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着好
盘古蓝星天朝大陆东北秦家垄,靠近老山林的一大片山湾,山湾中连片的屋宇,三间复三间紧紧挨在一起,横天心竖天心环环相连,就像一个个“田”字的组合,似重复又不重复。
连日来的雪花儿像一片片棉絮,天外飘飘而来,细心的铺织大地,覆盖这茫茫原野中的大屋屋脊,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山林中偶尔传来“吱嘎、咔嚓”被雪花儿压垮的树枝断裂声。更增加大屋里人们的凝重气氛,人们聚在一处小天心,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大屋对外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家家户户的猎狗被主人吆喝着,守到大屋外围。就连孩子们都被禁止喧哗!打发去绕着大屋内的走廊慢跑。
“婆娘们回去看看自家的灶台,添把柴火,天气太冷!一会孩子生出来,要让他感受到温暖!”牛自立(秦家垄大队长)背着手渡着小四方步,对挤在一堆的婆娘们吩咐。
“谢谢牛哥!谢谢大家!”秦声抱头坐在堂屋,抬头望了大家一眼,就是他家女人周贝贝要生孩子。
“声哥不要紧张!一会就好。”坐在一傍的马自行(民兵队长)宽慰道。
扬自求帮着秦声烧炕,拍打一下身上的袍子站起来,默默的坐到傍边,喃喃一句:老太爷您可要保佑!
西厢房门口有人招手,牛自立慢走俩步进了西厢,对躺在炕上的一位老人问道:“攀爷身体好些了吗?冷不冷?”
“不冷!辛苦了大家啦!是不是难产?”声音拉的很长,老人讲话十分费力,自从政策变化,遭清算挨打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快五年。
“攀爷您放心,不会有事的。”牛自立帮老人掖了掖被子,和朱自福一起坐到炕沿陪老人慢慢唠嗑。
大屋的正门打开,骆自人扶着一个老婆子,穿过几座天心走了进来,秦家大屋的老少爷们迎了上去,“婆婆辛苦啦!”
老婆子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接生婆,只见她麻利脱下身上的狗皮袍子,搭在凳子上,进去里间揭开破棉被看了看,吩咐在一傍守着的几个年长女人:“烧好热水,火也要保持,天气太冷,凉着可不好。”
堂屋里的男人们好像松了一口气,挤在一起的小媳妇舒开了脸,小孩子们个个踮起脚尖,想要知道一会是增加一个弟弟还是一个妹妹。
飞跑回家的女人回了自个的小天心,拿着大条的木柴拼命塞入灶台,一会儿大屋连片的屋脊,有规律的吐出股股青烟,一股接一股的缠绕在一起,扶摇直上就像一条巨龙欲与漫天的雪花相抗,隐隐连接向遥远的天宇。
“苦哇、呜哇、唔哇”屋里传来孩子哭声,秦声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开门,侧身挤进屋里,返身细心关好门,拍拍一双大手,小心的撩开里屋的破棉被帘子,孩子被包的严严实实,恬静的睡在周贝贝身边,乐的呵呵傻笑。
接生婆小声恭喜道:“大胖小子,秦家有福。”
秦声抱着孩子呵呵傻笑,西厢房传来“咳、咳、咳”咳嗽声,秦声帮孩子披上狗皮袍子,抱着穿过堂屋中的俩道人墙走向西厢。
“爸、恭喜您添了个孙子,您起个名吧”
秦老头睁开浑浊的双眼,想起身看看孙子,使劲用手撑着大炕十分吃力!朱自福眼明手快忙半抱着扶起老人。
秦声赶紧一手抱着娃娃,一手拉着秦老头,“可惜现在太穷了,苦了您,也苦了孩子。”
“穷着好,咳、穷着好,咳、咳、咳、就叫秦着好吧!”说完头一歪,紧紧靠在朱自福肩膀上,自顾自去了,一双浑浊的大眼,似乎穿透屋顶,死死的盯着,漆黑的夜空。
牛自立张开大嘴想喊最后没有喊出来,楞了一会细声道:“抱孩子给妈妈带。”
秦声抱着孩子,脚步踉跄,慢慢挪过一道小门槛,走在堂屋里自言自语:“穷着好、秦着好!”
正在洗手的接生婆闻言:“这名好,孩子容易带。”满屋没反应过来的婆娘纷纷随声附和道着恭喜!
回到东厢把孩子放到,孩子他娘的枕头边:“孩子命好,出世就克了爷爷”
周贝贝细心的把孩子,抱进自己的被子里,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窝,嘴巴张了几下,没有挤出一个音节,呆呆的望着秦声。
堂屋里慌乱了一会,婆娘们分做几拨,一拨儿拉着受惊的接生婆去休息,一拨儿陪着周贝贝,一拨儿拉着双手抱头,侧坐在炕边,失了神的秦声回转西厢。
牛自立握住秦声的手,帮着轻轻抹下秦老头不闭的眼帘。
大屋里的孩子刚还在笑,转眼又哭巴着脸,男人们个个冒着风雪跑进跑出,马自行拉着秦声,“声哥,怎么说啊!先恭喜你做了父亲,再请你为了孩子——节哀。呃!不要着急,其它的事有我们大家。”安抚到炕上先休息。
秦声早上醒来一看火塘中的火更旺了,凄冷的老林子边山弯里,人气旺盛起来,远处的亲戚们正陆陆续续赶来。
亲戚们一个个拉着秦声安慰,东厢房里周贝贝没有奶水,孩子急的哇哇直哭,声震屋宇传遍大屋,正在奶孩子的婆娘们飞快将手中孩子塞给男人,飞奔着跑去秦声家的东厢房,排队候着准备奶孩子,大家族的好处凸显,年年岁岁都有人奶孩子。
“桂香大姐,看来我也不行啦!拜托你拜托大家帮着照看……”声音越来越小,楞着的秦桂香反应过来大喊:“秦声、秦声……”
等到秦声跑过来,周贝贝抬了抬手,秦声抱了孩子过来,孩子刚刚吃饱咧了咧嘴,周贝贝枯干的脸盘挤出一堆笑容,头一歪从从容容走了。
整座大屋忙碌的人们呆愣下来,大门又忽的一下被推开,裁缝秦造衫背着一大包裁剪好的衣物备料走了进来,高兴的问道:“秦声兄弟,弟妹生了?”
秦桂香接过大包,小声道:“生了个大胖小子,昨儿生下克了爷爷,刚克了贝贝。”眼泪索索的滑落,大屋里到处都是压抑的哭声。
西边大天心积雪被清理,搭起了一个大棚,秦老头已经入殓,棺材摆在棚子中;男人们又在开料造棺材,牛自立、马自行、扬自求、朱自福、骆自人对秦造衫招了招手,几人走进一处小天心,商量秦家老族长和他儿媳妇的丧礼。
热热闹闹搞了三天,秦家垄的乡亲挨个来磕了头,就这样秦家老族长,躺床上将近五年的秦攀,盼来了孙子,心满意足,撒手而去;顺带将秦家劳苦功高,燃烧生命留下根的儿媳妇一并带着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没有锣鼓,没有鞭炮相送,却有秦家的亲人沿途相抬,送去老山林。
秦声变的更加苦巴巴,以前习惯一人伺候一个瘫子一个半瘫子,现在只能对着孩子自言自语。周贝贝也是因为挨批斗被打流产落下的残疾,苦水泡了三四年,总算燃烧生命,帮着老秦家留下根。
秦着好人小倒是不觉得苦,秦声每天出门后,总有一俩个小媳妇过来抱着喂奶、换尿片洗澡,小肚子从来就没空过,身子也是干干净净,照样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
晚上睡觉前,总有秦家大屋的兄弟,领着自家的婆娘一起来看看孩子,生怕小着好饿着了肚子,晚上睡不香!
没娘的孩子疼的人更多,娇惯任性的成长是快乐的,习惯吸食婶婶们奶水的秦着好俩三岁还吃奶,每当看到小弟弟们埋头在婶婶的怀中,就飞奔过去抱住婶婶的手臂摇晃:“妈妈、妈妈!”
婶婶们总是一手揽住一个,也不管孩子是否抢了弟弟的奶水,任由这个没娘的孩子先吃个饱,秦家大屋的男人们无疑也是优秀的,奶孩子的女人总是餐餐有点肉星。为了这些肉星星,秦家大屋的男人总要组织起来,一起去狩猎,不管那些动物跑哪躲哪!
秦声的管制越来越严,雪花儿又在飞,一年年长大的小着好扎了一个马步在房中,睁大眼透过扎了个小洞的窗户纸,看着漫天的雪花,期待去天心里和小伙伴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着好,又扎马步,不错!架子十足。叔叔帮你放假,去玩!”马队长背着一条枪,推门进来摸了一把小着好的小脑袋,转向里间笑道:“声哥准备好了?趁着雪不大正好追踪野物。”
“走,着好听妈妈们的话。”秦声穿好袍子,拿了砍刀和马队长直接往山里走。
秦着好收好功,揉一揉麻木的双腿,走出自家的小天心,侯在大门前的叔叔们牵着猎狗开心的逗弄小着好:“放假了,期望下雪多久啦?”
“嘻嘻!记得抓几个小兔子回来给我们玩。”小着好飞奔着加入小伙伴们一伙。
秦着好就这样只有下雪时,才是最自由的,可以和小伙伴一起开心快乐的玩耍,和兄弟姐妹们扎堆在老屋里转来转去,婆娘总要先抱抱他,偷偷议论,长的好像他娘,这身子骨就是老秦家的架子。
秦着好这个没娘崽,万千宠爱中就着玉米菜叶,一晃六岁多,长的虎头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