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又起
接待处的梨木桌前,除了正襟危坐的郑峰以外,还有个好整以瑕的闲人――方镇钦。见到苏暖玉下轿,郑峰早已立起身来,规规矩矩地问了好。而方镇钦却端坐椅上,笑吟吟地盯着她。
“你怎么跑出来啦?”苏暖玉讶然道:“一会儿让大夫人瞧见,又该骂我了。”
“你多心了,母亲并不是那么计较的人。”方镇钦眉目间一片柔情,含笑道:“我看你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所以想来帮帮你。若是再遇上昨天那样的骚乱,我也可以保护你呀。”
想到他如此关心自己,苏暖玉心里甜滋滋的,便也毫不吝啬地报之甜美一笑。
“谢谢你,你想得真周到。”
“谢什么?我本来就应该保护你的嘛。”方镇钦莞尔一笑,眉梢眼底无一不是宠溺之意。“怎么没看到你佩戴‘暖玉’?”
“暖玉?”苏暖玉不解其意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他送给她的刻着“暖”字的玉佩。她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开来:“暖玉佩‘暖玉’,有点儿意思!”她从脖颈里掏了出来,示意给他看。“我不能系在腰间丝绦上,万一有歹人觊觎,岂不糟糕?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要好好保存起来。”
方镇钦看她如此重视这枚玉佩,心中也是乐陶陶的。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轻言细语道:“只要你喜欢,我以后再送你别的礼物。”
她应了声“好”,将玉佩收挂妥帖,寻了椅子坐下。郑峰报告说已经有两个人报名参赛了。苏暖玉一喜,问道:“是真的吗?”又拿了登记册来看。
虽然才只有两个人报了名,苏暖玉便已经乐得眉开眼笑了。正当她聚精会神地瞅着册子看时,眼前突然一暗,感觉有人来到面前,挡住了光线。苏暖玉愣愣地抬起头,只见李云尚一脸久违的笑容,兴奋地看着她。
苏暖玉也是一惊,几乎是立刻地弹跳起身,欢叫道:“啊,表哥!”
“表妹!”李云尚也是开心不已地欢叫了一声。
“表哥,你来得正好,快点来报个名!”苏暖玉赶紧抓紧机会推销。
“好啊,表妹,我就是听说了这个事,专程来问问看你,我可不可以也报名参加的。”李云尚笑容灿若桃李,目光深锁在苏暖玉双眸之间。
“可以的,当然可以啦!”苏暖玉连忙让郑峰记录在案,一面喜笑颜开地对李云尚说:“表哥,你应该早点来的嘛。不过,表哥你要报哪个赛事啊?”于是苏暖玉将长跑、短跑及接力赛的规则解释了一番。
“唉呀,我也不知道呢,我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呢。”李云尚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苏暖玉于是大致地讲解了各个赛事的规则,为查看他的实力,她还主动要求跟他比一下看看。李云尚有样学样地照做不误,跑出了苏暖玉目测的百米距离,她停了下来。他跟她跑了个旗鼓相当。
调匀气息后,她摇摇头说:“不行,你这个速度太慢,连我都跑不过。你不能参加短跑和接力赛,你只能参加长跑,希望你耐力够好。幸亏你跟我熟,我给你开个后门。”苏暖玉豪气干云地一拳捶在李云尚胸口,神秘兮兮地说:“若是到时报名的人多了,还要进行几轮淘汰赛呢。你够幸运,我直接安排你入决赛好了。”
正说着话呢,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那声音,真是来势极猛。苏暖玉刚转头看向发声之处时,那马已经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过来,苏暖玉躲避不及,与这马匹险险擦身而过,被马匹惊动的飞速气流将苏暖玉一带,她不由得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等她回过神来时,方镇钦已经满脸惊恐地冲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将她一番审视。
“幸好,幸好,只是有惊无险!”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又佯装生气地骂她说:“看到有马冲过来也不躲开,你的眼睛是白长的?你知不知道刚才都要吓死我了?”
“你骂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的错!”苏暖玉本来就惊魂未定,此时被他这么一骂,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方镇钦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便放柔了声音安慰她:“我没有骂你,我怎么会舍得骂你呢?我只是担心,害怕你出什么意外,一时心急,所以才会有些没轻没重的。暖玉,你没事吗?刚才真的吓了我半死!”
“我还好,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什么事。”苏暖玉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也不去过多计较了。
“那就好!”方镇钦这才放下心来,宽慰着拍了拍她的脸,继而脸上微现愠怒之色,冷冷道:“这个史俊安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纵马行凶?!”
苏暖玉刚才也瞟到马背上的人应该是史俊安,看他急匆匆的样子,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府门外,史俊安正利落地翻身下马,压根儿不瞧旁人一眼,丢了手中的缰绳,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冲至大门前,居然不顾形象地以脚狂踢大门。
方镇钦的脸色更加冷凝,这个史俊安莫非是发疯了不成,今天怎么会一而再地作出有违常理的事来?现在居然到将军府来撒野来了?
门刚开了一条缝,史俊安已经“怦”地一声双手推开了大门,迅若捷豹般闪身冲了进去。方镇钦拉着苏暖玉的手,沉声道:“走,去看看!”
苏暖玉暗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何以会让一向清冷有加的翩翩公子如此鲁莽造次?于是向方镇钦略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入了府中。
尾随着史俊安一路向前,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看他的去势,好像是前往海棠斋呢。海棠斋乃将军府女眷闺阁重地,但凡男子,若非重大事故亦或不经通报,那里能够胡乱擅闯?除非……
方镇钦心中也满是疑惑与不安,史俊安不顾礼数地直闯海棠斋,定是与方诗浣有莫大的关系。他到底所为何事如此怒气冲天?难道……
一想到此,不由与苏暖玉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暖玉心里无比慌乱起来,不由加快了前行的步伐。我的天神,又要节外生枝啦!
将要至海棠斋大门口,远远地已经看见门扉半掩,四下一片静谧。再靠近些,已经能够听到一个怒气涛天的声音在大放厥辞。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所听到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
“方小姐,我以为上次我说得够清楚了!我实在是想不通,你怎么就认定我了不放手呢?我真的那么好吗?以至于你连最起码的矜持都抛开了要对我表白,现在甚至还蛊惑郦阳郡主强行赐婚!我实在没有想到,小姐你竟有如此手段,行事作风也是如此地一意孤行恣意妄为!”
院子中庭,史俊安阴沉着脸与方诗浣对峙着。他这一番夹枪带棒的指责与嘲讽,令本已是愁肠百结的方诗浣更加郁结于胸。她局促地绞着手中的绢子,脸上一片凄楚哀怜之色。
“史公子,你说诗浣厚颜无耻也好,或是一意孤行也罢,我对史公子的一片真心,难道你真的如此铁石心肠无动于衷么?我这么卑微的喜欢一个人也是大错吗?”
“方小姐,你怎会这般执迷不悟呢?方小姐的垂爱,恕史某承受不起!”史俊安傲然而冰冷地说道。
这一句“承受不起”简直比那夹枪带棒的嘲讽还要令方诗浣心痛万分,她的双目中早已蓄满清泪,此时更因这句话再也无法遏制地汩汩倾泄而出。
“你说这样的话,倒不如拿把刀杀了我痛快!”方诗浣难以自已地伸手捶着胸口,泪水滂沱而下,入口既咸且涩。
史俊安虽是携着一腔怒气而来,此刻见她这般情景,似有于心不忍,微叹气道:“你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是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是何等痛苦,你明知其不可为,又何苦极力为之?纵使我奉诏与你完了婚,我心中并不爱你,你岂不是贻误终身?”
“俊安,”方诗浣稍稍擦了泪水,收敛了些许悲情,怯怯地说道:“请你相信我吧。若是我们成了亲,我会一心一意地侍奉你,只让你快乐,不让你烦恼。只要你能开心,我也就开心了。你不爱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我爱你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