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选婿
众人一通哄笑,曾梦白脸上青白交加,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苏暖玉。苏暖玉却并不看他,而是双眼转了一周,起身向所有人抱拳说道:“今日有幸结识各位风流之士,实是暖玉三生有幸。刚刚领教了大学士的锦绣诗词,暖玉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来暖玉未到之前,各位应该作了不少妙诗佳句吧?可惜暖玉因为忙着安葬小白,所以才姗姗来迟,没来得及一饱耳福,引为憾事!”
“小白是谁?”坐在苏暖玉斜对面的花花公子胡少泽好奇地问道。
“小白啊,是暖玉闲来无事,豢养的一条狗。”苏暖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于是立即接过话头,滔滔不绝地说道:“这条狗平常仗着我的宠爱,肆意欺负其他畜牲,狐假虎威趾高气扬得不得了。前几日王爷外出狩猎,猎得一只大灰狼,把它带回来,锁在笼子里。昨天暖玉一时调皮,就把小白也放到了这个笼子里。我们一群人围着这个笼子,示意小白去挑衅大灰狼。我家小白也真争气,嘶叫挥蹄,神气得不得了。那只狼被小白吓得蜷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我高兴极了,夸奖了小白一番,然后就走开了。
今天早上,我突然想起来,我家小白还在笼子里呢。于是我急忙跑到笼子那边去看,这一看不打紧,吓了我一跳。笼子里哪有我家小白呢?只有一只满眼凶光的大灰狼,狼嘴边上还沾着一根白色的狗毛,地上一堆狗骨头。我都伤心死了,只好叫我的侍女唐秋雁一起挖了个坑,把小白的尸骨给埋了。我一边埋还一边对秋雁说:秋雁啊,你要记住这个惨痛的教训啊!千万不要学这等仗势欺人的狗,狗眼看人低,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到最后,不是也被狼给吃掉了吗?”
苏暖玉的长篇大论发表完,座中又是一片窃笑之声。秦显本来还在疑惑,她怎么突然拿自己说事了呢,此时听她讲完,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由得微微扬眉,会心一笑。袅袅也已是忍俊不禁,既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苏暖玉。
曾梦白一张脸已经涨成猪肝色,他霍地站起身,对秦显及袅袅说道:“楚王、王妃,梦白尚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这就告辞!”
“曾学士一路走好!”秦显也不挽留,只客套地说了一句。
“曾公子请留步!”苏暖玉反而出言挽留道:“公子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令暖玉好生景仰。适才听公子作了那么一首好诗,暖玉也想现个丑,也要咏一首菊花诗,想请曾公子点评一二。”
曾梦白闻言止住脚步,幸灾乐祸般地看着苏暖玉。他知道这个苏暖玉胸无点墨,她要吟诗肯定会令在座诸人捧腹,丢人现眼。他届时再趁势打压她一番,以报刚才她羞辱之仇。于是便半推半就地说道:“既是苏姑娘看得起在下,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梦白甚是期待姑娘的大作,洗耳恭听了!”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苏暖玉心中偷笑了一番,脸上却不露痕迹,向曾梦白道了谢,又向在座诸人梭巡一番,斯文有礼地说道:“暖玉知道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物中的人物,得与各位共聚一堂是暖玉天大的荣幸。让大家久等是暖玉的不对,让大家失望更是暖玉的过错,暖玉在此向各位赔罪了。暖玉是个粗人,不懂得诗词歌赋这些风雅之事,只会随便念两句俗话,贻笑大方,还请各位不要太过计较。”
“少泽相信苏姑娘必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很是期待姑娘的诗作呢!”那斜对面的最年轻户部侍郎胡少泽一双桃花眼乱飞,笑嘻嘻地看着苏暖玉说道。
“胡公子,没想到你不但长相标致,竟还长了一双慧眼呢。”苏暖玉虽然讨厌花花公子,但此时这个人肯站出来帮她说话,她自是好言相对。
“苏姑娘过奖了!”胡少泽笑得更欢了。
“苏姑娘的诗作还未酝酿成形吗?”曾梦白脸色颇为不耐,委婉地催促道。
“曾公子还真是性急之人呢。”苏暖玉娇嗲地开口说道,故意向他飞了个媚眼。曾梦白一见之下,差点没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各位,暖玉的诗作出来啦!”苏暖玉也不再继续捉弄曾梦白了,声音清亮地宣布说道:“各位请听仔细啦!待到秋来九月八,”苏暖玉刚念完一句,底下中人有摇头的,有点头的,有评价的说“起势平平”。“我花开后百花杀。”第二句一出,没有人摇头了,议论声中有人说道:“有点意思了。”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苏暖玉一气呵成地将最具气势的末两句抑扬顿挫地念了出来,在场诸人一时竟都缄默无声,无不大感惊奇地看着苏暖玉。这气魄,这精魂,哪里像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所能表现出来的!他们真的是太小看她了!
真真应了刚才胡少泽说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仅其他人都惊愕得对苏暖玉刮目相看,亦连秦显与袅袅也受惊不小。苏暖玉胡说八道的功夫他们是领教过的,对于她的小聪明他们是认可的,但没想到她竟然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这个苏暖玉,果然不能只以长相论!
刚才还想着要打压一番苏暖玉的曾大学士,此时也愕立当场,无言以对。想来人家并非胸无点墨,只是刚才故意戏弄于他,才称赞他的诗好。一想到此,更加羞得无地自容,赶紧向楚王告了辞,灰溜溜地走了。
苏暖玉志得意满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对老谋子导演感激了又感激。若非因为他拍的那个电影,她又怎么会把这首诗给牢记于胸的?同时也要感谢秦显,幸好他办的是这菊花会,若是办个梅花会兰花会,她还真要白白地被那姓曾的气个倒仰,吃个哑巴亏了。此时她大挫曾大才子的锐气,真是觉得痛快无比。
“各位,不知道暖玉这诗作得如何啊?”苏暖玉难掩得意之色,向众人发问道。
“大气磅礴,令人豪气顿生,出自女子之手,殊不易得!”胡少泽忙献媚似地说道。
然后便是一片附和之声。
“各位,正所谓人不可貌相,王妃之妹或许美貌不足,但是她锦心绣口机智过人,谁若有幸娶到她,生活一定充满无穷的乐趣。”秦显开始进入正题了:“本王可以向大家许诺,只要能得暖玉芳心相许之人,无论是谁,本王将以郡主之礼为暖玉完婚!”
暖玉心里冷笑一声:谁稀罕你的郡主之礼?!
“王爷,在下不才,愿娶苏姑娘为妻!”此时,人群中已有人响应出声。
苏暖玉向那人看去,此人遍身绫罗,长相只能算周正,一双眼睛因在商场浸淫多时,显出分外的精明之色来。正是那首富家的三公子周胤。
“暖玉,你的意思呢?”秦显不忘询问一下苏暖玉。
“承蒙周公子看得起,暖玉想请问一句,周公子是真心想娶暖玉的吗?”苏暖玉向周胤发问道。
“真心不假!”周胤回答得干脆利落。
“一生只娶我一个?”
“可以!”
“能遵守我的三从四德吗?”
“你的……三从四德?”周胤有点吃惊,第一次听说丈夫要遵守妻子的三从四德。
“夫人的话要听从,夫人的命令要服从,夫人出行要跟从。夫人的气要受得,夫人的骂要挨得,夫人的唠叨要听得,夫人的教诲要记得。此所谓三从四得也。”苏暖玉高扬双眉,不无挑衅似地说道。
周胤瞠目结舌了半天,欲言又止。他好歹是富贾之家的公子,有多少佳人芳心暗许期待与他结成连理,他都一直在犹豫考虑不肯安定下来。这个苏暖玉,他只是看在她有楚王这个后台才答应只娶她一个的。即便如此那也是他下了极大的决心的。但是,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应这“三从四得”的要求,却将一生为人所耻笑,他将来要如何顶天立地执掌门庭呢?
“苏姑娘如此特立独行,周胤自知消受不起,请恕周胤此前的不自量力之罪!”周胤向苏暖玉说完,又转向秦显说道:“王爷,请容周胤这便告辞!”
“周公子请便!”秦显淡淡地说道。
秦显已经看出来了,苏暖玉就是在故意砸场子的。她的这个“三从四得”估计是无人能够接受的吧?看来今天的功夫都白做了,微感嗔怪的同时却又如释重负般地舒了口气。
“王爷,少泽愿娶苏姑娘为妻,只娶她一个,遵从她的‘三从四得’。”秦显才刚刚放下心来,意外地,胡少泽竟站起身来一板一眼地说道。
“胡公子,你确定吗?”苏暖玉抢在秦显头里发问道:“你未来的几十年里,都要整日面对我这张庸俗不堪的脸,听我唠叨,被我无理取闹,更有可能遭受我的拳打脚踢。即使这样你也要娶我吗?”
“少泽以为,姑娘绝对不是蛮横无理之人。只要少泽真心实意对姑娘好,姑娘自然不舍得骂少泽,更不会对少泽动粗了。不知道少泽说得可对?”胡少泽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苏暖玉的双眼,仍是一脸灿笑着说道。
“胡公子,你真是太令暖玉感动了。”苏暖玉一脸感动状,无限感喟地说道:“像胡公子这么懂得怜香惜玉之人真是凤毛麟角,暖玉相信一定有万千女子都想与公子结成眷属。暖玉真替公子觉得可惜!”
“苏姑娘!”胡少泽双眼发亮,惊喜交加地看着她。“苏姑娘可是愿意下嫁于少泽么?”
“唉,暖玉何其有幸啊!”苏暖玉一脸动容,对胡少泽说道:“胡公子,暖玉愿与公子结成连理。不过,在暖玉的家乡,有这样的风俗。若一个男子要向一个女子求亲的话,必须向这个女子下跪相求的。不知道胡公子能做到吗?”
胡少泽刚刚升腾起来的得意之色立时被震得粉碎。他花名在外,阅人无数,像苏暖玉这么特别的还是初见。他自以为以自己的魅力,从十六岁的少女到六十岁的老妪,无一不能征服。这样的女子虽然貌不出众,但与她生活定是件有趣的事情。再说了,他只答应说娶她一个,没有说不去花天酒地眠花宿柳啊。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啊。这个苏暖玉,刚才她技巧地令周胤自动退出时就应该知道了,她压根儿没把这群所谓的“人物中的人物”放在眼里。叫他向她下跪?开什么玩笑?!再怎么他是朝廷命官,怎可向一个女子下跪?
于是,全场静默的同时,胡少泽的笑脸也垮了下来。
“王爷,看来你今天要白费心机了。”苏暖玉无所谓地笑笑,对秦显说道:“暖玉自知配不上在座的任何一位人中龙凤,暖玉也不敢奢求能与各位结成眷属。请王爷以后莫要再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各位,请恕暖玉失陪!”
苏暖玉说完,转身飘飘然而去。胡少泽竟然跟着跑到门口,一把拽住她的衣衫,耍无赖似地说道:“苏姑娘,先别走!我们再商量商量!”
“胡公子,请自重!”苏暖玉瞅着他不安分的手,无比反感。
“苏姑娘!”胡少泽讪讪地松了手,委屈地叫了一声。
苏暖玉浑身汗毛全部起立:啊呀,这才真是一个娘儿们呢!
“胡公子,你看,那是什么?”苏暖玉突然以手指胡少泽的身后。胡少泽听她一惊一乍的,赶紧回头去看。只见满座的人都如看好戏般地盯着他,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心中惊呼“上当”,再回过头来,早已没了苏暖玉的身影。
看着眼前一片空荡荡的,胡少泽的心也跟着空落落起来。他纵横情场多年,只有他甩不掉的娇娃,还没有给他脸色看甩他走人的女子。明明也知道,这个苏暖玉长得一般般,一张嘴还尖刻得要命,偏生心里就跟挠痒痒似的,他就不信这个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