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光线猛然间亮了亮，白雪灵转头看向门口，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手提两包草药，神色匆忙，脸上甚是担忧。 这张脸，英俊非凡，特别是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翱翔的雄鹰一般；冰削般的双唇微微干涸，泛着微白，眉头紧锁，高大的身影遮去了门前的阳光。 心底，仿佛泛起了一丝激动，她指着他，急急唤道：“夜……夜羽！” “小灵，我们终于还是再见了，虽然隔了那么久。”平淡的，微微沙哑的声音自那个少年口中发出，低沉之中依旧掩不去激动。 说话间，他已经进了门，将手中草药递到紫曲手中，随后坐向雪灵身旁，用手技起下巴，细细打量着雪灵，眼中，浓烈得几乎灼伤雪灵眼睛的深情疯一般地滋长着。 在面对他时，虽然雪灵的脑海里没有什么深刻的回忆，但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欢喜，使得她不由地露出笑容，纯真无邪。 “夜羽，你……能和我说说，关于我的身世么？”白雪灵在两人相互凝视片刻后提出这样一个疑问。 夜羽点头。 坐直了身子，思绪仿佛开始拉远，然而，眉头始终锁着，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度不悦的往事一般。 不敢出声，白雪灵只有静静的等。 “你，是九尾天狐一族的公主，是老帝君最疼爱的孙女……”就这样开头，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夜羽把玩着手指，继续道，“你在修行上，是个难得的天才，很快便修成上神，并在老帝君的带领下，见过了天帝以及天庭中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住在月神殿的老头子。很快，你的名字便传遍三界，只要是有点见识的，都会多多少少听过灵公主的名字，而你原本的名字，叫白灵。” 白雪灵听得入了神，但是，在这个地方夜羽却停了下来，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淡声道：“小灵，我们先了解到这儿，好么？” “为什么？你可以跟我说说，以前的我是什么性格吗？”白雪灵淡淡地问，心中升起莫明的期待。 静静的，没有声音再响起。 沉默持续了良久，夜羽终于缓声道：“你以前，个性张扬，敢爱敢恨，从来不懂得顾虑。” “敢爱敢恨？”喃喃地，白雪灵伸出手，轻轻理了理额前的发，神色间，仿佛有些恍惚。 这样的词，真的能用在她身上么？ 犹豫间，夜羽的话再一次响起：“是，敢爱敢恨！否则，事情不可能演变成现在这样，小灵，你听我说，你现在身受重伤，又离恢复记忆之期不远了，所以，这些日子，你必须躲在紫曲或者是狐洞中，不可随意外出，否则你身上的仙力外泄，会为你招来灾难的。” 这一次，夜羽的语气十分的紧张。 转过头，当白雪灵看向夜羽时，赤然发现，他的十指紧紧握在一起，用力握紧，身体竟也仿佛在微微颤抖。 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在恍惚间，她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指尖滑过光滑的额头，那里，仿佛又开始发烫了。 “唉！看来那颗果子也挡不住了。”轻轻叹息一声，她将手放下，却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夜羽，缓声道，“夜羽，你觉得，我和以前是不是变了很多？” “当然！小灵，你以前很活泼，特别是，在桃林跳舞的瞬间，以及……”夜羽抬起头，扫了一眼白雪灵沉静的脸，道，“你当时的笑，与现在的，截然不同。” “小羽，小灵，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医好小灵的伤才是，不然若真的被仙界发现，恐怕就连我也罩不住你们了。”紫曲不知何时推门出去，此时又奇异地出现在两人身前，神色间甚是担忧的样子。 “他们哪里那么容易发现，只要你的阵法没问题，想来仙界也感应不到小灵的。”夜羽白了紫曲一眼，随后抓过桌上的千年醉，猛地吞下一大口，随即别过脸去，看着窗外，不再言语。 紫曲叹息一声，拿起桌上的药包，走向一旁，并在出去前对白雪灵道：“小灵，你不出去走走么？这片桃林可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地方。” “可是……你们不是说不让我出门的么？”白雪灵怔怔地收回拂着额头的手，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个唤作紫曲的男子。 紫曲无奈笑笑，挥了挥手：“没关系，十里桃林中都布了阵，只要不出桃林便没关系的。” “嗯，那我便出去走走罢。”恬静一笑，如同一朵奇花绽放在静夜中，白雪灵起身，微微皱起秀眉，看了一眼继续吞着千年醉的夜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犹豫着跟着紫曲出了门。 踏出房门之后，温和的阳光洒满全身，刺眼的光线显然令白雪灵十分不适，不觉伸出手遮去了阳光，待到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光线。 可是，当她转头看向身旁时，哪里还有紫曲的身影。转过身，亦不见了那一座清雅灵秀的房屋，只剩下漫天桃花雨飘洒而下。 淡淡的清香和着清新的树木气息散发开来，加上眼前浓密的桃林以及被桃花遮去一半儿的阳光，竟给人一种身处天堂一般的感觉。 舒服地吞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白雪灵不自觉地伸开双手，闭上双目，就地旋转着，宛如花间精灵一般，灵动诱人。 雪白的纱衣仿佛在这片灼眼桃花之中变成了粉色，浓烈的甜蜜涌来，随着微风渐渐飘远…… 屋内，夜羽又一次将手中的千年醉喝干，并用力将那酒壶摔到地上，有些疯狂似地吼了句：“什么千年醉！紫曲你个废物，这哪里是千年醉？我喝了几百年了，依旧醉不了！” 疯狂地沙哑嗓音中，掩藏着满满的悲伤，以及那藏也藏不住的沧桑！ “小灵……”疯狂之中的夜羽，却在呼唤这一个名字时，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并且，抬起头，自然地看向窗外，那片近在眼前的桃林。 而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重复了千千万万年，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有些不可自制地吼了出来，然而，他没有。 当他看到桃林中，那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翩翩起舞的瞬间，他有些疯狂的眼眸也镇定了下来，仿佛害怕吓坏了什么一般，他就那要抬着头，保持着那个凝望窗外的动作，温柔地盯着那个在林间起舞的女子，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 月白长裙的天狐小灵，一双灵巧的眼眸，就那样轻轻滑过他的脸，随后仿佛有些惊讶地喊了句：“爷爷，你快看，这位哥哥的衣服多漂亮。” 也是从那一刻，他喜欢上了玄色衣衫，而那一次，他的胸前，其实染了血迹。 在狐族，他不过是一个小毛孩儿，万不敢妄想与族中公主有过交情。 然而，却在那一次之后，老帝君突然召见，说是公主需要一位朋友，而这位朋友的姓名正是夜羽。 这，是他跟小灵的初识。 也因为这样，他的身份突然暴涨，更因为他的天赋，老帝君竟然令他与小灵一起拜师学艺，而师傅正是三清之一。 从此，修炼的无聊生涯中，总是会因为小灵的存在而倍增乐趣，两人的感情也在一步步地加深，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然而，他还依旧记得，那日，当他故作冰冷地站在她身前时，她曾问了一句话：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他不曾答话，因为他不想点头，但他又不想欺骗她，所以他没有出声。 谁知，一脸纯真的小灵突然神色微微暗淡，低声道：“我也一直一个人，不如……我们做个朋友吧？” ……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清晰，仿佛昨日才刚刚发生过一般。 眼泪，仿佛从未停止过一般地，从神色木然的夜羽眼中淌出，为他本就木然的神色，增添了几许凄凉。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紫曲能明白他的感受了。 原来，轮回不过是轮回。 该转的还是转来了！ 就如同，他当日附上白天宇身的时候，这个转世成白雪灵的小灵，不也对他说了同样的话么？ 苦涩笑笑，抬起右手，自然地想要再次喝上一口千年醉。 但是，转过头，看到的竟是空空的手指弯成了拿酒壶的模样…… “小羽，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心的将小灵交给你？”不知几时，紫曲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瓷碗，出现在桌旁，并将手中其中一口碗放在桌上，又将另一口碗端给夜羽，“喝了吧，别逞强，附在一个人身上长达几十年，纵然你法术再高，亦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了。” 木然地看着窗外，夜羽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指了指桃林中那个不停飞跃的女子…… 前面，是一座山丘，一点都不漂亮，甚至说还有点丑，然而，白雪灵此刻，却有些迫不急待。 因为，在她的心头，仿佛有着什么东西，正在暗自指引着她，让她来到这座山丘跟前，那个离她越来越近的洞口。 终于，路过了一棵老得不能再老的古树后，夜羽便带着白雪灵，进入了那个石洞。 或许是年代久远了，石洞上刻着的名字早已模糊不清，粘满青苔，让她无法知晓这石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