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后,我推门而入,连风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将手中的长剑归鞘,便悄无声息的立在我的身旁。
我没看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口直接道:“连风,你跟我说实话,宫里到底有多少我们的人?”
连风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先是一愣,而后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才沉声道:“宫里不多,只有几处不安分,丞相才放了人。”
我垂首沉思片刻,复又拾眸看着他,缓缓道:“那,薛府是否也有?”
连风的目光与我的刚一接触就移开了,那双尖锐的眸子里多了一些闪烁,他侧头默了一瞬,声音还是有力的:“是。从上元灯节听说小姐要出宫赏灯,丞相就提前在薛府安排了人。”
我知道连风的沉默是因为什么,遂笑了笑:“你不用担心,依景略谨慎的性格,薛府没有人我才疑惑呢,我不会怀疑什么,更不会误会什么的,这样问,只是有事要交给他们做罢了!”
连风向我抱拳:“小姐有何吩咐?”
我坐直身子,十分郑重的注视他,抿了下唇:“绕过皇上的人,帮我送封信给薛大人,能办到吗?”
连风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垂头不语,我也不催他,只是慢慢站起身来,仔细整了整衣衫,移步走到桌前,将自己的绢帕平整的扑在了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下不停,从笔排上挑了一只毛笔抚了抚狼毫,搁在砚边,又拿起墨块悠悠的研着墨。
“连风,想问什么,直说吧!”
连风收了姿势,朝我走近了几步,却也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略微皱了皱剑眉,语气中有他一贯的冷厉:“连风本不该问,但是,如果小姐想要改变现在的局势又不惊动鹰士的话,有一个人比暗卫更适合。”
我笔下顿了顿,抬手招他过来,连风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多想,几步立在桌边,凝神看向绢帕上整齐的墨字。
“我也知道,可是这次他去不。”我搁下笔,目光游移在绢帕上细细读着。
连风看完神色微动,轻轻点了点头:“这样是很好,让薛大人向皇后和太子示好,小姐再通过皇后身边的暗卫将眼下五皇子和锦儿公主的情况透露给她,那么皇后一定会选择小姐和薛家做助手,把精力放在张夫人身上!”连风用手指隔空点了点绢帕上的几个字,又道,“可是小姐要是为此避着陈公子的话,没有误会也会无端生出误会的。小姐勿怪连风多嘴,小姐若如实告诉陈公子你的想法,他应该不会在乎。”
我微微笑着,没再说话,将字迹干了的绢帕叠好放在了连风手心,向门口走去。
且不说耳房就在我的卧房旁边,就是凭借连风的一身功夫,子潇几番夜里进来我的房间他也不可能不知道,那些说笑的言语落到他耳中大概就会把我们想象成别的样子了吧!也难得他一心为我,依他的脾性,若是与己无关,他只会听从命令绝不多说一句。
我回了卧房却在屋里转悠起来。连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子潇对我的心连连风这样的冷面将军都能觉察一二,我装糊涂也就是骗骗自己吧!其实,我也不是铁石心肠,子潇的情谊太浓太重,如果我不能让自己彻底放下以前,是没有勇气接受他的,如果将这份感情给了一个左摇右摆不懂得珍惜的我,那么,我宁愿现在辜负他!
可是,就如连风说的,朝夕相处下来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呢?我为什么要瞒着他?如果将实情告诉子潇,告诉他我想要借皇后的手利用苻琳在军中势力与日俱增、锦儿倾慕于他的种种来对付张夫人,来解救薛家和我,他会不答应吗?可是,我究竟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抚着胸口,我急剧地喘息,为什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在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就很自然的想要瞒着他,明明知道子潇是最合适的人,还是不由自主的舍弃他而动用暗卫。
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繁花细纹架,轻轻嗅着安息香,心里却总是沉静不下来。为了脱身,为了不再受鹰士的摆布,我利用了锦儿,利用了子潇,就算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我还会高兴吗?还会安心吗?
慢慢阖上双眼,一声绵长的叹息悠悠萦绕在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