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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长安,中国历史上最繁华的时代,世界上最昌盛的国度、最旖旎的时节。在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上,唐朝和长安交汇而成,是一个让美恣意盛开的地方。棋盘交错的街道,车水马龙,商贩云集,高雅的翩翩公子们和妩媚的长安女子们,让我有种时空交错的熟悉感,似乎这里正好是草长莺飞万里春光烂漫的时节。 这曾经令人浮想联翩的辉煌岁月,这曾经浓艳与奢华恣意绽放的景象……四海来朝,泱泱大国,如此繁华,如此美妙…… 逝去的盛世重现在眼前,我怎能不激动,怎能不心潮澎湃…… “来了,快跟上。”李旭拉着我的手悄悄地跟在一辆牛车后面。在初唐,牛车还是当时流行的交通工具,这辆牛车装饰华丽,风吹起帘子的一角,一个男子的身影落入眼中,五十来岁的样子,成熟稳重,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位美男子。 “房玄龄,有没有感应?” 我停下脚步,轻轻的摇了摇头。李旭见状,只得拿出小本子,在上面又画上一个叉叉。这小本子记录了与青宁接触过的所有人,大概两三百人的样子,其中有一半的人已经驾鹤西去,剩下的大多在朝为官。所以,每天我们要做的就是早朝之后,跟着其中的一个人看有没有感应。当然,这种笨办法绝对不是我想得到的。 “还有多少人?”我打了个哈哈,这几天起得太早,严重睡眠不足。 李旭愣了一下,粗略的数了一遍,“六十三人。”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还要在这里呆两个月。”我叹了口气,往客栈的方向走,“你认为我们身上的钱可以在这里混到什么时候?”就连我才穿了几天的新衣裳,也被他拿去当了!现在这一身,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件衣服,仔细闻闻,好像还有股汗臭味!八成是从当铺里花低价买来的…… 我的形象啊! 他沉了脸色,不再说话。我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钻进人群里,方才就看见这里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布告栏上贴了两张皇榜,虽然是繁体字,文言文又生涩难懂,但我还是勉强看懂了。一张是说端午节将至,皇帝将在永安宫大摆筵席,即刻招吴王李恪,晋王李治回长安。另一张是关于今年招宫女的事宜。 “怎么?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见我沉思的模样,被我荼毒不浅的李旭脑门上掉下一滴冷汗,顺势把我从人群中拉出来。我看了他一眼,嘴角咧开一个弧度,“你说,要怎么在最快的时间见到你册子上的所有人?” 李旭顿了顿,“你不会是要进宫吧?” “嘿嘿……”我笑,笑的他全身直发毛,“李世民不是要在永安宫大摆筵席吗?如果那个时候的我,化身为其中小小宫女,是不是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行!”他沉了脸色,“我不能让你单独行动!” “那一起呀!”唇边的笑意更盛,我冲他抛了一个媚眼,手做剪刀状,“不过,要先‘咔嚓’一下。” 李旭立刻跳了起来,后退一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我依然嘻嘻的笑,“那么,李大爷还要不要跟我一起呢?” 他顿了一下,眯了眯眼,“宫女可不是想当就当得了的。” “我有我的法子。”我不再看他,心思早已飘向远处,小图,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 俗话说,后宫粉黛三千,而实际上,历代后宫宫女人数都远远超过了这个数目。初唐时期,国力贫乏,为了安抚人心、节省开支,唐高祖李渊曾下诏放出部分宫女,任由其嫁人,一次性放出三千多人。到了唐太宗,后宫的宫女,仍有数万之多。而其中,大多是没有品级的普通宫女,她们从事低下的体力劳动,根本无缘和皇帝见面,真是“不识君王到死时”。所以,大多数老百姓认为“一进侯门深似海”,都不愿意进宫。 今夜无月。 我翻身进了一户宅院,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家小姐的房间。这家小姐明日便要进宫,我原想打晕她……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下来!”房间里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我点开薄纱,透过缝隙看过去,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站在凳子上,手持三尺白绫,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 “此生若是不能与司马公子相守,我愿一死!” “小姐,你不能啊!你死了,老爷和夫人该如何?明日乃是最后期限,若是老爷和夫人交不出人,我们全家难逃一死。”小丫头死死地拽着女子的衣衫,“小姐,你入了皇宫,凭你的美貌一定会晋升妃嫔,司马公子乃是一介书生,怎么可以与当今圣上相提并论!” “你懂什么?你可知,古往今来,有多少女人的一生都葬送在皇宫里,她们大多是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中老去,待到青春逝去,娇颜不再,便只能在尼姑庵中与古卷青灯共度余生,或是发配到帝王陵寝侍奉先王,了此残生。”女子惨淡一笑,“若是如此,不如一死,一了百了。明日官府来要人,你只管把我的尸体奉上!”说着,女子就要悬梁自尽,我惊了一下,连忙破窗而入,拿起短刀,就割断了白绫。 “小姐何须自寻短见?”我眯着眼睛笑,走上前一步,两人彼此掺扶着,一脸恐惧的看着我,“你是何人?” “我?我是来帮助你的。” “帮我?” 我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小姐,你看,我代你进宫如何?” “你确定?”女子站起身,不停的打量我。 “我只是一个乞儿,无父无母,朝不保夕,若是能代替你进宫,日子虽然难过,但也有饭吃,有房住,比现在好过百倍。”我尽量说得真诚些。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的大恩大德,婉清没齿难忘,在此只能叩头三下,希望姑娘能平平安安。” 第二天我便以“木婉清”的身份进了皇宫。第一天有内监选拔,只要稍高、稍矮、稍肥、稍瘦的淘汰,第二天再选,检查眼、目、口、鼻、发、领、肩、背,有一处不周正的都淘汰,再让我们自己说出籍贯、姓名、年岁,幸好我早有准备,对答如流。第三天,内监拿尺量手足,然后让我们行走数十步,稍有跛脚,或是姿态欠佳者再被淘汰。 这样一来二去,本来有上千人就只剩下两百来人。第四天,宫中来了嬷嬷,将我们分别带入密室,命令我脱衣服。还好我有心理准备,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打赏给那位嬷嬷。嬷嬷见了眉开眼笑,但也不忘提醒,“木姑娘乃是绝代佳人,小心树大招风,人红招嫉。” 果然是过来人,嬷嬷的一席话,一语中的。 到了掖庭之后,我很快就被封了正九品的官。表面上是封了官,实际却是每晚巡夜的宫女。 挑着灯笼,我一路上哈欠连连,在冷宫长巷中摸索着巡逻,一夜还没有守完,我就已经腰酸背痛退抽筋了。跟我一起巡夜的是小宫女阿蛮,她只有十六岁,但已经有两年经验了。 “木姐姐,以你的相貌被调到这里,显然是招那些有背景的人嫉妒了。” “好了,不说这些。”我揉揉眼睛,“皇宫真是大,连冷宫都这么大!” “是啊,真大。”阿蛮发出一声似有似无地喟叹。 走了几步,阿蛮向左弯去,我忍不住问道:“不走这边吗?”说着,我抬眼往里面望过去,只见这里寂寥无声,素雅庭院,光滑青石,触目的青郁,墙外枝叶葱茏浓郁,一院的死寂,寒香犹存花却无影。种的应该是梅花吧! “那边是梅苑,闹鬼的。”阿蛮瞪大了眼睛,说的活灵活现,就像她见到过一般。 闹鬼?我顿时来了精神,“阿蛮,我去那边巡夜,等会儿在前面的路口汇合。”说着,我就挑起灯笼,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风意突寒,天色暗淡,虽然时值初夏,漫天的星辰却是暗淡无光。这座院子里遍种着梅花,只是花期未到,一院的死寂。晚间风大,吹得我的衣裙不住地翻飞。我忽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系着的碧绿丝绦,低下头留心脚下的路。 我只顾着低头走路,并未留心,在曲径回廊处,一个人影从另一头闪了出来,想来他也是毫无防备,两人便蒙蒙的撞在一起,他更是收不脚步,踩掉了我脚上鞋子。 我抬起脸来,不由得呆愣片刻,他的眉眼与之前的白衣公子有几分相似,却自带着几分特别的风流韵味,清华与魅惑互相牵制,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和谐,周身散发着干净而纯粹的古典华丽。 “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他的声音虽然慵懒,却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威严。 我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挑起灯笼,烛光照到之处,是一张冷漠的脸庞。他身上所穿的袍子,印着一个图腾,像是一只龙形的图案。 是太子!李承乾! “我……不对,奴婢……该死!”我险些闪了舌头。 借着灯笼的光晕,他也看清楚了我的模样,一抹飘逸的色彩在眼睛深处缓慢的凝聚,宛如一点火花,燃亮了他某种深藏的哀痛,更抹去了掩盖锋芒的厚尘。悸动、自责、悔恨、思念、悲伤……快速的掠过他的眼底,但最终却是浓浓的害怕与满足。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呼吸都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都停在方才的模样,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许久他都没有动静。我眼珠子一转,这太子该不会梦游吧?!想着,我轻轻福身,弯腰捡起地上的鞋子,却被他拿了过去,弯下身子,他拾起我的脚。 “你,你做什么?”看样子又不像是梦游! “青姐姐,你终于肯来见我了。”他的脸上呈现出一丝红晕,甚是认真的拿起衣摆擦拭我的脚,“你可知乾儿常常流连于此处,只愿能够见到你,哪怕是鬼魂也好。” 青姐姐?我心下一凛,听他的口气像是把我当做是青宁的鬼魂了。那好吧,我就将错就错,轻咳一声,“为何要在此处流连?” 他愣了一下,仰脸看我,黑色的眸子蓄满了热泪,“你素来喜欢清幽,父皇把你葬在此处。” 葬?是的,我想起来了,此番任务青宁是服下假死药脱身的!那么……记忆的碎片会不会是随葬品中的一件呢?! “青姐姐,为何你不开口说话?你不认得乾儿了吗?”李承乾忽然站了起来,他的焦躁,紧张都泄露在眼里,混合着滴落的泪水,滑了下来,“是啊,你不认得我是自然的,乾儿长大了……”青宁离开的那一年,他似乎才九岁。 “乾儿……”我正要开口说话,院子外,阿蛮正压低声音喊着,“木姐姐,木姐姐——” 我在心里连连喊糟糕,只得趁他神思恍惚之间,手刀一挥,重重的袭向他的颈上。他轻哼一声,滑了下去。 “木姐姐……”阿蛮的声音近了,我转身按原来路线回去,刚一走到院口,就碰见了阿蛮。她胆子小,大叫,“鬼啊!鬼啊!”我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嘘,是我。” “你是鬼啊!无声无息的!吓死人了!”她抬头狠狠的瞪着我。 “好阿蛮,对不起,我们回去吧。”我哄着她,挑着灯笼走了几步,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冒出,下意识的低头。 “咦,木姐姐,你的鞋呢?” 我的心一凉,回头去看那座院子,不自觉的走快了几步。 * 三天之后,正好又轮到我当值,我骗阿蛮说是去找鞋子,便又去了那座院子。梅林深处,我寻到一块墓碑,一块没有题字的墓碑。 是这里了!从腕表里取出短刀,用力刨啊刨,不多时,便刨出了一个巨大的土坑,一付白玉棺木呈现出来。呼!累死了! 我擦了擦汗,正想打开,一个慵懒的声音惊出了我全身的冷汗。 “我以为你回来找鞋子,木婉清。”从梅林里出来一位蓝袍男子,他不再是几天前像极了孩子的男人,而是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太子。他冷笑一声,也不管我会不会疼,抬手紧紧地捏住我的下颌,用一种看待仇人的眼神看着我,像是要把千刀万剐般。 “谁准你动她的棺椁?” “嘶……”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下颌被使劲的捏着,我只能被迫与李承乾对视。这个动作令我觉得屈辱,更重要的是他手劲太大,痛得我冷汗直流。但我又不能推开他或是给他一拳,此刻只能忍痛看向白玉棺木,只要一打开,我就可以确定随葬品中有没有记忆碎片了? 拼了! 我抬脚就给了棺木盖一脚,棺材盖“吱呀”一声开了,映衬在月光下的陪葬品闪耀着夺目的金光,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里面躺着一副骸骨,一副早已辨不清容貌的女性骸骨。 怎么回事?我的脑子“嗡”的一向,当年青宁服用假死药,照理说不应该会死的!莫非,这并不是青宁的墓碑,我搞错了?……可是,看这位太子的态度,这分明又是青宁的棺椁! 乱了!乱了!全乱了! “滚开!”李承乾一把推开了我,我躲闪不及,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块石子,右手臂重重的磕了一下。 痛!流血了! 我抬眼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只见他紧张的跳进了棺材里,检查女人的尸身是否受伤。我顿时气恼,这里有个大活人你不管,却偏偏去管那个死了十几年的人了!气死我了! 我咬唇站了起来,趁着他不备,跌跌撞撞的出了梅苑,慌不择路的到处乱跑。 “啊……”我撞上了一堵肉墙,还未来得及抬眼,却听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冒了出来,“哪来的奴婢如此莽撞?” 有几个太监举着几盏红灯过来,我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吴王殿下,你没事吧?”为首的太监上前来。 “无碍。”淡淡的两个字透着一丝熟悉,我偷偷的抬眼,只看见一双穿着深色缎面软靴的脚,以及白色的鎏金镶边的袍角在眼前晃动。那双脚在我身侧停了下来,淡淡的麝香味弥漫,很是好闻的味道。 “你随我来。”他轻轻说了一句,接着便抬脚走了。 “吴王殿下叫你跟上,你还不快跟上。”太监拉住我的手臂,我呆了一下,只得跟在他身后。莫非,他也以为我是青宁?! 很快就到了一座宫殿,这里是文思殿,是皇帝暂时赐给吴王在宫中的居所。 殿里很静,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清晰入耳。朱瓦琉璃,华丽雕琢的的梁柱与墙壁,昂贵奢侈的灯饰,水晶帘低垂着,夜晚的宫殿显得格外清静,甚至有些掩饰不住的清冷。 “你们都下去吧。”吴王轻声道。 “是。”众人福身,我也跟着福身,然后跟着众人出殿,哪知前脚还没迈出去,大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搞什么?!我还没出去呢! 深呼吸一口气,我壮着胆子转过身来,低垂着视线,“吴王殿下,有何吩咐?” “你过来。”他淡淡的说道。 过去?过去做什么?!眉毛挑了挑,我仍站在原地不动。 他却是轻笑起来,低沉的笑声,像水流满溢,沉稳,悦耳,好似雨水拍打荷叶的声响,我竟听得出神了。原来男人也可以笑的这么好听。 “柳姑娘,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洛阳赏花吗?” 柳姑娘?!我的脸色微变,“刷的”抬起头来,正好撞上那双含着揶揄笑意的眼睛。他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但不知为何,他的眸子变得如同泉水般润泽,好似有什么东西会从他眼睛里溢出来。 我张大了嘴,结结巴巴道:“你是,你是吴王殿下?” 他轻轻点头,“你过来。” 我舒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既然是熟人,就没有什么好顾及得了。待我走近,他的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黑色的眸子越发深沉,“你受伤了。”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一瓶药,“这是金疮药,很有效的,拿回去试试。” 我抚了抚右手,原来他一早就注意到我受伤了。 “什么味道?”他吸了吸鼻子,我也跟着东嗅嗅西闻闻,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猛然间,我想起我方才盗墓来着,糟了,一定是身上沾染了尸骨的恶臭味!想着,我连忙后退几步,打马虎眼,“没有啊,没有味道。” “有。”他似乎很肯定的看着我,“我就是凭着这味道认出你。” 不会吧……难道我身上一直有股恶臭味?我低下头仔细闻闻,没有啊! “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虽不甚浓,但幽幽沉沉,甜甜腻腻,闻之让人心神激荡。”李恪笑了起来,视线停留在我身上,眸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神采,“木婉清,这个名字很适合你,人如其名。” 低下头看了看腰牌,我用手遮住,“吴王殿下,要天亮了,我要回去了。” “留在这里不好吗?”他微微蹙眉,唇边的笑容不知何时敛去,静静地凝视着我的黑眸似有点点微光,星光浮动,犹如一张巨大无比却又深不可测的网,无边无际的撒下……我怔住,我不是傻瓜,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但是……我闭了闭眼,冷笑一声,“婉清知道,我只是一个宫女而已,你想怎样都可以,对不对?” “不是。”他紧紧地看着我,最终无奈的的轻叹一口气,恢复成淡淡的表情。 “那么奴婢告退了。”我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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