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也是见过翩翩的,知道她所言非虚,故听了媒婆的话,开始还问几句,后来就一直不大出声,只媒婆一人在那说个不停,
“李老爷你不知道,”媒婆突然压低了音量说道,“我听在林家当差的丫头们说,那二少爷娶亲之后在少奶奶的尽心照料之下病情的确大有起色,林夫人还想着择个好日子让他们圆了周公之礼,做对真正的夫妻。若果真如此,也不枉那翩翩搏这一回,真个飞上枝头了。只可惜啊,这二少爷的身子不争气,竟又有反复,最后到底还是去了。”说完还叹了口气,似乎颇为可惜。
李老爷听到这话,不由惊讶问道:“这么说,你说的这林家二少奶奶……只是有名无实?那她为何竟愿意留在林家守寡?回去家里再另觅个好亲事也未尝不可啊。”
“可不是吗!还是个好好的女孩子呢!”李老爷若有所思,媒婆没察觉,还在说,
“可怜那孩子,即便放回去也是不如意的,若不是她母亲去得早,父亲又没熬几年,只留她一人在舅舅家里。她舅舅家也是过着苦哈哈的日子,自不愿平白多养个蚀本的丫头,巴不得将她早些嫁了换银子使,所以她在家里实则无依无靠的,若不是这样,哪个女孩就甘愿做了这前途未卜的少奶奶。”
媒婆长吁短叹了一阵,忽然语气一变,跟李老爷打听起来:“诶,我这趟在林家接了差事,除了要跟您老家里说亲,林夫人的意思,还让我给这翩翩也找一门配得上的人家,说是省得耽搁了人家女孩一辈子。我说这林夫人最是个面慈心善的,就没听过哪个婆婆愿意给替自己儿子守寡的媳妇寻亲事的,这可不是积了大德了!”
媒婆又在那里开始吹嘘林夫人如何如何慈悲,日后李小姐嫁进去必不需担心婆媳不和之类,李老爷只笑着虚应,心中却只思考这翩翩的事情和林家的意思。
一早才和儿子为此事争论过,还闹得个两下不开心,原本认定翩翩是个水性人,孀居却不甘寂寞,定是施展了些狐媚手段勾引振声对她神魂颠倒,以至于不惜与自己顶撞也要娶她为妻。
这时候却听得媒婆子这个与那翩翩又没什么关系一个外人,对她如此赞誉有加,事事入情入理,加上没想到她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自然不懂得什么妖冶手段,若不安于室也不会甘愿年纪轻轻留在林家守生寡。便对她的态度大大地改观不少。
他自己的儿子他最清楚,虽称不上人中龙凤,但还算是个明白人,也有些历练,从没搞出过什么让他操心的事情,所以他一向是放心的。这次振声如此坚持,想来必有他的道理。只是开始听到说他是要娶个寡妇,这在一个从未娶妻的男子而言实在难以理解,试想好端端的谁愿意穿一个人家穿过的旧鞋?更何况以他们的家世,也不至于找不到好人家的花黄闺女,所以一听便不及细想,勃然大怒起来。
那王媒婆见李老爷对翩翩的身世颇为感兴趣,忽然又想起这李家也是有个成了年尚未婚配的公子的,他林、李两家已是快做亲家的人,要说是见过这翩翩也未可知,难不成竟是对她有意不成?
想到此处,王媒婆暗自开心,若果真如此,她岂不又能做成一单买卖?且先拿话试试再说。
“要说这林家呢,那家大业大自是不用再提,物色来的媳妇必定不是普通的小丫头,虽出身平凡些,可那气质、身段,都是大家闺秀的范儿!而且林夫人跟我说了,这翩翩若再嫁,是按他们家女儿的身份出门,日后还是林家的人。呦喂!我可就说了,这下不但找了个好媳妇,还得了个顶顶好的亲家,谁要是攀上了这门亲事啊,那可不是赚了嘛?您老说,是不是啊?”
李老爷被王媒婆一番话说动了心思,真真细盘算了起来。此时想来,这翩翩实际上只是担了个名头,若当时放了回家仍旧是个好女孩子。他们李家并非林家一般的大富之家,娶妻自然是求贤不求贵,门户低些也是无妨的。人他们都是见过的,样貌自是不错,也是个言行严谨的,若她竟真如媒婆子所说,振声还是执意的话,那倒也可以考虑。
李老爷毕竟还是个生意人,想通了关节之后,又想到了另一点上。
这翩翩此时是在林家做二少奶奶,若是林夫人的意思要为她寻人家的话,到时说不定是按林家女儿的身份嫁出,如若娶来,便是与林家又做了一层姻亲,真是亲上加亲,日后这生意上头定必互通有无,沟通无间了。如此一来,有了林家这个大靠山,岂不是极有可能将他李家也扶成大富之家,也许今后亦有与北方宫廷织造分庭抗礼的机会也未可知吗?
想到此处,心下豁然开朗,竟就自己心底里先允了振声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