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黄河夜见邪灵会】
古天龙与金天正话语,却在这时忽闻一个声音道:“龙弟!你让为兄找得好辛苦啊!”古天龙急回头往楼下望来,林秋水早已站在楼梯口,忙大叫一声“大哥”!人已离座迎上前去,手扶林秋水道:“大哥何以此时才到,想煞小弟了!”林秋水亦扶住古天龙的双手,欣慰道:“自三峡伏蟾,为兄本以为……唉!直到后来听说武林中出现了一位身佩碧血剑的少侠,为兄即猜想是你,经多方打听,才确认龙弟安然无恙。我知你定会前来少林寺参加至尊圣会,果然在这里见到你,为兄好生欣慰!”
古天龙道:“让大哥为小弟劳心了!”一边吩咐小二添杯加筷,一边携林秋水入座。金天正不识林秋水,已向古天龙道:“古少侠何以不为老乞丐引见一番?”古天龙惊悟道:“我太失礼了,还是帮主见问,这位乃是我义兄林秋水!”金天正道:“原来是林大侠,老乞丐早闻大名,只恨未有缘遇,今日在此相逢,实在令人称快。对了,林大侠怎会独自前往少林,任女侠未与同行吗?”
林秋水苦笑道:“过往伤心之事,还提他作甚?我看前辈身形,莫非便是丐帮帮主金天正老前辈吗?”金天正道:“正是贫丐!”林秋水忽见一旁静坐不语的玉琳,已自惊讶不止,望向古天龙道:“这位姑娘是……”金天正却抢先道:”那是你未过门的弟媳!”
玉琳抱拳一揖道:“小妹萧玉琳见过林大哥!”林秋水赞叹道:“我龙弟好福气!”古天龙赧色道:“大哥谬赞了!”林秋水道:“怎是谬赞?我若谬赞,天下间事岂不都尽为虚诳吗?”金天正已哈哈大笑道:“好啦,我们都已饿了,先用过酒饭,再慢慢讨论其他事吧!”古天龙方觉说了许久的话,就连桌上的酒菜都已经凉了,忙吩咐小二重新置备。
四人同席,边饮用酒菜,边谈些近往之事,直至夜近初更,各自已经饱足,古天龙又让小二为金天正与林秋水安排住宿。送走林秋水与金天正,古天龙方回到自己的客房,正欲关闭房门,玉琳却随后跟了进来。四目骤接,一对武林儿女各有所思。古天龙道:“琳姐姐何以不去歇息?难道还有什么事吗?”玉琳轻颌玉首,缓缓道:“我有话要跟你说!”古天龙走到床沿坐下,道:“这些天来你已经够累了,应当好好休息才是,若有话,可待明天再说不迟!”说完俯身欲要脱下靴子。玉琳却快步走了上来,蹲下身形,伸出纤纤玉手为古天龙脱下了皮靴。
古天龙不由心生歉意,叹息道:“这些小事,怎能劳累琳姐姐?你若如此待我,会让我心中惶惶不安的!”玉琳含笑道:“我说过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又怎可以食言?”古天龙轻叹道:“似你现在的姿态,根本不像是武林中人,倒像是一位细心的……”细心的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玉琳竟道:“你想说细心的贤妻良母吧?我就是要这样,你是我萧玉琳未来的夫君,伺候你是我的本分,也是我最高兴的事!”说完转过身去,走近桌旁坐下,面对烛火独自沉思。古天龙横躺床榻,虽连日奔波劳累,却无丝毫睡意,心中不住暗叹:“足否?足否?”而玉琳却是不同,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踏入了江湖,又与自己倾心的人同处一室,可谓心情舒畅无比,在那里面对烛光,竟伏在桌上沉睡过去,发出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待古天龙从思绪中回过来时,才发现玉琳已经香甜入梦。
心中好生不忍,自己卧榻休憩,却让为了自己而疲惫不堪的玉琳俯桌而眠。于是悄声下了床榻,走近已然沉沉酣梦的玉琳,猿臂轻揽,将盈若飘絮的玉琳抱在怀中,蹑足走回床前,将沉睡的玉琳放下,再为她盖上锦被。
古天龙此时仔细来看睡梦中的玉琳,只见她双眸紧闭,修长的睫毛如同罩住眼睛的青帘,玉鼻颤动,吐纳着幽兰气息,而且口角含笑,想必她的梦境一定很美。古天龙暗自感叹,就在屋中轻轻地踱开方步,一边想着心事。忽然屋面传来一阵鼠行般响动,紧接着一团白色的物体凌空投入屋中。古天龙惊觉时,急扬手将之接住,展开来看,却是一笺素纸上写着“随我来”三个字。见此书柬,古天龙心中暗惊,是什么人竟在半夜投书给自己?
看看香甜入梦的玉琳,不忍将她从美梦中唤起,于是取过熬邪神龙剑,开窗跃上屋脊。展目四望,但见朗月星空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已在正北方向里许之外的民居上。古天龙料定那白色的身影便是投书之人,疾动身形,快如流星般追将上去。前方那道身影亦是快愈闪电,其速与古天龙不相上下。不刻间已出了登封城外。两道身形在月空之下犹如相逐不逝的流星,一路翻山越岭,约有一个时辰光景,眼前已是一条波涛汹涌、浊浪排空的大河。
那白色的身影已在大河边驻下足来,古天龙径在数丈外开口道:“夜深人静,朋友要在下来到此地,不知有何贵干?”原来那前方的身影背对着古天龙,又用纱巾蒙住脸庞,古天龙难以辨别他的容貌。白衣人已取下蒙面纱巾,转身面对古天龙道:“谁是朋友?”古天龙竟自惊呆了,慌忙道:“原来是前辈!前辈将我引来这么远的地方相见,莫非有什么事吗?”那白衣人竟然是萧玉琳的恩师凌宵子。
凌宵子已轻声道:“少说话!”已将古天龙拉到一方巨石后隐住身形,正色道:“今夜在这黄河之上,将发生一件鲜为人知的大事,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你我的行踪!”古天龙奇怪道:“是什么大事?”凌宵子道:“今夜你将见识到何为至高武学!武林中有两个不为人知的门派,一为远处漠北的神刀门,另一便是西域魔箫门。神刀门主人称‘神刀老祖’,魔箫门主人称‘九指魔尊’。这二人皆是年在三甲子外的邪道绝世高手。每一届至尊圣会的前一天夜里,他们便会来这里印证武学,以决定谁最有资格参加至尊圣会!”
古天龙惊讶道:“难道每一届至尊圣会他们都要来这里印证武学吗?那么应该早有一人胜出才是呀?”
凌宵子道:“这也是我让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往届至尊圣会,二人皆未决出高下,今夜却难以估计谁胜谁负。只因琳儿已知九指魔尊是她的灭亲巨仇,万一九指魔尊胜出,一定会参加今次至尊圣会,琳儿闻讯必然会奋不顾身寻其报仇雪恨。以你与琳儿现在的武学修为,根本不足九指魔尊一袖之敌。若九指魔尊胜出,那么你的责任就是要阻止她寻仇,因为她最听你的话!”
古天龙道:“晚辈知道了!”凌宵子望了望天中月色道:“他们就要来了,别再说话!”果然,遥远的天际,一缕箫音飘忽如幻,伴随着一阵歌声传来:“盖宇宙兮谁与争……佐乾坤兮清浊分……笑武林兮魔音动……威四海兮独称尊……”此歌方止,另一阵歌声又然响起:“吞天下兮吾随心……闪神虹兮九州倾……傲江湖兮风雷动……展宏图兮为至尊……”
歌声尽止,两艘乌蓬大船已从黄河东西两方望彼此驶来,片刻已在相距百丈开外的地方停下。虽黄河波涛滚滚,然而两艘船却有如沉下万钧之锚般纹丝不动,可见驭船之人的能力是何等的超凡入圣?看得古天龙暗自咋舌惊叹。这时,西边的船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道:“神刀,你我在此十年一聚,却从未分出高下,莫如今夜决一死战,你以为如何?”
东边的船中传出一阵狂笑声道:“魔尊,你何必心急?我还要多享几年的清福呢!如果你想死,脚下便是黄河,跳将下去便神不知、鬼不觉,我会告诉世人,就说你九指魔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九指魔尊道:“休要耍嘴,你既不敢与我决一死战,那便静心聆听我的夺魂之音吧!”
河岸上凌宵子急道:“不好,快运气封住心脉!”自己运功固守心脉,古天龙亦急随之。一缕箫音骤起,初始柔和悦耳,使听者有如闻天籁,渐渐地激烈狂放起来,顷刻间仿佛万马奔腾于身形四面,无穷杀气化作不可窥见的旋流,可令山崩地裂,箫音至处,汹涌的黄河之水也为之咆哮起来。河面因箫音的震动而涌起巨大的旋涡,几有倒流之险!待一曲终结,古天龙但觉耳鼓生疼,虽然运气护住心脉,亦觉内腑动荡、心旌摇曳。
九指魔尊止住箫音,得意地嗷嗷怪笑道:“神刀,你以为我这一曲‘西江冷月’境界如何?”神刀老祖道:“果然大有长进,不过我还勉强听得清楚,你还是作准备迎接我的‘惊虹一闪’吧!”古天龙在那里不禁心内狂骇,这两船相距百丈之遥,神刀老祖却想要用刀气伤人,真的令人难以置信。陡见河面上一团白色的气练涌动,紧接着一道炫炽夺目的彩虹照亮了黄河上空,那彩虹带着山呼海啸之势奔向九指魔尊所驭之船,其势之劲,足可开山断岭。
忽见九指魔尊的船蓬中升起一道气柱,竟敌住那道汹涌而至的刀气。两气骤接,顿时抗住难分难解,发出咝咝的真气撕裂声。片刻之间,刀气消弥无形,九指魔尊的气柱亦消失无踪。只听九指魔尊嗷嗷怪笑不止,须臾道:“神刀,你的刀气更为刚猛无比,然而我也能抗御得住,还是看看你我这些年来的功力有无长进吧!”
话声落时,两艘相距百丈的船舱中,径向彼此之间卷起一道玄塔般气流,两道气流发出刺耳呼啸,刹那间在河面相接。一声惊天动地的裂响,河面上顷刻之间掀起一片排空大浪直凌数十丈高空,河面上空难辨物形,唯见水雾翻腾。
两艘船在汹涌澎湃的浪涛中一阵晃动,竟无人呈现落败之相,看来俱在伯仲之间。神刀老祖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我依然如故,还是那么强悍有力。魔尊,虚名总是身外之物,眼看华发苍髯,我已无意与你再争夺不休,如果你一定要做武林至尊,那么你请随便吧!”
九指魔尊道:“既蒙承让,我也就不客气啦!若要印证武学,我们以后再择地点吧!”九指魔尊说完,他的那艘木船竟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上逆流向西驶去,片刻即消失在雾气弥漫的视野尽头。
神刀老祖亦乘舟东去,黄河上转眼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