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遇
端木府
时值中秋,端木府内鲜花姹紫嫣红,绿意盎然。府内张灯结彩。
应酬了一整天端木老爷回到府里的确有些累了,但家里的庆典他是主角,想避也避不了,只得硬撑;经过林园小径,他揉了揉额际想提提神,一眨眼,只见一只雪白的小脚垂落下来。
吓!上吊自杀?
他一惊,没想到府里竟发生这种事,还未上前看个仔细,慵懒的叹息声便传了下来。
“不想了、不想了,徒增烦恼而已,来来来,苏大学士,小女子敬您,虽说您早已作古,但咱们赏的可是同一轮明月,您说这算不算也是缘分?”女子说著说著,温润如白玉似的藕臂高举,然后直接对著酒瓶喝了一大口。
如此不合礼教的举止,端木哲看了直想发火,他走到树下抬头望,想看清是哪个野丫头,却盯上那只莲足。
银白的月光下,那裸足看起来更显得莹白无瑕、小巧可爱,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的脚生得这般精致美丽。
只见那小脚忽然晃了晃,端木老爷的视线也跟著转了转。“李太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苏大学士,咱们可有五个人呢,岂不比李太白要热闹多了?来来来,小女子再敬您。”
嘿嘿,是七个人吧!少算了他跟他的影子了……搞什么?他怎么跟著瞎起哄?
轻吟的声音响起,是苏轼的“水调歌头”,那软软的清音如冶泉般流泄而下,听得端木哲心神一荡,浑身舒畅,一身的疲惫似乎也被涤净了。
“苏大学士,小女子没学问,不知您这词念得可正确?来来来,再敬您。”
端木哲仰望,静静地盯著独饮、浑然不知树下有人的佳人,天色已暗,树影遮掩了她的五官,他竞意外地又忆起那对灵活生动的大眼及清秀的面容。
没错,一定是拦他吃粥的那个莽丫头,她不是彩云房里的人吗,怎么这会儿自己孤零零地躲在树上?不过话说回来,好像自那次之后,他就不曾再见到她了,说实话,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再看过她,毕竟他从不曾注意过府里的丫头们。
与明月的对话,断断续续著。这丫头显然对苏轼情有独钟,喃喃地又低吟了许多他的佳句,清柔的嗓音虽称下上娇媚,却使他原本躁闷的心绪获得抒解、平静。
远处赵总管询问家丁的声响隐约传来,想必知道他已回府,寻他的行踪来了。
端木这想到如果让赵总管见到树上的野丫头,她少不得一定会讨来顿骂,忽然不想她因此而受责罚,于是不作声色地迈步离开了。心下却有些惊讶,一向重视家规的他竟然也有徇私的时候?他想,肯定是中秋的关系吧?大节日嘛,别搞得大伙儿扫兴。
缓步往明园走去,耳际传来的吟诵渐去渐远,竞令得他留恋不已。
听到一阵脚步声,文萱蓦地心生警觉,她小心翼翼地从树丛中探笔——天啊!前头不远处的那两人,不正是端木府的大老爷与赵总管吗?瞧李总管的模样好像是特地来找老爷的。
“乖乖,不得了……”她吐吐舌,赶紧将莲足缩上树,瞧见赵总管恭敬地陪著端木老爷往明园走去后,这才松了口气。“幸好没被发现。”她躺回树干上,忽而又坐起来。
“奇怪?赵总管应该是从桂花园过来的,那老爷呢?”瞧刚才老爷背对著她的角度,就好像是从她这边走过去似的。
“啧,怎么可能?”她不文雅地嗤了一声,又躺回树干。“那‘自以为是的老爷’真要从这里经过,我现在还能悠悠哉哉的躺在树上吗?是不是,苏大学士?来来来,小女子敬您……”
“梅花月饼”与“宝塔酥”爽口不腻的口感,得到了众人的青睐,即使如端木哲吃遍各式佳肴,也不禁点头称赞。
“李妈,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名称也取得雅。”端木哲不吝于给予赞赏。
“老爷,能上得了您的尊口,是这饼的福气,您就多吃两块吧。听说,少爷子杰今晚回府”李妈笑开了嘴。
“梅花月饼?宝塔酥?”端木哲手拿月饼瞧著烙在饼上栩栩如生的梅花印模。“李妈,这名儿是你自己取的?子杰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马上快到了,李妈大字不识几个,哪会取名?是萱丫头取的。”
“萱丫头?是谁?”
“是二姨太太房里的丫头。”
“哦?”他低头问向身旁的女人。“彩云,是你房里的丫头?”
“是。”彩云表情阴沉不定,不知道是福是祸?这可恶的死丫头,人都支开了,怎么话还能绕在她身上?
“老爷,”李妈话题一开,忍不住就想把心中的佩服说出来。“本来这饼也是萱丫头让我试做看看的,没想到还真受到大伙儿的喜欢。因为以梅跟茶做馅,我呢,原本就唤它作‘梅饼’跟‘茶饼’,但萱丫头嫌名字不好听,又为了让我容易记得住饼名,所以还刻意弄了个梅花模子,这‘梅花烙’我便记得了,至于那‘宝塔酥’,她说叠成宝塔摆饰,取这名儿正好。”
“是吗?”端木哲咧咧嘴角,神情高深莫测,让人不知道他的喜怒。“彩云,你房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精明能干的丫头?”
“老爷……”彩云吓了一跳,身子一软,靠向端木老爷,嗲声嗲气地撒娇。“就是上回拦著您吃粥的那个死丫头嘛!她老是惹麻烦,可彩云瞧她可怜,不忍心撵她走,这会儿又让老爷不高兴,明儿个我让赵总管领她走。”
如他臆测,果然是那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