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潮
千面果然信守承诺,帮各人都易了容换了装,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领着他们从秦府正门出去了。
一路上,众人了解到,千面仙子原名叫严佳儿,为严老头的长女,十六岁时偶然结识一个精通易容的男子,后疯狂迷上易容之术。然而,男子却并不愿教她,说易容术乃家中至宝,不传外人!可严佳儿并不死心,为学此术竟不顾家人反对决心要嫁于男子为妻。男子闻听后,留下一封信,勿勿离开,从此行踪不明。但就在他走后的第二天,严佳儿也背着父母,独自出走,寻访男子下落去了。这一走,便是好几年。待她终于寻得那男子时,男子大受感动,终于肯破例收她为徒。便是在此时,她闻听家人遇难的消息。
“从那一刻起,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用那狗皇帝的血祭我全家亡灵!”千面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道:“但也许,这都是天意!宋徽宗这短命鬼竟死在了五国城!”
此时,众人已来到了西湖旁的断桥上,千面脸上浓浓的仇恨随着夜风吹进了各人心中,满目惆怅。
柳白衣想自己的遭遇,狠狠地道:“这笔账,早晚有一天要向他们讨回来的!”
柳隐若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么多的深仇大恨,跟宋室皇族一战确是势在必行了。
沉默许久,柳白衣突然想起什么,问千面道:“——你说你出走了好几年,令妹进宫为妃的事你该是不知道的,那你如何得知她还有一个女儿?”
千面道:“这些都是我回到京城后几经曲折打听来的!——当时金人正大举攻宋,大有取宋而代之之势。我本想赶在金人攻至京城之前入宫杀了狗皇帝,却低估了金兵行事的速度。等到得京城时,放眼都是一片狼籍,知情的人大都成了俘虏,要不就死了。我看到被撕掉落地上的通缉令时,才知道我爹还没有死。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一边拼命习武,一边找寻他的下落,却毫没结果!”
千面顿了顿,含笑望向柳白衣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让我找到你们爷孙俩!”
柳白衣看她一脸欣慰,不忍告诉她,自己并非严老头那个外孙女,淡淡一笑代过。
一直沉默的杨弘此时开口道:“那,敢问前辈,和秦桧一起却是为什么?”
千面面色回复冷俊,一字一句道:“自然是为了报仇——赵佶以为他死了就没事了吗?哼,他做梦!我就让他的后世子孙不得安宁,江山落入他人手中,让他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众听闻言,但觉脊背发凉,一时间皆无言以对。
千面话锋一转,对杨弘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忠君爱国之士极不耻我所为,但血海深仇不得不报!我也不怕告诉你们,秦桧接到兀术的命令,正准备对付岳飞,这次针对你的行动只是个开始!”
杨弘失声道:“报仇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前辈何必一定要助纣为虐呢?”
“助纣为虐?”千面冷笑:“你们倒是不助纣为虐,但赵构怎么对你们?——说到底,想杀岳飞的何止是秦桧兀术?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赵构早有杀他之心,只是找不到借口罢了!现下的岳飞正是四面受敌,他若想活命,只有两条路。一是放下兵器,同意议和,一是谋反!——哼,要议和,只怕比杀了他还难。至于谋反——他生性愚忠,所以谋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韩振乍听千面用“愚忠”二字形容岳飞,不满道:“岳帅并非愚忠,只是为中原百姓着想!改朝换代说到底受难的只会是百姓!”
千面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岳飞是真英雄!但试问从古至今,有哪个真英雄能真正独善其身?岳飞越是心系百姓奋力杀敌,赵构杀他之心就越胜!长此以往,他的结果可想而知。”
韩振闻言心神剧震,口中却道:“我看不见得,这只不过是你的想法罢了!”
千面道:“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吗?——你们应知道岳飞自朱仙镇回京这将近一年以来,赵构表面对他大加策封,实则是投闲置散,渐渐削弱他的兵权!这已经是赵构对他最大限度的容忍了,若他还是执意要战,只有死路一条!”
柳隐若暗为千面的眼光所折服!据史书记载,秦桧于今年八月向赵构明示,不杀岳飞,议和难成。现在已是七月末,若没记错,下个月,岳飞将被免除枢密副使一职,接着一系列的阴谋将接踵而来,直至岳飞风波亭丧生。
柳隐若下意识地看向杨弘,只希望杨弘不要因为这一场浩劫而出什么意外才好!
折腾了一夜,千面看了看微微发白的天色道:“好了,你们回去吧!”
杨弘知道千面不愿继续这话题,叹了口气抱拳道:“有劳前辈相送!”
千面微微颔首。
韩振不经意地看向柳白衣,因有人皮面具遮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清楚地看到她眼中一丝紊乱。
柳白衣极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向千面道:“佳姨,我跟你回去吧!”
韩振失声道:“白衣……”
柳白衣咬着下唇没说话。
千面闻言鄂然:“你不想回去?”
柳白衣道:“爷爷还在秦府呢,我突然失踪,只怕他会有危险!”
千面闻言点点头:“也好!——我们走吧!”
柳白衣回头看了看柳隐若:“姐,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要小心秦桧的后招!我走了。”
说罢随千面展开身法,几个起落消失在三人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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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凶潮暗涌,处处都透着危险气息。城外却一派清平的样子,至少,金山寺是这样的。近半年来,金山寺那个装神弄鬼的“老”和尚道悦越来越“不务正业”,一天到晚不见人影。起始,众和尚还担心他出意外,但偏他每到晚课过后便准时回来,久而久之也就处之淡然了。毕竟,金山寺的住持乃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也在情理之中吧。
这不,和尚们起床做完早课,他也起来了,洗濑一翻后,套上精心制造的假发,道悦避开寺内众和尚,从后门溜了出去。
穿过一片树林,便看到一座简陋但不失风雅的小屋舍,旁边是一片天然的花园。
道悦远远地看见一绿衣女子在花丛中来回走着,忙朝她招了招手,奔了过去:“小雁子,你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萧雁。萧雁自被独孤岩带回临安,本打算再离开的,但见过柔怜之后,便决定留下来,一方面是担心玉成终会对柔怜不利,另一方面却是担心柳隐若——把柳隐若独自留在临安,跟独自把她留在定时炸弹旁边无异,一旦导火线点燃,任何人也控制不了最终结果。但她知道要劝动柳隐若不去淌这浑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好躲在暗处,尽力保护她的安全。
既然是暗中保护,自己的行踪当然不能暴露,所以只好求助于老朋友道悦才找了这么个避世场所,暂时寄身于此。
萧雁听到道悦叫她,回过头一脸不悦地道:“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道悦闻言,那叫一个不乐意:“什么叫‘不该来的却来了’?当初你求我的时候是什么态度,现在又是什么态度?”
萧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得了,小肚鸡肠!你不就帮我找了个破地方吗?蹭了我半年的饭还不够啊?还想我怎么报答你?”
道悦反驳道:“我几时蹭你的饭?拜托,这半年的伙食费我都有交哦,不信你可以问小敏!——对了,小敏呢?”
说起小敏,自打那次地道中被柳隐若和萧雁救了之后,她便发誓,定要搅得玉贵一伙不得安宁,一来是为自己出口气,一来也可报答两人救命之恩。于是,一个多月内,她用尽各种手段连消带打地毁了玉家遍布中原的二十多个密巢,终引来玉家对她的追杀。鬼使神差的,她竟又回到了临安。玉海棠闻讯,亲自出马,在临安城外把她截个正着,同行的还有梅频的嫡传弟子,玉贵的师姐俏罗刹!——她们两人中任何一个就足以让小敏头疼,何况两人一齐出手,更有各方牛鬼蛇神相助,小敏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然而这时,一声刺耳的长啸声响起,小敏下方坐骑突地受惊般人立而起,而后踢向离她最近的玉海棠。玉海棠大惊失色下朝左边躲开,原本水泄不通的防守登时出现一个缺口。小敏见机不可失,忙稳定坐骑,朝前飞驰而去。
后来,她知道那一声长啸是精通卸马之术的独孤岩发出的,再后来,她知道独孤岩和萧雁竟是相识。
对于这点,萧雁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小敏确是有缘。
“小敏姑娘!”道悦见萧雁不理自己,径自朝屋内去了。
“别喊了!”萧雁道:“她昨晚出去还没回来呢!”
“一夜未归?”道悦失声道:“她去了哪里?”
萧雁只觉内心烦燥不安,呼了口气道:“秦桧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