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玄月镶嵌在宝蓝色的天幕上,与周围的群星相映成辉。静谧的小院,白雪皑皑,因为月光反射,泛出点点的银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不小心了落了下来,美丽却也凄凉。
今夜,是最后一夜。
所有的一切又再一次跟我的认知背道而驰,所有的一切跟历史记录的南辕北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到来产生了蝴蝶效应,我只知道,周瑜,快死了……
琴声袅袅而来,伴随着洄香阁风铃“叮叮当当”,时而华丽,时而淡泊,时而宁静,时而焦躁,时而舒缓,时而激进……
“风萧萧,水茫茫,暮云苍黄雁声寒。斜阳外,浪涛涛,滚滚东流辞意健。奔入海,何艰辛,长风乱石阻归程。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问人生,叹华年,时不我与华叶衰。举杯醉,对月吟,愁肠千结寒声碎。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端着托盘,我在门外站了许久,却始终迈不开沉重的步伐。
琴音停了,和歌声也消失了,唯余风铃寂寥的演奏,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为何停了?”推开门,我扬起笑脸,“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我都听呆了。”放下手里的酒菜,我在他身旁坐定,变戏法似地从衣袖下掏出一壶酒。
“今夜有酒?”周瑜微微讶异。也难怪,这些日子我一直禁止他饮酒。
我淡淡的一笑,为他斟满一杯,“今晚破例。”
“当真?”周瑜就像一只偷腥的小猫,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一杯已经下肚。我浅浅一笑,为他满上一杯,看着他喝下去。
“酒里下了什么?”勾起一抹淡笑,他就着我手倒了一杯,眼底异常的闪亮。
我僵住,扯开唇角,“知道下了东西还喝?”
“小乔敬的酒,我怎么能不喝?”周瑜静静的看着我,褐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优雅的唇角微微勾起,隐隐透着几分宛如初春的阳光和沉静。“就算是穿肠毒药,我也甘之如饴。”说着,他又喝了一杯。
心里一阵柔软,我轻拍大腿,柔声喊他,“周郎。”
周瑜怔了一下,舒服的躺在我身上,眸里淡淡的映照我的影子,长长地睫毛在白皙的脸上留上光影。
“还记得法华寺,我们第一次偶遇吗?”他闭上眼睛,似乎陷进无限的回忆中,唇边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你就这样不期而遇的出现了。那日,阳光在你身上落处纷繁的光影,飞花不时掠过你的头发,脸颊,抬眼的刹那,我还以为我遇见了花妖。”
“嗯,”我点点头,“那日,你的琴音俘获了我。”
“那日,也是你的美打断了我的琴音。”他淡淡的笑笑,“那时,我便想,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嗯,你办到了。”
“但我却未能珍惜你……”他睁开眼,凝视着我,“小乔,我一直以为,我这一生憾事便是不能看着天下太平,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我最舍不得最放不下的,是你。”他伸手,无限爱怜的抚摸我的脸颊,那指尖略微粗糙的触感,微微刺痛着我的肌肤,“若是再来一次,我定当好好宠你,好好爱你,不再防着你……”
“嗯。”我轻应,极力忍住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他喜欢看着我笑呢,我怎么能流泪?!
“小乔,我似乎看不见你了……”他闭了闭眼,又艰难的睁开,“你下了什么药?”
“蒙汗药。”轻轻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我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次,我们可以两不相欠了。”我不想看着他痛苦,不想看着他在生死之间挣扎,若是如此,我情愿他在睡梦中安详的离去……
“呵呵,小乔果然什么都知道……”他轻笑,将我的手牢牢握紧手里,放在胸前,“你真的很吝啬,连最后的一夜都不让我好好看你……”
“等你醒了,再看个够。”下一世,下一世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他的额上,我真没用,连眼泪都忍不住。而此时,他已全无反应,已然沉沉的睡去。
周瑜,周瑜!我在心里狂喊着他,眼泪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还是傻傻的盯着他的脸,虽然,我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是我……害死了他……
若我不出现,雪鸢就不会有机可乘,周瑜自然不会乱了阵脚,更不会死……
我以为,只要我尽心尽力扮演小乔的角色,一切的一切将会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但我错了,我终究不是小乔,终究不是历史上的周夫人。即使拥有相同的皮囊,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哟,你也会哭?”柔柔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嘲讽。我顿了一下,迫切的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子一袭黑衣,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似幻如梦,犹如画师一笔一划细心描绘出来的,美则美矣,但看久了却令人感到单调乏味。
“雪鸢……”
“雪鸢原本以为,东方姑娘乃是铁石心肠,想不到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解药呢?!”
“解药?”她轻蔑的一笑,“东方姑娘太天真了,你以为公子会为了你,救他的敌人吗?”
什么意思……
子曦他,不再对我手软了吗?那周瑜,该怎么办?!我的心,疼痛的如沙粒般搅在血液里旋转翻腾……
“心疼吗?那就证明你还不够痛,真正痛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子曦,子曦,我要见子曦!”子曦,不会这样对我的……为了我,他甘愿被毒蛇所伤;为了我,他甘愿冒死割破自己的手腕;为了我,他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运功救循儿……我不相信他会这么绝情!就算是相互利用,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仅仅是盟友的关系……
“别叫的这么亲热!”雪鸢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几度,“公子的名讳岂是你这种人随便可以叫的?”
怔了一下,看着眼前有些失态的女子,我的心豁然开朗:雪鸢爱着子曦。
女子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稳了稳心神,俏然一笑,“东方姑娘,公子有请。”说着,她从宽大的袖里掏出手绢,示意要我蒙上眼睛,“若是在天亮之前,公子命令我救他,便是姑娘的本事。但是……”
雪鸢没有再说什么,但我分明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深入骨髓的恨意,令我浑身止不住的一颤。
眼睛被蒙上了。感觉被一只冰冷的手牵引着,令我浑身不自在。我们一直静静的走着,我在心里悄悄的数着步子。
“知道周瑜怎么中毒的吗?”耳畔,是雪鸢意味深长的声音。我不知道她是用什么表情说这些话的,也不知道她说这些话的用意,但不可否认,我非常非常的想要知道答案。
“呵呵……”她轻笑,附在我耳旁轻声道:“因为我说,尊夫人已经困在迷雾鬼林三天三夜了。若是吞下这枚药丸,我便告诉你她在哪里。”话音刚落,只觉眼见一片盲白,手绢已被解下,我眯了眯眼,勉强睁开眼。
“想不到周瑜竟毫不犹豫的吞了那药。”
竟为了这个……
周瑜怎么会这么不冷静?!这明明是一个陷阱,他却傻傻的往里跳……
雪鸢的眼里闪过一丝失神,随即一顿,浅笑盈盈,“哦,忘了告诉你,我在你鞋底抹了荧光粉,所以你怎么逃,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荧光粉?怪不得,子曦总是很轻易的找到我……
“到了。”到了?这么快?我还以为怎么说都要骑马坐车呢,想不到这么快……这么说,这个地方,离周府不远。
她在石门上轻扣了几下,眼前的石门突然动了,几声巨响之后,昏暗的光线便从中透射出来。
哇,好深的阶梯……
深呼吸一口气,我正准备走下去,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东方姑娘,方才说的话,你应该明白?”
愣了一下,我点头。怎么可能不明白?!你就是想告诉我周瑜待我不错,不要脚踏两条船,特别是不要踏到你的船上!
“东方姑娘果然聪明。”再聪明也没有你聪明?!我在心里白了她一眼,一步一步的往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