唤来他的亲人,迈克或许还会有些感恩戴德。 迈克处处无家处处家,困了的话随便找个柴房或牛棚就行了,他的要求不高。 迈克正在街上闲逛,这是小偷的必修课。闲逛的好处太多了,可以发现下手的对象,运气好时还能摸到一两个钱包。闲逛还可以即时发现哪家新买了值钱的东西,哪家的门窗没锁好,哪家养了狗哪家没养。 街上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戴着尖顶帽,全身躲在直统统的黑袍里,脸也隐藏在黑纱后。没有人知道他怎么走进约克镇的。 陌生人蹒跚地走在坑坑洼洼的街上,质地华贵的黑袍垂到地面,随着陌生人的步伐留下一道明显的扫痕。黑袍还不时与地上尖利的石头与树枝谈一次短促的恋爱,只到他的主人气恼的把它们分开。 约克镇人耸着肩摊摊手,互相交换一下眼神。意思是穿着那种衣服陌生人是走不出约克镇的。没人会向陌生人提出忠告,约克镇人不欢迎陌生人。他们带着谨慎的敌意希望陌生人早点离开。 陌生人匆匆的脚步显示他比任何人都迫切想离开这。没人注意镇上的狗,它们平常见到陌生人都会狂吠,然而此时它们夹紧尾巴恐惧的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陌生人的怒火越来越高涨,他的黑袍又挂住了一块破砖。他心里咒骂着,用力一挣,黑袍撕裂了。那件高贵的长袍本就不适合于长途步行,只适合于在装饰华丽的宫殿衬托主人的身份地位。 迈克是个好心人,最乐意帮助外乡人减轻身上不必要的负担。他随手拿起某个粗心主妇放在门口的尿壶,冲了上去。他钻到陌生人眼前,低声神秘地问道:“老爷!买古董吗?上好的古董啊!可值钱了!” 一只黑黑的手将散发着刺鼻臭味的尿壶伸到陌生人面前。从尖顶帽的黑纱下面,迈克发现那是个异常干瘦的老头。惨白的皮包在骷髅头上,两眼深陷,稀疏的眉毛凶暴的倒竖着。 老头忙捂住鼻子,厉声叫道:“不买,不买,快滚!” 那是惯于发号施令的语气,迈克下意识就想立即滚开,他还不想惹上大人物。可是老头并没有随从,哪有贵族孤身一人步行到这种小地方来的,再说了贼有出手不空回的规矩。 迈克执拗地将尿壶伸到老头脸上,几乎碰到他嘴巴,哀切的说:“老爷!这是国王用过的尿壶啊!值一百个金币!我只要您一个金币!老爷!你行行好买了吧,我爸爸病得快死了,求你了!” 老头左躲右闪,要躲开高举的尿壶。那尿壶是陶制的,作工极其粗劣,歪歪扭扭的陶面上沾着一层黑黑的污秽。迈克机灵的紧贴着他,用尿壶挡住老头视线,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拉拉扯扯,东掏西摸。 老头的衣服不知是什么织的,摸上去光滑绵软。迈克的手有点舍不得从那离开。咦,袍子底下到处都是硬硬的,迈克的手飞快顺着硬东西的轮廓摸索,发现那是全是骨头。直硌人的手,象冰一样寒冷。迈克倒吸了口凉气。 天哪!这老头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居然还活着。迈克忍住晚上做恶梦的恐惧,不懈地摸遍那粗大的骨头架子。终于在老头的左胁下发现了一个钱袋,迈克暗骂:妈的,死老头,居然藏在这,害我摸了半天老骨头。老头下意识用手夹住钱袋。 迈克心中冷笑,他有数十种办法引开那手。他认定了那里有值钱的东西。 迈克猛地大声嚷道:“老爷!您说要买了吗?太好了!您真是好心人哪!神会保佑您的!”说着他将尿壶猛烈摇晃着直伸向老头的嘴,残存的尿液飞溅在黑色面纱上。 老头拼命往后仰头怒道:“没有,我才不买这破尿壶!”他再顾不得其他,双手来拨尿壶。 迈克飞快地抽出袖中的小刀片,轻易割开黑袍,割断绑着的丝带,稳稳接住钱袋。掂了一掂,挺沉的。他心花怒放,闪电般将收获物纳入怀里。 老头没有发觉迈克轻巧的动作。手上沾着不少污垢,鼻子里尽是臭不可闻的尿骚,他急怒攻心,很想杀了这小子,死在他手上的生灵不计其数,根本不在意再多上一个。可是考虑到自己在逃难,处身在一无所知的地方。为了不暴露形踪。他熟练地从腕上的储物手镯里取出一枚金币,铛地一声扔进那尿壶里,喝道:“给你金币,快滚!” 迈克心里一阵后悔,原来金币藏在袖子里啊!刚才怎么没摸到呢?不过迈克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他已准备放过这可怜的老头了。瞧他瘦得只有骨头了,发发善心留点棺材钱给他吧。 迈克探着满是泥污的脸往尿壶里一看,黄浊的尿液里真有一枚金币。要真是金币,足够迈克逍遥过上一段好日子。迈克心满意足了,再偷就太对不起老头了。做人最要紧是知足常乐,现在要做的是脚底抹油,赶在老头发现被偷之前消失。 “你真的不要这国王尿壶?”迈克严肃的问。 “不要,不要,快滚开!”老头暴怒了。 “太可惜了,这可真的是国王用过的尿壶啊!”迈克嚷着,刷地一下抱着尿壶钻入旁边小巷不见了。 老头喘着大气,平静一下被闹得头晕目眩的情绪。整理好衣服,发现上面赫然沾着几大滴尿液,身上臭气熏天。老头大怒,不知嘴里念叨了句什么,黑袍无风自动,一道波纹自上而下直到袍底。尿液奇怪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微的腐尸味。老头大吸了一口空气,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转身准备继续赶路,突然他身形僵住了。他发觉胁下有点漏风,有点凉。他急忙伸手一摸,黑袍破了个洞,宝贝不见了! 那个钱袋里装的不是钱而是一件神器,名叫封神宝瓶。封神宝瓶号称能够封印一切生物,即使是神也难逃脱,如果懂得失传已久的古魔咒。老头名叫威廉。比尔。他费了无穷心力才从光明神殿的总部偷到手。宝瓶固然重要,比起宝瓶里的东西又算不得什么。 比尔又是愤怒又是好笑。那是他九死一生才得到的。为了瓶里的宝贝,他才落到逃难的地步。居然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居然被一个小偷偷走了。路上他一直很小心,刚才肯定还在。他细细回想一阵,那个卖尿壶的人,只有那人接近过自己,然后宝贝就不见了,肯定是他偷走了。 比尔狂怒,咆哮着旋风般冲进小巷去追迈克。比尔心里发誓非要抓住那小偷不可,他要让小偷生不如死,让小偷为偷窃悔恨到世界末日。 约克镇人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他们怜悯地看了比尔一眼,宽容地为迈克做了个祈求神灵保佑的手势。 迈克可不会傻傻的呆在那条小巷里,他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了。他迅速地在蛛网般细密的小巷穿行,直到躲进远处一户人家的柴房。他放任自己轻松写意的躺在干草堆上,满怀期待的掏出偷来的钱袋。他不急着打开。这一刻是最令人激动的,里面会有什么呢?会有什么样的惊喜? 迈克细心观察着钱袋,一件镶满金线的丝织品,一件高贵大方的艺术品。迈克满腔喜悦,这预示着里面的东西肯定很值钱。他仿佛看见一大堆金币在向他招手。 捏了捏里面的东西,从形状来看很象是个扁平的酒壶,完全没有圆圆的钱币的感觉。迈克心里打了个突,急忙打开绳结,掏出来一看。真的是个壶,一个暗金色的扁平方形酒壶,瓶塞也是暗金色的,看来是同一种金属造的。瓶身用同样的金属丝镶嵌出繁复的花纹。其实那不是普通花纹而是古魔咒组成的魔法阵。迈克很泄气,这是什么瓶子,不是金子的不是银子的,甚至不像是铜做的。迈克可怜的脑袋可认不出来。如果有识货的人会惊叹,那是最珍贵的暗金,魔法用具制作最好的材料。 费了半天劲,迈克以为可以偷到一袋金币,谁知偷来这么一个怪瓶子。瓶子上的花纹古古怪怪,乱七八糟,一点都不好看,估计卖不到什么钱。 迈克非常失望,幸好尿壶里还有一块金币。迈克随手把瓶子塞进腰包,眉开眼笑的倒出金币,将金币在泥土里蹭了蹭,在衣服上揩干净。迈克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了下去,嗯,是真金! 有了钱干什么?迈克兴高采烈地做起了计划。先到镇上酒馆好好吃一顿牛排,每次闻到那香味,迈克就流口水,可怜他还没尝过一口。他早就想象那些酒鬼一样,坐在酒桌边,将脚高高架在桌上,高声叫来一客牛排,那架式别提多威风了。对了,还要来壶朗姆酒,喝得醉醺醺地一起扯着噪子吼:“金发大姑娘哦,胸脯大又软。一杯朗姆酒哦,快乐象天堂!”那样的生活才叫过瘾! 或者到远处城里去,听说那到处是金币,一弯腰就能捡到一堆。迈克非常神往成为一个城里人,其实主要原因是,约克镇人都知道他是小偷,对他百般提防,弄得迈克最近偷东西很不顺利。退一万步想,传说中厉害的小偷都住在城里,如果能用这块金币拜上一个师父,好好学学偷技,到时候我想偷什么就偷什么,想偷谁就偷谁,自己花不完的就随便扔在街上玩,看人抢着玩。 迈克越想越得意,美好的生活在向他招手。他小心的把金币藏在腰包。想了想,他又取出来藏在又脏又臭的破袜子里。 金币贴着肉的凉凉的感觉真是大令人愉快了,躺在干草堆上,迈克想象着那倒霉的老头丢东西后惶急的样子,开心地咧开嘴无声笑了起来。他洋洋得意地回味自己这次成功的偷窃,越想越觉得老头不是普通人,那种袍子全是丝绸的,就是镇长也只在大喜庆的节日里才穿一次。而老头却穿着赶路,显然毫不珍惜。莫非他也是偷来的?迈克本能的想。 如果老头是小偷的话,看他那么有钱,一定是很厉害的小偷。要不要把金币送回去,认他作师父呢?迈克摸着金币踌躇起来。 但是从老头随手扔出一枚金币的态度来看,肯定不是同行。那个钱袋如此华丽,还慎重地藏匿在胁下,应该会是珍贵的东西。迈克左思右想,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打开过瓶子,说不定宝贝就藏在瓶子里。听说有钱人最值钱的不是金币而是宝石。难道说瓶子里装的是宝石? 迈克急忙掏出瓶子,瓶口有一指节宽,应该能放进宝石。使劲拧开瓶塞,迈克瞪大眼睛往里瞧。里面黑乎乎的,依稀有一块紫蓝色的液体。迈克正在疑惑那是什么。瓶口冒出一缕紫烟,他惊愕地望着那烟越冒越多,迅速弥漫整个柴房。 紫烟翻腾着快速收缩,凝成一只可怕的怪物。迈克惊奇地发现那和传说中的龙一模一样。龙脖子从他右边伸过,龙头从左边绕回来。庞大的身躯塞满了柴房。 紫烟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让迈克全身如浸在冰水之中。紫烟龙张嘴咆哮,惊呆了的迈克却没听到任何声音。随即他的脑海里传来一个雄浑威严的声音:“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死神比尔在哪?” 迈克敏感地注意到在提到死神时,那声音带着强自压抑的恐惧。迈克畏惧地盯着那条龙,颤抖着问“谁?谁在说话?是你吗?” “唔,是个人类小男孩。奇怪,这是怎么回事?”龙嘴一张一合。 迈克明白了,他眼前发生了神秘莫测的事件。他打开瓶子放出了一条烟做的龙。这龙会在人脑子里说话,天知道还会做什么?在古老的传说里,天神总喜欢把一些妖怪封印在稀奇古怪的瓶子里到处乱扔。如果有人碰巧捡到瓶子把妖怪放出来的话,通常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不幸被妖怪吃了,一种是妖怪感恩后要满足解救者的三个愿望。迈克想当然地以为自己遇到的是第二种好妖怪。他是个好小偷,没理由会遇上第一种噩运。 “你要问我有哪三个愿望吗?”迈克兴奋地问,同时在心里盘算该提什么要求。 龙含糊其词哼了两声,它一眼就看穿迈克是个普通的傻小子。他没空理会迈克,他发现了更值得关注的问题。外面有狂暴的暗黑魔法波动。那是与生俱来的本能,那种魔法是它永生难忘的伤痛。它飞快地从到处漏风的墙向外张望,一眼瞥见空中狂怒的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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