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求救
更加急促不已的“啪啪”之声传至鼓膜,覆盖之物被拨开之后,苏亦亨凝眸朝井底一看,苏暖玉委顿在地,正双手握着鞋子不停地拍打井壁。他心中一紧,原来她被困在这里了,他从这里走了两个来回,怎么就没有多留个心眼儿呢?她一个人在这冰冷的井中,该是多么寒冷又该多么害怕呀!
不及细思,苏亦亨依仗着武功不差,干脆纵身一跳,直接飞身下至井中。他的双目愈加幽亮起来,他大概自己也不曾发觉,自己有在暗处视物的本领。
苏暖玉的眼泪更加汹涌澎湃起来,他伸出双手,准备将她扶起来,但她却坚决地摇晃着脑袋,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脚。他立时顿悟,明白她是受了伤。他转眸四下打量一番,朝上面喊话道:“苏五,给我扔一根树枝下来!”
苏五依言给他扔了一根树枝下来,他伸手接住,然后从中折成两半,取了稍粗的一段。他解开了身上的腰带,对苏暖玉说:“我背你出去!”
苏暖玉坚定有力地点了点头。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他刚才奋不顾身地跳进井中之时,她心中真是大为感动。他或许武艺高超,但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下面会有什么危险吗?而且,即使正在对她生气,也不忘要来寻找她,这样的人,这样的人……老天何其残忍,怎么能配给他形同恶魔的容颜?!
他将苏暖玉背缚在背上,用腰带系紧,然后借助树枝插入泥土中的力量,尽力施展出壁虎游墙的功夫,不过片刻光景,他已经将苏暖玉安全无虞地带到地面上来了。
他解开腰带,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上。
“脚受伤了吗?痛得厉害吗?能不能走路?”他忧心忡忡地问苏暖玉。
苏暖玉露出被疼痛折磨的表情,又指着自己的脚连连摇头。苏亦亨牵动着眉际之处的皮肤,其实他有好多疑问想要问她,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最佳时机,最起码应该把她带回沁水园再说。
于是,他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沁水园而去。
把苏暖玉轻放在床榻之上,苏五也把常妈叫来了。苏亦亨让常妈给苏暖玉弄了一份饭菜,又让她去请跌打大夫来。常妈说现在太晚了,只有等明天再去请。苏亦亨虽然着急上火,但他在苏府根本就没有身份地位,听到这么说,也只得悻悻作罢。这个常妈是平日服侍他娘的人,所以对他格外疼爱一些。
苏暖玉汤足饭饱,对苏亦亨既是感动又是感激地笑着。
“是谁叫你去后院的?”此时他才得以细加审问她,“是不是苏子乐那小子搞的鬼?”
苏暖玉虽然恨苏子乐恨得牙痒痒,也很想揍他一顿出气,但她不想因为她再惹得这两兄弟间不愉快了,于是摇头如拨浪鼓,意思说不是的。
即使不问苏暖玉,苏亦亨也能隐约猜测得到的。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去向苏子乐寻仇,真是下下之策。苏子乐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绝不会吃了亏不讨回来的,他总会找机会来寻衅生事的。苏亦亨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眼前这个丫头就难说了。总不能每一次等到她出事了他再来营救,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她变成有能力自保的人。
看着苏暖玉安睡了,苏亦亨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之中。
第二天,常妈果然请了个老态龙钟的大夫来,那大夫似乎眼神已经有些不济了,察看苏暖玉的伤势之时,几乎是凑近了她的脚看的,还几次三番地将苏暖玉弄得龇牙咧嘴的。想来常妈是怕苏亦亨付不出银子,所以请了个过期的大夫来。
好在这大夫虽然眼神儿差了点儿,神智倒是极为清醒的,写了方子叫人去抓药,外敷内服有条不紊。
另外,苏亦亨还让常妈买了一串铃铛回来,苏亦亨亲自替她戴在腕间,并再三嘱咐说,如果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件,一定要摇铃找人帮忙。苏暖玉晃了晃手腕上清脆作响的铃铛,对苏亦亨甜甜一笑。这小子心思倒蛮细腻的嘛。
托脚伤的福,苏暖玉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直躺得苏暖玉喊腰酸背痛兼无聊。这其间,沁水园里的日常事务都是常妈和苏五在互相打理。
苏暖玉躺在床上躺到近乎发霉的地步,所以一周后就死活要下地。苏亦亨一直紧张不已,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嘱咐她小心加小心。苏暖玉自是小心翼翼的,并不大用到脚,只是坐在园中太阳底下,看苏亦亨为她放风筝,忙得个不亦乐乎。
受伤第十日,苏暖玉依旧是在园中看苏亦亨放风筝。今天风很大,所以风筝飞得极高,到后来苏亦亨似乎已经掌控不住,满园跟着风筝跑。最后,由于他太过用力,线被生生拉断,风筝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看不见了。
“苏三,你说它会飞到哪里去呢?”苏亦亨懊恼地扔下线轴,走到苏暖玉面前,问道。
苏暖玉抬头望着蓝天碧云,再看向苏亦亨,微微一笑。
“苏三,要是你能说话该有多好!”苏亦亨略感遗憾地说道,“我好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你的家乡在哪里,你是怎么会来到苏府的,还有……你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苏暖玉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丑陋却心地善良的卡西莫多,心里对他说道:会的,有一天你一定会知道的。
不过他却听不见,他重新仰头,看向遥遥的天际,似是在自言自语:“如果纸鸢认得路,会不会重新飞回来?”
听着这孩子气的话语,苏暖玉唇边再次绽开大大的笑容。然而这个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她脑中灵光一现,不由激动得自椅子中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苏亦亨紧张兮兮地问。
苏暖玉突然伸出手来,牢牢抓住他的手,充满力量地死命摇了摇,然后缓慢地往房间而去。苏亦亨看了看自己被她握过的手,不由心中暖暖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装满胸臆。
日子平静而恬淡地过了三天。
这天,吃好午饭,苏暖玉送完碗具回到自己房中,赶紧坐下来,拿出向苏亦亨要来的一摞风筝,取出其中一只,摆在了桌面上。然后又自衣柜之中摸出了笔墨等物,这是她问苏五帮她找来的。
当日苏亦亨无意之中一语惊醒梦中人,苏暖玉立时便想到通过放风筝来传达她的求救之意。虽然不指望它能飞到大理去,但是如果方镇钦有在找她的话,自然会放出风声来,只要她将自己的下落散布出去,被那些眼线看见,她出府之期也许指日可待了。
先祈祷一番,苏暖玉开始在风筝的空白之处缓缓落笔。现在是真的后悔,当初在将军府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练一练字。现在看到自己这惨不忍睹的字体,心中一阵苦笑。
正写得起劲,突然感觉眼前一暗,她抬头一看,苏亦亨正一脸诧异地看向她写的字。此时她想要遮盖已经来不及了,幸而她是不会说话的,正好装傻充愣敷衍过去。
“苏三,你这个……写的是什么啊?”苏亦亨好奇地问道,他脸上微微红了起来,似乎有些羞于启齿般。“我不识字的。”
苏暖玉先是一惊,继而大大松了一口气。怪不得上次她用筷子蘸汤汁写字给他看时,他气得拂袖而起,想来是因为当时他本来受到欺辱尚在气头上,而她却还要来火上浇油地写字与他,摆明了又在羞辱他的目不识丁。
不过,他再怎么说也是苏府的表亲侄子,如何连字都不识得?这跟睁眼瞎有什么区别!不过这样也好,她就不用费脑力去想要怎么解释她的行为了。
苏暖玉的脚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大早地,她就异常勤快地爬起了床,在宁静的园中放飞了风筝。待到风筝高飞之时,她便用剪刀把线给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