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倒茶,却不想,手还未触及杯盏,一双纤细嫩白的玉手抢先端过了陶壶,在我眼前的茶杯里斟了半盏。
我就着茶杯小啄了一口,笑道:“你怎么没去?”
醉夏盈盈立在我身旁,答道:“奴婢不喜热闹,就在这儿陪着小姐吧!”
我仔细打量了一番醉夏,她看着我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整了整衣衫,摸了摸云鬓:“小姐,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对?”
我略一沉思,道:“没什么,挺好的。就是……醉夏,我怕雪谦那张嘴会闯祸!”
醉夏会意,向我恭敬的行礼:“今日傩戏有驱鬼捉魔大礼,奴婢代小姐去祈福,希望小姐身体早日康健!”
空荡荡的院子里又剩了我一个人,天际的朝霞已散去,天空蔚蓝,平静如沙石打磨过的镜面。
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我很自觉的除去外衣,爬上床去安稳的睡我的回笼觉。刚要入梦,一声竹韵悠然入耳,枕畔阵阵凉风,冷风清韵,浑然天成,悱恻缠绵,欲说还休。
揉着朦胧的眼睛,隐约看见窗台上横着一个天青色的身影,双腿修长,银冠束发,兀自摆弄一管精致的玉箫。
“今天是元日,也要睡到日上三竿么?”他头不抬,从怀里抽出一块丝绢,小心仔细地擦拭玉箫上的花纹,动作细致入微,仿佛在珍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撅着嘴抱怨:“上次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没想到你又来扰我清梦了,侍郎大人,你居心何在啊?”
陈子潇嘴角划过一个洒脱不羁的弧度,一手握箫,一手撑住窗台,纵身一跃便稳稳地立在了梳妆台前,一双黑眸灿若星子:“本怕你久病成郁,特意推了祭祀大礼来陪你聊天,反倒被你好一顿数落!”
我凤目圆睁,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一边穿外套一边道:“恐怕是你自己不愿意去吧,那样隆重的场合,你会乖乖待在那里才是怪事!”
陈子潇笑得很是诡异,随便在矮榻上一坐,只是双眼紧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掀了珠帘准备去外屋端些茶水。
“先别走,我有话说!”手腕被他抓住,却只是轻轻地握着,格外温柔。
我眉头微皱,今天的陈子潇好生奇怪啊,平日里连笑都是干净潇洒的,怎么今天的气氛如此诡异?那双澄澈的眼眸里竟是柔情四溢!
我顿了顿,顺势与他一并在矮榻上坐下。抬眼望他,他的眼中精光一闪,满满的柔情里多了一抹欣慰。
“这个,送你!”他把刚刚擦拭完的玉箫放到我的手心,轻轻舒了口气。
我显然愣住了,陈子潇今天不是一般的奇怪啊,这从不离身的玉箫竟然要送我?
“为什么?我……可保不准会好好收藏它……我……不会吹这玩意儿!”
“送你了就是你的,怎么对它是你的事!”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遍,我的汗毛立即竖起。他的笑意味深长,那张俊朗不凡的面庞此刻看起来却有些不舒服。
“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送我一件东西?”我眉梢一挑,他正盯着我腰间的荷包出神,我一把按住,却不想没有他身手矫捷,绣着丛丛翠竹的荷包已然落入他手。
“这个送我好了,是你随身带着的!”
“那个……不行!”
他神情有些黯然,握着荷包的手指攥紧了,倏而哈哈大笑一声,面上已恢复一贯的放浪形骸,把攥皱的荷包还给了我。
捕捉到了他眸中的浅浅失落,心头骤然一紧,接过荷包的手微微颤着,我叹了口气,从袖里掏出了那柄白银嵌做露珠的玉百合:“给你……这个!”
玉百合本是“薛绫可”的东西,雪谦看得重,想来也是她家小姐最爱之物,我把“薛绫可”心爱的东西送给他青梅竹马的玩伴,她应该没意见的。
不知怎么搞的,自从那晚听了他的故事,就再也见不得他黯然伤神的样子了,看着一向潇洒的他眼中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心中有块地方会酸酸的。也许,如果我不出现,绫可和他会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陈子潇的手指慢慢抚着玉百合,眼角弯弯,浓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笑声朗朗,眼中的柔情弥散到了角角落落。
我看得有些失神,直到他纵身跳出窗外才猛然惊醒,空气中只余一丝暖意。
“生辰之礼,子潇定当珍之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