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其其
她梦见了,一只雄鹰滑翔过整片晴空的景象。
这样的画面她似乎并不觉得陌生,就像是早已深深地印在她脑海中若干年了。但,究竟是从何时起有了这样的记忆的,她却是丝毫想不起来。
她的意识,还有她所有的感官,似乎已经完全恢复。而此刻全身上下遍布着的那种真实的、似曾相识的疼痛感,却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她,其实早已经醒来了。
但她却不敢睁开双眼。
她的内心充满了企盼与恐惧,企盼越多,恐惧也就越多。企盼与恐惧就那样不停地纠结着,让她的心持续地抽痛,比身体的疼痛更加让她难以忍受。
她是否,真如黑暗的密林中那个萨满所说的,到了她该去的地方?
是否,回到了她本该存在的那个时空——她所熟悉的现代?
是否,一睁开眼就能够看到她至亲的家人?
又是否……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本不该和她有任何交集,却让她如此坚定地爱恋着的人呢?
那么,究竟是睁眼?还是不睁眼呢?
……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悠长的马嘶声,而,仿佛是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还响起了成群牛羊的叫声,一个陌生的清朗男声正用陌生的语言唱着陌生的悠扬曲子;淡淡的青草气息若有若无地飘进了她的鼻息,这一切,都让她焦躁的情绪不知不觉间渐渐地舒缓了下来。
她轻轻地勾起了嘴角。这样的感觉,多么怡人,多么——
不对呀!
唇畔的淡淡笑意迅速敛去,女子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并非她预料中那熟悉的雪白天花板,而是类似于蒙古包的毡房穹顶。这毡房内有十余平米的面积,空间不算大,也不是很高,然而内饰的色彩却很丰富,充满了浓郁的游牧民族气息。
也就是说,她其实并没有回到现代吗?
洛安琪的内心忽然迷惑了起来。她用手支撑着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而这一动作却牵动了身上的伤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紧紧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心下暗暗咒骂着密林中那个萨满对她的欺骗,又疑惑着自己为何遍体鳞伤,而且还伤的如此——似曾相识。
她所受的伤应该是在左边心口处的刀伤,不是吗?
正迷惑着,毡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争执。一个老妇人略带哭腔的声音让人莫名地动容,“你们给我让开!我要进去看我的乌云其其格!”
“祖母,乌云其其格换了药,这会子正睡得沉,等她醒来再去看也不迟。”一个中年男子在一旁劝道。
“住口!”老妇人厉声道:“你还算是她的阿爸吗?那年她才两岁啊,要不是你听信了那个萨满的疯话,狠心让他把她带走,我的乌云其其格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让开,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祖母,您是知道的,当时乌云其其格病得那么重,就连医官也说她没救了,必利格大博说能救她,但必须带她走。这十二年来她额吉(蒙语:母亲)没有一天不在怨恨我。可你们就没想过吗?乌云其其格是我的亲骨肉呀!送走她我心里又何尝好受?可是,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病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