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救赎
男子胸腔里的声音幽远深沉。但,是错觉吗?为什么他的举止是如此的反常,声音又是如此的颤抖?洛安琪睁大双眼,浑身僵硬地愣了片刻,随即又奋力地想要推开他。
“混蛋!快滚出去!你不要命了吗?”
“要!当然要!我的命,还有你的!”
洛安琪推他的手忽然无力地落在身侧,“可……我的命,我却真的不想要了呢……”
“琪儿,你……”
“多尔衮,你不觉得这样对你我都是最好的吗?”女子打断了他,唇畔忽然漾起一个甜笑,“我若死了,一了百了,从此不再痛苦,而你也得到解脱。这不是很好吗?”
男子蓦地松开了她,两眼血红,语调却异样地清冷,“你不痛苦,我解脱了,那——他呢?他会怎样,你想过吗?”
她怔怔望着他,大大的眸子迅速被雾气笼罩起来,毫无血色的脸颊一阵青白。她将脸扭向床里,双肩忽然不住地颤抖。
“唉……”多尔衮叹了口气,语气蓦地一软,“听话,吃药吧,一定能好的。你知道,但凡出痘的人,四个当中就有一个能够治愈的。你就是那其中的一个。”
“那八阿哥呢?”洛安琪重新望向他,用力眨了眨眼,“你别骗我了,多尔衮,你明明知道这是治不好的。横竖都要死,干吗还折磨自己?我不要吃药。你不知道,那个药太难吃,当真不是给人吃的。”
男子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却被止住。她落寞地一笑,垂了头兀自说下去,“多尔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真的不打算治,你也别为我花那些个冤枉钱了。何况就算治好了又如何?变成个大麻子脸的女人吗?不要,与其那样,我还不如死了。”
他久久地望着眼前那曾经明艳得耀眼,此刻却布满斑疹、苍白得骇人的面容,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那就当砸我手里了吧,我不嫌弃你。你也别把男人都想得那么肤浅。外貌,无论是美还是丑都只是皮囊而已,是幻象。再美的人也会有老去的那一天。所以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是你,真正喜欢你、爱着你的人,绝不会因你不再美丽而改变心意,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放弃。”他顿了顿,清平的嗓音比那夜雨更加温柔,“还有,从今往后,你也别再一口一个‘死了’。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忌讳。”
男子的话,仿佛是为了劝慰她,又仿佛若有若无地表露了一些东西,让她有那么一刻,几乎认为自己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轻轻抬起头望着多尔衮。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好看,依旧如记忆中那么温暖、那么宁静,充满了包容,就如同深邃的大海。然而,眼前这张有着三分相像的俊美容颜,让她蓦地想起了填满脑海所有空隙的那另外一个人。
一颗心像是被鞭子狠狠地抽着,眸光倏地黯淡下去,女子怅然若失地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略带嘶哑的嗓音仿佛来自地底:
“我嫌弃,我在乎,所以我放弃了。你也不必再多费唇舌,我心意已决,不会再接受太医治疗。”——
“唉……”多尔衮抱着胳膊站在厨房中。身后那眼灶上的药罐子依旧不停地发出“咕嘟咕嘟”的熬药声,整个厨房中充满了浓浓的药味。男子蹙眉望着低头不停地绞着手指头的燕儿,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好起来?不必如此遭罪,也不会失了容貌的美丽?”
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他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若是真能如他所愿,人们倒也就不必视此病症如洪水猛兽了……正想着,耳畔忽然响起燕儿的低语:“爷,奴婢倒想起个人来,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眸光一闪,“谁?但讲无妨!”
“回爷的话,是瑞草堂的蓝大夫。”丫环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多尔衮,“奴婢因时常去瑞草堂抓药,因此与他们熟识。听说眼下蓝大夫正为京里许多患病的百姓诊治,也治愈了不少。若是爷觉着使得,不妨请他到府里来为侧福晋诊治。一来他确有经验,二来……”
“二来什么?”
燕儿抬头望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嗫嚅着:“二来,他和侧福晋一样都是汉人。或许……”
<“若是宫里的太医不成,那就找宫外的大夫啊。难道整个盛京,整个大清国就找不出个能医此症的大夫吗?”>
<“从关内来的汉人大夫或许会有办法,我听说过南方民间有种痘的法子,能够防治天花的。即使要听天命,也总该先尽人事不是吗……”>
俊朗的眉忽然紧紧蹙起。男子略一思忖,重重点了点头,“知道了。”说罢,又大声向外面唤道:“来人!”
“在!”
“速着人前去瑞草堂,请蓝大夫到府中为福晋诊治。记着,要客客气气的,切不可莽撞。”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