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里翻船
“真是冤孽啊!还不赶快救人。”凉墨王妃大声惊呼道。大厅里乱成一团,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满厅的人都冲了出去看究竟。
“紫薇,你怎么一时聪明,一时糊涂呢?有大智慧,却没有小聪明。说到这个,欣桐那丫头都比你强啊!”凉墨王爷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完也走出了大厅。
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了泽一个人。聪明也好,糊涂也罢,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念之间。凉墨王爷的话,其实她似懂非懂。她游魂一般荡出了祥和殿。
‘太液池’旁,浑身湿淋淋的欣桐,小鸟依人般的窝在凉墨文翰的怀中……
“四哥哥,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欣桐了好不好?”欣桐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好!”凉墨文翰急切地应道。
“四哥哥,你以后会娶欣桐,对不对?”欣桐的小脸写满了哀求。
“对!”凉墨文翰扯下自己身上的皮裘裹在了欣桐的身上。
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心中的愧疚还是促使她走上前问道:“欣桐,你没事吧?”
“四哥哥,我害怕!”欣桐颤抖着缩回凉墨文翰的怀抱。
“别怕,有四哥哥在,四哥哥会一直保护欣桐的。”凉墨文翰温柔地说道。
那曾经属于她的怀抱,那曾经属于她的温柔,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取代了她?
“你先回去,欣桐她刚受了惊吓,不能再受刺了。”凉墨文翰弯腰抱起欣桐,漠然地对紫薇说道。说完抱着欣桐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在掠过她那一瞬间,紫薇看见欣桐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她终于明白了凉墨王爷话中的含义。自诩聪明的欧阳紫薇,最终却阴沟里翻船,栽在了欣桐这丫头的手中。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输掉了自己相公的心。
欣桐还真是高明,轻而易举就扳回了一城。好可怕的欣桐,好可怕的凉墨王府,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竟让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子,就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欣桐实在是给我出了个无法解答的难题,如果不同意她进门,显然我就是个应该被‘七出’的妒妇。如果让她进门,欧阳紫薇又是什么呢?她实在是低估了青梅竹马的情谊。她应该成全他们吗?
他们脸上诡异的笑容仿佛是在嘲讽我,救了凉墨王府又怎样?到头来机关算尽,却还是被别人算计了!
“薇薇猫,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惨?”身后传来了久违的熟悉声音。毕竟这个世上,敢当面叫她薇薇猫的人,除了那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吴紫阳外,实在不多了。
“紫阳……”紫薇欣喜地转身叫道,在看见那熟悉的容颜后,克制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紫阳却没好气的转过身去。他心中也在怪我,刚才差点害死一条人命吗?欣桐能用自己的生命来赌爱情,的确是我始料未及的。
紫薇呆呆的站在哪儿,独自吞咽着连儿时好友都鄙夷她的苦果。
“来吧!还楞着干吗?”紫阳转回头不耐烦地问道。
“什么?”紫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快点!看你那么可怜的份上,我才把背借给你的,再不上来,我就反悔了哟!”紫阳红着脸嘀咕着。
“紫阳……。”她感激地冲了过去,借助跑力,一举跳上了紫阳宽阔的脊背。
这一刻,紫阳驮的不是一个欧阳紫薇,而是她的整个世界。当全世界都离她而去的时候,她还能有一个可以依托的脊背!
“想上哪儿去?我背你!”紫阳嗡声嗡气的说道。
“什么地方都可以吗?”她微笑着问道,眼睛里却流出了晶莹的泪花。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紫阳气嘟嘟的说道。
“你不愿意就算了,干嘛一脸的勉强?”她嚣张的使着小性子。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吗?姑奶奶要上哪儿,尽管吩咐着,奴才这就起驾。”紫阳背着我玩起了小时候的游戏。
“紫阳?”她怯怯地喊着。
“嗯?”紫阳低声应道。
“我能在你背上睡觉吗?我已经好多天睡不着了。”她可怜巴巴的说道。
“好!”紫阳沉沉地应道。
小时候玩累了,总是由他背着我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总会在他背上睡着。人,如果永远也长不大,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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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背着她,慢慢地走在回‘恩爱园’的小径上,我知道沿路有许多人都在看他们,在他们眼里,她这个不会生孩子的妒妇,终于又多了一条‘淫荡’的罪状。她在乎吗?她需要在乎吗?已然什么都没有了,她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紫阳,你的背比小时侯更宽了。”紫薇半闭着眼睛,懒懒地趴在紫阳的背上嘀咕着。
“那当然!我长大了嘛。”虽然看不见紫阳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想象他得意的表情。自小一起长大,彼此的默契不用言语,他一定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你呀!就是太倔强了。这性子不改,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紫阳一边背着紫薇,一边嘀嘀咕咕的教训着她。
“吃亏?你没听人说吗?吃亏就是占便宜。我欧阳紫薇是商人的女儿,有便宜怎么会不占呢?”她死鸭子嘴硬的说道。
“你算了吧!就别嘴硬了。什么叫吃亏就是占便宜,你就是笨!少在哪儿自欺欺人了。满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却把你一个人蒙在鼓里。”紫阳摇着头毫不客气地说道。
“哼……你还是象小时侯一样爱欺负我。这凉墨王府的事,我虽从不过问,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服气的反驳道。
“知道?你知道那‘太液池’有多深吗?也就不过三、四尺而已,跳下去不过就是湿了身子,根本要不了人命,你却还在哪儿愧疚的要死。”紫阳侧过头没好气地对她说道。
“什么?”她不由怒不可遏,撑起身子就要往下跳。
“你就老实呆着吧!你还没看出来吗?众人默不作声,就是在打击你嚣张的气焰。你一个女子,干嘛非要出头。救了他们,结果还弄得里外都不是人。”紫阳将她死死的禁锢在背上,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挣扎了许久,她确信紫阳是认真的后,这才放弃了反抗。她知道别看紫阳平时嘻嘻哈哈,貌似没个正形的模样,但是只要他决定的事情,也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你不怕吗?”她担忧地问道。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竟成了如此不受欢迎的人,紫阳跟她如此亲近,不会连累他吗?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薇薇猫,我当初若是执意要娶你,还轮得上四公子吗?如今凉墨王爷反了,从此以后,咱们都要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早死、晚死,还不都一样。重要的是,你是我吴紫阳在乎的人,为了你,我万死不辞!”紫阳的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
“紫阳……”她感激地嗫喏着,到此时还有人陪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不弃,也算是老天爷对她欧阳紫薇的格外眷顾。
“好了恩爱园到了,你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有事让人给我捎个话,你放心,我吴紫阳绝对随叫随到。”紫阳放下她拍着胸脯说道。
“紫阳,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呢?”她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谁叫你有眼不识金镶玉,十岁的时候,那么坚决地拒绝了我的婚事?打小你就是看着聪明,其实笨,我是怕别人欺负你笨,才说愿意娶你的。看吧,现在你还是被别人欺负了去。”紫阳拧着她的鼻头,坏坏地嘲笑着紫薇。
“讨厌!”紫薇气得哇哇大叫,追着他打闹了起来。在打打闹闹中,烦闷的心情竟豁然开朗了许多。
“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不远处的树下传来一声,闷闷地声音。
“紫阳见过四公子。”紫阳抱拳行礼。
“裴副将真是好兴致啊,谢谢你送我的妻子回来。”凉墨文翰上前揽住紫薇的肩头微笑着说道。
“紫阳,你先回去吧。”她淡淡地说道,今天有他的陪伴真好,如果洛阳还有什么人值得欧阳紫薇留恋,那么就是他了。
“你确信?”紫阳不顾凉墨文翰就站在她的身边,直接了当的问道。
她淡笑着点了点头。紫阳的好意她心领了。但是有时候自己该面对的,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目送紫阳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小径深处,她推开凉墨文翰揽住我肩头的手臂,默然不语的走回了恩爱园,眼下,她跟凉墨文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紫薇……”在她吩咐人关上恩爱园大门的那一瞬间,凉墨文翰叫着她的名字追了上来。
“为什么?紫薇,你真的喜欢他?”凉墨文翰的眼中溢满了痛苦的不确定。
“喜欢谁?”她明知故问的反问着。
“裴副将!”凉墨文翰闷声说道,双眼期盼的等待着她的答案。
“喜欢!”紫薇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想起紫阳的窝心,她的嘴角不自觉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紫薇,我不许!我不许你喜欢别人。”凉墨文翰上前握住她的肩头,恶狠狠地说道。
“不许?”她不以为意地冷笑着看向他。
“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凉墨文翰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咆哮着。
“有理不在声高,文翰!你以为你嗓门大,我就屈服了吗?你去找你的欣桐妹妹去啊,上我这恩爱园来干吗?你放心,我这‘恩爱园’没有三尺深的‘太液池’,自然也不会有跳池寻短见的欧阳紫薇。”她在凉墨文翰的怀中冷冷地说道。
“紫薇,你竟是这样看我的?我的心里除了你以外,从来就没有别人。”凉墨文翰怔忪地退后一步,松开了怀中的紫薇。
她什么都知道了,他以为他还可以永远将她欺骗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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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那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美丽的恩爱园中,处处都是她跟凉墨文翰恩爱绵长的身影。以前她从来不曾这样快乐过。直到遇见他,她才明白,原来她也可以这样快乐。
没想到,如今却弄成这般田地。究竟是他错了,还是她错了?以她一己之力,真的可以跟世俗的传统抗衡吗?
“紫薇,我是真的爱你啊。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伤害你,但是我知道,我今天还是让你难过了。”凉墨文翰的脸色煞白,痛苦的凝视着她说道。
“难过?我怎么会难过呢?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难过的?你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和别人争丈夫吗?欧阳紫薇从来就是个懒人,懒得做事,懒得说话,现在更是懒得和你们一起演戏。”她扬眉微笑,将所有的苦涩都埋藏在心里。
“紫薇,欣桐从小在凉墨王府长大,在我心中,她就好象是我的亲妹妹一般。听见她跳太液池那一瞬间,我什么也没想便冲了出去。是我不好,我不该完全不顾虑你的感受。”凉墨文翰急切地解释道。
紫薇默然不语,只是苦涩的微笑着,在她看来,她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和牵强,没有丝毫的说服能力。
“四哥哥,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欣桐了好不好?四哥哥,你以后会娶欣桐的对不对?”她尖声细气的学着欣桐的话,却因为喉间的哽咽,而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怪声怪气。
原来紫薇还是在乎的,无论她佯装的多么坚强,多么冷漠,她在乎的还是凉墨文翰对欣桐毫不犹豫的承诺。
“唉……紫薇,我不知道要怎样跟你解释,才能让你相信我。我当时……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答应了。你也看见了,即使‘太液池’淹不死人,大冬天的,浑身湿透了的欣桐,还是有可能会生病。所以……”凉墨文翰一副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的模样。
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心中成了蛮不讲理的人了。不管他是否承认,欣桐在他心中绝对是特别的。
欣桐恐怕也是深谙这点,所以表演起来,才会如此的淋漓尽致。若不是紫阳的提点,紫薇都险些被她骗了。
一个小小的女子,竟有这样浓烈而深沉的心机,让她如何不害怕呢?她防得了一时,却防不了一世。生性懒惰的她,哪有多余的精力,随时和一个处心积虑的人去玩心眼。她累了!
“你走吧!”她淡淡地开口说道。
“紫薇,父王不是已经说了吗?纳妾从此以后取消,咱们又回到原来的样子,一切重新开始。我会好好爱你的,你也爱我不是吗?”凉墨文翰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重新开始?”她茫然而不确定的呢喃着。
“是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凉墨文翰微笑着说道,那笑容有如盛夏的繁花开在了冬天,极致的妖艳,却让人担心着它即将面对的死亡。夏天的花,怎么可以开在冬天呢?
一切还回得去吗?在她们伤害了彼此后,一切还可以重头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