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动干戈
“哦?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只要我放了你,你就乖乖地跟我走了?”卞水满怀期冀地望着她,挑眉问道。
“实不相瞒,面前的这一堆人,一个个都令我反感讨厌到极点,只是他们一个个都抓着我不放,所以我才迫不得已留下来的。”苏暖玉扫视了一圈众人后,重新看向卞水,颇为苦恼地说道:“我一直想要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我的生活。假若公子能带我离开这里,我真是对你感激不尽!”
“好!此话深得我心!”卞水闻言大喜,脸上的笑意渐渐弥漫开来,柔声说道:“我可以放了你,不过,你太狡猾了,暖玉,我不能完全相信你。”说话间,右手疾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某样物事迅速往她口中一放,同时轻轻一拍她脖颈之处,只听“咕噜”一声,苏暖玉已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去。
“喂,你给我吃什么了?”苏暖玉大惊,向卞水怒目而视。“快把解药拿来!”
“你放心吧,等我们安全离开此地后,我自会给你解药的。”卞水仍是款款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同时慢慢放开了卡在苏暖玉喉间的左手,语带警告:“这个毒药是我师姐潜心配制的,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解毒方法,所以,你最好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半途开溜。”
“卑鄙!”苏暖玉一脸忿然,咬牙切齿地朝卞水脸上“啐”了一口。他双肩微一耸动,颈后折扇飞跃而出,他早已抄手抓住,此时“唰”地一声打开了来,正好遮挡住苏暖玉这一口唾沫。此时苏暖玉更是不敢停顿,赶紧抓起了半挂在肩上的头套,一把套入了颈项间,“哗啦”一声拉上拉链,同时右手自背上抽出一支羽箭,看准卞水的咽喉之处便刺了过去。
这一变故骤然而仓促,苏暖玉的思维总是跳跃到令人有些措手不及。史俊妍手上的绳索已被卞水解开,同时本将那根伤她的长戟握在手中防着众人,不过眼睛余角仍是盯着苏暖玉。当她见到苏暖玉开始有所动作的时候心中已经暗叫“糟糕”,向卞水大喊一声:“师弟小心!”手中长戟已是霍霍有声劈空朝苏暖玉疾刺而出。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史俊妍及卞水两人本就已经被团团围住,只是忌惮苏暖玉在卞水手中所以引而不发,此时苏暖玉已有所动作,其他人谁还按捺得住,早已是嘶喊着蜂涌而上。
苏暖玉那一箭自是没有刺中卞水,卞水是何等样人,他心中对苏暖玉本就充满防备,只是仗着给她喂了药,又听苏暖玉之前说讨厌这里的人愿意跟他走,一时得意忘形起来。不过他忘了,苏暖玉是最见不得人给她下套威胁的,盛怒之中,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绝地反击,还以颜色!
所以当苏暖玉向他行刺而来之时,他早已看准来势,手中折扇不偏不倚地迎了上去,同时半笑半惊地说道:“果然不愧是苏暖玉,有胆识!”只听“嚓嚓”之声大作,卞水轻巧地卸了苏暖玉的进攻之势,手中折扇瞬即欺上她的面门之处。
“暖玉,小心!”正是说时迟,那时快,苏暖玉与卞水过了一招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一旁的秦显提剑赶上来时苏暖玉的左手手腕已被卞水扣住,同时折扇扇缘之处堪堪停在她的眼睑之下,秦显早已是吓得胆战心寒,一边飞速出手拦截卞水,一边向苏暖玉大声示警说道。
与此同时,崛、周翁也已手握兵器冲将上来,疯狂地向卞水砍杀而去。
而另一边,史俊妍手中的长戟在见到对方的人马冲上来时也已调转方向,与白吟风及郭心海交上了手。
“该死!”卞水脸上的笑渐渐隐没,他还是大意了。他左手扣着苏暖玉,右手挥动折扇以一敌三,秦显身上带伤,崛和周翁都是刚刚大战后没多久的疲惫之身,一时间,居然只是打了个平手。
不过史俊妍却没那么幸运了。一来她手上不是称手的武器,二来她是带伤之身,加之她的武功算不得顶尖,是以,白吟风与郭心海联手夹击之下,她徒有招架之力而已。
卞水凝神对战的同时,眼角余光也扫到史俊妍的困境,心中着急,一时又脱不开身,不由开口喝道:“你们是不想要苏暖玉活了吗?”
秦显心中也是又气又急,此时更不答话,手中捏了剑诀,“唰唰唰”接连攻出七八招,目的却是要他撒手放开苏暖玉。卞水哪里肯放手呢,索性就又直接将苏暖玉做了挡箭牌送了上去。
苏暖玉被他扣住手腕,一时挣又挣不脱,被他拖着奔过来跑过去,立时又变得头晕眼花起来。眼见秦显长剑袭来,却总是在快要触及她的身体之时微作停顿,心中不由大骂笨蛋。此前她空手夺他的剑,就是想告诉他她有宝衣护体,不用太过顾忌到她。岂知这个笨蛋居然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苏暖玉气得真想给他两下子。
那卞水以一敌三,本来就是勉强应付,此时开口一说话,不免分了点心神,只听“哧”地一声,背后传来一阵疼痛,却是崛一刀砍中了他的后背。
卞水大怒,眼中精光暴涨,一个转身,折扇向崛划去,不过,秦显与周翁的长剑软鞭也紧跟着招呼了上来。他此时再不敢掉以轻心,全神贯注,运足功力,折扇在手,三百六十度旋转,纵横捭阖,舞得呼呼生风。扇风凌厉,让秦显等人一时竟无法欺近身去。
“啊”地一声,史俊妍吃了白吟风一根峨嵋刺,境况更加险象环生。
卞水听到史俊妍的声音,心中更加焦急,慢慢将战圈范围向她那边靠近。秦显等三人自然也明白他的用意,更加穷追猛打不停,坚决不让他两人合围。
卞水的脸色更加冷凝沉重,本来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岂料一个大意,竟让他二人身陷重围!他就不应该相信苏暖玉的言辞!
如此一想,不由怨怒起苏暖玉来,扣着苏暖玉的左手更加用力。苏暖玉心中暗暗叫苦,待要再显一回身手跟他拼了也是不能,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啊”地一声,史俊妍右手上又中一招,“当郎”一声,长戟落地。白吟风立即抢身上前,右手疾伸,手中的峨嵋刺已然架在了史俊妍的脖子之前。
“那谁,你快住手!否则,你的师姐可就没命啦!”就史俊妍拿下以后,白吟风冲着战圈中的卞水喊话说道。
“师弟,不要管我,你带着苏暖玉赶紧离开!”史俊妍同样提高声音喊道:“他们不敢拿我怎样的,解药还着落在我身上呢。”
“废话还真多!”白吟风冷冷一哼,手上微动,一记手刀将史俊妍打晕。史俊妍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瘫倒下去。
卞水仍在极力苦战着,此时郭心海与白吟风也加入了战团之中,想要带苏暖玉离开恐非易事。只听得一声闷哼,却是白吟风的一根峨嵋刺射偏,险险地擦过他的耳鬓,生生擦破一层皮肉。
秦显身体虚耗愈见增多,他脸上的汗水已是层出不穷,伤口处又隐隐疼了起来。但他咬牙强忍着,其他方位全然不管,只一味地攻击他抓住苏暖玉的那只手。虽然起初是有些投鼠忌器,生怕误伤了苏暖玉,但后来见到苏暖玉虽然外衣已多处开裂,明显是吃了不少刀剑,但却并不见有一丁点血迹流出,不由生了疑心。再看她手上,似乎也戴着某种手套之类的东西,联想起她此前的举动,瞬间豁然开朗。
于是,长剑迅猛出手,再也不用顾忌到苏暖玉,飒然有声,剑剑不离卞水的那只左手。只不过他总是将苏暖玉推出来当盾牌,苏暖玉倒一连吃了秦显好几剑。
紧接着“哧”“哧”几声,卞水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与此同时,秦显的剑也“哧”地一声在他左手上拉了一道长口子,立时见血见肉。他腹背受敌,手上吃痛,条件反射地松了松手,秦显早已将苏暖玉的另一只手抓住,趁此空隙,使劲一用力,将苏暖玉整个地拉了过来。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卞水见失了苏暖玉,更加怒不可遏,出口斥骂道。
众人尽皆默不作声,有志一同地只管用刀剑说话。卞水见身处劣势,再斗下去必死无疑。他脸上阴沉沉地,突然暴喝一声:“是你们逼我的!”手中的折扇猛烈一抖,众人一凛,只见从他折扇中射出密密麻麻的细针来,不由赶紧停下了攻击,纷纷使用手中的武器挡格住这细密的暗器。
卞水也此趁空隙跃身而出,抄手捞上史俊妍,提气上纵,见射开暗器的人等又卷土重来,不由折扇又是一摇,针器难以数计,向众人激射而出。众人又都纷纷闪躲招架,眼睁睁见他抱了史俊妍飞身远去。
秦显将苏暖玉救出以后,心中一阵激动欣喜,正要询问她有没有受伤之类的,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暴雨梨花针,大家小心!”他一个回眸间不由大骇,只觉眼前仿佛被一片浮云遮蔽,那密密匝匝的针器来势迅猛,他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步,将苏暖玉严严实实地藏在身后,手中长剑疾挥,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响声,大半的针器被格开,但仍有两三枚漏网之鱼刺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等到将所有针器都处理完时,卞水早已去得远了,在场诸人或多或少地都被针器刺中,尤其是不远处的方诗浣,因史俊安尚未苏醒,一直守在旁边照料他,眼见针器射来,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全身扑在史俊安身上,生生地受了十数针。
此时秦显已回转身来,急切地问道:“暖玉,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暗器刺中?”
苏暖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哗啦”一声拉开拉链,紧接着“啪”地一声,结结实实给了秦显一耳光:“你这个大笨蛋!谁让你替我挡暗器的?谁要你自作多情了?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
秦显猛可地挨了她一耳光,还被她夹枪带棒地一阵奚落,脸上更是下不来台,不由也是一阵气苦。他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不想她受伤而已,他吃力还不讨好了?一时间怒也不是,骂也不是,脸上一阵青红交加,讪讪地凝视着她,瞠目结舌。
“苏姑娘,你未免也太过分了!”郭心海护主心切,此时踏步上前来,替秦显打抱不平地说道。
苏暖玉见秦显极力庇佑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甚至恼他太不爱惜自己,明知道她刀枪不入,何不直接拉她在前面挡暗器不就完了,干嘛还要自己以身犯险呢?真是笨到无可救药。此时听郭心海抢白这么一句,心神一正,赶紧对自己说道:“打住!苏暖玉,不可以,你不能再心软。不要再重蹈覆辙。既然已经结束了,就不要给彼此任何开始的机会!”
“是啊,我过分,我承认!”打定主意,苏暖玉便不多作解释,反而将错就错地说道:“我过分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你是今天刚认识我的么?哼,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语毕,瞟也不瞟秦显一眼,转头看向崛与周翁,语态关切地问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惭愧,那暗器好生了得,”周翁收好软鞭,向苏暖玉回答说道:“周翁虽是极力挡格,还是被刺中了一两支。幸而针器无毒,待会儿想办法取出来便是。”
苏暖玉轻点了点头,展眉望去时,看见了被卞水震飞出去约七八步远的阳义,此时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只怕……苏暖玉为他的忠义所感,此时更是脚下不停,直奔而去。
“阳义!阳义!”她微微弯腰下去,轻轻将阳义抱扶了起来,不停地摇动着他呼喊着他的名字。
“圣女,让周翁看一看他!”周翁也跟着走了过来,伸出手来,“啪”“啪”在阳义胸口之处拍了两记,又捉了他的手切了切脉。
阳义轻轻“嗯”了一声,已经悠悠醒转。见到苏暖玉一脸关切之事,既是感动又是羞愧:“对不起,苏姑娘,都是我害了你。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苏暖玉见他开口说话,似乎跟正常人差不多,稍稍放下心来,浅笑着说道:“你也要没事才行啊,知道吗?”
然而她不经意看向周翁时,他却一脸深沉凝重,皱眉不语。苏暖玉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隐约飘荡着。
“苏姑娘,只要你没事,就好了。”阳义也是开怀笑了起来,笑容如阳光般温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便是立刻死了,也死而无憾。”
“不要胡说八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苏暖玉浅愠薄嗔道。
“苏姑娘,我……”阳义只说到一半,突然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烈地疼痛,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来,“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苏暖玉大吃一惊,急忙问道:“阳义,你怎么了?”
“苏姑娘,阳义刚才害姑娘误落贼手,本就难逃一死。”阳义见自己如此情景,不由得万念俱灰,向苏暖玉凄然笑说道:“我还以为我会孤零零地死去,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见苏姑娘一面,余愿足矣。苏姑娘,千万不要为我伤心难过,你看,以前朱澈向你下手的时候,我也没说帮你逃离虎口,你是不是也一直恨我,巴不得我跟她一起死了……”
“没有,绝对没有!”苏暖玉忍不住地泪眼婆娑起来,忍着哭腔说道:“我从来没有恨过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而且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快不要胡说八道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姑娘!”阳义心中一阵温暖,不由大着胆子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苏暖玉的手。但在乍一接触到她的手时,又猛地缩了回去,好像生怕亵渎了她似的。苏暖玉赶紧主动伸手握了他的手,阳义一阵受宠若惊,哽咽着说道:“谢谢你!苏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得长长久久的,我把我未尽的岁月都送给你,你帮我活着好不好?我死了以后,请把我的骨灰带回中原好吗?人离乡贱,我不想一辈子飘零在异乡……”
“好,我答应你!”一滴泪终于再也没忍住,啪嗒从苏暖玉的眼角滴落。
“谢谢你,你是阳小姐之后的第二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阳义动情地笑说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等我死了以后,用魂魄来追随你保佑你好不好?”
“好!”苏暖玉喉头哽咽,眼中早已泪水汍澜,再说不出多的一个字来。
阳义的手微微一松,自苏暖玉手中轻轻滑落。他脸上依然带着惬意满足的笑,双眼安详地闭上。苏暖玉呢呢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她叫得那么轻那么轻,好像生怕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一般。
阳义,你死了一定会上天堂的。其实,死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至少,不用再经历活着时的艰难困苦。阳义,但愿你在那个世界,能见到你的阳小姐,仍然陪伴她追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