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
“由于叶赫一次又一次为布喜亚玛拉订婚、悔婚,先后致使海西女真的哈达部、辉发部、乌拉部相继覆亡。当布喜亚玛拉终于出嫁蒙古时已是三十三岁,嫁后一载便命归黄泉。而叶赫部即使勾结了明朝与我建州对抗,最终也没能逃脱覆亡的命运。”
多尔衮轻叹一声,“我也曾对此女的故事有所耳闻。她的经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令人感觉她似乎是专为让汗父统一女真而生的,也算得是个奇女子了。”
多铎歪在座椅中,摸着脑门说道:“这布喜亚玛拉难道当真有勾人魂魄的美貌不成,竟能让女真各部的七尺汉子们疯狂至此?”
“美貌倒在其次。堂堂男儿可杀不可辱,未过门的媳妇又被转手他人,任哪个男人都不会甘心受这等羞辱的,即使倾其所有军力也是在所不辞。”多尔衮神情淡然,说完,又转而望着代善,认真地说,“大哥,说完叶赫老女,是否该说我的额娘了?”
代善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茶杯,不语。
他之所以和两个弟弟谈了那么多关于布喜亚玛拉的事,是因为那曾是他幼年时代的第一个梦想。而阿巴亥,则是继布喜亚玛拉之后,再一次点亮他年轻双眼的女子。她们在他生命之中占据了极大的一部分,但……
他唇角慢慢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的笑。
初见阿巴亥时,她不过是十二岁的稚嫩小女孩,比自己还小许多啊。那样的一个小女孩,既要讨汗父的欢心,又要周旋于汗父的众多妻妾之间,真难为她了。她的纯真、她的美丽、她的善良、她的睿智、她的大度……那样让他无法移开目光。而他也总是躲在不被人看到的角落,小心翼翼地遥望着她。
但在他那不能说出口的朦胧情愫遭到汗父小福晋代因扎的告发,而导致她被汗父休离之后,他便不再多看她一眼,与她说一句话。他不能再连累她,不能给有心人留以话柄。尽管汗父很快便将她接回,他心中仍是觉得有愧于她。
然而这一切,他能对多尔衮和多铎——她的儿子们说吗?他淡淡笑了笑,打定主意不去提她……
“关于乌拉的宝石,我也只是略有耳闻。相传曾有萨满法师……”
“怎么又是一个萨满法师?”多铎打断了代善的话,又一次招来多尔衮的低喝。代善与多尔衮对视一眼,继续说了下去,“曾有萨满法师对乌拉贝勒珍藏的一件宝石祈福七天七夜。据说此宝本是祥瑞,拥有强大的力量,还能追随于主人的真身,不离不弃,直到新的主人出现。只是一点,万不可沾染鲜血,否则便会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代善的讲述,多尔衮和多铎愣了。
“真的假的?这……也太邪乎了。”多铎动了动嘴唇。
代善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望向门外正大步走来的岳托点了点头。
岳托走进书房,恭恭敬敬地说道:“阿玛,酒菜备好了。请阿玛和两位叔叔入席。”
代善缓缓站起身,朝两名弟弟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咱们都去用饭吧。”
多铎跟着站了起来,犹豫着说,“大哥,那个……”
“多铎。”多尔衮打断了多铎的话。他知道多铎还想细问,但很显然,大哥似乎不愿再说。他对多铎轻轻摇了摇头,又转而看着代善,微欠了欠身,“大哥,您先请。”
祥瑞,强大的力量,不离不弃,新的主人,不可沾染鲜血……
回到睿亲王府,坐在多尔衮的书房中,二人便一直沉默着。他们显然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代善的顾左右而言他无疑让这二人心头的疑云越发低沉。然而这也让他们几乎可以断定,额娘的耳环与所谓“乌拉的宝石”之间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甚至有可能,二者原就是一体……
“多铎,或许你应该去和琪儿谈谈,叫她务必小心收藏额娘的耳环,不可再佩戴了。”多尔衮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弟弟,“‘若是沾染鲜血便会被污染,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预言。”
可为何萨满会下那样的咒语呢?
多铎点点头,“哥,你信吗?大哥说,那宝石有强大的力量,还能追随于主人的真身并且不离不弃,直到遇见新的主人。那它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呀?又怎么知道谁是新的主人?这也太邪乎了吧,就算宝石有灵性,也不可能跟人似的。”
“不懂的事,不可妄加评价,尤其是这等萨满预言之类的事情。你忘了大哥说过的布喜亚玛拉了吗?”
“布喜亚玛拉……”多铎耸了耸肩膀,喃喃道:“做这两个预言的萨满法师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多尔衮眼中忽然划过锐利的光芒,“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多铎轻轻叹了口气,抱着胳膊靠着椅背,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椅中。
他环顾四周。琪儿今日进宫去探望玉姐姐了,到现在还未回到多尔衮的府中。他再与太师椅中坐着的哥哥对望一眼,二人都沉默了起来。
天色渐渐变暗,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生怕皇太极再一次将她拘在宫中。眼下她虽被皇太极流放睿亲王府,好歹他还可以每日厚着脸皮,借口与兄长相谈公务前来见她;而若是被拘在那翔凤楼之后的深宫,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见到她的。
多铎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哥,琪儿不会又被留在宫中‘小住’了吧?”
多尔衮扫了眼他脸上的焦虑,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门外一个娇笑的嗓音,“我看哪,那丫头今儿个十有八九是不会回来的了。爷,咱们就先用饭吧,别等了。”
多铎望向一身湖蓝旗服盈盈走来的小玉儿,眉头轻蹙了起来,“什么意思?”
小玉儿咯咯一笑,一双眼睛只望着多尔衮,“她不是见她的庄妃姐姐去了吗?想那大玉儿这些天是身上心上都不爽,她们俩又姐妹情深的,她少不得要留下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