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相许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苏暖玉的牙床之上,眼睛稍一转动,便见苏暖玉惊喜地奔了过来,伸手至他额头之处熨了熨,无比关切地问道:“你醒了么?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渴不渴?饿不饿?”
“暖玉,我不是在做梦吧?”秦显受宠若惊起来,眨巴着一双迷惑人心的丹凤眼,不确定地问道:“是你在跟我说话吗?你是在担心我吗?”
一直以来,这么殷勤备至的人不是他吗?一直以来,最关心对方的人不是他吗?曾几何时,他也有这样的待遇了?曾几何时,苏暖玉这么温柔关切地跟他说话了?
“怎么,你眼睛也受伤了吗?你看不清我是谁了吗?”苏暖玉促狭地笑说道。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确认这不是梦以后,秦显灿烂地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也深深地展露开来。他无比满足惬意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幸福过!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啊!”
“别贫了!”苏暖玉虽然是嗔怪的语气,但脸上依然是掩饰不住的浓浓笑意:“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渴不渴,饿不饿?”
“看见你好好的,我就一切无事,好得不得了!”秦显双眼亮晶晶的,笑容愈加明朗耀眼。“不过,我为什么会躺在你的床上?”
“因为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守着你,照顾你,喂你吃药,监督你好生吃饭,约束你不许你胡乱走动。看看你,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想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啊?”苏暖玉佯怒着沉下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暖玉……”秦显只觉得喉间一阵哽咽,鼻中也发酸起来。他伸手握住苏暖玉的手,柔声问道:“暖玉,我可不可以自以为是地认为,你已经原谅我,重新接受我了?”
“喂,干嘛一副多愁善感楚楚可怜的样子啊?”苏暖玉既好笑又好气地说道:“这还用问吗?不然我把你留在我房间里做什么?我有病啊还照顾你?”
“暖玉!”秦显手上用力,猛地将苏暖玉一拉,她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倾身下去,压在了他的身上。虽然她撞在了他的伤口之处,不过他也强忍着不吭声,反而伸手将她圈得更紧,甜蜜无比地说道:“谢谢你重新接受我!”
苏暖玉趴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
“我也要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包容我支持我,谢谢你不曾放弃我,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听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苏暖玉感到前所未有过的安定与踏实。叹息着,她低低切切地说道。
“我不要你谢我!”秦显松开了手,苏暖玉坐起身来,只见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一脸凝重地问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暖玉,你到底……爱我吗?”
“你明知故问!”苏暖玉皱了皱鼻子,并不正面回答。
“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我爱你!”苏暖玉脸上又是一片红潮滟潋,眼睛却不敢看着秦显,扭捏着,声如蚊蚋。哦,头痛,她怎么会觉得这么丢脸呢?
“什么?我没听见!”其实秦显已经听到了,不过他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于是装腔作势地说道。
“我爱你!”苏暖玉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但眼睛仍是东张西望着。她怎么会觉得这么难以启齿呢?
“暖玉,真的那么难吗?”秦显叹了口气,表现出失望的神色,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你不肯说,就不用勉强啦!我看,我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去吧,以免污了你冰清玉洁的名声!”
“秦显,你是故意的是吧?我说那么大声你都听不见?”苏暖玉的好脾气似乎很快被磨光,她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嗯,就是这样,用这么大的声音,再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话!”秦显极力隐忍着笑意,促狭地说道。
“什么嘛,明明都听到了,还装没听见!你死定了!”苏暖玉气鼓鼓地站起身来,猛地掀开被子,毫不客气地挠起他胳肢窝来。
不过貌似她失算了,原以为他会受不了地大笑着向她求饶,不成想他竟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反而认真凝重地瞅着她,双目深幽明亮。
“暖玉,从此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你多么生气,再也不要轻易说离开我的话,再也不要让我忍受那种如堕地狱的煎熬了。暖玉,你会答应我的吧?”
苏暖玉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她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着,半晌方才微带苦涩地说道:“秦显,其实我的命运是孤独终老,我想先跟你说清楚。”
“谁说的?”秦显一时激动起来,试图坐起身来,不料牵动了伤口,他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苏暖玉连忙将他按压下去,嗔说道:“你不要乱动啊,痛死活该!”
秦显只得重回躺了回去,但双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但我认为,你的命运一定是与我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若说你要孤独终老的话,那一定是我死了。暖玉,你觉得我会死吗?”
“呸,你怎么说这样晦气的话来!不许胡说八道!”苏暖玉赶紧抽出手来,捂住了他的嘴。
“是,我胡说八道了!”秦显伸手又拉开了她的手,欣然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想法是不对的。你的命运怎么会是孤独终老呢,你的命运是和我白头到老,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啊?你几时变得这么悲观了?一点都不像你了。”
“反正……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时你可不要后悔。”听他说要与她白头到老,苏暖玉的心里一阵甜蜜,不过到底还是有点担心的,于是,有些赌气般地说道。
“我已经后悔了!”他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纤长的手指轻缓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柔情似水地说道:“好后悔没有早点认识你!后悔以前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后悔没有爱你更多一些……”
“秦显……”苏暖玉鼻中又有些塞住了,眼中也渐渐模糊起来。
秦显,就算命运注定我们早晚要分开,就算我这一次还要再受伤,我也不再躲避抗拒了。因为,我不想否认,我是爱着你的!
两天后,苏暖玉正式受命出任大司农一职。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皇帝派太医院送来的药,皇后赏赐的东珠,看在这番情意上,就像皇帝说的,只要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管哪个位置,都只是形式而已。
皇帝自然是无比高兴,尤其听说她和秦显和好的事以后,又将丞相府的牌匾换成了楚王府,实质根本就没有改变。秦显又向苏暖玉求过婚了,苏暖玉也同意了,商量着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举办婚礼。秦显一来在养伤,二来苏暖玉的身份地位早就得到了府中人的认可,所以府中上下仍是将她尊为主人,但凡大事也会首先向她请示的。
虽然新法遭遇流产,但秦康仍是信守承诺下调了赋税。苏暖玉也全力以赴投入对二季水稻种植地区的宣传指导工作中,甚至亲临现场传授指点,并在工作过程中,细心听取当地民众的意见建议,发现存在的问题与弊端,将其整理后反馈给秦康。一个月下来,她倒有半个月是不在长安府中的。秦显担心她的安全,本想亲自陪同在侧的,被苏暖玉拒绝了,他只得派了心波心浪随侍左右,一心盼望着自己的伤势赶紧好起来。
一个半月后,秦显的伤势大有起色。崛也已经带着周翁返回了草原。寒熙仍是留下,苏暖玉说等一切上正轨以后,就给她物色一个对象。寒熙还害羞地说不用替她操心,她只要一辈子跟在苏暖玉身边就好了。
这一日苏暖玉出差刚回来,洗完澡,将自己摔倒在床上之后,正指使着秦显给他做推拿按摩呢。她一会儿嚷这儿酸,一会儿喊那边揉揉,把秦显忙得团团转。苏暖玉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报告夫人,府中一切安好!”秦显现在跟她单独在一处时,就没个正经样了。
“嗯。”苏暖玉微闭着眼睛,意态慵懒:“那小显子呢?有没有好好养伤?”
“回禀夫人,除了想夫人以外,一直都在好好养伤!”
“嗯,乖啦。”
“那夫人呢,有没有想我啊?”秦显稍稍停下手,垂涎着脸问道。
“我都忙死了,哪有空想你啊?”苏暖玉侧过脸去,脸上却偷偷地笑了开来。
“这样啊……嗯,那也好,我还担心你会跟我一样,会想我想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呢。”秦显的脸垮了下来,但却装作无所谓地说道:“等我打仗去了,你也不要想我哦。”
“打仗?打什么仗?”苏暖玉猛地翻身坐起,迷茫地看着他:“你伤还没好呢,要怎么打仗?我怎么没听说哪里又起战事了?”
秦显只是“嗯哼”了一声表示对她的不满,苏暖玉忙满脸堆欢起来,伸手拉住他的手,讨好般地说道:“别这样嘛。你不是说过的吗,女人的话要反着来听的,怎么,你忘了?好啦,别闹别扭了,好好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我刚才这么卖力地为你服务,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秦显脸色慢慢缓和,注视着苏暖玉,邀功似地问道。
“那……表扬你一下?”苏暖玉偏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暖玉,你真是……”秦显又急又气,偏又拿她无可奈何。于是,干脆扑身上去,把她压倒在床上,狠狠地朝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一番耳鬓厮磨,秦显的一只手已经不规矩地游移至她的腰间裙带处,充满诱惑的声音吹拂在苏暖玉耳畔:“暖玉,我想要你!”
仿佛一声响雷在头顶炸开,苏暖玉一惊,赶紧挣扎着推开他,慌乱不已地跳下床去,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掩饰着说道:“好口渴,我想喝杯水!”然后迅速冲到桌前,手忙脚乱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就在桌前坐了下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危险。虽然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不过,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此时秦显也已经整理一番后踱步过来,颇觉玩味地看着苏暖玉,伸出手指在她额上弹了一记,似笑非笑地说道:“干嘛好像一副我会吃了你的表情?你早晚是我的人,躲得了初一,你躲得过十五吗?”
苏暖玉脸红到脖子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完,伸手揉了揉额头,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又造次了啊!”
“暖玉,真的不可以吗?”秦显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略带沮丧地说道:“不如我们明天就成亲算了,叫我干看着你而不碰你,真是一种煎熬啊!”
“秦显!”苏暖玉既羞且窘,伸手掐了他一把,凶道:“你再这样子的话,那我们在成亲之前就不要见面好了!”
“不可以!”秦显大急:“暖玉,不要!见不到你更煎熬!”
“那你保证不会再乱来了啊?”苏暖玉不无威胁地问道。
“哪里是乱来啊?是情不自禁啊!”秦显叹了口气,一脸哀怨之色。
“咳咳……”苏暖玉干咳两声,赶紧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你不是说要打仗么,怎么回事?”
秦显便也变得正经起来,说已经找到了卞水的藏身之所了。
“什么?已经找到卞水的老巢了吗?”苏暖玉既惊且喜,她可从来没有忘记过,卞水那厮是怎么威吓虐待她的。此仇不报,她就不是苏暖玉!
“找到了,在与闽南郡隔海相望的一座岛屿上,此岛名叫‘毛人岛’,听说里面住着深山野人,身上长着长长的毛。”
“毛人岛?”没听过,于是问道:“有地图吗?拿来我看看!”
秦显便叫人取了军事地图来,苏暖玉一见之下不由惊叫出声:“什么呀,这明明就是台湾岛嘛!”
“台湾岛?你怎么知道?”秦显迷惑不解地望着苏暖玉。
“啊,不是,是我看错了。”苏暖玉自知失言,忙改口说道。“不管它叫什么岛,既然让卞水落了脚,等他休养生息后,一定还会卷土重来的。绝对不能再让他兴风作浪,灭了他!”
“我从来没有说要放过他。”秦显眼中一片阴戾之色,沉声说道:“他一而再地伤害你,我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秦显,我也要去!”
“不要!你还是乖乖地留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秦显一时惊愕,脸上恢复了怜爱之色,轻抚着她的脸庞,温声说道:“万一你再有个什么闪失,我实在无法原谅自己了。”
“怎么会呢?我有宝衣护体啊。我要手刃这个王八蛋,他害死了阳义,又害得我失明,我要一刀一刀地割了他的肉,也要拿蛇吓他,把他眼睛给弄瞎。还有史俊妍那个贱人,我还没跟她算账呢!”苏暖玉一脸愤恨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
秦显沉吟不语。虽然担心她的安危,但他喜欢和她并肩作战的感觉。第一次是因为苏暖玉和他正在闹矛盾,冷不防被卞水钻了空子;第二次是因为他不在她身边,才会被卞水将她轻易掳走。这一次,虽然郭心海身体并未完全康复,不能让他随行保护,但心波心浪二人已经召了回来,亦连派出去寻找钟老头的心涛,他也已经在全国各处张了告示,命他见榜后回长安覆命。如此一来,苏暖玉既有宝衣护体,又有他的心腹之人相卫,料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细加思量一番,秦显再三叮嘱她说要她一定与他配合,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不带她去,苏暖玉自是点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