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乌云其其格,外面为何如此吵闹啊?”唱诵戛然而止,大妃跪在佛像前一动不动地发问。
她敛了眸光,重新闭上双眼,“不知道啊,老祖宗。”
大妃沉默了片刻,“去,你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洛安琪将数珠绕在腕上,起身走出帐去。
吵闹的声音依旧。她绕过大妃的毡帐向那边望去,只见一男一女正站在距她十余步外的地方争执着。男人态度强硬,女人的气势也不弱。他们旁边那个还未蓄发的小女孩则大哭不止,间或被女人拖拽责打几下,然后就会爆发出一声声越发尖锐的哭喊。
洛安琪再一细看,顿时气结。原来那对吵架的男女不是别人,竟是阿爸索诺木台吉和他的侧福晋,那哭闹的小女孩则是侧福晋的女儿,九岁的塔娜。
洛安琪冷冷地望着他们。近日来,她对这位阿爸本已存了诸多不满,此刻更是觉得难堪至极。
附近已经有了一些像是要劝架的人,但碍于对方二人的身份,并没有人真正上前。洛安琪看了看,发现她的母亲不在场,于是转身飞快地向索阿斯兰福晋的毡帐跑去。
“额吉!”她气极败坏地冲进帐去,“那两个人在做什么?就不嫌丢人么?”
福晋正斜倚着床几,手中的银杯盛满马奶酒,微笑的神情飘忽不定,“哦,是乌云其其格。快进来陪额吉喝一杯。”母亲笑着招呼。
“我不喝,你也别喝了!”洛安琪快步上前,一把夺下母亲的酒杯重重搁在几上,多半的酒水都洒在了外面。
乌云其其格的母亲在失去女儿的十余年中常常借酒浇愁。尽管草原女人大多酒量不俗,但低落的情绪和长时间的饮酒,还是让她的健康遭受了极大的损害。女儿归来之后的日子她渐渐喝得少了,可依旧没有彻底戒除。这也就是为什么当索诺木台吉说,要乌云其其格留下来照顾母亲时,众人无一反对。
“呵呵……”福晋玉葱般的纤手掩了朱唇嗤嗤一笑,“额吉酒量好着呢,怕什么?”
不能否认,极少有女人能像她的额吉那样,微醺之时也那么逸气,但……她将酒杯移开了些,眸光清冷,“酒量好就能这么喝么?心情不好也不该拿自己的健康来挥霍。何况外面的那两个人丢也是丢的他们自己的脸,你这是何苦?”
“你怎能那样说他?他是你阿爸。”
阿爸?阿爸了不起吗?阿爸就可以在那样的场合跟小老婆吵架,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和妻儿的脸面了吗?
她撇了撇嘴不说话,福晋却又轻轻笑了,“额吉知道你在抱怨你阿爸。其实你也要理解他,他是怕再失去你,怕你走你姑姑们的老路……这些,以后你就懂了……”
“那他们……”她咬了咬嘴唇,朝争执的方向努了努嘴。
“呵呵……”母亲笑着迅速拿过几上的银杯,轻啜一小口,对于她的吹胡子瞪眼睛却毫不介意,“习惯了就好。塔娜的额吉就那个脾气,你也不是头一天见识。只是可怜你妹妹了,见天儿的这样打骂,保不准几时就打傻了哟……”
洛安琪不屑地摇头,“我阿爸当年多半是脑子进水了,否则怎么会纳了她?”
“乌云其其格!”
“好吧,不说那个了,”她耸了耸肩,“只是不知谁又踩了她的尾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这样刻薄……”福晋瞪了她一眼,顿了顿才缓缓说道:“你伯父说,塔娜年纪还小,路途又远,他们几个大男人怕照顾不好她。只让阿茹娜的额吉替奇塔特准备行装,前往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