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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你同苦
起风了,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凉,天气逐渐变冷起来。 苏暖玉自去年为袅袅献血之后,就尤其畏寒。秦显好似也看出来了她的症状,隔三差五地炖燕窝给她吃,又请了宫中御医为她把脉调制益气补血的方子,一日三次亲自监督着她把药喝了。这燕窝倒也罢了,这中药可是苦到极致的玩意儿,况且还是看不见尽头地天天喝,苏暖玉愁得一张脸都快挤出苦水了。 “唉呀,拿走,拿走,我宁愿死也不要再喝这该死的中药了!”这一日,苏暖玉终于是熬不住了,第N次拒绝喝药。 “姑娘,良药苦口呀,这可是宫中娘娘们才有福气喝到的汤药呢。”唐秋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每日劝说苏暖玉喝药,成了头等重要又令人头疼的大事。 “秋雁,这药这么好,不如你替我喝了吧!”苏暖玉笑嘻嘻地对唐秋雁说道。 “姑娘!”唐秋雁垮下脸来,哭笑不得。“奴婢倒是想代替姑娘病着,那样奴婢就能名正言顺地喝药了。姑娘,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就忍耐一下吧!你既是连死都不怕,你就权且当自己已经死了,一口气把它喝下去,很快的!” “唉呀,不喝呀不喝!打死我也不喝!”苏暖玉一边躲避着,一边往外逃窜而去。谁知人刚刚踏出房门,一股大力陡地袭上她的肩头,她整个人便如一只小鸡般被人给拎了起来。 “这都多少时候了,你还在闹?”不用猜,苏暖玉也知道,有此能力又如此大胆行事的人,除了秦显,没有别人。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再说!”苏暖玉极力挣扎着,涨红了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你怕的东西可真多呀!”秦显不理睬她的反抗,直接将她抓回房中,在凳子上固定下来,手上使力,仍是牢牢地按住她的肩膀。“怕蛇虫鼠蚁,怕疼怕苦怕吃亏……啧啧,这可真不像是胆大妄为的苏暖玉所为!”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胆大妄为!”苏暖玉悻悻地狡辩着。 “你当然没说啦,你只做不说!”秦显不无打趣的意味。 “唉呀,别这样嘛!”苏暖玉仰头看着秦显,可怜兮兮地哀求说道:“我觉得我现在身体挺好的,真的,我每天都在练剑打拳,每天热得直冒汗,一点儿也不冷!求你了,就别再折磨我了!是药三分毒啊,我早晚会得慢性病而死的!” “你这是什么怪异的言论?”秦显早已被苏暖玉的胡诌功夫锤炼得油盐不进,不管她如何哀言请求,他都无动于衷了。“又开始唬弄人了是吧?对我你就没有别的高招了吗?” “我哪有什么招啊,你冤枉我了!”苏暖玉一副无辜的模样,委委屈屈地说道:“不信的话,你也来喝喝看,你就知道我的痛苦了!” “是不是只要我喝的话,你就不再闹,乖乖地喝药了?”秦显看她一脸哀怨之色,心里又漫溢出怜惜之意来。 “好!只要你喝得下去,我也喝得下去,再也不闹了!”苏暖玉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她心想这秦显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况且又没病没灾的,总归不会任劳任怨地喝那苦得叫人发瘆的中药吧?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再强求她继续喝下去了吧?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苏暖玉心里还在得意地筹谋着,秦显早已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了。此时便自唐秋雁手中接过了药碗,就着碗口喝了一小半,然后递给苏暖玉:“我已经喝了一半,剩下的就是你的了。”又吩咐唐秋雁:“以后煎两份,我和你家姑娘一人一份。” “喂,秦显!”苏暖玉怒上心头,凶巴巴地嚷道:“这是药哎,是药!” “我知道!”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的痛苦,我想和你一起承受!” “嘭”地一声,苏暖玉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又好像一块大石骤然落入平静的湖水之中,激起层层涟漪。惊讶、感动、难过、欣喜……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层层兜涌上来,挤压得她的胸腔快要爆裂开来。 “你的痛苦,我想和你一起承受!”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有如此巨大的震憾力?为什么听起来如此甜蜜动人?为什么她开心雀跃得想要落泪? “是你自己要自讨苦吃,可不是我逼你的!”苏暖玉一把夺过药碗,趁着低头喝药的当口赶紧收了收泪,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凉凉地对秦显说道。 “一直以来我都在自讨苦吃不是吗?”秦显自嘲地笑了笑,意带调侃:“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苏暖玉眼中重又变得湿漉漉地,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紊乱的心绪,自己为自己开解说道:苏暖玉,不要胡思乱想!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或者,他是因为当初自己救过袅袅而心怀感恩之情才作出此举的,千万不要误会! 从那以后,秦显就真的陪着苏暖玉喝中药,仿佛他真的是极需这副药救治的病患一样,甘之如饴,丝毫看不出勉强为难的样子。反倒是苏暖玉,因为此前自己许下诺言,只要他喝了药,她便再也不闹,乖乖地跟着喝药。所以尽管一百个不愿意,她总归还是尽力将药都喝了下去。 而每当此时,秦显总是双眼亮晶晶地冲她温柔笑着,摸了细丝绢为她擦拭嘴角的药渍,仿佛她就是他呵护宠溺之人。每当这一刻,苏暖玉既觉甜蜜又无比酸涩。秦显,不要对我做出这么温柔的举动,我会误会的,我真的会误会的! 十一月下旬的某天,照例是秦显陪着苏暖玉喝了药,他轻柔地替她擦拭嘴角。苏暖玉现在也真是习惯了,觉得他给她擦嘴是理所当然之事,也不像当初那般羞涩扭捏了。 “暖玉,明天,你要跟我一起上朝。”之后,秦显突然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 “啊?为什么?”苏暖玉也是大吃一惊。 “不要害怕,有我在。”他情不自禁地拉过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似乎想给她无穷的力量般。“暖玉,你不是平凡之人,所为理当是不凡之事,不然就太浪费你的才干了。”他的声音充满蛊惑,令苏暖玉陷入痴迷。“从此以后,该是你一展长才之时了。你,愿意为天下百姓奉献你的聪明才智吗?” “秦显,你在说什么呀?”苏暖玉听得稀里糊涂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真的,你看,我长得也平平无奇的,害怕蛇虫鼠蚁,怕疼怕苦怕吃亏,你不是知道的吗?”虽然不明白皇帝突然召她入宫有何贵干,但总归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你总是这样,一点也不可爱!”秦显毫无预警地动手扯了扯她的脸,薄嗔了一句。“长相的优劣,都是天生造就无可更改的。再说,即使美艳如我,在你眼里,又怎么比得过方镇钦的十分之一呢?” “好端端地提他做什么?”苏暖玉皱了皱眉,显得有点不高兴。 秦显心里一沉,松开了她的手,在她的心里,那个人始终盘踞着,不曾稍离。对于他们之间的事,她对他应该心怀怨怼吧?你看,他不过稍稍提了一下那个人的名字,她就一脸不快之色。 秦显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唔……那个……到底召我上朝是什么事?”苏暖玉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这可怕的沉默,率先打破僵局。 “你还记得上次来王府的贵客吗?”秦显也顺势将之前的冷场抛开,接过了话题。 “嗯,记得,我听柳怀赫说他是京城最大的官,我所能想到的京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京兆尹了。后来我还问过你,你也没加以否认。只是我想不通你怎么会对他那么恭敬。如果不是之前我先见过他,单看你对他的态度,我还以为他是皇帝呢。” “你的猜测是对的,他就是当今天子!”秦显铿锵有力地说道。 “啊?”苏暖玉惊得从座位上弹起身来,紧盯着秦显,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他真的是皇帝?哇噻,我见到皇帝啦!”苏暖玉先是欢喜了一番,继而很快又愁眉苦脸起来:“啊,要死了,那天我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会不会不小心把他得罪了,明天是要叫我去秋后算账的?” 秦显看她惶惑不已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心生促狭之意:“这下你又多了一样可以怕的东西了!原来你也怕死呀!” “难道你不怕死吗?哼!”苏暖玉没好气地回应说道。 “那你大可放心了,父皇绝对不是要找你晦气的,只怕还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呢!”秦显恢复了正色之态,一丝不苟地说道。 “好事?什么好事?”苏暖玉一听说是好事,脸色稍霁,好奇心又来了。“莫不是看中我了,要纳我为妃?”说此话时接收到秦显凌厉的一瞥,她立即有自知之明地改口说道:“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啊,还是那件事,上次我跟他言道乌托邦如何如何地好,粮食高产,亩产五六百斤,他问我有没有办法在天朝也有此成效。完了完了,我怎么就是管不好我这张嘴呢?” “怎么了,难道你又是在信口开河了?”秦显不由也跟着担忧起来。 “信口开河是没有,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在乌托邦能做到的,在天朝未必能做到。”苏暖玉顿时无比烦恼起来,在房中不停地踱着步。我的个老天,当今中国乃至全世界,所使用的种子都是袁隆平研究出来的杂交水稻,而且还是优中选优的品种,以至于如此高产。天朝所使用的种子只不过是普通的水稻之子,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暖玉!”秦显也跟着不安起来,从凳子上起身,拦住她没头苍蝇似地乱转的身躯,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坚定有力地说道:“不用担心害怕,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万一他老人家一怒之下,要我的脑袋怎么办?”苏暖玉心中害怕,眼中泪花隐隐,凄惶无助地看着他。 “父皇他不是那样残暴成性之人,你接触过的。怎么,这点识人之明都没有吗?”秦显终于还是轻轻地将她拥进了怀中,出言安抚着她。“况且,你还有我呢。这世上不管是谁,若有任何人想动你一分半毫,都必须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秦显,你……你为什么……”苏暖玉心中暖洋洋地,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又像是黑暗中陡现的一缕光明,使她重新看到了希望。她轻咬了咬唇,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他铿锵有力地说道:“暖玉,把你交给我,让我来保护你吧!以往我忽视你的、亏欠你的,从此以后让我一一弥补。你……愿意吗?” 苏暖玉感觉自己整个胸腔之中涨得满满的,浑身的血液为之点燃沸腾,全身无数个毛细孔都扩张开来,身体里每一处细胞都在尽力呐喊着:我愿意!我愿意! 然而她只是微微张了张嘴,眼前却陡然闪现出袅袅满怀幽怨的眼睛,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是在冷笑着说:“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你就盼着我早日死了好投入他的怀抱与他长相厮守不离不弃吗?” “不,我没有!”苏暖玉突然间一把将他推开,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经历了巨大的刺激般。 秦显本是充满期冀的眼中顿时陷入死灰,看吧,他又自取其辱来了。她对他,根本不屑一顾。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人!他永远进驻不了她的内心,他长得再妖娆妩媚勾魂摄魄有什么用?在她眼中,只怕自己比苏亦亨还要丑陋与不堪入耳吧? “对不起……”苏暖玉自己也吓了一跳,见秦显脸色不豫,不由怯怯地开口说道。 “你不必抱歉,是我失礼了。”秦显凄凄然地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以后我会多注意的。明天的事不必太过忧虑。即使没有我,还会另外有人帮你说话的。”他在暗指方镇钦。 不过苏暖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怔怔地盯着他,为自己曾经丛生的私念感到羞耻与罪恶。是啊,他是她曾经名义上的干姐夫啊,如今虽然斯人已去,但芳魂仍存留于他的思想与内心深处,她怎么可以趁虚而入?秦显,你也令人可恼得紧,你怎么能心里装着她,又在我面前展露那样的温柔神态?到底是你将我变成了罪人,还是我把你拖下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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