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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肥猪惹
一九四二年的冬天,东北还没有落雪,天气已经凉下来,冷风呼呼刮着,日本鬼子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这个小村子已经空无一人,有些房子已经烧了起来,偌大的村庄只有二老一少三个鬼子扛着三八大盖,头顶钢盔,穿着脏兮兮的军大衣荡来荡去。两个年纪略长的鬼子一个叫山口一泽,一个叫松下太郎,是那个年轻鬼子山本大坂的前辈。由于进来军中的供养不足,三个鬼子一合计,想趁出来巡逻的时候弄点东西吃,最好能从老百姓家里顺手牵羊反手拉驴,就算只找到一只鸡,至少还能炖鸡汤喝。这段日子军中伙食以白菜萝卜和高粱为主,这三个鬼子已经久久没有见过一块肉了! “前辈,在这里不会踩到游击队的新式地雷吧?”山本大坂颇为担心地问。近来游击队整出一种新式地雷,使本来不怎么能炸死人的的土地雷威力大增,可以排放出毒气来。被炸到的日本军人并不立即死去,而是被毒药折磨的惨不忍睹后才死去,军医们都束手无策。有的日本军人被炸之后,痛苦之下竟挥刀砍去了自己的手臂。山本大坂曾经亲眼看到过自己刚毅的战友在这种地雷的折磨下痛苦地嚎叫,然后慢慢死去。战友生不如死的那副模样深深烙在山本大坂心中,是以山本大坂对这种阴损的地雷十分恐惧。山本在北海道还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妹妹,并不打算在这场圣战中死去。当然,这个打算是很没有武士道精神的,他只是默默在心里打算,不敢对别人讲。 “放心吧山本,料来游击队还不会阔气到把地雷埋得满世界都是的。”山口一泽一向是个乐天派,此时点上一支烟,安慰山本说,“只要不遇到游击队的主力和那个疯子土匪,我们就安全的呦!” 山口一泽口中的那个“疯子土匪”是附近山上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目,由于经常袭击小股日本兵,令日本兵谈之色变,所以得了个“镇东洋”的外号。“镇东洋”本名叫马三虎,生来比张飞还要凶悍,既不服日本兵,也瞧不起国民党的部队,还经常与游击队火拼,带着近百号兄弟,靠打劫富户为生。“镇东洋”的行踪飘忽不定,对本地的地形了如指掌,无论是鬼子还是国军都剿灭他不了。 “山本,想起家乡了吧?”在部队里一向以沉默寡言著称的松下太郎问。 “前辈怎么会知道?”山本大坂确实想起了北海道的妻子和妹妹,尤其是妻子做的生鱼片,已经好久没吃了,可却总忘不了那个味道! “每次我想起家乡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表情。”松下淡淡的语气中夹带着深深的怀念,“想念在乡下,樱花盛开的时候,穿上和服,在樱花下喝酒,是多么惬意美妙的生活啊!” “我想起了北海道的生鱼片,还有我妹妹在我临走的时候说:‘哥哥,回来的时候请给我带一些中国的雪片吧!’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妹妹可爱的容颜,也许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亭亭少女了罢!”山本无限惆怅的说。 “支那人顽固的很,然而天皇是必胜的!”山口一泽用低沉的声音重复,“天皇必胜!” “还记得前几天来的那几个记者吗?听他们说,国内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呢!”松下忧心忡忡的说。 “冬天总归是要过去的,最寒冷的时刻捱过去了,樱花就会绽放。”山口一泽没读过“如果冬天到了,那么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诗,然而生性乐观的他,在不知不觉中引用了这句诗的诗意。 “前辈说的多好啊!”山本赞叹着,忽然听到“哼哼”一股刺耳的叫声,奇怪问,“听----那是什么声音?” 松下太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太棒了!是猪叫的声音!听了几十年猪叫的声音就属这次最激动人心了,今天我们有烤猪吃了!”山本咽了口口水,凝着耳朵细听,判断出猪的方位,迫不及待向那户人家跑去。 “年轻人哪,总是这样急急匆匆的!”山口一泽微笑着跟上山本,叹道。 那户人家是匆忙跑掉的,连门都没有关,院子里一片狼藉。山本往猪圈里一瞥,见是一头相当肥硕的猪,心下大喜,这够三个人吃好几天了。 “山本,你的力气大,去把猪杀了。我和松下烧火。”山口一泽说着叫上松下,到一边找柴火去了。 山本感到有些为难,他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吃的都是现成的猪肉,与活猪虽不是初初见面,但相互之间也生疏的很,杀起来还真不知道从哪下手,感觉上杀把个人比杀头猪容易多了。不过,他是大日本帝国的优秀士兵,如果连一头猪都对付不了的话,那岂不太可笑了吗?山本推开猪圈的门,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忙掩住鼻子。他可没想到猪窝会如此的臭气冲天和脏不可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想:“猪圈里面的比较脏的,不适合杀猪,看来要把这个胖家伙拖出去才好杀死。”山本见那猪身躯粗大,体重要赛过自己,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把这头猪和相扑国手联系在一起,微微有些害怕,就用天皇给自己打打气,然后向那头猪勇往直前。那猪的胆子大的很,见山本走过来不避不让,眼里仿佛根本没有山本这号人物。山本站到猪跟前,反而不知该如何下手。抱出去吗?山本虽然年轻力壮,但要抱头猪出去也得煞费气力,而且抱猪出去也不雅,身为天皇的士兵,抱头猪大步走像什么话?赶猪出去?这猪可有四条腿,脚力纵然不及骏马之快,但好歹比自己两条腿跑的快,万一溜之大吉了怎么办?拉出去?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可猪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适合手抓的凸起物,山本烦恼的想,如果猪生了角或者脖子像狗一样苗条,那该多好!正不知如何办理这个肥家伙的时候,山本忽然眼睛一亮,发现猪圈的矮墙上有一圈麻绳。山本想起绳子既然可以拴狗,又何尝不能拴猪?山本暗赞自己大大的聪明,能够触类旁通,当下扯来一截麻绳,编出一个圈子,猛朝猪头上套去。那猪也绝非等闲之猪,看出山本这个鬼子对自己不怀好意,还没等山本的绳子套下去,猪已经抢先发难,一头撞向山本的小腿。山本一个立足不稳,一头栽倒在猪身上。猪不喜欢山本压在自己身上,于是拱开山本的身子,山本头一回还没反应过来,便又一头插进盛猪食的瓦盆里,险些把猪吃过的残羹剩饭挤进自己嘴里。山本大为光火,站起身来斥责那头特立独行的猪:“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说罢,又向那头猪扑去,竟用上了军队里学到的格斗技巧。猪虽不俗,却是听不懂人话的,就算能听懂人话,也听不懂日本话,只道山本向自己挑衅,便也回敬了几句猪语,闪开山本的奋力一击。 一人一猪搏斗了十来分钟,最后生物进化论决定了人定胜猪,日本鬼子到底要比猪强上一些。山本累的气喘吁吁,但也顺利地把绳子套在猪头上。山本难掩得意之情,像作战胜利抓到一名俘虏一样兴高采烈,对猪不客气道:“快走!”可惜语言不通,猪又顽强的很,虽败犹进行最后的非暴力不合作,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光凭自己的重量,就令山本拉的异常吃力。那一刻山本脑海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猪是一种很可怕的动物,大约只有专业的屠夫才能将之降伏。正是:秀才杀猪如伏虎,屠夫写诗难入目。 这时候外面的山口和松下二人已经生好了火,等的有些不耐烦,山口便过来看山本把猪整治的怎么样了。当山口见到山本一副狼狈的样子在吃力地把猪往外拉的时候。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大声道:“山本君,你一刀把猪杀死再拖出来不就行了?” 山本一呆,随即恍然大悟:“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山本抽出随身携带的军刀,瞅准猪心脏的位置,一刀桶去。却说猪这种动物,世世代代在闪着寒光的刀子下了结自己的一生,天性中对刀子甚是敏感,本来山本在它头上套了绳子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剧烈的反抗,但这时见山本动了刀子,狂性陡发,竟然跃起一米的高度向外冲去。日本鬼子喜欢拼刺刀,山本这一刀的去势当真又狠又辣,虽没有如意刺进猪的心脏,但一刀硬生生捅在猪的屁股上,刀刃没进去一大截。只听那猪发出刺耳的惨叫声,猛冲出猪圈,连家都不要了,发力狂奔。那猪片刻间就跑出大门外没了踪影,屁股上还插着山本的军刀。山口和山本都没能把猪拦住,待猪跑后,不由瞪目结舌、面面相觑起来,心知这猪定会跑的力尽而死,不过也就不大好找了。 “那头猪怎么了?”松下太郎看见猪跑了出去,对猪跑的如斯之快十分不解。 山本红着脸,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弄的,山口便开口替他解释了。松下是个老成稳重的士兵,一下就分清了利害关系,对山本说:“山本君,如果只是猪跑了倒不要紧,至多我们少些口粮。不过身为天皇的士兵,把武器让一头猪夺去,回去恐怕不好交代吧?”山本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经山口提醒后冷汗直冒。其时在日本军队里,丢失武器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倘若是被敌人夺去了那倒好说,但这军刀分明是被一头猪拿走的,如果回去如实禀明,以长官那火暴的脾气,恐怕会先给自己两个耳光,然后直接拖出去枪毙。山本越想越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慌乱的神色尽数写在脸上。松下和山口与山本的关系还是比较铁的,见他如此急切,都不大好受。松下想了想说:“其实这也不算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只要找到那头猪就不仅可以免去麻烦,而且我们依然可以吃到烤猪。”山口说:“是啊,据说高明的厨师在烤制一只猪之前,会把猪赶的满地跑,使烤出来的猪更有味道。跑了那么远的猪,应该更可口吧!” 两位前辈的话使山本心定神安不少,说:“祸是我闯的,我去把这头猪找回来。” 松下说:“这头猪一路狂奔,一定会留下痕迹的。这样吧,我和山口君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去找那头猪。别回来的太晚,不然就不好收场了。” 山本道了谢,急急出门寻找那头害人不浅的猪。当时的乡村道路,多为土路,人和动物走过的痕迹一目了然,何况那头猪屁股上挨了山本一刀,留下的血迹比足迹更显眼。山本沿着猪留下的痕迹走了一会,走到了一片菜地,地里有些荒芜,只有野草和一些已然冻坏的白菜。菜地里的血迹有些稀疏,看来那猪已经大量流血而不支了。山本走过菜地,见到一户农舍。那农舍破败不堪,门口蹲着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年轻的小伙子,见了山本也不惊慌。 山本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你的,有没有看见?”他不会用汉语说“猪”,只能没头没脑的问小伙子“有没有看见”,至于有没有看见什么,就没有个所以然。不料那小伙子居然用流利的日语说:“太君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当时日本侵略中国为时已久,在东三省经营了几年光景,有的中国人通日语也很平常,是以山本并不惊讶,只是欣喜猪的下落又多了一条线索,问道:“我在找一只猪,你有没有看见?”小伙子点点头说:“刚才是有一头猪跑到了这里,不过已经死了。原来这是太君的猪,太君如果想要的话,给十个大洋好了。”如果山本的经验再老道一些,或者换成松下出来找猪,就会判断出这个小伙子绝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因为寻常老百姓一见日本鬼子就绕道而行,哪里敢跟鬼子要钱?山口倒是满口答应,心里打着另一番算盘:“待会找到了猪,我手里有枪,不给钱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正是: 枪在手里,便生歹意。 权握手里,蛮不讲理。 那小伙子领着山本进了屋,往地下一指道:“猪在这里!太君,给钱吧!”山本往地上一看,猪正是方才那头猪没错,可猪屁股上的军刀已经不知去向了。山本大急,问:“你有没有看到猪屁股上面的刀?如果你帮我找到了刀的话,我再加五块大洋!”反正山本不打算真给钱,空头支票开再多都没关系,就怕这猪在奔跑的途中把军刀丢在某处,那可就真不好找了。那小伙子说:“刀嘛,被老吴拿走了,太君,我带你去找老吴,你把五块大洋给他罢!十块大洋,我的,拿来!”说着,伸出手跟山本要钱。山本无可奈何,怕不给钱小伙子不肯带路,于是咬牙摸出了十块大洋,递给小伙子道:“钱给你,带我找老吴吧!”小伙子把大洋一块接一块地往天上一抛,又迅速接住,吹了吹,在耳边一一听罢,说:“货真价实的现大洋。好吧,我带你去找老吴。” 小伙子把山本带进几丈外的一片小树林里,在一块空无一人的空地上笑道:“老吴,出来吧!”话音放落,山本只觉脑后一凉,一把枪正压着他的后脑勺。还没等山本明白发生什么事,身上的三八大盖又被人抽走,这时,山本才看清身边已经多了五六个人,都佩戴者毛瑟枪(中国或称驳壳枪)。山本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暗道我命休矣!这正是: 只因找头猪,转眼成俘虏。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节《镇东洋与赛子龙》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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