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
楚若云走后,北辰晃司耐着性子又坐了片刻,皇太后才走,皇上再紧随其后难免非议,只是他对这生辰宴实在提不起兴趣,现在的他只想回去守着那一方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的锦帕静静的等她回来。
就在他端坐于高台浅笑隐忍时,就在众臣把酒言欢,与君同乐时,空幽的笛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丝竹之声侵入耳际,绵延不绝,再然后两名手抱玉琴,姿色艳丽的女子从天而降,分坐御花园东西两边,纤纤玉手片刻不停的撩拨着琴弦,女子身后紧跟着的是,身着蓝色锦缎,手执竹笛笑容明亮的男子,这样声势浩大的场景震撼了御花园里所有的人,安排晚宴的礼部侍郎根本不记得还有这样的表演,面对这场景,他只有一脸不知所措。
细心如俞景明,他发现皇上的笑容不同了,不再是僵硬的面部表情,而是一种从心底透露出来的喜悦,期待,高兴和激动的混合体。
是的,北辰晃司笑了,笑的颠倒众生,笑的极尽温柔,因为她回来了,带着曾经为他弹奏的《倾尽天下》回来了。
正当众人还未从荡气回肠的声乐中回神时,一道白影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翩然落在御花园的正中间,覆面的白纱并不影响她周身散发的冷清气息,额间红妆的玫瑰配上柔情妙目,让她在冷清之外又多了一丝清纯,一丝妖娆,几分诱惑,几分娇媚。
音乐再起,白色水袖仿佛有生命般随着那女子摆动的双臂相互缠绕,晃出无数道光影,接着众人便见无数鲜红的玫瑰花瓣随着女子的舞动飞散到空中,变成艳丽的红雨洒落下来,一时间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甜,迷醉了所有的人,包括北辰晃司。
一曲终了,女子巧笑倩兮的站立在花瓣中央,情深似海的望着高高在上的人,那一袭深紫,是她的爱,她的心,她的命,是她融入骨髓,致死也不能放手的归宿,今夜,她终于回来了回到了他的怀中。
一曲终了,男子神情平和的站立在御座之前,柔情似水的看着盈盈站立的人,那一身浅白,是他的情,他的血,他的劫,是他刻进血肉,永生也不愿松开的一切,今夜,他终于等到了,等到了再拥她入怀。
一声惊叫打破水青刻意营造的旋旎气氛,众人有些责怪的看向声音的来源,什么人这么没眼力见,惊扰了如此美妙的一刻,被怒视的人,有些委屈,但仍是坚持开口说:“那个,你们看地上那些花瓣。”
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一口气,那些花瓣散落下来的形状,分明是北辰国的版图,完整的丝毫不差的北辰国版图,这可并非凡人能做到的,难道他们真的遇到了仙子,不然这北辰谁又能做到这般如真似幻的美不胜收,刚才丞相妹妹的表演在这一地花瓣下实在是相形见绌,了无新意。
北辰晃司才不管座下的人看见了什么,现在的他眼中只有那个站在那里,遗世独立的女子,他挥开身前的长桌,飞身而下,不顾众人的惊诧,一把将人卷进自己怀中,牢牢锁住,狠狠抱着,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骨血般的紧紧贴近他心口,直到感觉到她的体温,才觉得一直空缺一块的心终于圆满了。
这一刻,什么责任,什么颜面,他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牢牢抓住眼前的人,绝不再松手,而他也那样做了,他丢下还在发呆中的一干臣子,抱起怀中的人就飞离了御花园。刚一踏进中阳宫的寝殿就将门甩上,明明白白的告诉外面的人,今晚他谁也不见。
皇上不见了,被留在御花园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礼部侍郎看一眼左边的丞相大人,再看一眼右边的御史大人,每个官阶都比他大,他就是想宣布就此散去也不敢,这不他们还没说话吗?心里一听寻思要不要问问他们的意见。
有人却在此时解救他于水火之中,那个刚才吹奏笛子的年轻男子,扬着笑脸大声宣布散席,定睛一看,那不是王爷吗?那个鲜少出现在朝堂却贵高权重的三王爷轩沐王,既然他都开口说话了,那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只要老老实实的叫人收拾善后就好了。
北辰沐宣布散席后,众人便携带家眷纷纷退去,顷刻间,御花园就变得空荡冷清,除了有还未撤走的杯盘酒盏作见证,还有就是那一地的玫瑰花瓣昭示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俞景明站在他的桌前凝视着满地还未卷入风中的花瓣,心神颤动,那一舞,舞进了他的眼,那一曲,吹进了他的心,多年来静如止水的心就这样向着那月下仙子缴械投降,然而,仙子的舞不为他,仙子的曲也不为他,他能得到的,不过是被轻风带入他手心的这一片玫瑰花瓣,柔柔握住置于掌心的花瓣,轻叹一声带着黯然失神,伤心欲绝的俞雪转身离去,自此将那冷清身影收入心底最深的角落,只由自己细细描画,再不予他人看见。
今晚的这一舞,舞进了所有人的心里,不论是丫鬟太监,侍女小厮,还是将军重臣,小姐公子,没有人能忘记今晚这一曲,一直到很多年后,还是有人常常提起这一晚,提到那皎洁月光下飘然身姿。
但是有人记下的不只是那绝美的舞曲,还有一双熟悉的眼,即使时隔五年,也无法淡忘的那双眼眸,月漠翔知道他没有认错,那双眼是五年前在风漠之都出现的眼,原来她真是皇上的人,原来她还是个女子,只是那挥之不去又无法想起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总有一种念头在他脑中落地生根,然而他却不敢也不愿正视的到底是什么?他错过了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断的侵袭着坐在房中苦思冥想,了无睡意的月漠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