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毡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踏着湿润草地的脚步声,珠拉站在门外小声问道:“格格,您好了吗?”
“呃……还没有,不要进来啊!”洛安琪抹去脸上的水痕,又往水中缩了缩身子,“有什么事吗?”
“是,我不进来。方才贝勒爷说让您待会儿到大帐去一趟。”
“知道了……”她将双臂轻轻搁在桶沿上,头也重新枕着桶沿,双目微阖。“珠拉,雨停了吗?”
“是啊,格格。雨已经停了,天很蓝呢!”侍女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嘴角勾了勾。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她轻声问道:“对了,祖父的客人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不认识。是个满人,从盛京来的。说是大清皇帝派来送请帖,邀请乌克善王爷和满珠习礼王爷去盛京观礼。”
观礼?观什么礼?在她印象中,八月十一是太祖忌辰,而这七、八月间似乎没有重大的节日或庆典才对。
穿戴齐整,洛安琪慢吞吞地向大帐走去。她小心翼翼地四处留意着所谓“大清使者”的行踪。不知那会不会是她认识的人,万一曾经见过她,那恐怕会有些麻烦的。但,当她听见下面的人说那使者在呈上请帖之后便已离开,继续前往其他各部呈送请帖时,她在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有些隐隐的失落,仿佛自己又与什么擦肩而过了似的。
心思百转千回。行至大帐,才发现这里竟是难得的热闹。
大妃不在,宰桑贝勒和福晋坐在上首,乌克善、索诺木和满珠习礼携各自的福晋、侧福晋和子女竟也都在,帐里坐得满满当当。男人们说着话,福晋们也谈笑风生;像阿茹娜、奇塔特这样大一些的孩子都乖乖地站在自己的母亲身旁,稍小一些的孩子,如索诺木的女儿塔娜、乌克善的小女儿娜木钟、察罕的儿子绰尔济以及满珠习礼的男孩子们则在大帐中呼喊追逐,玩着诸如“官兵捉强盗”之类的低龄游戏。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吗?
“啊!我的乌云其其格来了,快进来!”
正在发呆,宰桑福晋最先看到了她,于是笑着朝她招手。她乖巧地应声上前,向诸位长辈行礼请安,随后快步走到母亲身旁,肃手而立。
“你又野到哪儿去了?”阿斯兰福晋端庄地微笑着,同时压低嗓音问着身后的她。
“我……看牧民们赶勒勒车去了。”
母亲满眼不解地睨了她一眼,“那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有意思呗……”
“你这孩子……”
忽然响起的朗朗笑声打断了福晋的话。她淡淡地看了女儿一眼,便转回脸去望向笑声发出的方向。只见男人们都举起了手中的银杯,而满珠习礼则站立起身,大声说道:“那么,阿爸,我和大哥再过些日子便准备启程。至于带去进献给皇上的贺礼,还要请额吉帮我们斟酌礼单。一旦定下了,我们也好尽快派人筹备。”
“好啊!这个就交给你额吉去办吧!她经手的事情,我们都放心。”宰桑捋着胡须笑道,“世人皆知满人笃信萨满。难得皇太极肯斥巨资为嘛哈噶喇金佛像修建寺庙。他为了争取察哈尔,为了与咱们蒙古各部的结盟,那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哪。”
乌克善啜了口马奶酒,顿了顿,淡淡说道:“实胜寺落成,这等盛事难得一见。阿爸,儿子寻思着是不是能把乌云其其格带去见见世面?这孩子长到这么大,只怕还没去过盛京那样的大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