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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周瑜就出去了,一直到第三天清晨还没有回来。 初冬的空气隐隐有些生冷,我抱着几匹绸缎的走在回廊里。路过东厢的书房时,透过格子窗,我发现周胤和周循正窃窃私语,而授课的先生却不见了踪影。 心中顿生疑惑,我悄悄潜进了屋子,听着周胤轻轻说了一句,“……曹贼贪恋娘亲的美色,若是吴侯忌惮,以娘亲换的一时安宁,胤儿一定会带娘亲远走高飞。” “胤儿,”周循的声音有些严肃,“且不论爹不允许吴侯这样做,就算真的打了起来,爹一定会胜。” “曹贼拥兵八十万,就算举全江东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周胤眯了眯眼,“何况,吴侯即便要战,也会有一定的保留……” 呃,这是两个孩子应该讨论的问题吗?…… “咳咳……”我轻咳两声,适时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娘!”两人扑进我的怀里,一脸的撒娇,全然没有方才的镇定与严肃。我抬手作兰花指状,轻轻弹在两人的脑门上,“人小鬼大。” “好痛!”周胤捂住脑门,夸张的叫了起来,毫无真实性可言。我斜睨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绸缎,“先生呢?” “先生从昨日就称病没来了。”周循倒了一杯茶,送到我手里,“娘,喝茶。” 接过茶水,我并没有喝,放在一边,“行军打仗,不是靠人数取胜的,制胜之道在于天时、地利、人和。论天时,此乃寒冬,粮草不足;论地利,长江以南多为水战,曹操步骑的确精悍,但在长江上便无用武之地。再则,曹操所带兵马大多来自北方,可能水土不服,若是处理不当,可能会爆发瘟疫。说到人和,曹操虽未汉相,实为汉贼,此番南下,师出无名。即便得刘表七八万水军,那也是貌合神离。再加上马超和韩遂的关西军虎视眈眈……所以,这一仗谁胜谁负还是未知。”说完,我敲敲周胤的头。 周胤捂住头,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非常吃惊的样子,“娘亲,你懂得真多。” 哪里是我懂得多?是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爹。”周循倏的轻轻喊了一声。我惊了一下,慌忙回过头去,只见周瑜一袭白衣,一双褐色的眸子闪耀着我所看不懂的光芒,那么炙热,那么明亮,那么耀眼……或许正是他眼里的光芒太过明亮,以至于掩盖了他脸上的疲惫。 “还有一点,”看着我他笑了笑,那神情里的傲气令温文尔雅的他更加的风华绝代,不知从哪个窗缝灌进来的风,轻轻的吹起了让他的衣袂,青丝飞舞,卓然风采之处,尽显将相的王者之气。 “诸人徒见操书言水步八十万而各恐慑,不复料其虚实,便开此议,甚无谓也。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已久疲;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耳,尚怀狐疑。夫以疲病之卒御狐疑之众,众数虽多,甚未足畏。”说着,他缓缓平伸出右手,那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繁复的花纹缠着墨黑色的剑鞘,剑柄处镶嵌着一枚宝石,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仲谋已派给我三万精兵良将,与子敬和程公先行前往夏口。” “预祝你凯旋而归,周大都督。”端起茶,我一饮而尽。 “胤儿要去,胤儿要随爹爹出征。”周胤扯住周瑜的袖子,扬起可爱的小脸,十分认真的模样。周瑜低下头,轻抚周胤的小脸,“胤儿还小,要乖乖留在家中练武。等再大一点,就和哥哥一起随爹爹出征。” 周胤一听,跨下脸,有些沮丧的模样。周瑜好笑的拍拍周胤的脑袋,眼睛却是盯着我,“这样吧,爹爹不在的这段时间,就由娘来督促胤儿和循儿的功课,如何?” “那我岂不是成了二夫长?” “二夫长?” “营中不是有千夫长吗?我管两个人,那岂不是二夫长?!”扬起笑脸,我调笑道:“千夫长有俸禄拿,那我这个小小的二夫长是不是也应该有微薄的俸禄呢?周大都督,你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周瑜恍然大悟,眼里渐渐融进一丝笑意,“嗯,的确应该有一点俸禄。”说着,一勾手就将我揽进了我怀里,我吓了一跳,慌忙推开他,“孩子还在呢……” “孩子在哪?”周瑜轻轻在我耳边呵气,温热的唇开始暧昧的在我的脖颈处游弋。我憋红了脸,四处张望,才发现两个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真是有够识相的! “看来,他们想要妹妹了。”周瑜轻笑,轻轻的一个吻落在我的唇上,就像羽毛轻轻拂过湖面。心下微动,本想推开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脖子,周瑜顿了顿,嘴里含笑,温热的吻拂过我的耳朵,“现在,我就给你俸禄……”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只觉身子一轻,已被周瑜拦腰抱起,正想开口惊呼,却被周瑜的吻堵住了嘴。很温柔很霸道的吻…… 缓缓地,他拥着我躺下,手轻轻挑开了我的衣带,掀起我的外袍,堂而皇之的钻进我的衣内,带着占有的渴望。他的手仿佛带着魔力,所到之处皆是麻麻的,痒痒的,热热的……炙热的吻和温柔的抚摸将我仅有的理智化为乌有,我不自觉沉溺在其中,头晕目眩的的接受他的掠夺,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我纳闷的在想,这哪里是给我俸禄?分明是我损失比较大吧…… 这一晚,周瑜极尽霸道。即使如此,他也悉心照顾我的感受。我倒在他的怀里,疲惫的睁不开眼睛,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我知道,明日一别,我们就要等很久很久才会见面了。 清晨的阳光暖暖的,带着一丝清新。我硬逼自己醒过来,哆嗦的穿上衣衫,快速的向城楼赶去。 街道两旁站着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夹道欢送他们的将士,这是保卫家园的战争。以至于我的马车被堵在了巷尾……等我登上城楼之时,只剩下队伍浩浩荡荡的尾巴,周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我叹了口气,正想转身,猛然瞥到一个不和谐的身影。 整齐划一的军队后,一袭灰衣的诸葛亮像脱了节似地,走的异常缓慢。定睛一看,他竟然骑着小驴,而那只臭驴子居然百无聊赖的啃着路边的草根…… 呵呵,我乐了,只要一想到小驴跟在骏马后眼巴巴吃灰尘的鳖样我就爽翻了。 或许是感受到我太过炙热的视线,孔明回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城楼上的我。他看着我轻轻一笑,即使现在也落得吃灰尘的下场,但也丝毫掩盖不了他淡雅如水,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果然认出我了…… 没有回避他的眼神,我微笑着向他挥挥手。孔明微微颔首,又转过头去,骑着小驴慢悠悠的跟在大队伍的后面。 以小驴的脚程,恐怕明年才到得了夏口吧。 建安十三年冬,周瑜率兵进驻夏口,驻守樊口的刘备亲迎之。十二月初,孙刘联军水陆并进,与曹操交锋于赤壁。曹军以步骑为主,面临大江,立刻失去优势,新编及新附荆州水军,战斗力较弱,时操军众已有疾疫,初一交战,操军不利,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隔江驻扎。 现在的我,正经历着怀孕的痛苦体验。虽然肚子还没有大起来,但已经将我折磨得够呛。 这不,腿又抽筋了…… 倚着回廊的柱子,我缓缓的坐下,握住小腿肚轻柔的按摩揉捏。最近常常抽筋,似乎是缺钙吧……嗯,不只缺钙,我还缺了点爱…… 休息了良久,脚上的疼痛渐渐缓解,我正想站起身来,只觉胃里一阵反胃,本来就没有进食的我只能痛苦的干呕起来。 “夫人,你的信……”浅儿将信放入我手里,“夫人,不舒服吗?” 摇了摇头,我轻轻拭去嘴边的秽物,打开信一看,只有四个字,而且是久违的简体字——周瑜危矣…… 这……这是谁写的?竟然是简体字……莫非是……我的心猛地一顿,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一种极度不安和期待的情绪在心中弥漫。 小灵子,是你吗…… 入夜后,微微有些冷。周循和周胤一左一右依偎在我的怀里,听着我轻轻哼歌。过了一会儿,感觉肩上微微一沉,低头一看,两个小家伙居然睡着了。叹了口气,我拥着他们缓缓躺下,借着他们的体温温暖自己。 眼皮很沉,恍惚间,我睡着了。 前方烟雾缭绕,熊熊的大火沿着河岸慢慢烧上了这边的帐篷。岸上,水里,船上处处都是尸体,喊声,哭声,惨叫声,厮杀声不绝于耳,火光映照在昏暗的天色中,烧红了整片天空,犹如血染的,狰狞的可怕。我仿佛存在于这里,又仿佛置身于事外,他们看不见我,我也碰不到他们…… 我是一缕幽魂? 沿着河岸溯水而行,厮杀声略发响亮,滔天的战鼓振聋发聩。血混入泥土,染红了长江,连片的战船在大火中灰飞烟灭…… 隐约中,我看见一白一黑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从主船的阁楼到甲板,再从甲板到岸上,他们的身形快如闪电,眨眼间,已经过了二三十招。走近一看,一人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剑,在雾霭沉沉和漫天硝烟中,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渺小,反而在熊熊烈火中,浑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芒,仿若从天而降的远古战神。另一人身着黑衣,手持长戟,身形魁梧,乍看之下,十分平凡,但细细看来,此人隐隐也散发着异于常人的光芒。 失神的刹那,黑衣人已明显的处于下风,眼看着长剑就要刺入黑衣人的胸膛,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箭深深射进了白衣将军的肩膀,艳丽的红色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衫。这时候,我才看清楚中箭的人是谁…… 周瑜! 猛地惊醒,原来是梦。我胡乱的抹抹额上的冷汗,感觉方才的一切真实的可怕。 周瑜流了很多血,很多很多,他受伤了…… 猛地,那封来历不明的信闯进脑中——周瑜危矣……莫非,那并不是危言耸听,那是事实…… 再也睡不着了,我坐起身来,轻轻为孩子们掖上被角,在他们额上落下恋恋不舍的一吻。 无论是真是假,我一定要去赤壁一探究竟! 孙权启程了。 混在船员中,我悄悄地上了船。幸好有了一次歌舞坊的经历,除了妊娠反应,和偶尔的抽筋外,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直到下船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这一切的不可思议都源于孙权的特别照顾。试想,船上多了一个人他怎么会不知道…… 夜晚的江面上,风有些狂烈,我靠在栏杆上,享受着难得的个人时光。几缕发丝垂下,俏皮的在我脖颈边徘徊,我搔了搔头发,任长发轻盈的披散开来。 蓦的,小腿一阵抽疼,我下意识的弯腰去揉,腿上的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蹙眉,我缓缓靠着栏杆坐下,正想揉揉,有人却抓住我的腿轻轻揉捏,动作温柔的不可思议。抬眼的瞬间,我看见孙权眼中不容辩驳的怜惜,怔了一下,我缩回腿,“好,好多了……” 孙权并没有勉强,轻声道:“谢谢你。” 什么?该道谢的人应该是我吧…… “你一直站在仲谋身后,只要仲谋回头,就可以看见你……你做到了。” 这误会真的大了……张了张嘴,我本想道清事情的原委,却被孙权打断了,“仲谋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仲谋不会勉强你。” 心里的石子顿时落下,我站起身来,以免气氛过于暧昧。然而,天公不作美,江风拂过,撩起我披散的黑发,轻柔的飘上了他的脸颊。他也不躲,只是微微合上眼睑,任我的发丝在他脸上撩拨。我下意识的往外一跳,哪知孙权负在身后的手一把捉住了我,让我动弹不得。 “虽然战事很紧,但这一路,每逢夜里,仲谋都很放松。”孙权忽然睁开眼,一双黑眸亮如星辰,“因为,可以见到你。” 怪不得……我夜里偷偷跑到甲板上放风的安全系数这么高,原来某人早已打点过了! 面对他灼灼的眸子,我只能别过头去,用长发遮住自己略显慌张的脸庞,“曹操来了,怕吗?” “怕。”孙权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怔了怔,回头,在孙权的眼里,我看到了一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属于王者的野心,那么明显,以至于让人不敢多看一眼。“大哥十八岁便名震江东,如今,孤已二十又六,却一事无成,难道连父兄留给我的东西都守不住?!怕,孤的确怕,但怕也要打!更何况……” 孤?他在我面前很少这样称呼自己,仅仅是——做孤的皇后……这一句而已! 忽然,他靠近我一步,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更何况,他想要的还有你!” 冤啊……曹操那只老狐狸哪里是为了我?曹植啊,没事你干嘛乱写什么《铜雀台赋》?!叹了口气,我不着痕迹的挣开了他的手,回头轻笑道:“我们一定会赢!” “仲谋记得,你说过,我是天命攸归!既然天命如此,仲谋自当顺天而行!”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孙权,那双黑眸,在黑夜的洗礼下,越发的深不见底,薄唇紧抿着,那五官分明的俊容,严酷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转而盯着平静的江面,我的心越发的不安…… 终于挨到了下船,我鬼鬼祟祟的潜到了大帐外,打算偷听他们的谈话。只要确定周瑜无碍,本小姐就打道回府! 营帐外的守卫十分森严,我根本就没有靠近的机会,只有闷闷躲在一个小帐篷后面拔草。谁叫我没有事情可做?! 猛然,只觉衣衫一沉,我下意识的高举双手,作投降状,“小的正在除草……” 良久也没有人问话,我怯怯的回过头去,一个奇怪的驴脑袋便凑了上来,那大大的眼里全是嘲笑,还有,还有我的衣服还被它咬在嘴里……呃,真是冤家路窄! 为了不重蹈上一次的覆辙,我涎了笑脸,扯起几根草,“小驴乖,吃草。” 小驴哼了一声,嘴里濡了几下,我顿时埋头黑线,我的衣服呀…… “小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未落,我就听见脚步声,接着是我盼望已久的声音。 “曹操以赵俨为章陵太守兼都监护军,监领虎威将军于禁、平狄将军、平虏将军朱灵、破虏将军李典、荡寇将军张、奋威将军冯楷等七军,统一指挥他们在汉水、淮水之间的行动。荆州方面,曹操在江陵、襄阳、樊城等要地留兵驻守,自率主力沿汉水、长江东进……” 他们往这边来了!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扯了扯衣服,小驴仍旧死咬着不放。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我扯开拴在柱上绳子,死脱活拽的把它拖走了。 “咦?小驴呢?”温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疑惑。脑门上掉下一滴冷汗,孔明啊,别再深究小驴在哪了!饶了我吧…… “或许只是跑开了。”周瑜轻声道,“你看,这一圈的草都啃没了。”实际是我拔的…… “不会,小驴不会乱跑的,一定是……”诸葛亮没有再说下去,听了半晌,也没听到任何声响。我暗暗的舒了一口气,抬眼却见到某驴子幸灾乐祸的表情,顿时没有勇气转过身去。 “小驴。”某个温润的声音激起我一身的冷汗,小驴总算放开了我的衣服,屁颠屁颠的啃胡萝卜去了。呜呜,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多带些胡萝卜…… 看了看已经是一坨咸菜的衣摆,我捏住鼻子,天啦!好臭啊! “你是何人……”肩膀一痛,还未回过神来的我已被反手扣住了,我痛得连连大呼,“痛痛痛……” “翼德,放手。此乃周夫人!” “周夫人?”手上一松,我跌跌撞撞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抬眼一看,是周瑜那张阴沉的可以拧出水来的脸。完了完了,活脱脱一黑面神…… “周夫人怎么打扮成这样?!”那声音大的如雷。我低着头狠狠地瞄了他一眼,只见此人发须皆竖,一看就是粗鲁汉子。翼德?此人莫不是就是张飞?!瞬间,我觉得他顺眼起来。 “贱内唐突了。”周瑜沉了脸色,抱拳道。 听周瑜这样一说,张飞倒不好意思起来,“也是翼德鲁莽,不知伤到周夫人没有?” 揉了揉被抓疼的地方,不用看,一定青了!刚才那力道绝不是唬人的!即使如此,我还是要十分大度的笑道:“不碍事。” “即是如此,孔明就先回帐中了。”诸葛亮轻轻瞥了我一眼,从我手里拿过绳子,“小驴,跟上。” 望着小驴悠哉悠哉的啃胡萝卜的模样,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身后黑面神的气场更加恐怖,让我顿时忘了生气这回事…… “那个,周郎,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然后,再……”正当我“再”不出来之时,只觉眼前的景物天旋地转,恍惚间,我落进了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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