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聊聊了一会，林夫人要回房休息便先行离开，但走之前特意交代玉节要多陪陪玉萱，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玉节不敢违背，也只得应下。 林夫人走后不久大伙也就散了，出得门来，大姑姑吩咐玉节送李玉萱回房。原本于情于理他都该尽地主之谊，何况既有母亲和姑姑的吩咐，若他不从少不得拂了姑姑脸面，人家姑娘脸上也过不去的。 可他又不甘愿，此时翩翩正出得门来，远远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嗔似怨地，更是老大的不情愿。 可是人家小姐正等着他呢，不得已还是遵了命，只是等翩翩和铃铛两个走远了，才伸手指路，引了她去。那李玉萱脸上含羞带怯，看着玉节时，眼里脉脉含情的模样众人都看在眼里，只暗自偷笑，并不多言。 玉节自然也是清楚的，但他心里缭乱得很，既觉得这是个好姑娘不忍伤害了，又恐翩翩伤心着恼。唯今，也只有装傻一途罢了。 铃铛陪着翩翩两人慢慢踱着步回后面的清景园。 翩翩今晚心情应该说还不错，毕竟没有谁能一天到晚都愁眉苦脸的，尤其是在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氛围下。此时和铃铛走在安静的回廊，听着两人单调的脚步声，眉眼间的轻松慢慢被沉静取代。 可铃铛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今晚翩翩姐看起来挺开心的，但是……那李玉萱毕竟是夫人和大家找来希望能给三少爷撮合成亲的人物，她不认为翩翩对此会没有感觉。而且她从今天下午听到李家小姐来了的消息开始就不太对劲，她总觉得翩翩又在自己憋着难受，不告诉任何人。 “李小姐送的锦帕真漂亮，翩翩姐你说是不是？”铃铛故意把语气放轻松，想逗翩翩说话。 “是啊，玉萱的手法熟练，对各种针法和技巧都使用得很好。”翩翩淡笑一下，看不出什么情绪。 李玉萱的绣品大多是满工满绣，而且配色鲜艳，技巧出众，显得富丽堂皇，绣凤凰和牡丹这类题材再适合不过。但是可能每幅绣品都稍微有炫技的嫌疑，所以即使是送给她的那幅潇湘竹用线也不免有些艳丽，让本该内敛清逸的修竹透出些贵气来，反倒落了下乘。 不过，比起自己的绣品，她的分明是大家闺秀的气魄，而她，就只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了。 “翩翩姐，你觉得……李家小姐如何？”铃铛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得引翩翩说出来才行，说出来起码有她帮着分担，所以挑了这个问题想侧面敲击一下。 “挺好的，待人和善，不骄不矜，是个不错的人。”翩翩微微一笑，答道。笑容看起来并不勉强，铃铛再接再厉。 “那翩翩姐你喜欢她吗？” “嗯……喜欢。”那样的人物，没人不喜欢的吧？ 铃铛留意她的神色，发现翩翩神情仍是恬静，放下心来。她这点最好，你问的问题，她除非不答，只要回答的话肯定都是实话。她从不会因为心情而扭曲自己说些言不由衷的恶言。 “我也挺喜欢的，”铃铛笑道。 李小姐连她这小丫头也送了一块帕子，绣的是几支雪中腊梅，虽然没有送给夫人小姐们那么华丽，相对简单些，但也算是十分精美。何况李大小姐的亲手所绣的帕子能送给她这小丫头，足见她是将她平等看待，并未因为她只是丫头而轻贱，这份心意也实属不易。 “没想到三少爷和李小姐他们之前就认识了，真是好巧。” “……嗯。”她仍是微笑。 “我看啊，夫人和表小姐她们，还有三少爷好像都挺喜欢李小姐的。”铃铛故作轻松地说，而翩翩脸上的微笑已经有些淡了。 “也许……李小姐和三少爷才是良配，翩翩姐，你说呢？”铃铛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了，这话对翩翩恐怕刺激不小，但她必须说。如果连她都不说，翩翩……坏人就让她来做好了。 翩翩停下了脚步。 她回答不了，她没办法说出口，她无法亲口承认铃铛说的是事实。 已经入冬了，面前的荷塘里仅剩些残叶枯枝，没有了夏日的荷花清丽，也没有了秋天里的硕果累累。冬天，所有美景尽皆凋零，所有的梦境，也该清醒。 重新抬步，步履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