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子曦就将我放下，将我放在干草堆上。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去外面守着……” “不，不要走.”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求你！” “放心，我就在外面守着，不会丢下你……” “不！”我抓住他的手，“子曦，我害怕，留下来帮我，求你！” 子曦怔了怔，叹了口气，慢慢的坐在我身旁，轻轻的闭上眼睛。 “你闭上眼睛做什么？！”我彻底无语，只有大喊才能缓解腹部的疼痛，“子曦，掀开我的裙子，帮我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他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我，仿佛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大嚷：“快去。” 子曦面上一红，挪了挪，掀开我的裙子。我支起膝盖，喘着气的命令道：“子曦，帮我，帮我数一，二，三，快点！” 他一愣，低声道：“一，二、三……” 一二三，吸气，用力……我重复这个动作，渐渐感觉腹部疼痛越演越烈，大声尖叫道：“痛啊，痛！好痛！” 子曦吓了一跳，脸色比我还要苍白几分，慌忙拉住我的手，“东方，你出了很多血，怎么办……” 我使劲捏住他的手，哭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子曦轻抚我的腹部，“你再试试，你再用力试试……” “不，好痛！”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紧紧抓住身边唯一的热源，深吸一口气，道：“子曦，若是我真的……不行……求你，把他从我肚子里拿出来……” “笨女人，闭嘴！”子曦的声音蓦的打了起来，眼睛里融进了浓浓的怒意，“我叫你用力，听到没有？！一、二、三，吸气，用力！” 咬唇，我依着这样喊声用力，感觉下身涌出了血水…… “啊！好痛，真的……好痛……” “头，头出来了。”惊喜地声音换回了我的神志，我精神一振，咬唇，直到感觉到唇上血的腥味…… “出来了！”子曦兴奋得大叫一声，连忙扯下内衣的一角，将孩子包裹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瘫软在草堆里，模糊不清的看着子曦紧紧抱着孩子，他的手轻轻的抖着，脸上竟带着几分迷茫与好奇…… 生了，我和周瑜的孩子，终于出生了。 “对不起……” 勉强撑开眼睛，我疑惑的看着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大概……是在腹中呆的时间太久……” 倏的，我猛地坐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盯着他。而子曦，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唇在抖，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可怕的声音，“给我，我的孩子。” “东方……” “给我！” 子曦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进我的怀里。我看向怀中那小小的人儿，他好小，好丑。整张小脸皱巴巴的，活像个小老头，但，好可爱。他握着粉拳，没有哭，没有动，没有呼吸…… 我的孩子…… “他不会死的。我知道，他不会死的。”我执拗的重复这句话，不是对历史的坚信，而是作为一个母亲的一份执着。 “东方……” “子曦，他不会死的！我知道！”抬眸，我坚定的看着他，“不会，他绝对不会……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我知道你可以的……”最后，坚定的声音变成了哭喊，我紧紧拽住子曦的袖子，“你武功盖世，你可以救他的……” 子曦一愣，将手放在他的脖颈处，“东方，我的武功致阴致寒，就算现在救了他，他的一生，注定要在病痛中度过。” “那你就救他啊！”我把孩子放在他的怀里，“他是你亲手带到这世上，你不可以眼睁睁的……” “东方！你还不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是你不明白！”我大喊，“我是他的妈妈，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他，我都不能放弃。痛也好，病也罢，甚至活不了多久，都没关系。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痛他之痛……” “笨女人……”子曦忽然转过身去，不知道是不屑与我谈话，还是掩饰眼中的波光潋滟…… 艰难的挪了挪身子，我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紧的盯着他怀里的孩子。只见孩子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紧接着眼睑动了动，然后，缓缓撑开了他那双美丽如琉璃的眼睛，黑白分明，煞是可爱。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子曦的脸，随即，“咯咯”的笑出声来。 子曦怔了怔，沉静的眼眸难掩欣喜，“东方，你看，他在对我笑……” “嗯。”眼泪流下来，我胡乱的抹去，傻傻的盯着孩子笑，笑出了满脸的泪水。或许是放松警惕的缘故，我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便昏死过去。 “东方，醒醒……” “东方，快醒醒，有水喝了……” 耳畔，是子曦略显焦急的声音。艰难的撑开眼帘，一片茫白，昏暗中有几个重叠的影子摇晃，最终变幻出子曦疲惫的脸庞。 见我醒来，子曦笑了笑，绝美的脸庞柔和起来。 “东方，有水喝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刺痛，“水，水在哪里？” 子曦拿起小竹筒晃了晃，轻柔的喂我喝水，只是，这水的味道…… 一股粘稠的血腥味！我正想要吐出来，却被子曦扼住了下巴，迫使我咽了下去。 “子曦，你，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他淡淡的瞟了我一眼，将竹筒凑到我唇上，示意我再喝一口。我怔了怔，立马偏过头去，“我不喝！” “呵呵，你以为这是什么，只是狼血而已。”他笑了笑，将竹筒放在我手里，“没什么吃的喝的，将就一下。就当是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 紧紧握住手里的竹筒，望着漆黑的一片，我扯了扯唇角，“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怎么？迫不及待想要甩开我了？”子曦淡淡的一笑，眼底满是揶揄的笑意。 十分不雅的翻了一个大白眼，我笑，“我是担心某人会毒发身亡……” 大概是我方才的表情太丑了，窝在我怀里的小不点鼻子一皱，“咿呀”一声哭了起来。我立马方寸大乱，连哄带骗也不能令孩子消停下来，只能求助的看向子曦。子曦轻笑，“我来试试。” 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行？你这个门外汉懂个屁！我直接无视他的存在，一个劲的哄孩子，谁料，儿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哭喊声越来越响…… “笨女人。”子曦直接把孩子抢了过去，低着头对着孩子做了几个鬼脸。哭声停了下来，孩子瞪大眼睛看着子曦。子曦笑了笑，“看吧，我就……” “哇~~”话音未落，我儿子又哭了。 我得意了，“哼！谁笨啊？！”果然是我儿子，忒给我长脸。 子曦无奈的笑笑，“这，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我把儿子抢了回来，伸手捏捏他的粉颊。好样的！无视我，继续哭！ “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子曦低笑，眼里满是戏谑。我满头黑线，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屁屁，嗯，干净的。又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刚刚好，貌似也没有生病。那就是……饿了？ 食指点了点他的嘴唇，他立刻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哭闹声渐渐小了。子曦见状，也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我蹙眉，立马拍掉他的脏手，“有细菌！” “细菌？” “呃……我想，他是饿了。”我决定放弃向他解释。细菌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估计跟他讲了也是空谈。 “哦。”某人特不自觉，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有愠色的瞪了不识相的男人一眼，我扬眉，“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 他勾起一抹邪意得微笑，“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光光了……” “给我滚出去！”我又气又恼。 “呵呵，”子曦甚是愉悦的看了我一眼，又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脑袋，“东方，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他的眼里飞快的掠过一丝不舍，而后，渐渐消失，只剩下那温和的笑意，“我去外面守着，好了就喊我一声。” “嗯。” 雪，一直下。一片一片犹如飞絮般在空中飞舞。白雪弥漫，空气中混杂着厚重的生冷气息。地上的积雪大概有三四尺厚，几乎让人迈不开步子。树的枝干上压满沉甸甸的雪，让那些稍细的树枝显现出一幅摇摇欲坠的架势。 趴在子曦的背上，感觉他略显吃力移动，我开口：“子曦，放我下来。你的伤才刚好……” “闭嘴！”子曦打断了我的话，粗重的喘息伴随着风中凌乱的话语，“你走，就是天亮了也走不出去……” “可是大美人……” “我不想把力气浪费在无聊的谈话中！” 这一句，直接把我顶的死死地。我叹了口气，乖乖趴在他的背上，轻声道：“大美人，今天，你不是不想救我吧？” 一阵沉默。 “你是利用狼群救我吧？！”见他不答话，我自顾自的说起来，“你身子虚弱，重量与怀有孩子的我持平，你没有把握能将我拉出来，所以，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等着狼群。你担心我乱动会下陷，所以才一直转移我的注意力。” 良久，子曦终于开口了，“你想太多了……” “谢谢你，子曦。”双手攀住他的脖子，我紧紧贴着他的背，“谢谢你，没有丢下我。” 子曦僵了一下，半晌，方才轻声道：“离开周瑜。” “不。”斩钉截铁。 他叹了口气，“那么离开这里，我们就是敌人。” 闭了闭眼，我说：“在立场上，我们是敌人；但在私心上，我们是朋友。” “东方……” “咚”的一声巨响，璀璨的烟花在头顶上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我仰头，不经“哇”了一声，“好漂亮。” “江东的士兵就在附近。”子曦蹲下，轻轻的放下我，将怀里孩子放进我的怀中。他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光，“看到火光没有……你赌赢了，周瑜……果然来找你了……” 周瑜来了？ 不由自主的向火光走近几步，我欣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跑过去！”子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将你作为人质之前……” “子曦大美人……”我转头，淡淡的一笑，“你真的很娘们，做事口是心非！” “你！”子曦猛地摇了几下，虚弱的坐在雪地上。我吃力的跑过去，急切地问：“怎么呢？你怎么呢？” “没什么，死不了！”他的脸苍白的如腊月的新雪，一尘不染，仿佛初秋清晨闪烁的露珠晶莹剔透，“你还不快走？！” “不，我不能丢下你！”猛地，有什么撞击了一下心房，我连忙抓住他的左手腕，撩起袖子一看，一道血淋淋的得刀疤。眼泪，无声无息流下，我瞪着他，声音却喑哑无力，“你说是狼血？” “不这么说，怎么骗你喝下？！你流了那么多血……”艰涩的扯开唇角，他故作轻浮的一笑，“想不到这一招居然能换的美人的眼泪？！” “子曦，你正经一点！” “好，说正经的。”他轻抚我的脸颊，为我拭去眼角的眼泪，“快过去……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不，我不走！”我摇头，“你没有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你！” 子曦僵了一下，淡淡的笑开来，温润的光彩自子曦绝美的容颜上瞬间散发出来，比星光更永久，比月光更柔和。 “离开周瑜，好吗？” 顿时呼吸一窒，心跳突然变快起来。我咬唇，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手猛然僵住，“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回头。”说着，他低头看了看我怀里睡得香甜的孩子，拍了拍他的小屁屁。孩子闭着眼睛，鼻子越来越皱，最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子曦，你！”他是故意要把那些人引过来！ “东方，”他缓缓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我要走了……” “可是，你的伤……” “还记得我说的吗？”他的声音喑哑性感，却又意味深长，“对没用的人，狠一点！我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美丽的面庞。 “下一次见面，不要对我手软。”他转过身，幽幽的声音随风而来，“我对你……再也不会手软了……” 渐渐的，他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大雪中。直到火光照亮了身周，我才回过神来，低头哄着怀中依旧大声哭闹的娃娃。 “二嫂。”厚重的大衣披在我的身上，怔了怔，我无力的挽起一个笑容。 子曦，你错了。我赌输了，来的人不是周瑜，而是——孙权。