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巧和她那四个父后说了很久的话,又一起用过了晚膳,等四个父后告辞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陛下是要就寝,还是要看书?”新页问道。林巧巧在床上躺的这大半个月,除了与来看望的人寒暄交谈,剩下唯一干的事就是看书了。多是关于历史记载以及政治一类的书。这算是陛下病后的一大转变,以前的陛下连御书房都很少进。
“就寝。”林巧巧道。
“那奴才这就去为陛下准备洗漱用具。”新页正要退下,林巧巧却一把拉住了他,“不是说,以后不要再自称奴才了吗?”
“陛下恕罪。”新页恭敬道:“新页以后会记住以后不再犯。”反正一个称呼而已,并不能改变什么。
林巧巧看着他那张恭敬找不出一丝破绽的脸,就象一张完美的假面具,隐藏了所有的情绪。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见她不松手的一直盯着他看,新页依然从容的问。
“是有吩咐。”林巧巧笑道:“这些小事让来喜来办就好,你去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新页不明所以。
“侍寝。”林巧巧缓慢的说出这两个字,然后不出所料的看到新页的脸色瞬间苍白。
虽然林巧巧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收了新页,这此后的半个多月也都毛手毛脚爱吃他点小豆腐,但动真格的要他侍寝还是第一次。
“陛下……”新页有些迟疑。
“怎么,不愿意?”林巧巧依然是笑吟吟的,“好新页,你不是认命了吗?”
认命。新页的心猛的一沉,陛下看出来了吗?从一开始的不安,后来的犹疑观望,到现在的死心认命。再看林巧巧的神色,却完全看不出喜怒。就连那笑容的眼底,也是一派高深莫测。
“去吧,有些事,今天晚上,我们是得把它好好解决了。”
“是。”新页退了下去,让来喜伺候林巧巧洗漱,自己去沐浴更衣。
陛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越来越不明白了。浸在盛满热水的大木桶中,新页心中与其说是害怕,茫然更多一点。若说陛下只是想要他的身子,何必等到今天,从她给他改名那天就可以要了他。他也曾存了一点奢望,想她是否和其他女子不同,对他有那么一点真心,是尊重他的。可是今天,她已经亲手把自己那点可笑的奢望给打破了……
“新页哥哥。”来喜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要你快点回去伺候。”
“你回禀陛下,我马上来。”他回应了一声,开始擦身穿衣,罢了,不想了。他本就一无所有身份低微,陛下要他的身子也好,什么也好,他也无力反抗。只盼能守好自己的心,等有一日陛下厌弃了他的时候,他才不会太痛苦。
等收拾好回到陛下寝宫的时候,来喜正站在门外,见他来了向屋里道了一声,“陛下,新页哥哥来了。”
“恩。”屋里传来女人庸懒的声音,“新页今晚留宿在此,你就下去休息吧。”
“是。”来喜离开了,经过新页身边的时候,眼神莫名的复杂,似乎有些羡慕、有些不舍、又有些担忧。但新页却无心去观察他的眼神了。无论在心里做再多的建设,真到了这一刻,却不由得全身紧绷。
“新页,进来吧。”那声音又道。
“是。”新页推门走了进去,刚才在门外的时候看窗户没有光亮还以为屋里没有点灯,原来还是有一盏油灯的。林巧巧坐在床沿,床头的桌子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只是油灯的光亮很有限,而这间屋子却很大,所以它只能照亮坐在它旁边的林巧巧,而让屋外看起来象是一片漆黑。林巧巧的脸在油灯昏暗的光亮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双仿佛洞察了一切的眼睛,那么明亮的看着他。
看到那双眼睛,新页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战,他轻轻跪下下来,“陛下,新页来迟了。”
“不迟。”很淡然的语气,却没有叫他起身,那么一瞬间的沉默过后,林巧巧道:“新页,你抬起头,看着朕。”
新页顿了顿,还是依言抬起头,年轻的女帝目光如炬的注视着他,“新页,朕以女皇的名义起誓,今晚,你对朕说的任何话朕都不会怪罪于你,但你能不能也对朕发誓,今晚你对朕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决无虚假。”
一时没对这话反应过来,新页紧了紧手心,陛下的依然是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却没有半点勉强之意,带着与生具来的强者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新页发誓。”他终于是回了一句。
林巧巧满意的点头,“那你能告诉朕,一开始朕要收你,你为什么如此不甘愿?今日朕不愿给你一个名分,你怪朕吗?”
新页有一瞬间的犹豫,并没有马上回答。林巧巧也不催他,只道:“你若实在不想回答,朕也不逼你,朕要你对朕说实话,如果是你认为不能说的实话,那你就不说好了。朕说过,今晚你怎么回答,朕都不会降罪于你的。”
“我说。”新页道,这样也好,把一切都说明白了,这人要怎么处置他,也落个干净利落。省的他再提着一颗心七上八下。
“陛下要收了新页,本是新页天大的福气。新页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对新页说了一句话。”那个最善良最温柔,或许是今生对他最好的人,那人临终前悲伤绝望的神情,他还时常在午夜梦回的的时候见到,然后哭着惊醒。
“那人对我说,世间女子皆薄情,最是无情帝王家。”新页的神情有些痛苦。
“是吗?”林巧巧喃喃,原来是心理阴影,她还以为会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不是更好。“那,你能告诉朕那人是谁吗?”还是有点在意。那人似乎对新页很重要的样子。
“请陛下见谅。”新页摇头,“新页不能说。”
“那算了。”林巧巧也没打算逼他,反正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弄清楚。“那你能回答朕的第二个问题吗?你,怪不怪朕?”
“新页不怪陛下,新页……只是有些失望。”
“失望啊。”林巧巧点点头,失望是好的,那就证明她在新页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地位的,总比啥感觉也没有强。
“新页,若是朕跟你说朕是真的喜欢你,你信吗?”
“…………”
果然很诚实,要他说信,她也不信啊。
“新页。”林巧巧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朕都要告诉你。朕不给你名分不是因为对你不真心,是因为,朕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朕希望你能帮助朕完成这件事。而你要帮助朕,现在这个身份,才是最合适的。”
“陛下……”
“而且新页,你并没有完全的爱上朕,对吧?”
“我……”的确没有。或许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对陛下有了好感,但是说爱,那还不到。
“朕都知道。”林巧巧道:“新页,朕答应你。在你真正确定你爱上朕,决定要和朕一生一世之前我决不强迫你成为朕的人。现在,朕只是你的主子,你只是朕的下属。如果最终你还是不能爱上朕,朕决不再勉强你。朕会让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感情可以培养,但不能勉强。现在,朕不强求你的感情,朕只问你,你的忠心,能否给朕?”
“忠心?”新页有些迷茫,“新页本就是陛下的奴才,自然对陛下忠心一片。”
“不是。”林巧巧摇头,“你是对陛下忠心,对风潮的女皇忠心。朕要的,是你对朕的忠心,单是对凤宏瑞这个人的忠心。朕说了,朕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这件事或许很危险,你若对朕献出你的忠心,那你就是朕的心腹,朕的左膀右臂。你要帮助辅佐朕,那么,你或许也会陷入危险里。你明白吗?”
新页怔了怔,林巧巧接着道:“这件事,朕只是让你选择,不是逼迫你做决定。你若愿意,那么,以后你就只忠于朕一人,一荣具荣,一损具损。你若不愿意,你依然只是你。你与朕做主仆、做夫妻、或者是做朋友、做陌路人,决定劝都在你自己手上,这样,你明白了吗?”
没有想到陛下会跟他说这一番话,新页过了很久才彻底消化掉这些话的意义。林巧巧也不催促他,她要等他认真思考后,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
主仆、夫妻、朋友、陌路人,决定权都在你自己手上。
他可以选择吗?他有自己人生的决定权吗?他本来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下人,他的兴衰荣辱,不过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情,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
“陛下。”久久的沉默过后,新页向她郑重磕了个头,抬头直视她的时候,眼里有璀璨的光芒在闪动,“新页发誓,以后,陛下就是新页唯一的主子。新页今生今世,只对陛下一人忠心。若今后有违今日的誓言,必定天诛地灭。”
很多年后,林巧巧再想起那一晚向她宣誓效忠的新页,只记得他眼里那璀璨的光芒,如同汇聚了一整个夜空的星辰一样美丽。这么对新页说的时候,新页依然如同少时一样绯红了脸。然后认真的告诉她,其实这世上任何人的眼睛都不可能比陛下美丽,因为陛下的眼睛里,承载了一个国家最极至的繁荣。
第二天,林巧巧大病痊愈,穿上表示最高统治者的龙袍上朝听政。
至此,凤潮最绚烂昌盛的朝代来临。风潮的臣民们在一无所觉的情况下迎来了风潮开国至衰败的岁月中最强盛的一个时期。
史书记载:
风潮宏瑞帝登基第四年,一向中庸懦弱的宏瑞帝性情大变,其睿智的政治军事头脑,铁血果断的行事作风,为风潮的历史添上了最光辉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