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刚才还躺着在软榻里闭眼休息的方璇忽然睁开双眼，缓缓起身，她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声：“方……娘娘，娘娘，你醒了么？” “谁？” 外面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是奴婢。娘娘，奴婢可以进来么？” 方璇一愣，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可晴的模样，是那丫头么？怎么声音一点都不像呢？ 少女压下心底的疑惑，清了清嗓子，按着以前那样，淡淡地对外头唤了一声：“进来吧。” 马车的帘子被人打开，两个身穿绿赏的丫鬟低着头爬了进来，其中一个丫鬟梳着双挂髻，率先爬进来，然后恭敬地跪坐而下，低着头对着方璇行了一个叩拜的礼仪，她后面的那个梳着同样发髻的少女低着头跟在后头，手里端着一碗褐色的汤水，那里面飘出来的苦味令方璇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两个人开口行礼道：“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嗯，起来吧。” “谢娘娘。”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然后直起了身子。 方璇随意地往两人的脸上看了一眼，突然间愣住了。 林小双？她怎么会在这？ 林小双敛下眼帘，在烛光下看不出什么神色，她将手里的汤药交给另外一个丫鬟，然后乖巧地跪坐在一旁，低下头来。 “娘娘，这是大夫开的止疼的方子，庆管家说您这会儿还得再喝一副，肩膀上的伤口才不会那么疼痛，等明天回到王府，让素英小姐帮您看看肩膀上的伤口。” 方璇奇道：“素英小姐？谁？” 那小丫鬟点头道：“回娘娘话，素英小姐是王府里专职的大夫，医术可好了。您喝的这止疼的汤药，药方还是素英小姐留下的呢。” 大夫？王府里还有女大夫么？方璇忍下心里的疑惑，看了一眼手里的那浑浊的药水，闭上了眼睛，憋着气一口气喝了下去。一股刺鼻的味道一下子充满了她的口腔，因为刚才喝得太猛烈了，些许的药水灌进了气管里，方璇脸一红，忍不住咳嗽起来。 刚才还坐在那里答话的小丫鬟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绢，忙不列跌地想帮这位王妃娘娘的忙，却不想汉王妃只是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绢子，压住嘴巴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然后闭着眼睛，靠在了软垫上。 “你们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两个绿衣少女面面相觑，然后福了一福，齐声道：“娘娘，奴婢告退。” “等等……”闭着双眼的方璇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那丫鬟道，“你先下去吧，她留下。” “是，娘娘。”那名丫鬟有些奇怪地看了林小双一眼，但是没有去违背方璇的命令，她恭敬地爬出了车子，然后谨慎地关好马车的车门。 林小双有些不知所措地跪坐在原地，她不知道，面前的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子，要自己留下做什么？ “林姑娘。”躺着的方璇缓缓坐直了身子，笑道，“不用这么拘谨，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奴婢不敢。”林小双伏在地面，不敢抬头。 “好了，林姑娘，起来吧，你救了我的命，不需要这样。” “奴婢不敢，娘娘唤奴婢小双便可。”林小双依旧是那样的回答，“娘娘是王妃，怎么能跟我这样的奴婢来比？能救到娘娘是奴婢的福分。” 方璇心里突然感到一股无奈，可晴如此也就罢了，毕竟她是自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可是现在连林小双也如此。 权势，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么？ 看着这个面相跟自己的好友一模一样的林小双，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于是闭着眼睛摆了摆手，直接道：“算了，你先出去吧，我困了，想休息了。” “是。”林小双敛去眼神里的不甘，缓缓爬起来，转身轻轻地离开马车，生怕弄出一点儿声响。 方璇闭着眼睛，听着对方将门轻声关上的声响，心里忽然冒出一份无力感。 不知道是药力上来让她感到一丝疲惫和睡意，还是说看到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的林小双一下子变成现在这副谨言卑微的模样而感到感慨。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说？ 方璇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顶上的天花板，不敢再想下去，她突然记起了之前在那个小山村里听到的一声惨叫，难道那个时候，林小双的家人就已经……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理解对方刚才那样的变化了，也许，是李槐看她可怜，带她回来的吧。 为了适应王府里的规矩，不得已而为之吧。 方璇翻了个身子，突然觉得有股困意冒了上来，她伸手抓紧了胸前佩戴的那枚玉羽，忽然觉得心里很温暖，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份惬意的幸福，现在的她，笑得就像一个沉浸在恋爱里的小傻瓜，少女渐渐地闭上了眼睛，去迎接脑海里滚滚而来的睡意。 她不知道，在她睡觉的时候，这个车队的另一架马车里，李槐和樊素英所谈论的事，足以在她的心海里惊起千层浪。 天边的启明星微微亮着，露出一点远山的轮廓，寂静得只能听到外面虫儿细细的鸣叫声，狼骑的士兵们手执绣云刀，谨慎地在车队周围巡逻，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他们是汉王李槐的亲兵，地位和能力都是远远甚于王府里的侍卫，这些人脸上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一点儿也看不到疲惫的样子。 就在刚才，那位傻乎乎地汉王殿下爬进素英小姐的马车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但是外面的那些侍卫仍旧能听到里面轻柔女声细细安慰的声音，偶尔还传来汉王殿下咿呀喂的叫好声，大概是点心好吃符合他的胃口吧，坐在外面的侍卫相互看了看，不由得打了声呵欠。 有那些狼骑的弟兄在，咱们可以暂时好好睡一觉了。 马车内，烛光闪闪。 这里面装饰平实，素雅的绸子贴在马车壁上，远远没有之前李槐乘坐的车子那般的豪华，一男一女就着桌子坐着，男子一手拿着桌上的糕点，丢到嘴巴里嚼了嚼，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轻声感慨道：“还是你做得桂花糕好吃，甜而不腻，香气宜人。” “素英，我说，你就不把这车里的东西换一换么？当初我帮你订做的这马车的时候，你就一直这么放着？不打理一下？”他看了一眼马车上毫无华丽可言的装饰，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嫩黄衣着的女子，指了指底下的那个垫脚的软垫子上面那些个素净的绣花雕面，“你瞧瞧，这花样，多少年了？还这么素的？” 樊素英笑道：“没有必要那么铺张，这车子你做了我也没有几回能坐得上的，休整得那么华贵做什么？浪费啊？” 李槐看着她的那只断腿，瞳孔里忽然闪过一丝内疚，他抬起头，看到烛光衬着对面的女子一脸憔悴，心下不由得一软，动容道：“素英，这些日子我不在，幸苦你了。” 李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敬意，就是这个女人，在他失踪之后，稳住王府内上下，宛如第二枚主心骨一般，如果没有她，他都想象不来自己突然失踪的这些日子，府内会不会为了找他乱套了。 樊素英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幸苦什么？为了你，什么幸苦都是值得的。” 她言罢，脸颊上浮现一丝迷人的羞涩，但是很快，这点娇羞就被脸上的认真的神情所代替，樊素英直起了身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槐的双眼，问道：“庭植，你这次，将姚娇带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听赵靖说，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你装傻的事，你怎么还留她下来，不怕李秦娥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