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纸鸢
没有想象中的紧张与刺激,更没有电视剧里的那些腥风血雨,黑暗不见光明的日子,在莫名其妙的等待与不安中,时间竟也过去了半月有余。每天,重复的学习宫里的一些规矩和礼仪,就像是以前进入一所新的学校,每个人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大家的眼神里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戒备,一时之间,也没认识什么新人,女人们之间都不过是见面点头行礼,大家互相知道姓名,至于进一步的深交,可以说压根是没有的。
一起学习的大约有二十余人,其中大多都是背景显赫的大家闺秀。论长相,各个容颜娇艳,身段优美,就像整个花园都盛开着各色的鲜花,眼花缭乱,各有姿态,难以定论到底是谁更出众一点;抡家世,这个如果说自己是将军的亲侄女,那边立刻有人会指出某人是王爷的几千金,官衔活生生的就压了上去。
至于胡同同,她很少与人闲聊,也很少做什么出头的事情,只是平平淡淡的完成每天必须的功课,然后去风寰宫给皇后和各位妃嫔请安。说是请安,她们这些暂时还没得封号的人只能站在齐齐的跪在宫外,请安跪拜。每每这个时候,都是胡同同最不情愿的时刻,她从来都不喜欢古人的这跪拜大礼,但是迫于无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在那里,等着半晌才有人从里面传出话来:“平身!”
她多想站起身子扭头就走,可是不行,还得千恩万谢,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有时候她出神的想,假如有天自己统领后宫,一定把这繁文缛节全部去掉,让所有人都享有自由和平等。
想想只是个笑话,便不由得嘴角上扬,轻轻的笑了出来。
脸却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烧,一道凌厉的若有所思的目光直直的射在她的脸上,迫使她不由得朝那个方向看去:那只个少年,锦衣华服包裹着他正在茁壮成长的身体。一张稚气未脱但是带着早熟的沉稳与淡定的脸,唇上还有些青涩正悄悄的破土而出。眉宇间英气勃勃,齿白唇红,尤其是那双眼睛,有一种不与众生同的光芒,那光芒所到之处,每个人心底里都是一震。
“咦,这就是承王吗?”有人小声的嘀咕着。
“是啊,他好英俊啊。看啊,他正在望我这里看,哎呀,人家会脸红的。”说话的是胡同同身边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据说是兵部尚书的千金,此刻,一张秀气的小脸被飞满了红霞,像个红彤彤的苹果一般,格外的诱人。她不由得微笑了下,毕竟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别人一个眼神,都能使她开心几个月。
只是,那双眸子似乎不依不饶,依旧在自己最初的目的地徘徊者,凝望着。胡同同转脸,目光淡然,望向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她敢保证,那一刻,她的心里绝对是平静如水,目光没有任何复杂的意义,纯粹是一个路人友好的望向另外一个路人。只是,那促狭的眼眸突然间便转开了,白皙的脸颊上有着一丝说不清楚的红晕,然后快步的离去。
“哎呀,我的心跳的好快,快晕倒了嘢!”旁边的女孩子依旧紧张兮兮。
他们都是千金大小姐,和普通的秀女不一样,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很严格的训练来适应宫廷里的生活。父辈们母亲们告诉她们:以后,他们注定了是要在后宫里承欢皇帝或者皇子皇孙膝下,想要飞黄腾达,或者一人之下,就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所以,女孩们的心中,皇帝和他的儿子们便是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归宿,她们以后的理想。
此刻,瞧见如此玉树临风的男子,犹如天神一般在眼前走过,哪个少女能不心动,继而在心里决定此生非君不嫁?
只是,胡同同皱皱眉,这个承王是皇帝的第几个儿子,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样子,离婚嫁应该还有几年吧?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们即将要跟着一辈子的人应该和言归兮,也就是琊凰的年纪差不多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呆了一下,兜兜转转了许久,又转了回来,说不定他们这些秀女就是为琊凰准备的。她也曾了解过宫里的情况,知道皇帝所出不多,膝下的子女很少,琊凰是皇后娘娘所出,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如果是他,自己该怎么面对?怎么解释以前的逃跑?又怎么告诉他自己又跑回来的事情?
她又走神了。直到所有人都站起来谢恩离开,她才仓皇的站起身,茫然的往回走。
所有的秀女都住在毓秀宫。里面一排排的小宅子。虽然上面写着是什么什么斋,但是其实就是毫无二致的一些大同小异的院落,分别给他们不同的人住,而且平日里有严格的规定,不许到处乱跑。唯一可以去歇息游玩的地方也就是毓秀宫后面的一片花园。
可能是因为云家的银子给的足够多吧,胡同同分到的是一个安静优雅的小院落,虽然外面看上去和别人的差不多,但是内里装修的十分舒服,摆设都是选用的上等货,还有三四个小丫头伺候着。慕容青城虽然是她的贴身丫鬟,但是每天跟她去做各种功课的是一个叫做小燕的丫头,那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宫里的环境特别熟悉,比如什么地方有什么景致,什么地方不能随便去,哪个公公心眼好,哪个公公又对大家不怎么善待之类的。
叫胡同同奇怪的是,她每天回去都能看到在院子里练剑的慕容青城,看她精神奕奕的样子,倒似乎比以前开心的多。
她有些好奇,这慕容青城不是最爱热闹的吗?到了这里整天哪里都去不得,怎么还会这么高兴?
慕容青城自有自己的说辞:“我每天帮着姐姐打点各处的公公,宫婢,还要抽空去学习宫中的礼仪,简直不知道有多忙,哪里还会觉得寂寞。”
这样就好,胡同同自己心中也放心下许多。
这天,她闲来无事,去花园里散步。正是午睡时刻,园子里根本没什么人,春天的风柔和的吹在脸颊上,说不出来的惬意。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她闭上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看着天空上飘过的一个风筝,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动:很久没有见到这种东西了。
记得小时候,常拉着外婆的手去河边放风筝,那时候,风筝飞得很高,她躺在草地上,呆呆的看着那些漂亮的各式各样的风筝问外婆:“外婆,那些风筝会不会飞到天上再不回来了?”
外婆笑呵呵的道:“不会的,风筝也是恋家的,它的线在你的手里,你叫它回来,它便回来了。”
她便兴奋的喊:“蜘蛛人,红蝙蝠,变形金刚,快回来……”其实她的风筝只是个普通的四方形的纸片,还是外婆自己花了一天一夜时间做的,可是,她心里,那风筝胜过任何高科技的现代玩具。
外婆慢慢的收着线,那风筝果然一点点,一点的拉近,最后掉到了她手里,她伸出小手拿着风筝,喃喃道:“乖乖回家了……”一丝甜蜜的微笑浮上了她的面颊,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突然间,空气有些紧张起来,她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惊讶的看到对面的人,带着三分促狭,七分好奇,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大惊:“你,你,臣妾失礼了,见过承王!”言语间满是慌乱,骤然间眼前出现个陌生男子,自然是惊诧,不过她很快的镇定了下来,这时,她看到承王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手上。
低头一看,天啦天啦,完蛋了什么时候手上竟然拿着一个漂亮的纸鸢在那里发呆着,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傻到极点了。
那承王哈哈大笑:“喂,你叫什么名字?干嘛拿着本王的纸鸢?”果然只是个孩子,声音里还带着变声期的尖锐,但是已经有了些许的沉稳。
胡同同笑了:“回王爷,臣妾并没有拿你的纸鸢。、”不过是个好奇的孩子,而且看上去挺面善,有什么好紧张,她不由得放松了。
“哦?可是,这纸鸢明明在你手里。”承王笑吟吟的看着胡同同。
胡同同笑道:“非也,王爷。这纸鸢想必是累了,想找个地方歇脚,结果就飞到臣妾身上了。臣妾招呼不周,还请王爷恕罪。”
“哈哈……”承王哈哈大笑,“你个小女子还真是巧言善变。”
胡同同心说,小女子,我要是在现代,应该和你老妈岁数差不多。不过她还是礼貌的道:“王爷见笑了。”说着上前把纸鸢递给承王:“物归原主。”
承王盯着胡同同,好奇的问道:“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胡同同心说,这孩子还真是没完没了。她低头道了个万福,答道:“臣妾贱命不敢提起,怕冒犯王爷。”
“哦?”少年的脸上又一丝不悦,但是又不甘心,站起身子,道:“要不这样吧,我的风筝现在坏了,飞不起来了,要是你能帮我修好,我就放你走,你也不必告诉我你的名字;反之,你要是修不好,那就得告诉我你的名字,还得陪我玩,怎么样?”
这孩子还真是没完没了,可是如果不同意,看来他不会善罢甘休。
“好吧!”胡同同转身坐下,拿起那风筝仔细的研究起来。其实只不过是风筝的绕线坏了,而且,尾巴似乎做的不够长,所以平衡不太好才会下落,都是些小问题。趁着这当儿,承王便说起话来:“喂,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胡同同头也不抬:“什么问题,王爷可没说在完成任务之前要回答什么问题,这是违反规则的。”
承王不服气的道:“不算的,只是个小问题。”
“哦,那你说吧。”胡同同心说,这孩子还真是难哄。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承王没头没脑大问道。
“恩?”胡同同有些摸不着头脑。
承王嘿嘿的笑了:“就是每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其他人见到我吧,有些会害怕,有些会趋炎附势,笑脸相迎,还有些人,看到我,笑得比哭还难看。只有你啊,你好像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也不知道看在哪里,连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你的眼睛都是四处乱看,但是又不知道再看什么。”
“有么?”胡同同吃了一惊,这样在宫里该是掉头的大罪吧,这是对皇后娘娘的不敬啊。
“嘿嘿,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就是好奇,很想知道当时你在想什么,还一边想一边笑,真是太好奇了。”承王的大眼睛里全是好奇,长长的睫毛在太阳光下闪动着,一副孩童般的天真与幼稚。
“你几岁?”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问完了又有些后悔,没使用敬称也是大罪。
“呵呵,我马上就要十四岁了,怎么样,是大人了吧?对了,你应该比我大,那我以后叫你姐姐得了,你也别老跟我什么王爷长,王爷短的,听着难受,我叫承玄,没其他人在的时候你就直呼其名得了。”这承王倒是一脸的稚气可爱,丝毫不像是宫里那些没有表情的机器人。
“呵呵,好啊!”胡同同随意的应承道。直呼其名有什么大不了,人家美国的孩子还不是照样直呼总统的姓名。
“咦,你为什么不反对?我上次叫小于子叫我的名字,把他吓哭了。”承王还是有些不适应。
“哈哈,有什么好怕,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姐姐弟弟不就该直呼其名的吗?你话真多,风筝修好了,看看好使不?”胡同同站起身来,举起那个漂亮的风筝。
“……”
果然,风筝飞得很利索,承王拿胡同同没办法,只好沮丧的道:“你走吧,不过你要记住,以后没人的时候我会来这里找你玩,好不好?”
胡同同点点头,道:“好!看在你这么真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云妃嫣。”说完,她笑呵呵的走了出去。
云妃嫣?!胡同同第一次把这个名字说的很流利,以后大概都会很流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