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塞斯,对不起,暂时无法带你回希腊了……
飞机穿过云端,越过欧洲大陆,横跨地中海。机身倾斜,冲破云层,眼前豁然一亮,白色房子映着蓝色的海洋,美丽的让人窒息。蔚蓝的天幕,耀眼的阳光,指尖触碰在玻璃上,仿佛要碰到难忘的景色一般。
希腊,真的好美,如你所说一样,阿喀琉斯……
我已经在希腊的上空了,只是时间上比你晚了三千年而已!
“卓小姐,请你系好安全带,飞机要降落了。”一直在看医书的卡尔仰起脸来,他兀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正想要喝,却被一旁的女人夺了过去。
“大医生,等会还有一个医学议会要开,你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女人睨了他一眼,酒红色的短发十分张扬,她是卡尔的秘书,一个普通人。
“一杯酒而已。”卡尔不悦的蹙眉。
“是,要不是你临时改行程,提前来希腊,现在就算是泡在酒桶里我也不会阻止。但今天的两个会议,一个论坛,十分重要。大家都是为了配合你,临时改了时间,你要是给我搞砸了,我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你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轻松得很。”
卡尔被说得哑口无言,耸了耸肩,无奈的叹了口气,“命苦啊。”
“你命苦?我在夏威夷度假,被你一个电话召唤回来,飞了十几个小时,谁命苦?”
卡尔无力反驳,干脆闭目养神。而我则是一脸歉意的看着他们,若非我执意要来希腊,斯图亚特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坐飞机,卡尔就不用这么急匆匆的改变行程!说起来,我还真看不出卡尔是一个医学界响当当的人物,他不只是医学科目全能,而且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年纪轻轻就把医学界的那群老头管得服服帖帖,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每年都有一两个月到非洲贫困地区医学援助!
不过,最让我吃惊的是,卡尔是狼人。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发狂的变成一匹狼,谁也不认识,只要看见活物就展开攻击,不论是朋友还是敌人。唯有斯图亚特能够阻止他……
这也是他誓死效忠斯图亚特的原因之一。
“飞机要降落了,请系好安全带。”空姐过来提醒,她是卡尔这一次出行的女朋友,十分漂亮。刚才听他们聊天,貌似卡尔每一次出行都要带不同的女朋友,还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
正想着,私人飞机已经降落在地面,过了一会儿,几个机场的工作人员匆匆地围了上来。舱门打开了,梯子降了下去,卡尔戴上墨镜,率先走出去,秘书小姐紧随其后。我跟在他们身后,从Vip通道出去,上了一辆小轿车。
“卓小姐,我今天下午有一个会议,你先回酒店歇息……”
“不了,”我看着外面的车流,“这里是雅典吗?”
“是。”
就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一般,我看着快速后退的树木,“我在这里下车。”
“可是,他会担心的。”
“不,他会找到我。”我轻轻一笑。
卡尔见拗不过我,只能硬着头皮放我下车,湛蓝的天,像极了阿喀琉斯的眼睛,我漫无目的的穿梭在雅典的街头,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踩着这方土地……过了很久,我停了下来,茫然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没有感觉。
一点感觉也没有。
毕竟,这已经不再是那个年代,那个由英雄来书写史诗的年代。掠起黑亮的长发,我仰望着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
我很庆幸,曾经生活在阿喀琉斯的年代,生活在赫克托的年代……
不知是不是站得太久了,还是人来人往的行人撞到了,一个趔趄,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向前摔去。忽然,一双手揽住了我。
“小姐,你没事吧?”很流利的中文。
我站稳了身子,轻轻摇头,“谢……”下一个字卡在了喉咙里,我敏锐的感觉到外套的口袋变轻了,条件反射的,我捉住了那个人的手,“把钱包还给我。”
那人转过头来,黑色的眼睛,黄色的皮肤,嗯,中国人。同胞。
所以,专偷同胞的钱!呃,丢脸啊!
“小姐,我并没有偷你的钱包。”他拔掉我的手,低垂着眼睛看我。我叹了口气,想你堂堂大好青年,居然沦落为贼,好吧,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人改邪归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一定要把这个男人从泥沼中拉出来,让他踏上前途光明的正道,清清白白做人!
“那么,我的口袋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伸手进包里,手直接穿了出来,“念在大家都是中国人的份上,快把钱包还我,我就不送你去警察局了。”
“警察局?”他啼笑皆非。
“是呀,快还来!”我伸出手,摊在他面前。他笑了起来,果然递上钱包,我正得意着,一看,居然不是我的!
哎!看来我今天不是第一次受害者!哎呀呀,难道我的苦口婆心一点都没听进去?难道他就醉心于犯罪事业,藐视法律与正义?!哼!我一定要你迷途知返,重新做人!
“好的,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就随我去警察局吧!”
“等等,”眼里含着浓浓的笑意,他抱着胳膊,“小姐,我劝你最好打开钱包看看,否则,去了警察局就麻烦了。”
“当然麻烦了!”等会就让你蹲监狱!我瞪了他一眼,打开钱包,“让我看看这个受害者是谁?”话音未落,我的眼珠就定在了钱包内的照片上,然后自动在眼前的男人与照片上的男人来回转动,最后……视线落在一个英文单词上——Police。
“这是……”眉毛不断的跳动,我的嘴角一抽。
“这是我的警员证。”他低低笑出声来。
“啊哈哈,啊哈哈,看来……看来我误会了……”我爆发出干巴巴的笑声,赶紧把手里的钱包双手奉上,“不好意思,你扶住了我我还怀疑你,真是……”
“不如……”他顿了一下,忽然向我伸手,我下意识的后退,他的手里却多了一片红叶,“我带你去警察局备案吧?”
“什么?”我顿时一惊,这可不行!我不仅没护照,在日本又有案底,这进警局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忙摆手,“其实,钱包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何必这么麻烦呢?再说了,也是我自己精神恍惚,也怨不得别人。这件事,你也当做是一件教训吧……在异地异国,还是要谨慎一点好。”
“哦,那就好,我本来是想去抓的,只是——”他笑了笑,“看着有人像个傻子似地站在那里,就忍不住去扶她一把,结果还被她错怪,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我蹙了蹙眉,他说谁像傻子一样……
“这样吧,为了补偿你的损失,我请你吃一顿饭如何?”
扬起唇角,我瞥了他一眼,“怎么听起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他揉了揉黑发,眼睛看向五米远的电话亭,“刚才,我打电话的时候,就看见你一个呆呆站在那里……说真的,我该真感谢那位小偷,给了我一个搭讪的机会。”
我笑了起来,随他一起到了露天咖啡厅。一个系着红色格子围裙的女孩走了过来,“两位要什么?”
“我要一杯拿铁,至于这位小姐,”他看向我,用中文向我介绍道,“这里是卡普基诺很有名,不妨一试。”
我点点头,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报纸,翻着看,可惜,我不识字,只能看图片。
“警察先生,你就陪我在这里耗时间,没有什么公事吗?”接过侍者送来的咖啡,我不经调笑。
“怎么会?”他低下头,玩着手里的咖啡匙,“陪美女在阳光下喝咖啡,是世界上最美的事。”
我笑了,深深呼吸一口气,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味道。加上这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洒着,勾引出浓浓的慵懒情绪。的确,在这样的午后,喝上一杯咖啡,是一件惬意的事!
舒服的舒了口气,我拿起报纸,翻到国际版,看看有没有中国那边的消息。虽然在异国他乡,我还是十分关注我亲爱的祖国!
忽然,一张照片跃入眼中,我整个人顿时僵住。
“喂,喂,这里写着什么?”我把报纸放在桌上,拍拍旁边的男人,指着报纸上的那个硕大的标题,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的眼里跃入一丝诡异,刹那间转瞬即逝,他指着报纸上的照片,轻轻念道:“世界著名摄影师尼克•勃兰特被杀。”
“被杀?”我的声音高了几度,呼吸也紊乱了,本小姐根本没出手,谁抢在我前面动手?不会是……我倒抽一口凉气,“还写了什么?”
“世界著名摄影师尼克•勃兰特于四天前被发现死于家中,据知情人透露,尼克在出事前一天远赴印度尼西亚拍摄火山爆发的奇景,并打算将用这一组照片参加今年十一月的国际摄影大赛。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中途消失踪迹,再次联络上,已经死于家中……警察调查了尼克的行程,发现尼克根本就没有订机票和酒店……”当然没定,来去自如干嘛要坐飞机?!
“还有没有?”
“你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挑眉,他喝了一口咖啡,黑色的眸子很沉。
“也,也不是这样。”我咽了一口唾沫,“我,我很喜欢他的作品,所以,他的死,我很震惊。”杀他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点点头。我只有喝咖啡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眼睛不自觉地瞥向一旁,正好对上电视机,电视里正插播着一条新闻,看来是突发事件。
说的是世界著名的摄影师尼克•勃兰特的摄影作品已经寄到国际摄影大赛的组委会,因为怀疑是谋杀事件,任何线索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所以大赛组委会破例提前展示他的作品——最后的爆发力:印尼火山。
接着播报切换到摄影作品,它被放在信封里,厚厚的一叠,记者和警察激动地取出来,一叠照片每一张都是惊心动魄的画面,从开始喷火山灰到地上的震动,然后是岩浆涌了出来……解说的记者和大赛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唏嘘,最后,是两张照片,一张是远照,模模糊糊一个人影,背景是爆发的火山,另一张却是——
我猛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咖啡,溅了我一身……
那一张照片是我,虽然脸上是脏兮兮的火山灰,但那个人就是我!
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看来,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警察站了起来,眯了眯眼,“我应该没认错吧?”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那双很沉很黑的眼睛,咧开唇角,“搭讪是假,调查我才是真吧?!”
他顿住,无言的垂下头去。
我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再次看电视,画面开始出现休息的视频,并且写上独家直播,敬请等待的消息,过了几分钟,画面切换到了一个电视台,标题俨然是加急制作并加上HOT的火焰字幕。主持人简直就像嗑过药一样,兴奋无比。
可惜,他说的是希腊文,我根本听不懂。
又过了一分钟,画面开始妥当,尼克•勃兰特那张满是沟壑的脸出现了。
“……各位,当你们收到这卷录影带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把它连同参赛作品一起寄到大赛组委会,希望能够借此揭露这个世界外的另一个世界。”画面中的人顿了一下,“照片中的女孩,跟我的死没有关系,因为——我是自杀的。”
这一句着实令所有人一惊。画面中的尼克却是神态自若,“我知道自己逃不过审判,但我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故意弄作是他杀的场景,为的就是让警方去调查那个女孩。她,就是……”
画面突然不稳定,瞬间,整个画面花了。画面再次出现了休息的视频,过了好一会儿,主持人出现,说是录影带最后被磨花了,无法播放……
我只觉脚下一阵虚软,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这算什么?把我曝光在世人的面前,告诉他们,世界上有极少数人是异能者!
恐怕在此之前,我就死在组织的手里了!
“卓宁小姐,可否跟我回警局协助调查。”
“恐怕不行——”一个声音蓦地想起,我回头去,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将我扶了起来,“尼克自己都承认是自杀的,就跟卓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要卓小姐协助调查,就先同我的律师约好时间。”说着,就扶着我走了。
我脑袋里一片混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这个男人是谁?是猎人总部派来的,还是——
“小青青~~”黑色的加长车停在我面前,威尔摘掉墨镜,瞥了我一眼,“还不快上车?”
我依言上车,身后的男人却是恭敬得向后排的男人行礼,“boss。”
迪克轻轻点头,“善后的事继续处理。”
车启动了,我惊魂未定的喘着气,就仿佛经历什么大战似地。
“哎,小青青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可以随便跟一个陌生人喝咖啡呢?”威尔摇了摇头,递了一杯冰水给我,“只是想不到,那个老头居然摆了你一道。”
我喝水,玻璃杯中的水不停地抖动着,漾起一道又一道波纹,最后倒在了我身上。过了很久,迪克率先开口,灰色的眸子映着担忧,“恐怕,组织很快就会联系你了。”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半晌,我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是关于青宁的。”
两人同时望向我。我叹了口气,把关于乌鸦与基因再造实验室的全部都告诉了他们,最后,我下结论,“所以,我不是青宁,我是她的复制品。”
听我讲完,迪克夹在指间的雪茄掉了,威尔手里的玻璃杯掉了……
沉默攫住了我们的呼吸,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迪克开了口,声音嘶哑低沉,就像是刻意压抑什么,“那么青宁……”
“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
车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寂,猝然我的脑子隐隐作疼,我刚想开口,疼痛越是加剧。我不得不捂住头呻吟。
“怎么呢?卓宁?”我的呻吟声将威尔从神思恍惚中拉了出来。我惨白了脸,不停地摇头,头疼的就像千百只针在扎一样,我咬牙,正想说脑子里有芯片,可剧痛袭来的更加猛烈,疼得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克莱克,去医院。”迪克冲司机吼道。
“是,boss。”
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身子惯性的一歪,顺势倒在迪克怀里。迪克一惊,浑身僵硬。他的反应在自然不过,他已经知道我不是青宁了……
“卓宁,杀了他们!”熟悉的年轻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我无法分辨是男是女,就像是计算机的声音。
谁?是谁?
“杀了威尔和迪克!这是命令!”脑中传来近似冷酷的声音,我浑身一颤,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我挣扎着从迪克怀里滚了出来,扯出银链就是一鞭。还好迪克反应迅速,一侧身,银链陷入了后排的座椅。
“卓宁,做什么?”威尔震惊了。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快杀了我!”拔出了银链,我挥洒着向威尔舞去,还好车内空间狭小,银链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我正庆幸着,右手从腕表里取出手枪,这里面本来有三颗子弹,用来杀三个人。只是其中的两人根本就不用我出手……
“你们快杀了我,听到没有?!”我努力克制自己,但身体完全不听从大脑控制,手举起了枪,对准威尔,食指弯曲,我下意识的闭了眼。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我的手腕仿佛失去了力气,手中的枪掉在地上。
我睁眼,威尔好端端的坐在那里,迪克也安然无恙,只是我的手腕好疼……
“对不起,伤了你。”迪克放下枪,但下一秒,我蹲下身子,左手拾起地上的枪,对准了迪克……
不要,我不要这个样子!我努力压下枪,但手完全不听我的使唤,正当我绝望之际,熟悉的味道弥漫在车厢里,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颗子弹便打进了来人的体内,连续两颗,例无虚发。
“小图!!”我大叫。
紫色的眸子溢出如水一般的温柔,他笑了笑,俯身靠在我耳边,“我没事,你听说过吸血鬼被抢打死的吗?”
没事?我上下打量他,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反击,他捉住我的双手,回头冷冷对他们说,“她,我先带走了。”说着,就将我拦腰抱起,倏地消失在车里。只留下迪克与威尔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