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处
不知是哪家的客栈,顾安城只知道自己被人抱着进了一间房,然后再被那人满身怒气地扔了个圆满,咕噜噜地滚到了床里。努力稳住面前的天旋地转,怎么了怎么了,啥时候她顾安城就到了这地方?
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实在是太挑战她的心理极限,那种电视里才有的血腥镜头明晃晃地就出现在她眼前,实在是太具有划时代意义了——划开了现代和古代!顾安城被吓得发僵的神经在这一秒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抱起床上的被子,看都不看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只想着要睡上一觉回避现实。
几声磨牙声过后,一只手捞起顾安城的小身板就是一个翻转,顾某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屁股上忽然疼了起来。
“啊!”她嚎地一嗓子叫了出来,“你你你,你竟然打我屁股!啊!救命啊打人啦,楚如尘救救我,你拿着我的贿赂不干活我要告你……啊!别打了我错了……”
白衣公子几巴掌下去,这才算是稳了稳自己被惹恼的情绪,怒道:“我让你叫,你再叫啊,有本事给本阁把你那魂息门的相好叫出来!”
“咦?”半癫狂状态的顾某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位兄台,你的声音好像苍毒男那厮哦……”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毒男?小骗子就这么叫本阁?”
片刻的沉默。顾安城原本惶惶的心忽然在听见苍怀夏的声音后,噗通一下咽回了肚子。身子在他的怀里开始变得软化回暖,她吓得发僵的身体终于回过了原有的神经,鼻头一酸,“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原本怒气满满的苍怀夏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声哭,弄得没了脾气。他纵横芳草十几年,今天算是遇上了厉害角色,哄女人的那一套却是如何都记不起来,只能手忙脚乱地擦顾安城沾了满脸的泪水,无奈道:“莫哭莫哭,这不是好好地么。莫哭了。”
那带着点点温暖的指尖滑过她的脸,心底渐渐地升腾起莫名的感觉,像是晕开地墨迹,一点点地散开去。顾安城像是找到安慰一样地伸开手臂搂住苍怀夏的脖子,将脸埋在白衣公子的颈间,哭声因为动作而显得有些沉闷。
他只觉得笨拙地环着自己脖子的女子的泪水落在皮肤上,像是落了珠泪一般地带着细微却又不容忽略地烧灼感。女人是喜好流出泪水的,高兴时哭泣,难过时哭泣,勾引男人的时候,同样是哭泣。他见了很多,也知道很多,却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莫名感。
是新的诱[和谐]惑男人的手段吗?是这种利用笨拙地哭法蹭的他一身的鼻涕眼泪的感觉来撞击他的心脏?她是不是突然聪明了很多,聪明到从原本无懈可击的苍怀夏阁主大人的身上找到了细微的缺口,然后用力地挖掘撬开,以至于扩大到能容下她。
他用纤长的手指穿过发丝,微微地闭了眼,将脸颊轻贴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
顾安城的声音从嗷嗷地哭变成抽泣,再渐渐消失不见。
“今日的事情,万不可说出去,”苍怀夏像是哄小孩一样地用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闭着双眼,“看见的那些,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记得了?”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身子,用袖子擦着脸从他怀里探出头来:“但是我明明看见死人和……”
苍怀夏竖起手指按住她的唇,微微地蹙起眉头,启齿:“莫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以后也莫要再去。”
“但是……”
“此事牵扯的人过多,你难道还嫌麻烦不够,想要再找些事情做?”他将脸凑到她面前,一张俊脸顿时放大到局部。
——太,太刺眼了混蛋!怎么可以连黑头都没有!古代不是没有洗面奶才对嘛?!
顾某人被强烈的光线亮瞎了眼,赶紧遮住脸,道:“但是韩家旧址是我唯一能找线索的地方嘛!”
“那也不一定,”揽住了她的腰制止某人想要站起身的动作,苍美男眨眨眼扯下她的手,“你怎的就知道韩家就有你想见的东西?”
顾安城看了看他,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她也不知道自己甚至不给楚如尘知道的纸条,为何今日会相信了苍怀夏。她道:“梅花教的人给的。”
扫了一眼手中的纸条,苍怀夏捻起纸条的一角,放在桌案上点燃的蜡烛烛火上,燃烧。纸条在火焰中渐渐萎缩成一团烟灰,落在地上,碎了。
顾安城有点儿茫然地看着他,这纸条是梅花教给的,看起来苍怀夏倒是不怎么惊讶。难道他早就知道梅挽会给她东西,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今天那韩家旧址会有那么一出戏?
“好了,”他垂着眼睑松开手,将顾某人放在床上,“小骗子累了,先歇着。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吩咐下去。”
“等、等一下,”顾安城连忙道,“今天比赛的时候,弹走张三的大刀的石子,是不是你……”
“啊呀,小骗子记着呢,”白衣公子俯下身来刮了下某人的鼻子,“既然在下救了你的命,就给在下牢牢记得,听在下的话,仔细让别的男人沾了腥,唔?”
最后那个“唔”字带着明显的上扬音,顾某人没骨气地哆嗦了一下。
“怀夏,你冷么?”
玉手执起灯罩,轻覆在才点燃片刻的蜡烛上。灯火氤氲,橘色使得屋内带着点温暖。
梅挽含着点笑意,椅坐在白衣公子身旁。
白衣公子兀自闭着双眸,手中轻扣着一杯茶水,中指一下又一下地叩着杯壁,漫不经心却又慵懒的摸样使得梅挽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有些挂不住。她扯出更大的笑容,搂住白衣公子的胳膊,柔声道:“怀夏,你好久都没有来这里看我了。”
后者无言,只是睁开了漆黑的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梅挽。
“你怎的就是不原谅我,”一双美目里饱含泪水,楚楚可怜,“当年、当年我并非为了一人活命而置你于不顾,只是师父她……”
白衣公子抿了一口茶水,打断:“本阁这次来,只是想告诉教主大人您,您管的事情未免宽了些。”
梅挽愣住:“怀夏……”
“你故意将她引去韩家旧址,无非是想让她看见那出戏,”白衣公子叩着杯壁的动作加大了幅度,笑意在俊朗的面孔上蔓延开去,“你管的太多了,梅挽。多到让本阁很不舒服。”
“但是怀夏,那玉就在她身上,难道你不想得到?”梅挽提高了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却又在看见白衣公子不带感情的笑容后压抑下去,道,“只要是你想得到的,我一定会帮你,怀夏,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白衣公子轻笑一声,道:“本阁想不想得到那玉,与你无关。当年本阁就说过,以后你我二人一刀两断。本阁的事情,还请你莫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