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爷怨天忧己 俏顽孙海誓山盟
“金老爷子的二孙灶沐回来啦!”曹围乡唯一一条不错的小街,即刻欢腾起来。徐福此时是一个年近半百,穿着打满补丁的青衫,背个渔篓的老渔夫。一只手牵着兆牧,在小街上彳亍而行。小兆牧正露着贝齿,微微翘着上嘴唇,轻轻摆着小手,与乡亲们打着招呼。一个憨小子从一个阁楼上急忙爬下来,冲进人群,抱起兆牧,就是一阵狂吼:“小子,你没死啊?”再补上重重的一拳:“你小子没死,我妹可差一点哭死了。”“我去你家看看……”“兰儿在你家呐…这位老人家是谁?”。“是这位徐大伯在百里外的蛇洲救了我……”憨小子章致轩(小名憨仔),立马给徐福磕了一个头:“谢谢老伯救命之恩!”徐福哂然一笑:“我救的是他,又不是你,你谢我干什么?”“你救他,自与我无关。但你救了我妹妹,兰儿几天不见这小子,就哭了几天,如果灶沐还不回家,那她只有哭死了。你说我不谢你谢谁?”“也是,也是,那就快走吧。”
金家小院坐落在东亭湖边一个黄土坡上,占地不足两百平方米。仅一个前院,占地有六十平方米,房子是一幢三层楼的水泥房子。一楼东边是厨房、餐厅,西边是会客厅。金老爷子一人独居二楼。不过他最喜欢二孙灶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足有三百六十天,祖孙俩都睡在一起。三楼西是大儿子金达及大儿媳欧阳凤的小天地,东边则是两个小孙子的世界。
老爷子金恕,虽然曾经是县上一个颇有名气的资本家(一个一百来号人的柳制品工厂)。但老爷子同时也是一位红色资本家。他同情过革命,暗地里支持过革命!革命党取得政权后,他老人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小工厂,无条件地捐献给国家。政府待他也不薄,大儿子金达在县政府当一个小科长,大儿媳欧阳凤在银行工作。二儿金适毕业于青木大学,现在某保密单位工作,还未成婚,但也处了对象,好像是一个单位的。县长大人还经常探视老爷子,并允诺,免费为老爷子提供一块空地(全县范围内,老爷子看中的)给老爷子建房防老用。这就是金家小院的来历。
老爷子娶过两房妻。正妻姚氏生下金适不久,因身体过于孱弱多病,就撒手西去了。过了好几年,才娶了第二房杨氏。杨氏人长得不错,身体更是健康,可她太水性了一点,竟然同政府军一个团长私奔了。据说于今在一个叫台岛的地方。老爷子从此断绝了续房的念头,无论谁劝也没用。
大孙金伯南,老爷子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此子思路太慢,也就是太木讷、过于胆小怕事。读三年级了,学习成绩始终居于中下游。可二孙金灶沐就不一样了。从未进过学堂门,从四岁开始,哥哥做不了的作业,他做;哥哥回答不了的问题,他答。平时待人接物,出口成章、对答如流。老爷子无奈:“真是一对怪胎。”老爷子本来有一个怪癖:他可以撒尽家财,唯独书房,就是上青木大学的二子金适,也从不敢进。可是自从灶沐四岁半开始,爷爷的书房就对外开放了。不过,开放的对像只此一人,那就是二孙金灶沐!而且书房也不成书房了,成了祖孙俩的教室,成了祖孙俩的会议室。要知道,他们的老祖宗金圣叹,啊!不,是金灶沐的老、老、老祖宗。也是一个择人而教,教而不倦的人啊。到灶沐近六岁时,老人突然发现,孙子教他的越来越多,他教孙子的却越来越少。老爷子虽说也有点郁闷,但心中必竟是开怀得不得了。要知道,老爷子年轻时,还是英国剑桥大学的高材生呐。
老人这两天,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不吃不喝,谁都不见,就是儿孙也不例外。就是在门外跪了两天两夜,哭了两天两夜的,那个他曾经取笑她,让她做灶沐的小媳妇的邻家小女孩兰妮也不例外。因为不是她让灶沐爬上树捉知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明事理的老人,当然不会责怪一个刚满五岁,而且是一个比安琪儿还漂亮的小女孩。可他的心中恨呀!他恨儿子从来不管孙子的事:(其实此时的金达租用了十多条汽艇,南湾部队的团政委郑天铎也派了十艘飞行舟,亲自带队在下游一百多公里的水面,来回搜索,金达更是跟着郑政委两天两夜守在飞行舟上没合眼);恨儿媳每天那么多的事:(早上骑单车赶五里地上班;中午急急忙忙赶回家做午饭,吃完饭,又急急忙忙往银行赶;下午一下班,还要买点菜,回来做晚饭;晚上要洗澡,要洗全家人的衣物;临睡之前,还要检查儿子的学习情况);恨大孙伯南那么不争气,能赶上弟弟一半都行啦;他当然更恨自己,恨自己把三千宠爱,集干一身,这一下如何能转过弯来;恨自己年纪太大(其实不足六十),腿脚跟不上孙子的趟;恨自己给了孙子每天上午一个小时的私人空间,而孙子偏偏就在这一小时出了问题;恨自己不该不听儿媳要请保姆的意见,认为在新社会不能干过去地主老爷,资本家干的事。要自食其力!结果,自己也没照顾好,孙子也没了……门外传来了打门声,他晃晃忽忽、置若未闻。直到一个打鱼老汉穿墙而过,将他抱到门外,他还愤怒地指责人家:“你是谁?你要干什么?难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对待一个刚失去爱孙的老人,是一件既不礼貌、又十分残忍的事吗?……”“爷爷。”“哦,我一定到了天国。否则,我怎么能听到如此动人的乐章呢?”“爷爷,我是你的灶沐哇。”“小朋友,你真的很可爱,可你代替不了他。”
徐福见状不对,右手掌抵在了老爷子的后脑。两分钟后,又轻拍了一下,老爷子才清醒过来。搂着灶沐呛然泪下。已经数度昏厥的欧阳凤,也跄跄跑下二楼,搂着小儿大哭……
晚上十点的金家小院,灯火辉煌。老爷子满脸红光地牵着灶沐的手,向所有参加救援,搜寻的部队指战员,汽航公司的工作人员,深深地鞠躬。当所有客人都走完,就剩下郑政委,老渔夫时,老爷子一定要亲自下跪答谢时,老渔夫一下闪到金达的背后,(开玩笑,三主子的爷爷竟给奴才下跪)郑天铎也急忙扶起下了一半的老爷子:“当年,我在琼城做地下工作时,被敌方逮捕,若非您老积极组织人员拯救,并亲自出面为我担保,我岂能有今天?金老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受我一拜!”说罢,直通通地跪倒在老爷子面前:“而且我这次指挥救援、一事无成,实在是十分惭愧。还望恩公见谅。这位老哥才真是真正值得您我谢谢的人。他不但救了灶沐,而且还送他回来。古有赵匡胤千里送京娘,今有老渔夫百里送顽童。实为传世佳话!”老渔夫走到郑政委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这才是光明磊落的大男人、真本色。郑天铎是吗?好!好!我记住了。老爷子,我也该走了。”老爷子哪里肯依:“恩公不可就走,多呆上几天不迟。”老爷子在省城,还有一份积蓄,约七十万英镑。他想让儿子帮他取十万国币回来,答谢这位看模样十分贫穷的渔夫老弟。徐福道:“老爷子,正确地说,你家灶沐并非我所救,只是老天把他送到了我的船边,顺手之劳而已。实在不敢以恩公自居。我家中尚有急事,不敢稍迟。”金恕道:“那请恩公把你家住址告诉我吧。”“不必费心的,灶沐他也知道我家。老爷子,告辞。”待众人追到湖边,渔舟已走远。朦胧夜色中,但传来一阵羁迈之吟唱声:“清风伴明月,正是乘船时。浩歌当此夜,笑别好男儿。”众人正惋惜之间,灶沐一笑:“湖边风大,爷爷,老妈快回屋吧。别这么伤感了。世间本无事,何必自扰之?”欧阳凤笑拍了一下儿子的头:“就你小免崽仔话多。”郑天铎愕然!心想:难怪金老爷子如此看重此孙!“老爷子,我也得回南湾了,改日再来府上亲聆教诲,就此别过。”“小郑是办大事的人,今日就不留了。闲时再来,不可失约。达儿:好好送送你郑大哥。”吉普车一阵轰响,绝尘而去。
“灶沐哥哥,快过来!”院门前、桃树下,站着两个小孩儿,正是章家兄妹。欧阳凤大惊:“现在什么时候了?大章和小刘还竞敢放你们出家门。看我明天怎么唠叨他俩?”“老妈:没事,我与他们聊上几句就回家。你先走吧。”大人一进院,三个小家伙已抱成一团。憨仔道:“本来我不肯来,架不住兰儿死皮赖脸,求着我帮她从阁楼上爬下来,并充当保镖。”兰儿道:“你还说,要不是我答应把这个月零花的两角钱转送给你,你才没有这样听话呐。灶哥哥:你说是吗?”
“这是肯定的……”“我抗议!为了表示我真的生气了,我回家睡觉去啦。”待憨仔走远,兰儿扑进灶沐怀中,看着他的眼睛:“灶哥哥:你这次为我遇险,我后悔死了。如果你再不回来,我真的会死的。以后,我一定乖乖跟着你,不多言、不多事,只说你喜欢听的话,只做你喜欢我做的事,好吗?”灶沐赫哧一笑:“那你岂不成了我老婆……”“我本来就是你老婆嘛!这可是你爷爷、金大伯、凤姨、还有我爸、妈妈答应了的。”“妮儿,我们现在还小,许多事都当不了真。等你长大了,长大到十八岁,还愿意跟着我,那我一定会娶你的。”“灶哥哥,我一定会嫁给你的!”“我讲个故事给你听:西汉末年有一个小男孩,名字叫刘秀。有一天,他看到街上敲锣打鼓,十分热闹,一打听,原来有个邻居做了执金吾,正衣锦还乡呐。刘秀赶紧拉起身边小女孩阴丽华的手,向她发誓,做官要作执金吾,娶妻要娶阴丽华。果然,刘秀长大以后。做了皇帝,也就是东汉光武帝,他也封阴丽华做了皇后……”“灶哥哥讲的故事,从来都好听。我要做阴丽华,那灶哥哥你……”“我娶妻定娶章兰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