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
一阵清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待走近她面前时,已是放慢了速度。
“琪儿!”
熟悉的嗓音叫着她的名字,随即又低声喝停了马儿。男子翻身下马,快步赶上前来,在她未及反应时将她拉进怀抱。“眼下外面正闹痘症,睿亲王府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
他的话音中有一些意外、一些惊喜,以及成分不多的责备。女子缩在他的胸前,抬起手臂条件反射地拥住了他,用心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振动。而他也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带着熟悉檀香气味的温暖迅速将她包裹了起来,仿佛那个怀抱以外的寒冷全然侵袭不到她。
“怎么是闲逛?”她微闭着双眼,轻声说道,“我正要去宫里探望玉姐姐……今儿不是九阿哥洗三吗?”
“哟!可不是,瞧我都给忙忘了!”多铎拍拍脑袋,呵呵一笑,又很快拉下脸来,“那你也不该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走,下次不许这样了。”
洛安琪抬起头,望向他轮廓分明的脸,并不理会他的责备,“你最近都在忙啥?瞧你,人都瘦了一圈。”
“……是吗?也没忙啥,就是瞎忙。”男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淡淡地应道。他牵了缰,指着皇宫方向,“走,我送你到宫门口吧……”
她点了点头,随即又扬起明艳的笑颜伸手轻抚身旁的白色骏马,“雪儿,想姐姐了没有啊?”
“你呀……”看到雪儿探着脑袋来回蹭她的肩头,男子苦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腰。
于是,二人携一马便缓缓前行。一路上,多铎不停地说着朝中最近发生的一些新鲜事。都是诸如饶余贝勒率兵打猎猎到了老虎、皇上下谕旨令礼部重定节日贡物及赏物的数目、贵妃娘娘的外甥女被赐婚、某位贝子因府邸中的台基违制高建数尺而受罚之类的琐碎事情。
男子语气轻松诙谐,仿佛这段日子里朝中的一切以及他本人的心情并未因外面的疫情而受到丝毫影响似的。洛安琪抿嘴微笑,安静地听他形象的叙述,然而内心却不安了起来。
不知她的直觉是否准确,眼前的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话。
他心里,可是装着什么事?
“多铎……”站在宫门口,她抬头直直地望进他含笑的眼眸,“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男子一怔,随即挑了挑眉轻声笑了,“我这不是一直在和你说着话么?”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她蹙着眉,小脸涨得通红。
多铎抱着胳膊“哧哧”笑了起来,“傻丫头!”他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她红红的脸颊,“好了,你也到了,快进去吧。我迟一些会到我哥府里去找你,晚膳等你回来。有什么话,咱们到时候再说,嗯?”
洛安琪点点头,迅速地转身走开。她知道身后的男子正眸光灼灼地望着她的背影,但她没有回头,只是满腹狐疑地走进宫门。
所谓“洗三”,也叫“三朝洗儿”,是满人育儿习俗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孩子出生后的第三天,要举行洗礼,俗称“洗三”。请收生嬷嬷或儿女双全的老妇人,用槐树枝、艾蒿叶熬成的水给婴儿沐浴。前来祝贺的人还要将铜钱、花生、鸡蛋等放入水中,俗称“添盆”。据说用这样的水给婴儿洗澡,可去疾病保健康。
听说昨日皇后便已回宫了。有她坐镇,相信永福宫今日的洗三仪式应该不会那么冷清。只是,道贺的人怕还是不会太多……
洛安琪沿台阶走上高出地面一丈二尺五寸的台基,穿过翔凤楼的楼门快步走向东边的永福宫。刚迈进门槛,便听见庄妃的居室中阵阵欢快的笑声。她朝外面站着的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通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径自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屋子空气中飘着一股清新的暖香,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布木布泰怀抱婴儿坐在炕上,对面坐着皇后哲哲。多铎的福晋宁真作为科尔沁的亲人也到场了,苏茉尔、珍哥、嬷嬷李氏、以及宁真的丫环乌兰,还有宫女等数人含笑分站在周围,众人注意的焦点也都是襁褓中粉嘟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